郁临渊也坐于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寨中的一切。
同寨中众人一样的待遇,他先被派了半只鸡和一壶酒。
看看左右,皆是直接用手扯着鸡吃,且直接提壶饮酒,他蹙蹙眉,没有动。
“大当家的来了。”
人群中有人出声,他抬眸看去,只见萧震一行几人走进院中。
在白日的长袍上加了一件虎皮马甲,让萧震整个人看起来英气中带了几分粗犷。
“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
众人纷纷打招呼。
萧震只是点头,脚步稳健,走到早已为他铺好的软垫边一撩衣摆坐下。
然后,目光一扫全场,在看到郁临渊时,眸光微顿,却也只是一瞬,又扫向边上,环顾了一圈之后,问身侧的萧腾:“那个驱邪的巫师呢?”
萧腾闻言,也扬目四下搜寻了一遍,“厢房那么多,可能是还未驱完。”
郁临渊听到,略带嘲弄地勾了勾唇角。
还一间厢房一间厢房的驱,看来,骗上瘾了。
不以为然地垂眸,他也懒得理会,兀自想着自己的正事。
夜里等寨子里的人都睡了,他得四处探探。
下午问那些小孩,都说未曾见过有生人来寨中。
正想着,听到萧腾的声音又蓦地响起:“哟,这刚说完,人就来了,看,那不是那个巫师吗?”
郁临渊抬眸。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灰不溜秋的身影从长廊里走出。
蓬头、垢面。
虽然有风灯和篝火,却毕竟是夜里,可饶是这样的光线,都能清楚地看到那满脸的麻子,以及嘴角边硕大的黑痣。
见众人看她,她咧嘴嘻嘻一笑,露出两颗漆黑的大门牙,再加上那嘴角一颤一颤的大痣……
“呕~”
已经有人作呕。
不少人更是避瘟疫一般挪了挪位子,生怕她坐在自己边上。
现在可是吃饭,不像下午驱邪。
吃饭坐在边上,那今夜就不用吃了。
郁临渊却是微微眯了眸子,凤目深深,凝着她。
凝着她一步一步走出长廊,一步一步走进火光里。
萧震朝她招手:“巫师。”
郁墨夜怔了怔,举步上前,又是惊起一片退避三舍让路的。
她也不以为意,径直走向萧震边上,对着他略略颔首:“大当家的。”
“驱完了吗?”萧震侧首问她。
“嗯,”她点头,“驱完了。”
萧震指了指边上的一个软垫:“辛苦了,听孩子们说,果真再未听到那奇怪的声音。”
“那当然,因为那些孽障已被本巫师所除。”郁墨夜也不客气,边略带得色地说着,边坐了过去。
“恩,其实我本不信鬼邪之说,起先也觉得应该是鸢神医说的那样,是孩子们耳朵出了问题。”
郁墨夜笑:“这世上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太多了,很多人打着神医的幌子,专行招摇撞骗之事,大当家的无需挂怀,只不过,骗归骗,拿孩子骗就未免有些缺德了。”
这时,郁墨夜的半只鸡和一壶酒也送了上来。
饿了一天的郁墨夜伸手抓起那半只鸡,迫不及待地就想送到嘴里去咬,却猛地想起自己贴的两颗大黑门牙。
如此咬下去,怕是贴的黑纸会掉。
可已送到嘴边,不咬下去岂不是也让人生疑?
萧震正看着她呢。
眼珠子一转,她立马做出一副忽然想起什么来的样子,将那只鸡从嘴边拿下来,侧首问萧震:“方才大当家的说那骗子神医姓什么来着?”
“鸢。”
“冤?难怪呢。”
“什么?”萧震没明白。
“大当家的想啊,所谓骗子,其实也就是让人蒙冤的,信了骗子的话,岂不就是冤大头,一个让人蒙冤的,让人成为冤大头的人,难怪他姓冤啊!”
说完,觉得自己临机用人家的姓,解决自己不吃鸡的危机,未免太机智了,又好笑,便禁不住笑了起来。
萧震也勾了唇角微微笑,徐徐转眸,看向坐于篝火对面的郁临渊,朗声开口:“不知鸢神医对此事怎么看?”
冤神医?
郁墨夜一愣,那神医也在吗?
她还以为早让走了呢。
循着萧震的目光看过去。
篝火熊熊,光影绰绰,火光中,男人熟悉的俊颜入眼,郁墨夜呼吸一滞,手里拿的半只鸡掉落在地上。
郁。。。。。。郁临渊!
他。。。。。。他。。。。。。他不是明日才到吗?
什,什么情况?
他就是那个冤神医?那个说她招摇撞骗,又被她寻机口舌报复回去的冤神医?
冤神医,渊神医?
那她刚才损死人不偿命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被他听到?
郁墨夜耳根发烫、心跳突突,完全回不过神来。
那厢,被点名的郁临渊自坐着的一堆人中起身,面色平静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就连看向她的目光都淡得拧得出水。
郁墨夜怔了怔。
是没认出她吗?
也是,她这个样子,要是能认出,那也是厉害了。
身侧的萧震也站了起来。
于是,偌大的院中,一两百号人,除了一帮小孩子,众人皆坐,唯有两人站着。
一人郁临渊,一人萧震。
两人隔着篝火,面对面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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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原本热闹喧嚣的现场慢慢静了下来。
感觉到气氛不对,女人们让那些嬉闹的孩子也都回位坐好。
场下四寂,只有篝火熊熊燃烧的哔啵声搀。
“鸢神医怎么不说话?”萧震率先打破了沉默悦。
郁临渊又静默了片刻,才不徐不疾开口道:“鸢某无话可说。”
郁墨夜微微怔住。
她还以为,以他的睿智和应变能力,以及三寸不烂之舌,定能有反驳之词。
甚至还有可能扭转局面。
她刚刚还在想,若是他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辩驳之词,她该如何应对?
是继续针锋相对,还是选择沉默?
如果是前者,她已经坏了他的事,原本她来西南的初衷是想帮他的。
可如果是后者,她会不会让人生疑,毕竟前面她可是各种损贬于他。
现在,他一句“无话可说”,让她意外又不知所措。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从来不是。
可是这四个字却生生让她觉得他在妥协。
看来,她不仅仅好心办坏事了,而且,还坏得很厉害。
他肯定会被赶出天明寨。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听到身侧萧震再度出了声。
“一个神医,只会检查孩子的耳朵,然,就算检查也没有发现晓雪单耳是聋子,”萧震边说,边指了指坐在不远***人兜里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声音继续:“一个神医,只会检查孩子的吃食,然,就算检查也同样没有发现里面被萧鱼故意放的一味药。”
萧震声音不大,却因为全场静谧,字字句句都进了众人的耳朵。
全场唏嘘。
郁墨夜惊错,愕然看向萧震。
他什么意思?
他曾故意试探郁临渊?
郁临渊本就不会医。
变故一茬一茬来得太快,她根本接受不过来,呼吸窒紧,她又转眸看向郁临渊。
又闻萧震的声音骤然一寒,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潜入我们天明寨?”
郁墨夜大骇。
看来,事态远比她想的严重。
现在已经不是招摇撞骗这么简单了,更不是会不会被赶出山寨的问题。
而是攸关身份。
攸关身份换句话说,就是攸关生死。
“说吧,你是谁?当着寨中所有兄弟的面!”萧震步步紧逼。
郁临渊面沉如水,眼梢一掠,看了晓雪一眼,又瞥了瞥萧鱼。
收回目光的同时,正欲开口,却是听到一道惊呼声骤然响起。
“原来是你!”
众人一怔,包括郁临渊,也包括萧震。
伴随着惊呼声一起的,还有那道骤然从地上起身,直直跑向郁临渊的身影。
激动、踉跄、瘦小、脏乱的身影。
赫然是那个丑陋不堪的巫师。
什么情况?
他们两人竟然认识?
就在大家震惊之时,只见那抹身影己绕过篝火冲到了那位鸢神医面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欣喜道:“五王爷,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五王爷,五王爷还记得我吗?去年我曾去过五王府做法事。。。。。。”
郁墨夜一边故作激动地说着,一边趁抓握他的手时将郁临旋的腰牌不动声色地塞进了他的手心。
郁临渊凤目深深凝着她,没有做声,也不知懂没懂。
生怕他一把推开她,或者说她认错了人,众目睽睽,又不好言明,只得对着他挤眉弄眼使眼色。
“五王爷,是我,没印象了吗?”
眼色又不能使得太明显,左右都是人,所以她又一边说着一边捏他的手给他暗示。
众人早己惊错。
五王爷?
这位姓鸢的神医是王爷?
大家又震惊又意外又难以置信。
纷纷看向他们的当家男人萧震。
“五王爷?”
萧震微微眯了眸子,薄唇启动,问。
郁临渊还没有回答,郁墨夜已转过身笃定回向萧震:“是啊!”
许是转身将手拿开的动作太突然,郁临渊还未将腰牌拿好,只听到“啪”的一声,腰牌随着她手的撤离跌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循声看过来。
郁墨夜也垂眸望去,并装作一副不知道腰牌为何物的样子,疑惑躬身,将腰牌拾了起来。
然后举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
当然,根本目的,是让大家看到。
最主要的,是让萧震看到。
别人可能不认识此物,但萧震肯定识得。
果然,萧震当即唇角一勾出了声:“看样子,还真是五王爷。”
郁墨夜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亏她反应快。
那日她从太后那里得知委派真相后,去五王府找郁临旋,郁临旋己出了远门。
她想起那日她跟他一起去跑马场练马时,他将自己的腰牌放在马厩的护栏上挂着,说还马的时候再拿回来。
后来,郁临渊来了,因为木雕的事,让他们滚,他们两个仓皇逃窜。
也不知道郁临旋后面有没有去取腰牌,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了马厩。
她也没问管事的五王爷的腰牌在不在,而是直接跟管事的说,五王爷让她帮忙来取腰牌。
腰牌竟然真的在,管事的交给了她。
虽然这样做不好,但她没有办法,腰牌代表身份,既然郁临旋跟萧震的母亲有那份渊源,她觉得关键时候,他的身份或许能派上用场。
果然派上了。
郁临渊是五王爷,就可以既保全性命,也可以留在寨中继续自己未完的事。
一颗高高凝起的心终于松动了几分,她回身,准备将腰牌给郁临渊,这时,萧震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只不过。。。。。。”
郁墨夜呼吸微微一滞,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萧震接着道:“莫非五王爷是戴了人皮面具?几月前我曾见过五王爷,虽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却非常清楚地记住了他的模样,可不是鸢神医的样子哦。”
萧震语气轻松,尾音上扬,郁墨夜听得却是脸色一变,手中的腰牌差点再次跌落下来。
众人哗然,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郁墨夜皱眉,她没想到萧震见过郁临旋。
现在怎么办?她扭头看向郁临渊。
毕竟他才是当事人,她也不好强出头。
而且,睿智如他,擅辩如他,他是她见过的最处变不惊,最会随机应变的人。
他一定有办法。
可是,让她想不通的是,自前面说了那句“无话可说”之后,他就像真的无话可说一般,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他未出声,萧震出声了,声音转寒:“来人!将这两个骗子拿下!”
啊!
郁墨夜大骇。
众人亦是惊错。
不是一个骗子吗?怎么变成两个了?
哦,对,是这个丑巫师说此人是五王爷的。
原本见两人针锋相对,还以为绝对不是一路人,却原来是一伙的。
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几个身体强壮的男人七手八脚上前。
郁墨夜急急解释道:“不是,等等,等等,大当家的,这是个误会,误会啊。。。。。。”
相较于她的激动,她边上的男人却很淡定,不说不辩,也未反抗,任由两个男人抓了自己的手臂。
一直被带到柴房锁在了里面,郁墨夜都无法接受过来这个事实。
拍着柴房门又喊又叫了半天。
见始终无人理会,她只得颓然作罢。
回头见男人气定神闲坐在墙边,她眉心一皱,问:“你是。。。。。。”
原来想说是皇上吗?恐隔墙有耳,便改成了:“你是。。。。。。黄三吗?”
“不是。”
郁墨夜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满眼戒备:“那你是谁?”
“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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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为何是女的?()
冤……冤大头?
郁墨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看来是郁临渊呢搀。
其实想想,声音也是他的,不是他又是谁悦?
冤大头,这是用她的话来堵她呢。
心中一时激动,各种情绪一起涌了上来,正欲举步过去,又蓦地想起什么,便靠在了门板上,跟他保持着距离,却依旧忍不住没好气地道:“原来能说话呢,方才那个样子,还以为是被人点了哑穴呢。”
“可不就是被人点了哑穴。”
男人坐在墙边,双臂闲闲地搭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根稻草。
郁墨夜怔了怔,自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是被她点了哑穴是么。
是她让他无话可说了。
可是,这事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吧?
就算要跟她置气,那也应该是先解决自身的危机不是。
“现在好了,被人家关起来了,方才你若是顺着我的话,将五王爷的身份圆下去,你也不会关,我也不会跟着一起进来,你为什么不说?”
“被人搞成了冤大头,横竖都要进来,何不拉个垫背的?”
男人抬眼朝她看过来。
郁墨夜一怔,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的意思,他之所以不说话,就是要拖她下水,让她一起进来?
想想也是,她冲上去说他是五王爷,结果不是,任谁都会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伙的,她想帮他圆谎没圆成吧?
可是,拖她下水,跟解自身之困,哪个更重要?
难道拉个垫背的,一起进柴房比他一个帝王的命更重要?
她才真真是无语了。
这个……这个男人!
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本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现在如此跟她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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