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到郁临渊回头朝她看过来,她低垂了眉眼。
太后微微笑了笑,没有继续,转头吩咐孔方准备用膳。
婢女们开始收拾,孔方走过的时候,顺手将滚落在地的杯盏盖子拾了起来。
郁墨夜站在那里,心想,或许这就是太后的手段。
恩威并施,与帝王之术一样。
不然,为何他们来的时候,要生气成那样,而其实,也同时让人准备了宴席,并派了人去接顾词初和锦瑟。
说明发火是她的计划,一同用膳也是她的计划。
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
皇后秦碧站在太后身后,美目流转,看向郁临渊。
原本还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呢,没想到被他轻松化解。
这就是她的男人,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当之无愧的男人。
轻咬唇瓣,略略犹豫,计较了一番之后,还是举步走了过去。
“皇上……”
见她行礼,男人伸出大手轻扶了她的手臂,“碧儿无需多礼。”
秦碧笑笑,就顺势站在了他的身侧。
“这一路皇上还好吧?”
“嗯,朕不在的日子,碧儿辛苦了。”
“臣妾最辛苦的,是担心皇上。”
男人轻轻笑:“朕不是完好地回来了?”
这时,鱼贯而入的宫女已经将大长桌布了满满一席。
落座的时候,原本是郁临归挨着郁墨夜坐的,结果被郁临旋拍了肩膀,带着几分玩笑道:“九弟,按照辈分,四哥下面,也应该是我这个五哥啊,你坐下边一个。”
郁临归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起身朝边上让了一个。
郁临旋正要坐过去的时候,帝王语带笑意地出了声:“按照辈分,那里也不是五弟坐的地方,回头看看,该坐那个地方的人来了。”
众人回头。
顾词初跟锦瑟一前一后,正从门口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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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瞒皇兄说,我的确心里有人()
见到郁墨夜,锦瑟眸光一亮,欣喜加快了步子,可瞧见顾词初依旧不徐不疾、淡定自若的模样,她也连忙缓了下来。
郁临旋只得再次拍了拍郁临归肩膀悦。
郁临归会意,起身往下又挪了两个位置。
顾词初跟锦瑟二人朝太后、郁临渊和秦碧行完礼后,又颔首喊了几位王爷,算是招呼。
太后扬袖示意两人入座搀。
顾词初便坐在了郁墨夜的下手边,锦瑟坐在顾词初的下手边。
“王爷……”顾词初轻声唤了一下郁墨夜。
郁墨夜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太后坐在最上方,上方就她一人。
右边第一个是郁临渊,郁临渊身侧坐着秦碧,那一方也就只有他们帝后二人。
其余六人,包括樊篱,全部都坐在左边。
“今日就是一场家宴,大家不必拘谨,考虑到你们舟车劳顿,用完膳后要休息,所以哀家也不准备让你们饮酒,就家常便饭,大家随意。”
晚宴开始。
宫女们给大家布菜。
郁临渊的菜自是由王德布,而郁墨夜的就由青莲布了。
太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大家闲聊,似是心情不错。
“老五,你年纪也不小了,老四就比你长一岁,看到人家身边坐着女人,你就没什么想法?”
郁临旋自是明白太后的意思,见气氛很好,便开起了玩笑。
他一脸懵懂地看看郁墨夜,又看看太后,疑惑道:“四哥是男人,身边坐着他的女人,儿臣能有什么想法?如果坐着男人,儿臣就有想法了。”
片刻之后,又补了一句:“像方才九弟这样的。”
郁墨夜听得心惊肉跳。
这厮就不能好好说话。
郁临渊面色极淡,垂着眉目,白璧的大手执着玉筷,挑拨着面前盘子里的藕片。
太后笑,以为他故意借方才让郁临归让座之事岔开话题调侃。
“别装听不懂哀家的话,哀家是在问你,几时准备成个家?”
郁临旋嬉皮笑脸:“儿臣还小不是。”
“还小?老九他都已到了婚娶的年纪,你还小?改日哀家帮你物色一个,或者,让你皇兄给你赐一门金玉良缘。”
太后一副甚是上心的模样,转眸看向帝王,“临渊,朝中重臣之女,可有合适的人选?”
郁临渊这才徐徐抬起眼梢,淡看了对面的几人一眼,回向太后:“有倒是有两个,只是不知五弟中不中意,若是别的王爷,朕直接赐婚便成,五弟不同,若是拿了免死金牌,当场拒婚,朕不好办。”
郁临旋冷魅地勾了勾唇角:“原来在皇兄眼里,我就是这样一幅不服管的模样?”
“所以是朕多虑了吗?”郁临渊接得也快,转眸瞥向郁临旋,眸色略深,“若是如此,朕明日早朝便可给五弟赐婚。”
郁临旋一听,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多谢太后娘娘跟皇兄的厚爱,女人的事,现在不急,不急哈。”
郁临渊低低笑,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所以。”
就只两字,就没了。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言下之意就是,所以,并不是朕多虑,而是你本就不服管。
“女人的事现在不急,那急什么事?”太后微拢了秀眉,“所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天下男儿不都是这样吗?”
未等郁临旋回答,郁临渊已淡声接上:“或许五弟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本是一句随口之语,众人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郁临旋竟然随后坦然回道:“不瞒皇兄说,我的确心里有人。”
所有人一怔,包括太后,也包括郁墨夜。
她想起在路上的时候,他说,他没有王妃、没有妾室、没有通房丫头,总之,就是没有女人。
原来心里有的。
这厮性子就是这样坦率吗?
什么都说?
对于他的承认,郁临渊也稍稍有一些意外,微挑了眉尖:“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是啊,老五不妨说出来,若是门当户对,哀家跟皇上也可以替你做主。”太后随即附和。
郁临旋摇头,“谢娘娘好意,请恕儿臣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讲,因为目前的情况是,门不当户也不对,等日后门当户对了,儿臣再请太后娘娘和皇兄做主。”
边说,郁临旋边抱拳作了个揖。
众人再次愣了愣。
现在门不当户不对,以后就能门当户对了?
怎么听不懂呢?
郁临渊略略垂眸,面色寡淡。
太后看了郁临旋一瞬,虽也不明白他话中之意,但见他表现得也算坦率,不像是撒谎之人,想必是真有不便之处,便也不再勉强。
“关顾着说话了,吃吧,大家随意,多吃点。”
随即招呼大家。
“谢太后娘娘,一直在吃呢。”锦瑟笑容璀璨,讨巧地回应着太后。
顾词初低敛着眉眼,静静挑着米饭。
樊篱轻抬眼梢,瞥了瞥对面神色淡然、优雅用膳的帝王,又眼梢一掠,扫了一眼跟自己隔了一个郁临归的郁临旋,略有所思。
见大家又闷头不说话,太后又挑起了话茬子,“江南一直是大齐的粮仓,也是丝绸刺绣最发达之地,哀家当年陪先帝曾去过一次,记忆深刻得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样。”
郁临渊含笑点头:“江南的确是个好地方,丝绸刺绣堪称人间一绝,虽然宫里的上用都是江南织造提供,已是天下无匹,但是,高手在民间,此次儿臣机缘巧合,遇得一匹上好的双面绣绸缎,觉得很适合母后,便将其买了下来。”
说完,侧首示意王德。
王德领命出门。
郁墨夜知道,他是去马车上取。
只有帝王一人的马车是驶进宫里的。
她只是有些意外,郁临渊几时买的这些东西?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一个有心又细心的男人。
王德很快便回来了,手里捧着两匹绸缎,一匹宝石绿,一匹淡粉紫,虽未打开,光看色泽就已知是极品。
郁临渊起身,接过上面的宝石绿那匹,呈给太后,“这匹是给母后的,希望母后喜欢。”
“喜欢,自是喜欢!临渊有心了。”
太后接过,戴着长长指套的手指轻轻抚上绸缎,眸中是惊艳,是喜悦,是欣慰,连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
那是郁墨夜从未见过的样子。
原来,再光鲜、再凌厉、再冷硬、再波澜不惊,也终究是个女人,终究是个母亲。
弯了弯唇,她看到郁临渊又接过那匹粉紫,给了身侧的秦碧。
“这匹是朕专为碧儿挑的。”
秦碧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激动得差点失态带翻桌上的杯盏,好在她的婢女柳红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抢扶住。
于是,郁墨夜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男人不仅有心细心,还非常有眼光。
比如,这两匹绸缎的颜色,宝石绿真的很适合太后。
稳重大方,又不失雍容华贵,属于那种低调的奢华,既风华万千,又不刺人眼目。
而这匹粉紫,也非常配秦碧。
毕竟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若是粉色,未免太过稚嫩,若是大紫,又会让人觉得沉闷,就是这种紫中透着粉,粉中带着紫,又出气质、又衬皮肤。
说到底,还是他用了心。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低头,夹起几粒米饭送入口中,忽然听到太后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想必老四也给王妃和锦瑟带了礼物吧?”
蓦地听到老四二字,她回过神,怔怔抬头,见太后正看着她,对面的男人撩袍坐下的同时,也淡淡朝她瞥过来,身侧的几人也全都因为太后的话看向她。
意识过来太后的问题,她讪讪一笑,正想回“没有”,王德竟先笑着出了声:“王爷也是心细之人,在清莱镇的时候,给王妃买了发簪。”
郁墨夜未出口的话就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王德啊王德,平日见你也不是多舌之人,真不知你是想借此恭维我、拍我马屁?还是因为发簪是遣你跟某人跑腿去买的,你要邀功?
总之,你这是坑人啊。
她之所以准备回没有,原因有两个。
一个原因,发簪只有一枚,而此刻坐在她身边的女人却有两个。
最重要的,此问题是太后提出来的,而锦瑟又是太后的人。
另一个原因,她不想将那发簪送人。
因为她自己很喜欢。
现在被王德这样给丢了出来,她该怎么办?
抬眼朝王德看过去,见他身前的主子似是也稍稍侧首睇了他一眼,王德便脸色微微一白低了头。
“发簪?”太后再度出了声,“没想到老四会想着买这些女子喜欢的饰件,倒也是体贴之人,不妨拿出来给大家瞧瞧,让哀家也见识见识老四的眼光。”
哪里是我的眼光,是你儿子的眼光好不好?
虽眼光很好,但是你老人家见识了那么多年,此刻能不要见识吗?
郁墨夜欲哭无泪,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都说到这份了。
起身。
身后青莲将包袱递过来。
她接过,也不打开,就只是稍稍扯开一个洞,就伸手进去在里面掏啊掏。
所有人都看着她。
其实,她早已经掏到了发簪,自己放的东西自己当然很清楚在哪里。
她之所以一直装还在找,是因为,她在想对策。
拿出来,只有一枚,绝对会得罪太后。
因为她不可能说,这枚是送给锦瑟的。
且不说顾词初是王妃,就在跟前,单说刚刚王德,就已经非常清楚地说了,买了发簪给王妃。
如果不拿出来,又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一个发簪都不能给人看。
除非……
眸光微微一闪,她边掏,边不动声色地将发簪拢进了广袖中。
所幸袍袖又长又宽大,将众人的视线挡个结结实实。
做完这一切,她就蹙眉“咦”了一声,然后,索性将面前的碗碟往边上捡开,包袱放到桌上,解开。
反正里面的女子物件,譬如月经布之类的,早已随着月事走了,被她扔掉了。
都是可以见光的东西。
当着众人的面,她寻了一遍。
没有。
拧眉,咬唇,她回想,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
一不小心就对上对面某人的目光,深邃又蕴着一抹促狭的目光。
为什么有促狭?
她怔了怔,却也顾不上想,就转眸看向太后。
“肯定跟五弟同车的时候,我们打闹,我一直拿包袱砸他,发簪甩出来掉了。”
郁临旋也是大齐好兄弟,听闻此言,当即就接了话。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我记得有一下马车颠簸,四哥正拿包袱砸我,连人带包袱撞到了我身上,当时,我就是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包袱里出来。”
郁临旋绘声绘色,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郁墨夜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收回目光的时候,再一次撞上了对面男人的视线,依旧深邃却又蕴着一抹……
她心口一颤。
还以为是刚刚的促狭,却不是。
而是冷色。
怎么又变成了冷色?
是怪她不该将发簪弄掉了吗?
“掉了?”太后有些失望,“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礼物掉了着实可惜了。”
郁墨夜蓦地想起什么,“对了,虽然发簪掉了,但是我给词初跟锦瑟还带了别的礼物。”
边说,边自包袱里拿出了两个木雕。
众人看到木雕的时候,都傻眼了。
一个是一只鸡。
应该是**?从头顶的冠,还有形状来看,似乎是只鸡。
只是,只有一只脚。
另一个是个人偶。
应该是个人吧?因为隐约看得出有衣袍,还有头,有发髻,感觉是个女人。
只是,却只有一只手。
大家都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粗制滥造的木雕?
其实,郁墨夜自己也是汗哒哒。
这两个木雕是她的杰作啊。
陈落儿跳崖的那夜,她留下一封信离开后,就住进了君悦客栈,等着郁临渊一行人离开。
她在客栈里呆了两日,无事可干,就翻起了那本专门为请郁临渊帮忙而买的木雕之术的书。
让小二帮忙买了刻刀和檀木,她就照着书上面,依葫芦画瓢,学着刻了起来。
最先想雕个人的,结果拿刀的力度把握不了,将人的一只手给搞断了。
后来,她就想着,挑个简单点的雕。
所以就雕了只鸡。
谁知什么都雕好了,虽然雕得很是拿不出手,但是,至少能勉强认出是一只鸡,只不过,就最后雕爪子的时候,又是一不小心,将一只脚给搞断了。
于是乎,这两个杰作就变成了这样。
方才太后一直想要看发簪,其实,这并不符合太后一向高冷的性格。
所以,她在想,或许,太后就是故意给她出难题。
听到王德说,她买了发簪给顾词初,她就故意要看发簪,说不定,只是想看她如何反应?看她如何跟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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