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扶他进屋躺着,去哪里躺着?
就在他一边搀扶着走进去,一边想着要不要先去老夫妻的房里,反正他们还未回来的时候,他赫然现,他这两日睡的那个矮榻不知几时已经被搬了出来,就摆在堂屋里面,包括他未来得及穿上的外袍。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郁临旋所为。
于是,他就更加凌乱了。
就像是撒谎被人当众揭穿、做贼被抓了一个现形一般。
二:天涯海角为你一骑绝尘 077()
番外二:天涯海角为你一骑绝尘o77
一直到夜里,出去找大夫的两个老夫妻还没有回来。
庞淼知道,他们肯定是顺便去看自己的儿子去了,因为他们出前,她听到老太婆偷偷跟老头子说,正好可以看看儿子。
虽然她跟二人强调了萧逸病情的紧迫性,但是,毕竟有求与人,且腿长在人家身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好在某个会医的男人来了,而且也让大家去山里采来了草药,她一直高悬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虽然这个男人来了就疯,然后下午的时候,还将萧逸睡得矮榻,以及萧逸所有的东西统统都搬了出去。
她也懒得理会,随便他折腾。
只是,一不担心萧逸,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为何她就觉得自己的情况严重了呢?
郁临旋端着晚膳进来的时候,她正想起来去小解,听到门口动静,她连忙没有动,并闭上眼睛假寐。
沉稳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床前,唤她:“庞淼。”
她不理。
大概是见她睡着了,男人也没有多唤,听动静应该是将手里的碗放在了床头,然后脚步声离去。
感觉到他已经出了门,她才睁开眼睛,撑着身子起来,探过头去看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是什么。
蓦地意识到似有视线凝在她的身上,她回头,便看到男人长身玉立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庞淼眼睫一颤,知道自己被这个男人摆了一道,也未睬他。
正准备滑入被褥,却见他疾步走了过来,然后,她的后领就被他拧住了。
“吃点东西再睡。”
庞淼汗。
他似乎拧她后领拧顺手了,下午将她跟萧逸扯开的时候也是,此刻亦是。
这动作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老鹰爪子下的小鸡。
她没再动,抬眼看向他,他便松了手,扯了边上的一条薄毯,只手拢在她的肩上,然后端起床头柜上的瓷碗。
她还以为他要喂她,谁知他只是将瓷碗朝她面前一递。
正好,她还不想让他喂呢,她接了过来。
热气腾腾,是一碗米糊,只是不是白米的颜色,黄黄的。
她以为是玉米之类的,执起瓷勺搅了搅,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一股浓苦迅溢满口腔,她皱眉“唔”了一声,若不是吞咽得快,她差点就吐了出来。
“怎么那么苦?”苦得她小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没听说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吗?”男人反问。
庞淼怔了怔,“所以,这里面放了黄连?”
“嗯,还有黄苓,黄柏,清热解毒的,治牙龈肿痛。”
庞淼便没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喝糊。
她嘴里的确痛得厉害,连带着脸都有些肿了。
“你的那颗牙呢?”
庞淼的手一顿,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
也未抬头,回道:“崩掉了。”
“我问,牙。”
牙?庞淼一时没听明白,不是回了,牙崩掉了吗?
“真吞了吗?”男人又问。
哦,庞淼这才反应过来,是问她,掉的那颗牙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就记得当时随缰绳给崩了,情况紧急,谁还顾得上?
“那你就准备漏风一辈子吧。”
男人转身,将桌案上的烛火拨了拨。
庞淼“啊”了一声,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先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呢,现在想想,的确,早就已经过了长牙的年纪,这么崩掉一颗牙。。。。。。
如果是别的地方还好,是正大门牙呀,这,这。。。。。。
“这可怎么办?”
对她来说,这可是比肩膀上的伤,身上其他处的伤都要严重得多的问题。
在庞淼看不到的方向,男人唇角略略翘了翘,将手自灯座上拿开,他回过身:“我也不知道。”
庞淼汗,这是用她的话回她呢。
见她怔忡地坐在那里,他指了指她手中的瓷碗:“快趁热吃了吧,先治好牙龈,漏风的事情以后再说。”
庞淼抬眸瞪了他一眼。
说门牙就说门牙,做什么一直用“漏风”这个词?
吃完米糊,他将碗送了出去,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个瓷盅。
“又是什么药?”
方才那碗米糊吃得她简直苦不堪言。
“擦的药,衣服脱了。”
庞淼一听脱衣服,当即就戒备起来:“放在那里,我自己来擦。”
“揉骨你也会吗?”男人反问她,伸手作势就要来解她的衣领,被她吓得一把将他的手握住。
男人一叹:“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
就像是重棒突然打在手上,庞淼当即松开了他。
是啊,她在这里瞎矜持个什么呢?
人家可是坐怀不乱真君子呢,她脱。光。光送到他面前,他都不要的人,她防他什么?
简直就是笑话。
他应该尤其觉得是个笑话吧?
毕竟在他眼里,她那夜那么“置之死地”,此刻又这般矫情。
本想解释一句的,后一想,他又如何会信?她都将二姐他们的事,那般细细跟他讲了,他都以为她在编故事。
他或许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自己心中的认定。
二:天涯海角为你一骑绝尘 078()
番外二:天涯海角为你一骑绝尘o78
任由他只手将她的衣领拉开,褪到手肘的位置,露出肩头,然后又只手给她轻缓地擦着药。
她现他回来后,他似乎一直在用右手一只手。
她下意识地去看他的左手,左手在袍袖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肩上传来一阵刺痛,她瞳孔一敛,闷哼出声。
“忍着点,你的肩骨伤了,我给你揉一下,会很痛。”男人的声音就响在耳畔,他微微倾着身。
刺痛一下一下传来,锥心刺骨,庞淼想要咬牙,结果一咬,牙齿也是痛得要命,她觉得自己快痛得要晕厥过去。
“如果当日撞的时候敷一敷,就不会这么严重了,又不是小孩子,二十多岁的人,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男人边揉捏她的肩,边数落。
也不知道是实在太痛了,还是他的话哪个地方戳到了她,她忽然眼泪往出一冲。
略略将脸别向右边,她不让自己出声音。
但是,男人还是看到了,因为右手上沾染的都是药,他就用右手肘将她的脸推了回来。
他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他未出声,她先开了口。
“好痛,真的好痛。。。。。。”她哽咽着,指指自己的肩。
她想告诉他,她之所以哭,是因为肩膀太痛了。
男人没说什么,就看着她,深邃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好一会儿,然后沉默地用自己的衣袖去蹭拭掉她脸上的泪水。
擦好药,他将右手放到床头柜上的一块毛巾上揩了揩,再替她拢好衣领。
庞淼默不作声,眼角余光一直瞥着他的袍袖里的左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皇后娘娘没事了吧?”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盘亘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他不是说天明寨的什么药,必须他回去才能拿到吗?
而去天明寨那么远,他又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了?
“会没事的。”男人回了她四个字,便端着瓷盅往外走。
会没事的?
庞淼一愣,男人已走出了厢房。
后来,很久没有进来。
庞淼起来去院子里的茅厕解手的时候,路过堂屋,看到萧逸躺在堂屋里的矮榻上,裹着被子,似是睡着了,其余人在那间放置杂物的房间里忙碌着,好像是拿稻草铺地。
她回来又睡了。
然后又开始被乱七八糟的梦魇所缠。
但两年来经常做的一个梦就是冰窖,她走在一个无底的冰窖里,冷,很冷,她只能不停地缩着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
今夜,她忽然感觉到了温暖,那感觉像是有火,又像是有阳光,她抬起头,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温暖是真切的。
那温暖包裹着她的双脚,她找,她低头去看,斗转星移,她似乎又躺在了五王府厢房的榻上。
在她的旁边睡着眉目如画的男人,是男人在捂她,在用自己的双脚捂她的双脚。
原来火是他,阳光是他,终于不用在冰窖里走了,她哽咽地唤他:王爷,王爷,然后就朝他怀里钻。
一声闷哼自男人鼻间逸出,她好像压到他手上,刚想说对不起,猛地惊觉过来不对,人也同时惊醒过来。
睁开眼现自己真的躺在男人怀里,她大骇,连忙朝一侧一挪,“你,怎么躺在这里?”
床头的烛火摇曳,她看到男人脸色有些白,微微喘息,她才意识到方才梦里的那一声闷哼,的确是他,她也的确压到了他的左手。
所以,他的左手是受伤了吗?
“我不躺在这里,我应该躺在哪里?”男人问她。
庞淼想想也是,那十五个兄弟睡一间屋已是挤得很。
便没再说什么,往边上挪了挪,平躺着。
男人伸手将被子往她这边扯了扯,盖好,自己也换成了平躺的姿势,只不过,一双脚依旧左右捂着她的两只脚。
夜,变得静谧。
许久两人都不说话,庞淼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已经睡了过去,微微侧了,见他阖着双目。
“大安、老博、陈敏他们呢?”她轻声开口。
她问的是尸体。
“已经让当地的天明寨兄弟送回去了。”他闭眼未睁,声音却缓缓传来。
果然没有睡着。
庞淼低低叹了一口气,心里难过得要命,“你知道吗?那日大安还专门让我跟他一起去帮他挑了一枚簪,说是要送给他的妻子,结果,却是再也不能亲手送出去了。。。。。。”
男人并未接话,什么都未说,依旧闭着眼睛,只是被褥下,握住了她一只手。
许久才开口,说:“睡吧。”
******
庞淼又睡了一觉醒来,现身边已没了人,她以为天亮了,却现屋里烛火还没熄,窗外夜色凄迷。
她披衣下床,想倒点水喝,却现厢房里根本没有壶,只有堂屋里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拉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现郁临旋竟然在堂屋里。
萧逸赤着上半身趴伏在矮榻上,他在给萧逸施针,两人还在说着话,气氛似乎不错。
兄弟终究还是兄弟,心里涌起一丝欣慰,她转身准备折回,却忽然听到萧逸问:“大当家的手,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伤的吗?”
“嗯。”男人未否认。
庞淼的脚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二:天涯海角为你一骑绝尘 079()
番外二:天涯海角为你一骑绝尘o79
“王妃知道这件事吗?”萧逸又问。
萧逸其实问的是,池轻滑胎昏迷,他回天明寨拿药那件事。
而男人以为他问的伤手这件事。
“不知道。”男人淡声。
庞淼眼帘颤了颤,微微抿了唇。
“大当家的,我说了你肯定会生气,但是,我真的想说,这样对王妃很不公平。”萧逸一口气说完,显然是鼓足了勇气。
话音刚落,就痛呼出声。
是男人蓦地一针扎在他的痛穴上,然后,便是寒凉的声音响起。
“既然知道我肯定生气,做什么又要说?”
萧逸痛得冷汗涔涔,可心里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异常强烈,面对这个平素自己一直惧怕的男人,他第一次选择了忤逆。
微微喘息道:“忠言逆耳,大当家的生气我也要说,大当家的那日中了蛇毒,解药还差几滴完。璧之身的女人血,后来大当家的毒解了,我以为是大当家跟佳佳取的,第二日我问过佳佳,佳佳说没有,我想起那日生的事情,那血是王妃的吧?大当家的娶了王妃这么多年,王妃还是完璧之身,这让一个女人如何自处?大当家的还丢下她,去救什么皇后娘娘,甚至为这个女人不惜伤了自己的手,大当家的自己觉得对王妃公平吗?人家贵为皇后娘娘,什么药弄不到?而且,她是皇后,不是还有皇帝吗?大当家的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了吗?王妃曾经离开了两年多,难道还不够给大当家的敲醒警钟吗?能回来,或许是最后给大当家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大当家的,就真的不担心会彻底失去她吗?”
萧逸觉得自己是彻底豁出去了。
他太希望那个女人好了,他也希望面前的这个男人好。
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幸福,这个男人就是看不到呢?
“萧逸,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单独相处了几日,你对自己就特别有信心了?你就有资格替她来打抱不平?”
男人一边说,一边将穴位上的针一根一根拔下来。
庞淼赶紧离开,泪湿了双眼。
回房躺在榻上,她难过得要命。
一直以为自己在郁临旋面前,活得低如尘埃,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萧逸来替她讨回公道。
其实,她早就猜到,他的左手是因为此次那个女人的事所伤的,她只是不知道个中详细。
当然,她现在也并不知道个中详细。
只知道,连平素视郁临旋为天神、对其唯命是从的萧逸,也跳出来替她伸冤了。
她冤吗?她问自己。
或许,这世上最可悲的是,所有人都觉得你冤,你却浑然不觉,还毫无自尊、不知所谓地陶醉其中、甘之如饴。
她起床下来,穿了外袍。
将袖袋里的他送给她的那串铜钱手链拿出来,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便出门走向厨房。
她记得厨房的窗就开在灶台边上,那扇窗直接通向外面。
走吧,她告诉自己。
再不走,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不,她早就瞧不起自己了,应该说,再不走,接下来替她打抱不平的,或许就是二贤、就是小西,就是天明寨的其他兄弟。
她要活得这么可怜吗?
她不要。
而且,现在走,也是最好的时机。
前面是因为要照顾萧逸,如今萧逸也有人照顾了,她也可以放心。
还有,他们这些人是通过追踪蚁才找到这里来的,想必二姐也不会那么轻易找到她。
她完全可以撒个谎,说自己坠下了山崖之类的,跟他们分开了。
爬上灶台,推开窗门,她翻窗而出。
天还很黑,一阵夜风袭来,她打了一个寒颤,拢紧了衣袍,她快往前走着。
其实心里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里不比街市上,方圆几十里听说都没有人烟。
不过,离开前,她看了墙角的更漏,已是四更的时辰,那么,天很快就会亮了。
她埋头往前走着,不时一阵小跑,但是内伤未好,肩伤未愈,也跑不了几步就不行了,又只得走。
忽然身后一阵衣袂簌簌,她一惊,还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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