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四王爷的?”他沉声问向宫女。
话一问出口,他就已知道了,的确是那个女人的,外袍是那日太后宫宴上穿的,还有那件女式的中衣。
只是,破成这个样子,还有,上面的血是怎么回事?
抖开外袍只看了一眼,他便已了然,脸色瞬间一变,猩红爬上眼眸,他侧首,问王德:“不是让你传朕口谕,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可用刑吗?”
王德被他森然的口气吓住,连忙回道:“当时皇上一说,奴才便立即去刑部传达了。”
帝王五指收起,紧紧将衣物攥住。
默了片刻,伸手将宫女手上所有的衣物都接了过来,包括里衣和亵。裤。
“宣刑部尚书来见朕!”
沉沉丢下一句,帝王已拿着那些脏乱不堪的衣物举步离开。
留下王德站在那里愣了又愣,还有两个跪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宫女。
王德愣的并不是让他去宣刑部尚书,而是帝王的反应,反正跟那个女人行刑前很是不同。
而且,早上在东门,他明明穿的是一身龙袍,怎么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就变成了一身青色锦服?
******
龙吟宫里,郁临归看到帝王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三哥。”
“听说老四写了一封信给你?”帝王脚步未停,径直走进内殿。
郁临归怔了怔,他原本是打算先汇报此次出外公务的情况,然后再说信的,毕竟公务第一,而且是这个男人委派他去的,谁知,对方竟然直接问信。
回过神,他紧随其后进了内殿,“是的。”
将手中乱七八糟的衣物放在软椅上,帝王转身,朝郁临归伸出手:“信呢?”
郁临归自袖中掏出,递给帝王。
“是刚才我进宫的时候碰到天牢牢头,他给我的,其实也不是写给我的,而是让我转交给刑部的。”
刑部?
帝王眸光一敛,迫不及待打开信封。
目光触及到信封开口处,骑缝按上的一个鲜红指印,他瞳孔剧烈一缩。
凝了那刺目的指印片刻,他才将信封里面的信笺取出,打开,有两张纸。
确切地说,是一张整的和一张半张的。
帝王先展开半张的。
白纸黑字,熟悉的笔迹入眼,帝王微微眯了眸子。
九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也请九弟最后一次帮我这个忙,帮我将这封信交给刑部。
九弟一定很疑惑,我为何要那般辗转,为何要等到九弟回来帮我转交,为何不交给其他人?
因为我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也相信九弟一定会将这封信交到刑部,谢九弟!
帝王在那句“因为我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上定定了好久,直到郁临归出声,他才回过神。
郁临归说:“是一份供词,内容有些。”
话没有说下去,郁临归蹙眉,内容有些骇人听闻。
帝王的注意力却在供词二字上面,根本就没听到他后面说了什么。
薄唇抿起,他又迫不及待将另一封信展开。
站在边上的郁临归发现他的手在抖,以致于展开的时候,还将信笺撕坏了一角。
密密麻麻一张纸,写了很多。
我叫池轻,对,就是跟后宫那个曾经宠极一时,后被打入冷宫的池才人同名同姓,虽然我不知道,为何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但是,我说的是事实,我的确叫这个名字。
我不是郁墨夜,不是当今四王爷,也并非皇室子嗣,我只是一个孤女,无父无母的孤女。
你们肯定要问,一个孤女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当今四王爷?是的,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们。
这件事还得从四王爷岳国质满回朝那日说起。
因为我四处流浪,居无定所,那日正好栖息在一处废弃的破楼里。
四王爷一行回朝路过此地,当时天已经大黑,眼见又要下大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王爷便决定在破楼里暂过一。夜,等天亮再走。
当时我正饥寒交迫,我听到顾词初跟下人喊此人四王爷,心想既是皇室中人,定然随身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吧,便起了歹心。
趁顾词初出去找水之际,我准备上前施抢,我看到四王爷头上带着一个笨重的青铜头具,以为他身手肯定不行。
谁知,他的武功也很厉害,我们打斗了好久,我想逃,他不让,最终,为了求生,我失手杀了他。
我很害怕,毕竟我杀的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四王爷,皇室肯定会查,也绝对不会放过我。
所以,我又用火药制造了爆炸。
这样便可以毁尸灭迹。
我怕万一爆炸不彻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便跟四王爷交换了身上的衣袍,这样就算有衣物残骸,也不知道是他。
爆炸结束后,我又回到了现场,我要将他的青铜头具拿走,这种东西爆炸肯定是炸不掉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竟然有未燃尽的火药发生了二次爆炸,我也被炸晕。
再次醒来就在马车上了,顾词初将我当成了四王爷。
我甚是震惊,不过,慢慢的,我发现,将我当成四王爷也很正常。
爆炸现场只看到我,且我穿着四王爷的衣袍,最重要的,因为四王爷一直戴着面具,顾词初也从未见过四王爷的脸。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我便成了质满回朝的四王爷。
我不是他,为防止露陷,我只能装作失忆。
我想过要逃,但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对我的吸引力是致命的,我舍不得放手。
特别是当我无意中发现,顾词初其实是当今皇上派到四王爷身边的人,跟四王爷并无任何夫妻之实的时候,我更加坚定了留下来继续冒充的决心。
看到这里,你们肯定要问了,六六是谁的孩子?
你们眼睛看到的、心中猜想的,是谁的孩子,便是谁的孩子。
对,是当今皇上的,是皇上跟顾词初的孩子。顾词初本就是皇上的人。
你们肯定又要想了,不管我跟顾词初有没有夫妻之实,我毕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做什么这样任由了她去?
是有原因的。
其一,顾词初被发现怀孕是在锦瑟出殡那日,当时是因为突然晕倒才发现,她自己事先也不知情。
其二,我自己做贼心虚,我自己是个女人,还是个杀了正主冒名顶替的货色,我不敢将事情搞大。
其三,既然众目睽睽,大家都知道四王妃怀孕了,而我又正好有个如此好的挡箭牌来掩盖我女子的身份,我自是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
其四,当然是因为孩子的父亲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皇上,我也不敢造次。
嗯,大概就这些了。
你们是不是又要问,昨日下午都动了鞭刑,我都死不开口,为何现在没人来审我,我又主动招了?
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些事,意识到皇上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些,既然他会查出真相,不如我主动坦白。
至少,这样对死去的四王爷心里也少一些愧疚。
其实,冒充的这一年多以来,我的心里压力很大,我经常夜不能寐,被噩梦所缠。
现在,也终于解脱了。
落款,池轻。
名字上面,如信封的封口处一样,也按上了一个鲜红的血指印。
帝王身形一晃,跌坐在边上的凳子上,手中的信笺飘落,在空中盘旋了两下,委于脚边的地上。
他震惊了。
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看着帝王失魂落魄的样子,郁临归蹙眉,上前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信笺拾起,唤了一声“三哥”,帝王才回过神来。
“原本我是打算直接交给刑部的,毕竟这是四哥”郁临归顿了顿,“毕竟这是人家的遗愿,最后拜托于我的一件事,我理应帮她办好。”
帝王苦涩地牵了牵唇,幽幽开口:“或许这也是她为何让你转交的原因。”
所有王爷中,郁临归最正直、最善良、最有原则、最讲信用,也最一根筋。
池轻知道,将信交于他,他一定会帮她处理,不会因为她是罪犯,恐连累自己而坐视不理,也不会私心利用这封信而做任何文章。
“那我现在就去交给刑部?”郁临归问。
“不用了,”帝王伸手将他拾起的那张信笺接过,沙哑疲惫道:“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这些做什么?”
郁临归却不这样觉得,他认为此信很有必要。
“这样便可以昭告天下事情的真相,虽然现在人是因为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被处了刑,但是,关于真正的真相大家还是不明不是吗?到底是一个公主从小女扮男装成王爷,还是后来李代桃僵的赝品,又或者”
“朕心里有数!”
郁临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帝王微凉的声音打断,与此同时,帝王朝他颓然扬了扬袖:“朕累了,退下吧。”
郁临归本还想坚持,可看到帝王的脸色实在不好,犹豫了一下,终是行礼退了出去。
殿中便只剩下了帝王一人。
缓缓垂目,他又看向手中的信,眼皮跟手同时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她揽下了一切。
这个傻女人揽下了所有的一切。
她说自己杀死了四王爷,目的是让他成为真正的三王爷,真正的帝王吧?
她说顾词初是他的人,是他派到四王爷身边的人,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两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也为了让六六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子,且父母双全吧?
这个傻女人!
帝王摇头轻笑,一颗心痛到颤抖,就像是有无数只手同时在蹂。躏,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既然,要报复,既然,要以自己的死,来报复他,为何,为何又要用自己的死能成全他?
不,不仅他,她是用自己一人的死,成全了所有人。
成全了郁临渊,在她的心里,郁临渊已死,她死,便可与他共赴黄泉。
信中她说,自己主动坦白,这样对死去的四王爷心里也少一些愧疚。这里的四王爷其实是说的郁临渊吧?
也成全了郁临旋,她是郁临旋的杀手,当日前去杀他是郁临旋所派,她却全部揽下了这一切。
更成全了他,让他高枕无忧地继续做帝王,替他如何跟顾词初在一起,如何跟六六相认都铺好了路。
可是,女人,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五指一收,将那封信攥进手心,他深深地呼吸。
其实,那夜,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他准备第二日将一切公诸于世的。
虽然她以死相逼,但是他不能看着她死。
想要帮她脱罪,虽然不易,但是他自认为绝对能想到办法的,然而,他不想这样做了。
因为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想看到的,无非就是他亲口承认一切,或者让她死。
既然后者他做不到,那么他就选前者。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大哥醒了,且换了他。
所以,这都是天意吗?
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信上写的是他谋害了郁临渊,霸占了郁临渊的一切。
那样至少,她走的时候,心里应该会好受一点。
可是,她却是揽下了所有罪责。
她这是要让他痛上加痛啊!
信的最后,她说,现在,也终于解脱了。
她解脱了,可他呢?
他怎么办?
谁来解脱他?
王德跟刑部尚书进来的时候,看到帝王坐在凳子上,身子前倾,整个伏在自己腿上。
王德第一反应,他在地上找什么或者捡什么东西。
可见他一动不动,他又觉得,他在倾身看自己的龙靴。
直到大概是闻见了他们的脚步声,帝王缓缓直起身子,王德才发现,他是痛的,痛得佝偻了身子。
王德脸色一变,上前:“皇上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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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该是多无助绝望【更新毕,求月票】()
王德明明看到他直起腰身的那一刻眸色痛苦,可是,仅仅他上前的间隙,帝王已经一切恢复如常。
“没事。”帝王淡声道。
话落,眼梢一掠,瞥向随王德一起来的刑部尚书,刑部尚书正跪地行礼:“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召微臣,有何吩咐?撄”
帝王扬手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那些衣物,“跟朕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循着所指看过去,待看清是何物时,当即变了脸色:“四王爷的衣物怎会在这里?微臣明明让宫女拿到火场去烧掉的。偿”
“朕不是问的这个!”帝王骤然沉声,将刑部尚书吓了一跳。
“那皇上是”刑部尚书一脸疑惑。
帝王眸色转厉,冷冽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朕记得,有让王德去刑部传过口谕,不许用刑。”
刑部尚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让他解释这件事。
他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茬儿,是因为人都已经死了不是吗?觉得应该不会来追究这种事情。
而且,什么叫不许用刑呢?
不是连最残酷的刑罚,腰斩之刑加火刑都实施了,跟这种直接让人死,还让人灰飞烟灭的刑罚比起来,他们的鞭刑,根本不算什么吧?
当然,他也只敢自己腹议腹议。
“说!”
见他不说话,帝王蓦地一声。
刑部尚书顿时手心冒汗。
要实话实说吗?说是太后的意思?还是说在口谕传来之前,就已经行刑了?
本来是想说后者的,可当他偷偷抬眼,想要看看帝王脸色时,撞到帝王沉怒的眼眸,他一吓,就脱口而出了前者。
“是。是太后娘娘让行的刑,请皇上恕罪!”
太后。
帝王凤目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乍现。
刑部尚书还在磕头谢罪,帝王瞥了他一眼,薄薄的唇边,逸出一字:“滚!”
刑部尚书起身告退,刚退到内殿的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返了回来,对着帝王一鞠。
“启禀皇上,四王爷当日所着的中衣其实是一件戏服。”
既然这些衣物都到了这个帝王的手里,不管他发现了还是没发现,他主动示好一下总归是对的。
果然,帝王面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下一瞬就猛地从凳子上起身,快步走到放衣物的椅子边上,拿起那份粉色的中衣。
抖开。
虽说中衣没有外袍破碎得厉害,但是血迹却不比外袍上的少,帝王蹙眉,垂目端详。
宽大的袖子,两截,里面还有抖袖,可不就是戏服!
为何是戏服?
忽然想起什么,他心口一撞。
虽然他不会唱戏,但是却看过此方面的书,也看过几场戏,此类戏服,应该不是花旦,就是青衣。
而民间有不少唱花旦和青衣的,其实是男子,大齐有几个名角儿,便是男的,特别是有一出拜寿的戏,就是非常有名的名段儿
拜寿的戏?帝王呼吸一滞。
那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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