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走了出去。
在门口,刑部侍郎蹙眉道:“方才王公公过来传皇上口谕,说,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许轻易动刑,可现在”
“刑是哀家让动的,出了什么事哀家兜着。”太后不知几时已站在门口。
两人怔了怔,互相看了一眼,双双颔首:“是!”
太后轻搭上孔方的手:“回宫。”
众人恭送,太后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顿住脚步,回头:“而且,你们若不说出去,皇上如何知道行了刑?他日理万机,不可能一直来大牢和刑部,找个嬷嬷给她换身衣服,反正脸上也没伤。”
今夕不同往日,对那个男人,她现在是越来越忌惮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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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城北。
樊篱听到敲门声开门,一见到帝王,就忍不住开口抱怨:“皇上总算来了,屋里的炭粒子烧完了,差点没把我冻死,昨日忘了说,应该让带点过来的。”
帝王没有理他,径直经过他的身边,走了进去。
樊篱怔了怔,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反手关了门,走过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帝王没有做声,脸色很不好,有些失神地往凳子上一坐,将手中的陶壶放在桌案上,樊篱眸光一敛:“酒?”
帝王“嗯”了一声。
樊篱汗,“我尊敬的皇上,我算是求求你了,体谅体谅樊篱好不好?你们兄弟两个,一个还在水晶棺里躺着呢,麻烦你消停点好不好?如果你再喝点酒搞个什么事出来,樊篱就算三头六臂,也是”
樊篱边说,边上前准备将那壶酒拿走,却是被帝王按住。
一个要拿,一个不给,两人争夺,帝王忽然抬起另一手,将樊篱重重一推,并哑声嘶吼:“朕喝了吗?朕只是闻一闻也不行吗?”
樊篱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他被男人的样子吓住,一时哑了口,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帝王意识过来自己有些过,低低道了声:“抱歉。”便沉默起身,走向墙边的书架,抽出书架的一本书。
书架“哗啦”一声移开,透明水晶棺和棺里浸泡在药水里的男人映入眼帘,依旧毫无生机。
他回头,问向还怔愣在那里的樊篱:“今日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吗?”
“嗯。”樊篱点头,也举步走上前来,“虽说今日应该是他的大限之日,但是,我隔两个时辰便会看一次,他的心跳依旧在的。”
帝王沉默。
樊篱瞥了瞥他,见他很不对劲,就一日而已,那般风姿阔绰的一个人,却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的样子,又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事,”帝王转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今夜朕守在这里吧,你去弄炭粒子。”
樊篱一怔,“你今夜不去四王府吗?”
帝王垂眸弯了弯唇,“朕不想搬炭粒子。”
樊篱汗。
好吧。
待樊篱走后,帝王走到桌边,提起那壶酒,缓缓走向水晶棺,修长的手指一弹,壶盖“嘣”的一声被弹飞,跌落在地上。
双手捧住酒壶,放在鼻下深嗅,浓郁的酒香钻入呼吸来,他闭上眼。
片刻之后,睁眼,长长叹出一口气,身子一颓,他转身靠在水晶棺上。
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顺着水晶棺滑坐在地上,双腿毫无形象地伸展开,后脑疲惫地靠在水晶棺的边缘上。
全然不顾地上的灰尘,也全然不顾水晶棺的冰冷刺骨。
“大哥,知不知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真的,从小到大,一直羡慕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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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考虑到帝王五更要上朝,所以樊篱四更就返回了,提了一袋子炭粒子。
他推开门的时候,帝王正在整理身上的龙袍,拍打上面的灰尘,见他回来,只看了他一眼,也未做声。
樊篱怔了怔,心情还未调节过来吗?
浓郁的酒香扑鼻,樊篱蹙眉,看到酒壶在地上,已经碎成了两半,地上还有一团潮湿,应该是酒渍。
看了看男人,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不像是饮过酒的样子,樊篱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皇上果然有方法,摔壶闻酒,既不用提壶,酒香还浓郁。”为了缓解气氛,樊篱笑着先开了口。
男人又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继续打理着身上的袍子。
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墙边,樊篱举步走过去,帮他拍拂背上和后袍角他拍不到的灰。
看样子,夜里这个男人是躺在地上的。
屋里暖炉都没有,那么冷。
“皇上该不会跟四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吧?”樊篱禁不住开口。
因为他了解这个男人。
这么多年,什么事没经历过,早已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性子,一般的人和事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而能让他方寸大乱、情绪大动的,只有那个女人。
若不是夜里,他早就去打听出来了。
深更半夜,他就只是找了个澡堂,好好地泡了个澡,小小睡了一觉,然后,敲了一家店买了袋炭粒子,就回来了。
他以为这个正在情绪中的男人又会不理他,谁知对方却是回身捏了一下他的肩:“朕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好。”
说完,便走了出去,留下樊篱一人站在那里失神了好一会儿。
第三百零一章 腰斩?三日后执行?()
第三百零一章 腰斩?三日后执行?
早朝过后,太后又来了龙吟宫,帝王正坐在龙案边看奏折,见太后来了,挑了眼皮,也未起身,“母后怎么来了?”
“哀家听说你早膳没怎么吃,便送些寿糕过来。”
边说,边将手里的一盘寿桃形状的芙蓉糕放在帝王面前的桌上。
瞥了一眼那盘寿糕,帝王弯了弯唇:“母后有心了。”
太后低低叹,“这些年委屈你了,身为帝王,却从未过过寿辰,每每哀家寿辰,都会想起这些,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那不是因为儿臣跟母后命盘不对,不能做寿吗?”帝王垂目看向手中奏折,一副全然不以为意之态。
“是啊,”太后点点头,叹息,“自当年算命的道士说我们母子二人命盘不对,哀家在世之时,你都不可过寿,一晃二十一年了,真是委屈你了。”
“没什么,比起母后对儿臣的养育,这根本不值一提。”帝王嘴里说着,面上却并无过多表情。
太后笑,“哀家知道你孝顺,好了,哀家也不打扰你公务了,别忘了吃糕,哀家回了。”
帝王这才起身站起,“儿臣恭送母后。”
太后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停住,回头,“对了,老四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帝王眸光微敛,这才是前来龙吟宫的真正目的吧?
“依母后之见,应该如何处理?”帝王不答反问。
“原本后宫不应该干政,但是,此事其实已经不仅仅是政事,也是家事,而且是世人都看着的家事,稍微处理不慎,不仅会落天下人口实,可能还会引起岳国不满,哀家还是老意见,她必须死,但是,一定要想办法先让她交代出为何她是四王爷,真正的老四在哪里?临渊觉得呢?”
帝王点点头,“唔”了一声,“母后所言极是。”
太后一震,简直难以相信,“临渊想通了?”
帝王又坐了回去,低低一叹,“必须想通不是。”
太后眸子瞬间就亮了,连忙附和:“是啊,在天下苍生、家国利益面前,所有事都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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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里,郁墨夜躺在潮湿发霉的枯草上,身子蜷了又蜷,可一动,就难免牵扯到身上的鞭伤,疼痛难忍。
好痛,好冷,也好饿,他们从昨夜开始,已经不给她饭吃了。
她好想六六,真的好想。
他们应该已经找到六六了吧?
六六带着玉佩,樊篱跟她说过,帝王在玉佩里加了东西,他送了雪蝶给帝王,纵使千里,也能寻到玉佩。
是了,肯定是找到六六了,不然,他昨日不会突然跑来刑部问她那样一个问题。
而且,他肯定也知道她恢复记忆了。
有没有心?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爱?
他肯定以为岳七王爷是她找来的吧?
不然,不会那样恶狠狠地问她,不会王德说要给她松绑,他不让,也不会再也没来看过她。
想想,误会是有点大。
她恢复了记忆,却一直瞒着他;她说要给太后送个大礼,岳七王爷就来了;岳七王爷要看她背上的烫伤,她又正好穿了一件女式的中衣。
最最重要的,她还带走了六六。
如此种种,如果换做是她,也一定会这样以为。
可,事实真的不是,岳王爷的到来跟她没有一丝关系。
恢复了记忆,一直瞒着他,她是有她的纠结,有她的矛盾,她也的确想过报复,但是,那只是那样想。
那样想想而已。
若要真报复,她的方法何止千百种?他跟顾词初都在她的面前,都对她不设防,她想要怎样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她又可曾做过一丁点伤害他,伤害顾词初的事?
她只是在纠结,只是一下子忽然恢复了记忆,一下子所有事都颠覆了她心中原本的样子,太大的信息量,太大的意外,太大的震惊,让她一时承受不住,她很凌乱,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而已。
心里一直两个声音在叫嚣着。
一个声音告诉她,若就这样继续装聋作哑,与他恩爱缠绵,那就对不起真正的郁临渊。
他或许就是那个杀死郁临渊的凶手,而她还跟他相爱生孩子,怎么可以?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真切地让她知道,她舍不得的。
就连寻常别人说他不好,别人对他不好,她都见不得一分,何况自己亲手报复?
毕竟这一年多,让她爱、让她痛、让她失望、让她惊喜的人,给她所有极致感受的人,是他。
一个一个夜里,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要着她的人,也是他。
他还是六六的父亲。
所以,她很痛苦,很痛苦,直到她跟庞淼被当成放走池轻的嫌犯,被召在龙吟宫的那一日。
为了不连累到她,他封了池轻的哑穴,为了不让池轻指认她,池轻带进来晃一下他就让郁临归将其带走,当时,她忽然觉得,他为何那么相信她?或许就是她所为呢?
庞淼跟池轻八竿子打不着,池轻又亲口供出是她,而且青莲已经明确说,绝子药是没有解药的,她还执意去了天牢找池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问都没问过她,依然相信不是她。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
她想,或许她所有的猜疑都只是凑巧,或者说,都只是误会,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就好比当时所有的证据其实是对她不利的一样。
可他,依旧相信她,而相比,她却一直在怀疑,甚至还想过报复。
所以,她决定,要给他机会,要搞清楚真正的真相。
大家都走了,她留了下来,她借感谢他之名,故意问他,郁临旋说的他们两人心知肚明的那个误会是什么?
当时,她在想,告诉她吧,只要他告诉她,只要他跟她言明一切,她都信他。
他依然没有,依然在骗她。
她当时想,或许,只有放大招,来个狠的,他才有可能愿意跟她坦诚一切。
所以,她决定在太后的寿辰时唱一出戏,给他一点压力,她曾听人说过,报复一个人的最好方式,是让他痛失至爱。
当然,她并没有那般自信,以为自己是他的至爱,但是,她绝对相信,六六是。
她故意带走六六,另外,准备在太后的宴席上,唱一出祝寿戏,她穿的中衣其实是戏服。
也只有中衣是女式戏服,里衣她依旧着的是男装。
岳国的七王爷挑开的,只是她外袍的斜襟,所以,只有中衣的前面露在了众人面前,其实,若从袖子看,就能看出是戏服的。
她曾经学过青衣,也学过花旦。
此出祝寿戏非常有名,也一直是男扮女装的青衣花旦来唱的,所以,对于太后以及众人来说,她唱此戏,并无不妥。
她也可以回太后,她是为了给她祝寿,这段时日专门学的,太后也欢喜。
而有没有专门学,别人不清楚,帝王很清楚,她每天做了些什么,帝王几乎都知道,所以,他肯定会由此想到,她恢复记忆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宴席结束后,不回府,也去段嫣那里,给他造成,她恢复记忆后,带着六六离开了的假象。
她知道,他能通过六六的玉佩找到她,她觉得,如此给他一吓,他应该会主动前来跟她言明一切。
可是,世事难料,世事也无常,谁知道岳国的七王爷会出现在寿宴上。
她当即放弃了唱祝寿戏的想法,她谨小慎微,可还是被七王爷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两国邦交,使者出访,都会有书函提前告知,此人出现得如此突然,其中必有蹊跷。
而且,他的话题,他的目标一直在她的身上,很显然,就是为了揭穿她而来。
她不知道是谁让他来的,但她知道,一定有人。
所以,在女式中衣暴露的那一刻,她本打算说,这只是戏服,自己是打算唱花旦祝寿的,终是没有说。
既然是有备而来,随便她如何解释,他也一定会让她现行,她又何必多费口舌?
可是这一切却让帝王误会了。
昨日,他来刑部审讯房,她是准备告诉他的。
但,她连名字都没喊出来,他就兜头问了她那个问题,也问得她措手不及。
太后紧随他后面来了,她没法说太多,她只能说她自己,她希望他能懂。
可事实证明,他似乎没懂,或许懂了,却不再相信于她吧,反正,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有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近,她虚弱地睁开眼,吃力地从稻草上爬起来坐着。
刑部的那些人真狠,差点将她打死,却故意不打她的脸,然后,又让刑部的嬷嬷给她换了囚服,从外面看,什么伤都没有。
脚步声果然是来她这间的,就在她的牢门前停住,然后,就听到开锁的声音。
她心跳踉跄,以为是他。
谁知,门开处,出现的是大牢牢头,和一个小太监,太监手上拿着一卷明黄绢帛。
她眼帘一颤,自是知道那是什么,圣旨么。
她想起身跪下,却是连起都起不了,没有办法,只好磨挪着,由坐着的方式,艰难挪成跪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王爷郁墨夜本是女子之身,却冒充男儿,欺君罔上,罪大恶极,特判腰斩之刑,三日后午时于东门刑场执行,钦此——”
郁墨夜惊愕,一时间,真的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腰斩?三日后执行?不可能,这不可能!
“接旨吧!”小太监卷起绢帛,行至跟前。
郁墨夜没有接,却是一把扯了他的袖襟:“公公,我要见皇上,请帮我转告皇上,我想见他。”
他误会她了,他肯定误会她故意以此来逼他承认自己就是郁墨夜,或者误会她故意求死来报复他。
所以,如果是前者,他干脆杀了她,他自己就安全了,而若是后者,他赐死她,就当是成全她?
不,不可能,这两者,他都不可能,他不会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