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轻端坐在铜镜前面,无精打采、神情憔悴。
婢女腊梅在给她梳妆。
见扑了两层粉都没能遮住池轻脸上的疲态,以及那大大的黑眼圈,腊梅就忍不住开了口。
“才人,你这样下去不行啊,你已经两夜没有怎么睡了?原本皮肤多好啊,吹弹即破,都不用施任何粉黛,就明艳动人,哪用得着这样扑粉?”
池轻没有做声,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不好?
可是,她是真的很颓废。
或许是一直受宠惯了,或许是平素站得太高了,这突然一受打击,她还真觉得,就像是闷头一棒的感觉,完全受不住。
她很迷茫。
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她只是一个庶出之女。
秦碧如此有背景的人,说被废就被废,说被打冷宫就被打冷宫。
又何况是她?
说白,她靠的就是太后,和帝王的宠爱。
如果这两样都失去,她将什么都不是。
蓦地,她想起一个人。
或许,那个人能给她帮助。
“腊梅,快帮我更衣,我要出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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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青云寺
池轻吩咐腊梅:“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是!”
池轻提起裙裾,拾阶而上。
大概是位置比较偏的缘故,此寺中香火并不鼎盛。
偶能看到三三两两的香客。
院中,有小和尚在清扫落叶。
池轻径直进了大殿,因为那人跟她说过,要找他,就找住持。
大殿里,有两个香客在上香,主持正好在。
她上前,略略施礼:“请问主持大师,无大师在吗?”
住持有些怔愣,打量着她,“姑娘找他何事?他不在,云游去了。”
云游?
池轻有些失望。
“我叫池轻,当日,无大师曾给我指点迷津,并告诉池轻,他日若有何事,可以来此处,找主持大师,便可找到他。”
“哦,”住持点头,眸光微闪,“今日他不在,不过,云游也快回来了,姑娘若不嫌麻烦,三日后再来,他应该在的。”
“好,多谢住持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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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转瞬即至。
一大早,池轻便带着腊月赶到了青云寺。
无大师还真的云游回来了,真的在。
池轻欣喜不已。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一般,将所有生存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叫无大师的男人身上。
当日,之所以认识他,也算是机缘巧合。
佛讲有缘人,他们算是有缘吧。
那时,她奉太后旨意,离开家乡,前来京城。
太后的信中很明确地说明了,是打算将她介绍给当今皇帝,让她做皇帝的女人。
在她的家乡,女子出嫁的时候,逢庙必须进香,以求吉利。
她虽不是出嫁,而且皇帝看不看得上也不知道,但是,毕竟是太后的人,太后信中的语气,也是有十成的把握。
所以,她就当自己是出嫁,而且,拜佛这种事,做了总归比没做的好。
当路过此地的时候,她就进了青云寺。
在大殿上香的时候,便遇到了那位无大师。
当时,无大师盯着她看,开口便问她,是不是进宫?
她很惊奇,她只带了一个婢女,从哪里看出她是要进宫的?
对方说,是面相,因为看她的面相,会是要成为娘娘的人。
对方甚至看出她是千里离家的,更神奇的是,还看出她在路上,曾失窃过钱财。
如此神通,她彻底服了。
不过,对方说她的名字不行,会影响她的前程,最好换一个。
她原本叫池沁,对方说,沁不好,本就姓池,已是水,又叫沁,水太多,灭火阻金,不利于富贵。
而且,水自心发,寓意眼泪,也不好。
她问,那换个什么字好呢?
对方算了半晌,说“轻”字。
并说,天地万物,都是此消彼长,一头轻,一头便重,人名表面上,是指人的姓名、人的名字,深的上,又指人的名气、名利。
名字直接叫轻,名利一定会重。
她自是深信不疑,遂改了。
进宫后,她跟太后大概说了一下此事。
太后说,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改个名字而已,便改吧。
她记得,她当时还问过无大师,进宫多久,她能得盛宠?
对方说,一入宫便可得。
这些都被他算到了。
但,对方也说,盛极必衰,可能会有些波折,希望她能轻松化过。
她在想,现在是不是就是他口中的波折?
她不知道如何化解?
她需要他的指点迷津。
跟这种能看到过去未来的大师,她也不隐瞒,直接开门见山,道出自己来意。
这一次,男人问了她很多问题,并要求她如实回答。
其实,他不要求,她也会如实,毕竟,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家。
“进宫后,给皇上侍寝的日子多吗?”
“多,自从我入宫后,皇上基本上都是翻的我的绿头牌,庄妃可能有过几次吧,其余的女人,皇上根本没有问津过。”
“皇上临幸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
“有,先喝我亲手泡的花茶,看我跳舞,然后才”
“你跳舞后,会让你去沐浴吗?”
“当然,跳舞会出汗,皇上天生爱干净,而且,有汗味,我自己也不喜。”
“算算你入宫也有十来月了,腹中可有孩子?或者曾经可曾怀过孩子?”
池轻顿了顿,想起自己曾伪装有喜滑胎除掉了秦碧,虽说要如实回答,可毕竟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她还是有些犹豫。
见她不做声,对方开口了。
“其实,所有事情我都能够算出,之所以现在问你,只是确认,只是跟你确认,不是真的等你回答。”
对方这样说,她便只能招了。
“没有,没有怀过孩子。”
对方还探了她的脉搏。
然后给了她一个小盆栽,是她不认识的一株草。
“回去吧,将这株仙草放在寝殿里面,你只需等,什么都不用做,很快便会柳暗花明,重拾盛宠。”
可把池轻给高兴坏了。
当晚就睡了一个好觉。
******
郁墨夜觉得以前大肚子的时候,一天一天都是掰着指头过的,那叫一个慢啊。
如今有了小家伙,一天一天过得快如流水。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小家伙长得也快,好像一天一个样儿。
这让她很欣喜,却也让她很头疼。
欣喜的,自然是看到了他的成长,而且,越长越好。
刚出生的时候,皮肤还有点红红的,现在皮肤白皙如瓷,嫩得拧得出水,五官也越长越好看。
然而,头疼的是,她发现,真的是越长越像郁临渊。
那眉眼,那五官
虽然还没有长开,但是,他的影子越来越重,而她的影子,几乎没有了。
还有半个月就要办满月宴了,照这个长势长下去,只会更加像吧?
而郁临渊似乎从不为这件事烦恼。
当然,这种人,心思深,烦恼不烦恼,她从来是看不出的。
他基本上每夜来,除了有事,会提前跟她说。
他会亲手做很多事情。
比如,给六六把尿,给六六洗澡。
用他的话说,在这里,他只是六六的爹。
所有当爹的做的事,他都要做一次。
他说,他的父皇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他不希望六六也是。
她安慰他,至少,他跟他父皇生活在一个宫里,而她,在岳国为质,只能跟母亲相依为命,听说她十岁那年,母妃去世,她想,她的母妃又当爹又当娘的,一定是吃了很多苦。
结果,没想到,不仅没将他安慰到,反而让他一。夜都变得很沉默。
关于她做的那个梦,那个她看清楚男人是他的梦,她没有跟他说。
因为,她不确定,到底是梦,还是记忆。
她已被困扰,她不想他困于其中。
一切等她恢复记忆吧。
她不想捕风捉影,不想胡乱猜疑。
关于恢复对鱼腥味的厌恶,她对他说了。
她说,味觉、嗅觉在恢复,或许下一步,会恢复肢体上的,比如武功,再下一步,就会恢复记忆了。
大概是跟她最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样震惊激动,他当时手里拿的一片尿布都掉了,还被她取笑了很久。
******
凤翔宫
太后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几株秋菊开得正欢,忽然想起郁墨夜。
“孔方,有没有听说四王爷的病怎么样了?当初不是说,只需等秋日的菊露吗?”
“回娘娘,奴才前几日有听太医院的人说,好像好了许多,一直在服药,大概再过些日子便可痊愈。”
太后勾了唇角冷笑。
“没想到人窝囊,命倒是大,死里逃生,也不是一次了,也好,他活着,后面才有戏看。”
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了,池轻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来凤翔宫给哀家请安了。”
“就这两日没来,听池才人的婢女腊梅说,好像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太后怔了怔,旋即又冷冷一哼:“兴许是苦肉计,想博皇上的同
情,皇上去秋实宫了吗?”
孔方摇头,低叹,“自上次那件事之后,皇上再也没有踏过秋实宫半步,庄妃的牌子倒是翻过两次。”
太后眸光微敛。
“池轻也没去找过皇上?”
按照她的性子,应该会主动找去龙吟宫的。
“也没有。”
太后一怔,“那倒是奇了,这次怎么那么沉得住?哀家不理她,皇上也不理她,她就按兵不动?”
说完,转身。
“走,去秋实宫看看,看看她有什么新花样玩出来?”
******
池轻是掩着面纱出来迎接的。
太后发现,这才数日不见,她整个人至少瘦了一圈,又加上鼻子以下掩着面纱,原本灵动的一双眸子,深深地凹陷下去,更加显得人清瘦和憔悴。
“这段时间哀家身子不舒服,一直卧榻休息,这两日才稍稍见好,便听说了你身子不适,哀家遂赶来了秋实宫,你这是怎么了?有宣太医看吗?”
大概是许久没有听到这样关心的话语,池轻当即就哭了。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珠子一样,扑簌扑簌往下滚。
太后微微蹙眉:“到底怎么了?”
池轻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她跟太后。
然后,伸手,揭掉脸上的面纱。………题外话………现在开始,会将前面所有的伏笔一个一个解出来哈,么么哒谢谢h…5x90sjndl、落芯…160409亲的荷包谢谢xibuxiaoxue、沉寂0000亲的花花谢谢h…5w1cbajj3、xibuxiaoxue、bbc03907203、lylsh93、fuwey、暗夜星辰lxy123、13835643175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第二百七十九章狠心起来,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无情()
第二百七十九章 狠心起来,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无情
当面纱下的脸进入视线,太后惊错地睁大了眼睛。
天。
在池轻的朱唇周围,赫然长着黑黑的胡须
是胡须吗
虽然没有男人的浓密,只是类似汗毛,但是,颜色是黑的
原本是多么美的一张脸,可谓倾城的一张脸,此刻
要多不协调有多不协调。
要多丑有多丑。
“怎么会这样”太后难以置信。
池轻摇头,眼泪更加肆意地流出来,她将面纱再次戴在脸上。
“我也不知道就这两天长出来的,我也不敢刮怕会像男人的胡须那样,越刮越盛,越刮越硬”
池轻哽噎着,一副崩溃的样子。
太后蹙眉:“有没有宣个太医看看”
池轻又是摇头。
她不敢。
这种病不同于其他的病,这幅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子,让她如何见人
如果传出去,别说再重拾帝王宠爱了,她自己都没脸在宫里面呆下去。
她昨日又出宫去青云寺了,她想找无大师看看是怎么回事
但是,无大师不在。
住持方丈说,又云游去了,估计三个月、半年的样子回来。
三个月、半年
她三天都不能等了。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
她准备明日再严重了,就出宫偷偷找个外面的大夫看看。
曾经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帝王能来她的秋实宫,可这两日,她都提心吊胆,生怕帝王来了。
如果帝王看到她这个样子,还不得恶心死。
“姨母,你说轻儿该怎么办轻儿都不想活了”
太后伸出带着长长玳瑁指套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眼底却是掠过一抹嫌恶。
“没事,哀家先替你宣个太医看看”
“别,不要”池轻当即惊慌起来,摇头拒绝。
“放心,孙太医是哀家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便侧首大声唤了门外的孔方,“去宣孙太医来秋实宫”
不多时,孙太医就来了。
池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脸上的面纱接下来给孙太医看。
孙太医看第一眼也惊住了。
“先看看是不是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怎么长出了男人的胡须如果不是,那就肯定是有邪祟了。”太后在边上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孙太医先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给池轻诊脉。
然后,又检查了瞳孔、舌苔等一些部位。
最后,起身,在内殿里找了起来。
太后跟池轻皆莫名。
“你在找什么”
“找罪魁祸首。”
很快,他就发现了那盆放在床头柜上的仙草。
然后,找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到摆在窗台上的那盆水仙。
将两盆东西都搬了过来,放在桌案上,孙太医躬身回太后:“就是它们,因为它们,池才人才长出男子的胡须。”
太后愕然。
池轻更是难以置信。
她拿起那株草,“这是无大师给我的,是可以辟邪,可是给我带来好运,让我时来运转的仙草。而那一盆水仙则是老早就在这殿里,我住进秋实宫的第一天,尚花局就送过来的。”
当时送过来很多花,摆在各种地方,这盆水仙就摆在窗台上,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有移动过。
怎么会
孙太医指着无大师给她的那株草,徐徐道:“这种草叫逆阴草,并不多见,最早用于江湖武林上的高手提高内力,据说,食用此草者,可以瞬间增强几倍几十倍的功力,但是,与此同时,副作用也很大,男子极易走火入魔,而女子则会变得像男子,比如长胡须、喉结变大、声音变粗等症状。”
“可我并没有食用。”池轻激动地将他的话打断。
孙太医点头,“嗯,微臣
知道,微臣还没有说完,再后来,有人发现,就算不食用,此草跟避子香、或者绝子香一起,久置卧室,同样会让女子发生上述变化。”
“你说什么”池轻身子一晃,所幸就站在桌边,伸手扶了桌案,才稳住自己,“避子香绝子香”
太后也同样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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