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墨夜亦慌乱。
只不过,她慌乱的点是,自己气晕了头,竟然出了声。
而她一出声,他的杯子就跌落在地,是不是已经识出了她?
全场静谧,那么多人竟是一瞬间声息全无。
郁墨夜一颗心狂跳不止,她甚至都不敢朝他那边看。
直到钦差大臣身边的随从连声告饶:“都是小的的错,小的并非有意,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不是有意呢。
不是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故意摔杯的呢。
看样子,应该是边上随从不小心碰掉的,或者无意中打翻的。
众人松了一口气。
佘分阁主连忙示意阁的人重新再上一杯新茶,并速速清理掉地上的碎片。
主座上的男人重新接过杯盏的时候,唇角轻勾,一双摄人心魂的凤目似笑非笑,他薄唇轻启,清越磁性的声音流泻:“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郁墨夜怔了怔。
谁们继续?
她跟梅老板?
看来,没认出她呢。
心中大喜,太好了,竟然没认出来,吓死她了。
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微微放了放。
与此同时,她也提醒自己,不能冲动,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
梅老板听到钦差大臣都说,让他继续,自是更加起了劲。
“那梅某只问梁姑娘一个问题。”
郁墨夜看向他。
“姑娘身上的兜衣穿得可还舒服?”
啊!
梅老板话落,众人错愕。
郁墨夜更是变了脸色。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兜衣?他问她的兜衣穿得可还舒服?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一个男人,竟然问一个女人这样的问题?
分明是调。戏,或者羞辱!
刻意捏了嗓子,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了尖细许多,“梅老板请自重!”
梅老板却不以为然,一脸无辜,“不是,梁姑娘误会了,梅某是一本正经地在问这个问题,不带丝毫别的情绪,梅某想,姑娘既然穿在身上,定然是喜欢,或者是觉得舒服对吧?”
郁墨夜没有回答,不知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梅老板的声音继续。
“如果梅某没有猜错,梁姑娘此时此刻身上穿的兜衣就是我梅氏的丝绸所做。”
众人震惊了。
包括郁墨夜。
春衣虽然没有冬衣那般厚重,却至少也有三件,一件外袍,一件中衣,然后才是里面贴身的肚。兜。
此人是如何知道她里面穿什么兜衣的?
透视眼?
郁墨夜身子不由的瑟了一下。
而且,天下丝绸那么多,他凭什么说她穿的兜衣就是他家的料子?
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身上的兜衣是曾经顾词初用宫里赐的衣料做的。
而宫里的上用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年都是这家商户提供的。
只是,他凭什么知道?
而梅老板还在说。
“梅某只是在想,一个连贴身小衣都用我梅氏丝绸的人,可见对此丝绸的钟爱和信任,却为何会将丝绸花投给了别家?这里面是否存在什么猫腻?又或者梁姑娘根本就不懂丝绸,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穿兜衣乃我梅氏的丝绸?”
众人恍悟。
郁墨夜也当即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才是重点。
原来,这才是为何此人要像疯狗一样咬着她不放的原因。
不还是为了那朵丝绸花没有投给他吗?
“梅某绝对没有瞎说,大家若是不信,可以让梁姑娘现在看看自己的兜衣,我们梅氏丝绸的反面,都有梅花的暗纹。”
郁墨夜一怔。
反面,暗纹?
有吗?
她还真的从未注意呢,因为她鲜少注意反面。
而且,什么叫现在看看?
又不是看外袍的反面,看中衣的反面。
是看兜衣的反面呢。
让她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看看?有没有搞错?
似是了然她的顾虑,梅老板又出声道:“院子入口的地方有一间独室,梁姑娘大可以去独室将兜衣脱下来给大家看看,看看梅某所言是否属实?”
围观群众再次传来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郁墨夜皱眉,虽然依旧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但是,她知道,形势对她不利。
此人说得如此肯定,自是有十足的把握。
她穿着他家的丝绸,投着别家的票,的确说不过去。
而且,就算是单独去独室脱,可毕竟是贴身的兜衣,一个女孩家家的,将自己的兜衣拿过来给那么多人参观,又算是个什么事?
她自是不同意。
刚准备张嘴说话,却蓦地听到有人的声音响在了前头,“梅老板好生厉害,竟然能隔衣视物,本官甚是好奇,这是如何做到的?”
郁墨夜呼吸一滞。
是他。
出声之人,是郁临渊。
而更让她窒息的是,他竟然边说边起身,举步朝前面走过来。
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郁墨夜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施了定术一般,僵立在那里,无法动弹。
梅老板见郁临渊过来,连忙恭敬鞠腰,准备说话,却是被郁临渊优雅扬袖,止了。
然后,就是径直走向郁墨夜。
郁墨夜微微低着头,看到他轻曳的官服袍角和云头黑底软靴。
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头一般,乱了她的心跳和呼吸。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心,强自镇定。
郁临渊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很近,似乎她的头再低一点,就能撞到他的胸口上。
心跳扑通,声声入耳。
她忽然想,如果她一直勾着头,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她更紧地攥住了手心,缓缓抬起头。
做好了与他四目相对的心里准备,然而,却并没有。
就在她抬头的时候,他又踱步围着她看了起来。
缓缓踱步,就在她的边上,甚至跟她衣袂轻擦。
郁墨夜觉得自己快疯了。
手心传来刺痛,她知道,那是因为太用力攥握,自己的指甲刺入到掌心的肉里所致。
转到她的身后,然后站定。
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人。
院中四寂。
不知他在她的身后做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她后颈的位置。
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她闭了闭眼,告诉自己镇定。
要镇定。
她努力地想,要怎样做,既能摆脱面前的这种窘迫处境,又能不让他生疑呢?
对,去独室。
借口去独室脱兜衣,就能逃脱他这样紧逼的视线。
张嘴,正欲如是说,却蓦地听到男人低醇的嗓音在自己的后颈处响起:“哦,本官明白了,是不是这根带子?”
与此同时,郁墨夜感觉到后颈的肌肤忽的一热,她浑身一颤。
那是他的指尖碰到她肌肤的触感,她并不陌生。
那带着薄茧微砺的触感。
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逆流,脚下都有些站立不住。
她知道,若再不做出反应就不正常了。
正欲回头质问他做什么,他好似早已窥透她意图一般,再度出声在了前面:“别动!”
她再度像是被点了定术,浑身僵住。
然后,颈脖的周围传来微勒的感觉,原来,是他的指尖挑起了她套在颈脖处的兜衣的带子。
“梅老板,你是不是因为这根带子,所以知道这位姑娘穿的是你们梅氏的丝绸?”
男人出声,灼热的气息就喷打在她颈脖的肌肤上,撩起一片火热。
梅老板恭敬颔首:“钦差大人不愧是深懂丝绸之人,洞若观火,是的,在下就是看到了这根带子,所以知道的。因为我们梅氏的丝绸……”
梅老板一边说一边上前,准备对着那根带子解说一番,却是被郁临渊轻笑打断:“本官不感兴趣。”
梅老板脸色一白,就停下了步子。
这厢佘分阁主是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个女人可是他们阁主夫人,如此议论她的兜衣,简直……
看她也似隐忍到了极致,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
不行,以防到后面更加无法收场,他只能言明了。
不像刚刚只是一个商户,现在又多了这个钦差。
钦差他惹不起,云他也惹不起。
只要不大声,就告诉这两人就行。
当机立断,他快步上前,对着男人微微一躬:“不好意思,钦差大人,还有梅老板,阁之所以让梁姑娘做评判人员,并不是有什么猫腻,而是因为,她是我们阁主夫人。”
“嘣”的一声,郁墨夜感觉到颈脖上蓦地一松。
是她的兜衣带子断了。
………题外话………更新毕,孩纸们晚安~~谢谢【huru20006】【你好奇怪】【cocotao2006】【19740826911】【a…7hufzf9】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难怪这般有性格【6000,更新毕】()
啊!
郁墨夜大惊失色。
本能地双手一把环抱住胸,生怕兜衣会从宽松的中衣里掉下来偿。
下一瞬想到兜衣还有一根横的系于腰间的带子,这才微微定了定心神撄。
她扭头,愤怒地看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正堪堪收回手。
是他扯断的!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对一个女人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
亏他还是帝王。
郁墨夜只觉得浑身的血往脑门上一冲,她蓦地扬臂,一巴掌就朝对方那眉目如画的俊脸上扇过去。
众人骇然。
有人惊呼出声。
佘分阁主和梅老板也吓得变了脸色。
然,巴掌并未落下,郁墨夜的腕就被对方铁钳一般的大手握住。
深邃如潭的黑眸凝落在她的脸上,男人唇角轻勾,一抹冷弧点点。
他启唇,揶揄道:“难怪这般有性格,原来是阁阁主夫人!”
感觉到自己的手骨都要被他捏碎,郁墨夜蹙眉挣脱。
还以为他会攥住不放,还好,她只挣了一下,他就五指松开,放了她。
郁墨夜低头揉着自己被攥得发红的手腕,一颗心百转千回。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她来?
看样子,应该是没有。
好在自己贴了面皮改了名字,庆幸的是,还长胖了。
当然,最庆幸的,莫过于佘分阁主过来说,她是云的夫人。
这样,他就更加不可能往她的头上想吧。
一时间,三人都不做声。
佘分阁主见状,连忙打圆场。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诸位都莫要放心上,钦差大人正好上前来了,如今前三甲已经产生,请大人从中挑选。”
分阁主伸手指了指被评判人员挑选出来的三个商户。
气质尊贵的男人扬了扬眉,没有表示异议,长腿迈出,从郁墨夜的身边经过。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次不只只是衣袂轻擦,甚至还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郁墨夜被撞得一晃,男人却是没事人一样,目不斜视、从容淡定、脚步不停,朝三个商户的展台走去。
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郁墨夜牙齿痒痒。
不过,看他的反应,并没有揪住她不放,说明,他真的没有识出她来,她又有些小开心。
见开始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挑选,梅老板连忙恭敬地随在了郁临渊的身侧。
只是,有些心神不宁,还在刚刚那个女人是阁阁主夫人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其实他抓住她没有资格当评判员不放,是有点借题发挥。
去年选丝会,八家商户参加,他梅氏得了六票,虽然有三票是他行贿所拉,但是,还有三票是实打实投给了他。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钦差在前三甲里面挑,但是,历年经验看下来,钦差为了保险起见,基本上都挑的第一名。
梅氏六票,以绝对的优势碾压了其他几家,便顺利地成了去年一年上用的供货人。
而今年,除了他拉票的两人将丝绸花给了他,其余一朵都没。
最让他郁闷的是,这个穿着他家丝绸的女人,竟然也将丝绸花给了别人。
原本三家二比二比二,持平,他就觉得已经很危险了。
这个女人又将自己最关键的一朵给了他的竞争对手。
如此一来,那家是三,成了第一名。
虽然最终的决定权在钦差手上,但是,不是第一,胜算就会很小。
所以,他才揪住她不放。
年纪轻轻,没有资历,也不属于德高望重。
穿着他家的丝绸,投着别家,不是被别家收买,就是自己根本不懂。
种种的种种,都可以拿出来质疑。
只是……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的最后,竟然是惹了一个大人物。
竟然是云的夫人。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阁势力有多大,他心里清楚得很。
而作为阁的阁主,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更是心知肚明。
传闻,他曾让一个商贾巨头一。夜之间破产,也曾让红极一时的药商丁氏在大齐再无立足之地。
这样的人,他却惹了他的夫人。
前面那些质疑也就算了,毕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后面还扯到了肚。兜上面。
他其实真的就是在女人低头看丝绸的时候,看她颈脖上的带子知道的。
但是,毕竟,肚。兜是一个女人私密的衣物,却被他拿出来大谈……
哎,哎,哎……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现在就只能希望继续拿下皇室御用的供货权,对方可能会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皇家的面子上,能不跟他计较。
收了思绪,他毕恭毕敬地跟在男人后面。
其实,让他惴惴不安的,还有这个男人。
不是第一次参加选丝会,钦差也见过几人,可是,很明显,这一次的这个钦差很不同。
人长得龙章凤姿、是历年来最俊美的一个就不说了,主要是气场。
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不怒自威的气场,从人面前走过,都能让人屏住呼吸的那种强大气场,是以往任何一个钦差身上都没有的。
就好比,他现在就只是站在身侧而已,没有对话,没有对视,但是,他却深深地感觉到了压迫感。
那种压迫让他大气都不敢喘。
而且,这个男人竟然敢扯断了那个女人的兜衣带子。
因为是他家的丝绸,他清楚得很,那样的韧性,就算是细带窄带,都不可能一拉就断。
所以,他必定是故意的,且用了些力度弄断的。
说白,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做这样的行为,分明就是调。戏,是猥。亵。
比起他只是谈谈,这个男人的举措恶劣得多。
但是,在得知这个女人是阁主夫人时,这个男人并无一丝惧意。
甚至带子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弄断的。
女人回头想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他还握住了对方的手。
虽然钦差是当今圣上钦定之臣,的确位高权重,但是,毕竟现在是在阁的地盘。
而且,政是政,商是商,跨界多少要有些顾忌不是。
这个男人没有。
正兀自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