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都是相当的逼仄。
王雍看了她那殷勤的样子,心里倒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就对她说:
“我们本来住在一处,何必这样的客气。”
“我并不客气,但是你每天当我回来的时候,总站起来让我,我却觉得对不起得很。”
这样的说着,她就把一包香蕉打开来让我吃。她自家也拿了一只,在床上坐下,一边吃一边问我说:
“你何以只住在家里,不出去找点事情做做?”
“嗯,偶尔写写稿子赚点生活费。”
“你有朋友么?”
“朋友嘛,少得很,现在也不怎么联系的上了。”王雍看着她的脸,脸色多少显得有些苍白,身子骨也有些瘦弱,但总体来说是个美人。
“你进过学堂么?”
“进过学堂吧,在英吉利读了几年回来了。”
“你家在什么地方?何以不回家去?”
王雍轻轻一笑,家的话,自己应该算是有家吧。王雍想起了舞舞舞世界的由美吉,想起了雪,想起了苏珊。眼神中不禁出现了一缕思念之情,不过在这个世界自己目前也算是孤家寡人了吧。
她看了王雍这个样子,以为他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脸上就立时起了一种孤寂的表情,微微的叹着说:
“唉!你也是同我一样的么?”
微微的叹了一声之后,她就不说话了。
王雍看她的眼圈上有些潮红起来,所以就想了一个另外的问题问她说:
“你在工厂里做的是什么工作?”
“是包纸烟的。”
“一天作几个钟头工?”
“早晨七点钟起,晚上六点钟止,中午休息一个钟头,每天一共要作十个钟头的工。少作一点钟就要扣钱的。”
王雍笑了笑,自己的在低科世界原来的工作也差不多要工作这么长时间,而且中午还不一定能休息一个钟头,早上六点多就要起,一直工作到晚上七点,可能还会加班到八九点甚至十一二点,乃至值班通宵也是有的。
他一直听闻包身工悲惨的生活,但是看到这个女工这么说却感觉其实她好像也不累,不过可能工资不高,倒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旧社会的黑暗。
即使他真的建立起了一个新国家,工人在工厂里工作十个小时以上不是家常便饭。
“扣多少钱?”
“每月九块钱,所以是三块钱十天,三分大洋一个钟头。”
“饭钱多少?”
“四块钱一月。”
“这样算起来,每月一个钟点也不休息,除了饭钱,可省下五块钱来。够你付房钱买衣服的么?”
“哪里够呢!并且那管理人要……啊啊!我……我所以非常恨工厂的。你吃烟的么?”
“不吃。”
“那就好。就吃也不要去吃我们工厂的烟。我真恨死它在这里。”
王雍看看她那一种切齿怨恨的样子,也不禁叹了口气,这种事倒真是什么时代都有。
此时天色已经灰黑,王雍站起身来道别,她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床边,看着南边窗户透出来的微光。
王雍准备出门,看着她那灰色光芒中鹅蛋样的脸庞,少许的点点雀斑在这暮光中也渐渐隐去了,不由说道:“我有个朋友最近开了纺织厂,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她看了看王雍,垂下眼睑:“再看吧。”
她大约作工倦了的缘故,每天回来大概是马上就入睡的,只有这一晚上,她在房里好像是直到半夜还没有就寝。
从这一回之后,她每天回来,总和王雍说几句话。
从她自家的口里听得,知道她姓陈,名叫二妹,是苏州东乡人,从小系在上海乡下长大的,她父亲也是纸烟工厂的工人,但是去年秋天死了。她本来和她父亲同住在那间房里,每天同上工厂去的,现在却只剩了她一个人了。
她父亲死后的一个多月,她早晨上工厂去也一路哭了去,晚上回来也一路哭了回来的。
她今年十七岁,也无兄弟姊妹,也无近亲的亲戚。她父亲死后的葬殓等事,是他于未死之前把十五块钱交给楼下的老人,托这老人包办的。她说:
“楼下的老人倒是一个好人,对我从来没有起过坏心,所以我得同父亲在日一样的去作工,不过工厂的一个姓李的管理人却坏得很,知道我父亲死了,就天天的想戏弄我。”
她自家和她父亲的身世,王雍差不多全知道了,但她母亲是如何的一个人?死了呢还是活在哪里?假使还活着,住在什么地方?等等,她却从来还没有说及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局势()
接下来对于王雍相对来说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复旦公学演讲并谈论担任客座教授的事情。
此时复旦公学是社会各界重要人士都投资和看重的学校。
除了校长马相伯,还有校董孙文,得到张謇和严复的支持,说是当时新思维的发源地也不过分。
王雍乘坐着叮叮当当的电车,一路来到复旦公学,即使是这个时候,上海仍然是十分繁荣的国际化都市,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比香港要大得多。
乘坐着电车通过上海的街道,鳞次栉比的街道,在后世仍然可以看到的高大气派的金融机构的建筑,路上各国驻华人员还有带着圆毡帽穿着整齐西装的国人,一派大都市景象。
王雍看着这光怪陆离的大都市,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有的地方旧时代里几乎只有贫穷和痛苦,但是在这上海,固然也有这些,但是在这个时代也散发着它不一样的魅力,有着他精彩的故事和历史。
他观察着电车上的人有银行的职员,看着报纸的生意人,带着眼镜的学生,还有笑嘻嘻的交谈着的教会的女学生,暮春的暖风吹过王雍的面颊,他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了。
下了电车没走几步路,就来到了复旦公学的门口,校门口一个面貌清癯,身材矮小的老人正在等待什么一样,老远的周围的人在他的耳边私语了几句,他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说道:“您就是王雍先生吧?真是年少有为啊。”
王雍笑着拱手道:“久闻马相伯先生大名,是教育兴国的功臣啊。”
两人笑着走了进去。
他们都没有为王雍的年龄感到惊奇,现在接触新学最多的就是年轻人,十几岁当上名校教授的有,十几岁担任革命中坚的更是不乏其人。新生的年轻人肩负起了新时代的重任。
两人恭维着走了进去,两人在马相伯的办公室聊了一会,谈吐中,马相伯深深为王雍对于西方政治经济的熟悉了解和当今局势的走向见解而感到钦佩。
原来他只是感觉自己是迷雾重重的社会中摸索着,没有希望,但是只是尽力的去尽自己的责任,发光发热,让未来更好一些。但是在王雍的只言片语中,他却感觉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他的心中逐渐浮现出来。
比孙文的理想更为现实,更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他摸着胡子说道:“不知道你对当今的局势怎么看待?”
他看着王雍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回答,王雍说起局势总是说道国外的,但是对于国内局势总是不怎么说。
王雍笑着说道:“海外的孙文先生说过一句话,我很是认同: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马相伯一笑,关心政治的年轻人有哪一个不支持新党的。
他虽然没有加入同盟会吗,但是也很支持他们的革命活动。
“王先生,听你的经历,你是从英国回来,那么有没有加入同盟会?我可以代为引荐。”
王雍只是微微一笑:“同盟会的志向是好的,但是组织并不严密,而且没有一个切合实际的发展路径,所以他只能破局,但是之后的发展在列强的干预下很难得到很好的发展。”
“你的意思是?”马相伯问道,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王雍喝了一口茶:“我准备用一些时间写出纲领和行动的文件,然后自己组党。”
马相伯沉默不语,现在组的新党当然很多,但是革命意向的大多数都并入了同盟会。
“革命,革命,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要革命。”马相伯咳了两声:“革命就是颠倒屋子,打碎重来,会毁坏很多东西的。你们年轻人总是想要一蹴而就,没有那么简单的,这也是我不加入同盟会的原因。而且当今朝廷可能也要进行宪政改革,士绅们都在观望。”
“满清,终究是满清。如果是汉人朝廷当政或许还会进行宪政改革,引入地方实力派进入中央,但是满清视我汉人犹如家奴,这千万土地,亿万黎民不过是他的私产,怎可与我汉人分享。”王雍说道。
马相伯摇了摇头,显然不认同王雍这样的极端民族主义思想:“你这个思想倒是和章太炎有点像,汉满不两立。想必朝廷上层也不至于那样无知,毕竟他们站得高看得远,考虑的都是天下大局,当今地方实力派大多是汉人官员,如果进行宪政改革,不可能不让这些人进入内阁的。”
王雍只是笑笑不说话。
马相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让你听了许多我这个老头子的话,也是叨扰了,许多学生想必正在等着你呢,他们肯定很喜欢你说的话。”
王雍笑着说道:“校长自谦了,政治上的分歧不算什么问题,你办教育的贡献是谁也比不过的。”
马相伯笑着站起身来,领着王雍向着礼堂走去,办教育的这些也是他一声感到最欣慰的一件事情。
看着许许多多年轻才俊出自我门,那种骄傲自豪是难以言表的。
礼堂内外早已坐的满满当当,许多人都在翘首以待。
看着马相伯和一个年轻人笑着走了过来,他们有些人也不管是不是立即跑回来大叫道:“王雍先生来了!王雍先生来了!”
于是礼堂里爆发出欢呼声,许多人争先恐后想要挤出来一观王雍先生的风采。
王雍和马相伯从校园内走过,绿草茵茵,红砖庄重的校舍,很有民国时期的建筑风味。
王雍微笑着和马相伯在同学们的簇拥下进了礼堂,各自做好。
礼堂内外都站满了人,除了男女学生,还有穿着长袍马褂的教授和社会上的人员。
马相伯走上讲台先介绍了一番:“这位想必大家都知道吧,是最近洛阳纸贵的《大国崛起》系列丛书的作者——王雍先生。”
底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好了,大家听王雍先生的演讲吧。”马相伯简短的说道,然后坐在了前排,也看着王雍,期待着他的发言。
王雍微笑着看着在座的学生:“各位复旦公学教授,同学,你们好!”
第二百二十章 演讲()
王雍注视着眼前的人群,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热切的面庞,虽然中间也有夹杂着几分怀疑的,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怀着极大的热情等待着王雍接下来的发言。【。m】
即使是那些有着几分怀疑的,也对王雍接下来的发言抱有很大的期望,也许在内心深处期望,期望王雍能够说服他们。
在这个年代里给他们一个希望,指出一条光明的前路,哪怕仅仅是虚幻的愿景也好。
希望总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真正让我们害怕的总是害怕本身,富兰克林的这句话王雍来到这个年代才有着深刻的认识。
希望的存在比什么都重要,而没有希望的年代只有无休止的动荡,绝望的人放纵着自己的欲望,随波逐流。
这一刻,王雍感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份他踏足这个年代就感到的一种责任,这种责任让他一度日夜忧虑,但是现在却也让他拥有了一份踏实的感觉,让他感觉到自己真正的把握住了什么。
他缓缓开口道:“同学们,我们的文明中华文明,我们的民族汉民族此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他停顿了一会,在讲台上缓缓踱步。
“当然,我们亡国已经有两次了,第二次仍然在进行中。”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极少部分人交换着复杂的目光。
但是底下在座的年轻人却骤然捏紧了拳头,感觉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们果然没有想错,他们果然没有期盼错,王雍先生果然是坚定的革命主义者。
这时匆匆赶到的章太炎,刚刚赶到门口,站在门外,脱下礼貌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两只眼睛放出光芒,突然仰天长笑起来:“民族有救了,国家有救了,哈哈!”
王雍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是分量却很重,他印证了许多人心底最热切的期盼。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教室。
王雍待到掌声稍停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们遇到的危机比以前要大得多。我们上面既有着满鞑的统治,现在又有着各路洋人争先恐后的进入我们的领土,掠夺着我们的领土,财富,屠杀着我们的人民,压迫着我们本来就不大的生存空间。”
“而且最为致命的一点就是西洋文明本身现在是高于中华文明的,这也是三千年未有的变局。蒙元入侵,满鞑入侵的时候,他们的军事力量比我们的有力,但是他们的文明是落后于我们的。我们仍然保留着顽强的韧性。蒙元入侵不到百年便被朱明政府驱赶出去,重开大宋晴朗之天。满清入侵之后虽然维持了二百余年的统治,但是他们的文化仍然受到了我们的浸染,虽然中华文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毒害,但是基本盘没有完全丧失。”
“但是在这一次西方文明的进入之下,他们有着工业革命和科技革命的不断推动,物质,精神文明都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三百年之进步甚至超过了过去三千年人类进步的总和。就像一列隆隆前进的火车远超负着薪柴的樵夫而去。”
“如果这一次我们不能在十数年之内抓住机会的话,我们在文明上也许就没有机会进行转型了,也许终有一天能够站立起来,但是到那个时候也只会是西方文明脚下的奴仆,已经成为了他精神上的奴隶。”
“世界正在被分割,广袤的美洲大陆已经被欧人占据,南部空旷的欧洲大陆也已经被不列颠占领。纵观今日之天下,非西方的独立国家屈指可数。中国,日本,泰国,奥斯曼土耳其,埃塞俄比亚。只有这几个国家,我们若不能抓住机会奋发向上,被列强分而食之,或者被其中一两个鲸吞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底下在座的人们听到王雍的这句话悚然而惊,感到一种莫大的责任和担子压在他们的身上。
也有些许人感到一些失望,现在中西比较学十分盛行,许许多多的大家都喜欢做东西学问的比较学,文明上面的比较学。把中西文明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去比较和思考。
但是王雍直截了当的说当前的西方文明比中华文明要高级,不过好在王雍先生并不是那种的鼓吹者,而是赞成中华文明的转型和跃升。
王雍转过头来注视着在场的众人:“所以再这样复杂危急的情势下,我们第一应该做的是什么?”
众人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他们等待了这么久,听着王雍剖析着当前的形势,但是他们作为迫切希望知道的还是一个答案,一个去向何方的答案。
“当前,许许多多的人提到了很多强国兴国的路线。有商业兴国,教育兴国,强军兴国,很多很多……”
“但是这些,特别是商业兴国,教育兴国都必须要在一个稳定清明的政府下才能实现。我赞同革命党人的意见,当前我们的第一要务就是排满兴汉,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