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苏诚,轻声道:“把小三子叫到书房,快去。”苏诚应了一声,忙忙的去了,他也机灵,这事根本没叫别人,他自己亲自去的。
皇上在一行侍卫的护卫下来到了书房,小三子早就得到了苏诚的消息在此候着,皇上进了书房,吩咐同样站在门口的苏诚,“传朕旨意,任何人都不见。”
苏诚狠狠一点头,“领命。”
昏暗的书房内,天元帝揉揉了额头,靠坐在榻上,看着单膝跪在下面的小三子,“小三子,你可知道郑高死了?”
三公公猛然抬起头,一脸惊讶。
天元帝叹了口气,“他和汪毕都死在了秦王府上,也不知道朕那儿子又卷进了什么是非。罢了,朕问你,内厂厂公的位置,你可接的下来?”
三公公叩首,铿锵有力的回道:“臣愿为皇上分忧。”
天元帝点点头,日渐苍老的脸上表情让人琢磨不透,继续道:“小三子,若是这外厂都督一职也要你接下,你可敢接?”
小三子僵住了,抬起头,一片迷茫,难得有些迟疑,“皇上……这是?”
天元帝缓缓起身,紧紧盯着他,“朕就问你,可敢接下来?”
小三子咬牙,还是那句话,“臣愿为皇上分忧。”
“即使不出三日你就可能死于非命?”
小三子低头,“但凡皇上有命,臣自当鞠躬尽瘁。”
“好!”天元帝大笑,亲自过去扶起小三子,拍拍他肩膀,“朕信你。”说完,转身走到案前,写了一道诏书,盖了玉玺,直接扔给小三子,“去吧,整个东厂都不准乱!朕要明日上朝之前一切都稳定下来,谁也不能插手进去!拿着之前那腰牌,若是趁机闹事者,就给朕通通砍了。”
天元帝难得如此杀心大起,如今他手里有把好刀,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小三子微微一笑,坚定的道:“领命。”
小三子出得书房,苏诚笑的一脸谄媚,“恭喜厂公大人。”是啊,他自然听到了皇上的任命,如今可没有什么内厂厂公外厂都督了,只有一个厂公了。
而这个厂公之位上,就坐着这位年纪还不满二十的三公公。
小三子微微一笑,“苏公公客气了,如今天气渐凉,苏公公还请多多辛苦。”
说完拱拱手,也不再耽误,直直离开,手中紧紧握着皇上给他的圣旨。
待各方势力知道消息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新上任的厂公大人三公公已经雷厉风行的带着心腹下属将内厂外厂控制住了,各个位置都已安插进人手。一夜之间,这东厂里消失了无数条人命,杀得整个东厂都蒙上了一层血雾。
第二日来上早朝的文武百官们看到的,就是杀意未退的三公公站在大殿门口冲着所有人微笑,那笑意背后的血色弥漫了整个朝堂。
天元帝十分满意,看着朝堂上多名官员惨白的脸色他就开心,小三子昨夜那一场杀戮,杀的整个朝堂都安分了不少,连个弹劾的都不敢,杀得好啊,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趁此机会,他直接颁布了旨意,合并这内外东厂,以后这东厂将只有一个厂公,新一任的厂公就是小三子,东厂权责不变,依旧监察百官体察世情上达天听。
不过,天元帝还是扔下了一个诱饵,东厂侍卫要增至五万,厂公下设一副都督之位。此人选待定。
听闻这道旨意,下方的曹然皱眉,皇上如今越来越会算计了,此言一出,多少人盯着那副都督之位,压根不会去在意东厂人手增加之事。
却不知道东厂人手增加根本就后患无穷!因为这意味着东厂的权利越大,意味着皇上的权威越盛,再这样下去,怕是朝堂上就会回到开国皇帝之时的一言堂了吧。
这可不是好事,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各个世家被打压到极致,是花费了多少年才恢复到现如今的程度,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只是,曹然不动声色的扫视着整个朝堂,曹家势力再大,在帝都这里也做不到一手遮天,他若是反对,恐怕会遭到多少人攻讦,看来,燕王那里……
燕王也是满心烦乱,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各种盘算屡屡受阻,一夜之间,东厂内的势力被杀的干净,那三公公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真是十分棘手!必须遏制住他的权势,想办法把他拉下来。
与曹家的交易必须尽快进行了,那尤高,不知道现在状况如何了。虽然他已经吩咐了人去带走尤高,但是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出了岔子?
秦王殿下昨晚几乎一夜未睡,到如今尘埃落定他才安心下来。一安心了,不觉有些困倦,只是如今秦王府暂时用不得,幸好还有清苑。
待他在清苑醒来,已经是日头高照,柳儿带着几个侍女进来伺候他梳洗,还带了他最爱吃的几道菜过来。
秦王殿下酒足饭饱之时,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旁边的袁二冒出来,“殿下?”
“嗯?”
“那尤高要怎么办?”
如今天气有些凉了,秦王改在房间内的榻上打盹,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袁二的问题,说道:“好生养着罢,那可是个值钱的。”袁二若有所思,点点头,退下安排去了。临走之前,与站在一边的袁一无声的做了个鬼脸,袁一作势要敲他,他才一溜烟的跑了。
秦王殿下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晴天,他死后做鬼做了太久,好多事情已经记得没那么清楚了,不过这个时候,燕王应该已经开始和曹家接触了吧。
事实上,和曹家接触的,是燕王殿下的心腹幕僚张庭之。
还是满白楼的那间房间,二人正借着酒意谈论起后日的科举,这帝都之中满负盛名的学子也是不少,随时有策论诗词出现,二人点评了一番,说的很是投机。
只是再投机,该打的禅机也得打。
曹然当然晓得燕王在打什么主意。燕王母妃是当年的皇贵妃赵氏,那赵氏其实是皇上的表妹,只是去的太早。
燕王虽然是在皇太后身边长大,不过皇太后年事已高,早就不管事了。而那赵家如今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人物,勉强有个赵高景,不过是在东厂里做个总长,昨夜居然也侥幸活命。
母族势弱,他若是想上前一步,必然要找外援。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找到曹家来,人人都说燕王礼贤下士是个好性子,这话也不过是哄哄外人罢了,曹然心底冷笑,要他说燕王城府深厚,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用说别的,只看那燕王居然能拿到尤高来做交易,就知其在东厂里势力不小。
说到尤高,曹然眼中闪过一道怒色,幸好尤高知道的不多,只是以为他们在买卖身份谋取钱财,若是知道的再多点,这交易怕就不是交易而是威胁了。
不过,倒也不妨与燕王合作一把,那东厂可不光他一个人觉得碍眼,与个聪明人合作也不错,他真是受够了一个又一个蠢货了!
只是曹然没料到的是,燕王这边派人与曹家联系,那边却在紧锣密鼓的私下里找那尤高,那一夜之后,他派去的人手与尤高一起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燕王思索再三,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秦王。
郑高是他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去刺杀秦王?那汪毕又怎么会恰好出现在秦王府?这里面种种谜团,还没人查的清楚。皇上也只当秦王无辜受惊,不光赏赐了各种上好的补药给他,还派人去替他国安寺捐了香油钱,找人念了经。
但是他知道,他知道秦王并不如表面那样荒唐纨绔,且秦王可也是皇上指定办这尤高一案的人啊。
燕王眯起眼睛,整个人显得阴狠许多,小九,会是你么?
第30章()
就在科举当天,清苑中来了一位稀罕人物,燕王殿下。
燕王在帝都风评相当不错,为人正直,极少出现在清苑这等烟花之地,故当日清苑中几位纨绔子弟,看到燕王第一反应就是遮了脸偷偷溜走。
不过看那燕王微微皱着眉头,在人带路下一直走到后面,那些人反应了过来,哦,应该是来探望秦王殿下的吧。如今这帝都之中谁人不知秦王府遭了一场无妄之灾,暂时住不得人,那秦王近日干脆就歇在了清苑里。
燕王一路走到后面,才见到秦王住的小院,一进去就不由得皱了眉头,一则是为那小院虽然装饰奢华,却也掩盖不住地方狭小,如何住的舒服,二则嘛,就是他那个弟弟,如今日头高照,居然在睡觉。
不过他也没忘记,他这个弟弟如今可不是表面那样荒唐,柳儿冲着燕王抛了个媚眼儿,款款蹲下,“见过燕王殿下。奴婢这就进屋去通报。”
燕王脸有点黑,这什么侍女,怎么如此不知检点!
没多久,那侍女就出来,先是使唤人进去给秦王殿下洗漱,这边又吩咐了侍卫在那石榴树下摆了桌椅,请燕王殿下坐下,上了茶点。
如今临近中秋,正是石榴结果的时候,清苑的这棵石榴树上,挂满了硕大饱满的石榴,柳儿也应景的上了几颗过来。
过了一会儿那秦王披着斗篷出来,也顺势坐在树下,摆摆手,柳儿带着一干人等退了出去,他自己则拿起一个石榴缓缓的剥了起来。细白的手指趁着红色的石榴汁,愈发好看。
燕王见他打发走人,心中不免一沉。
秦王笑的漫不经心,“二皇兄真是难得来到这种地方啊,不如等下弟弟请来几位楼主陪二皇兄聊聊?”
燕王笑容不变,“这倒是不必了,听闻小九受惊,为兄特来探望。”
秦王懒懒的道:“多谢二皇兄费心了,唉,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莫名的府上多了两位大人的尸体,可真是吓到了。这府都不敢回了。”
燕王心下冷哼一声,不过面上还是一片安慰之色,“小九如今胆子也小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等小事何必吓成这个样子。”
秦王笑,不说话。
燕王手指敲着膝盖,看来这小九是打算和他打太极?燕王倒是一贯谋定而后动的,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而且他多少还是扭转不过来小九在他心中的印象,他决定直截了当的问。
燕王:“小九啊,可还记得尤高?”
秦王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自然记得,毕竟现在就在弟弟这里啊。”
燕王冷不防听到一愣,居然就这么承认了?“尤高居然在你这里?”
“是啊,”秦王一脸你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的神色,“本王奉父皇之命查那尤高还有王家的案子,那夜东厂那么乱,自然先把人提过来再说。”
燕王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却提高戒心,那日他可是派了得力属下去抢人的,如今那人不见踪影,尤高却在秦王这里,说这里面没事儿燕王冷笑,谁会信。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秦王,却见秦王还是平日那般懒懒散散没个正经样子,反而看不懂了。
秦王却突然冒出了一句,“二皇兄,是不是想带走尤高?”
燕王一个不察,露出些许神色,来不及掩饰被秦王敲个正着,秦王笑了,只是这回再不是往日风流倜傥漫不经心的笑容。
燕王皱起眉头,“小九这是?”
秦王摆摆手,笑的肚子有点疼,他记忆中的燕王一直是个运筹帷幄十分高明的人物,算无遗策,谁知此时的燕王也不过如此,真不知是他前世太蠢还是太瞎啊。
罢了,秦王突然有些没有耐心再跟燕王周旋下去了,他靠在椅子上,拿着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二皇兄不如直说来意吧。”
燕王敲着手指,他突然发现自己十分被动,一直被小九牵着鼻子走,这让他非常不习惯。
要知道,自打他开府以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在一场对话中,让他完全掌握不住主导了,小九,已经是秦王了啊。
不过,既然不必打感情牌,那么把事情摊开来说也是好事。
燕王收起笑容,坐正,严肃的道:“没错,为兄想带走尤高。就不知秦王意下如何?”
秦王扔下帕子,道:“很简单。二皇兄,本王需要您推一个人上副都督的位置。”
燕王一挑眉,“原来秦王也盯着这个位置?”
秦王哂笑,“如今帝都中,谁人不盯着这个位置呢。”
燕王:“秦王也知道这个位置如此重要,又如何确定那尤高值得这个位置呢?”
秦王含义颇深的笑了,“二皇兄觉得不值得么?”
燕王沉默了一会儿,道:“如今帝都水深,这个位置太多人盯着,本王自己都不确定能够拿下这个位置,如何……”
秦王打断他的话:“二皇兄过谦了,这个人,别人推不上去,二皇兄一定可以。”
“谁?”
“赵高景。”
燕王一惊,终于忍不住眯起眼睛,居然是赵高景!?秦王什么时候收拢了他?是收拢了他一人,还是整个赵府?不由得心中杀意冒头。
秦王敏锐的感受到了燕王的威胁,却满不在乎的笑笑,拉长声音道:“二皇兄啊二皇兄,推赵高景上去想必是没问题的吧,如何?这个交易,做还是不做呢?”
燕王哼了一声,脑中却转过千般念头,沉吟了一会儿,他道:“好!本王答应你。”
秦王也道:“那就等二皇兄的好消息了,请二皇兄放心,尤高在本王这里必然出不了差错。”看燕王还想说什么,他抢先道:“为表诚意,本王送二皇兄一个礼物。”
燕王本想再交涉下,他现在急需尤高本人,毕竟有些事情他还再确定一下,却被秦王这话堵住。
就见秦王随手扔了个石榴出去,不大会儿,就见他身边的侍卫,应该是叫袁一的进来了,秦王吩咐道:“去叫你弟弟,把人带来。”
袁一利索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出门,没多大会儿,就带着几个侍卫抬着三个箱子上来了,袁一上前一一打开箱子,燕王定睛一看,脸色阴沉,那箱子里居然是他派去劫持尤高的下属!
燕王盯了秦王一眼,知道今天自己输了个彻底,他不是个输不起的人,既然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位弟弟,以后自然不会再掉以轻心,定定神,再抬起头,他还是那个众人熟悉的燕王殿下,拱拱手,“多谢弟弟的礼物,为兄笑纳了。这交易为兄认了。”
说完,带着已经解开绳子的三位下属,径直离开。
燕王自去周旋于曹家以及赵家之间,一边与曹家谈着交易,一边暗中确定赵家的情况,还有那副都督的位置,他还是决定请了皇太后出马。
近日的天元帝,心情一直十分愉悦。这一届的科考再一次顺利结束,朝廷再填新血。而小三子那边也收拢东厂收拢的好,如今东厂的实力进一步扩大,恢复到开国帝时候的盛况指日可待。
而那副都督的位置,居然是太后对他开了口。这十分难得,要知道,皇太后可是不参与朝堂上的事情多年了。
不过想想倒也合情理,赵家如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勉强一个赵高景罢了,提拔一下也没什么大碍。且有皇太后开口再先,任谁也别想越过太后去,倒是免了天元帝不少麻烦。
天元帝心情好,自然也经常招了最近的两位新宠苏贵人与孟贵人,那二人好几天没见皇上,本来还有点不安,这回真是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起哄皇上开心。
一来二去的,天元帝在她二人身上花的精力就多了不少,再加上不知为何,他在这二人身边精力总是比往常足一些,不免闹的就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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