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又将你送到汴州去磨练了?”
“侄儿拜见世伯,叫世伯笑话了。”他朝方恒弯腰颔首,谦恭有礼。
“快快请起。”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见他身旁站着的凌无双,问道:“这位可是你那公主媳妇?”
“侄媳见过世伯,您唤我无双便可。”
“娶妻如此,城儿有福了。”
说话间,赫然响起马鞭之声,不一会儿便见一名红衣劲装女子骑在马上直往这边过来。
“这丫头,比他两个哥哥还难管教。”方恒摇头,待到那女子下了马便拉着脸朝她训斥道:“何时见你像个正常女子一般了?整日里像个疯丫头,我们方家的门槛至今还无媒婆踏过!”
方芸萱笑嘻嘻地挽了他的胳膊,软言细语道:“爹爹,你可知那些媒婆都是被哥哥们吓跑的,我与您一样,很是为哥哥的终生大事忧心,这几日寝室难安才求了你带我出来散散心,你可不要坏了我的兴致才好,回头娘又不饶你了。”
凤夫人见她这般,笑眯了眼,忙拉了她到自己身边来,“叫姨娘看看,真是愈来愈漂亮了。”
“姨娘,您可别当着凤哥哥的面这么说,这不是叫我难堪吗?”方芸萱往凤倾城那儿看了两眼,自是也看见凌无双了,“凤哥哥的新媳妇也很是好看,他们可真是般配。”
凤倾城听她一番话,甚是得意,不觉侧首看了凌无双一眼,不料她也往这边看了过来,他咳嗽一声,率先偏过头去。
凤老爷与方恒一同去了书房,凤夫人便领着方芸萱在园子里逛了逛,凌无双与凤倾城一路尾随在她们后面,甚是无聊。
稍后,送了方家父女去了翠竹居,凤府设了洗尘宴,便让方家父女稍作休息,晚些时候来请了他们过去。
凌无双与凤倾城回了迎春苑,不多时,方芸萱也让人领着过来了,她站在院子门口仰首望着上面的牌匾,默念了一边,随后恍然道:“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青楼的名字。凤哥哥定是常去青楼,一日不去又闷得慌,遂给这院子去了这么个名字,俗气得很。”
听下人禀报了正赶过来的凤倾城黑了一张脸,他立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恨恨道:“芸萱,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整日将青楼挂在嘴上,也难怪至今没人上门提亲去。”
方芸萱嬉笑着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沉了声音道:“你这迎春苑有哪些姑娘,都给我叫了出来让我挑挑。”
随着她一同来的丫鬟抿嘴轻笑,凤倾城瞪她一眼,那丫鬟便垂着脑袋退到一旁去了。
“这苑里姑娘不少,春夏秋冬俱全,你看上哪一个只管开口,你凤哥哥定会大方相赠。”凌无双一边说着一边过来了,她的脸上难掩笑意,走至凤倾城身边,轻扯他的袖袍,妩媚一笑,道:“夫君,你说是不是?”
“凌……”他一敛神色,淡淡一笑,道:“芸萱,你嫂子与你说笑呢。”
方芸萱轻翘唇角,道:“纵然凤哥哥全送了我我也不要,我只要我的段大哥便行了。”
“你几时又有这么一个大哥了?”
“你且等着吧,段大哥安置好镖局内的兄弟便会来寻我了,他虽不及你美貌,可武功高强,剑术精湛,连我爹都赞他是可朔之材。”
凌无双看她笑得欢喜,问道:“你那段大哥叫什么?”
“段木崖。”
闻言,她轻点了头,便没再说话,一旁,凤倾城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神情也不似方才那么轻松了。
12第12章
凤老爷着人在芝兰阁摆了宴,席间,她只觉凤倾城心情似是不错,与方恒喝了不少,后见端木崖来了又与他喝了几杯。
原那段木崖实名为端木崖,后得方恒介绍才知方芸萱所说的段木崖原姓端木,只方大小姐识字不多也为省事儿便一直唤他段大哥。
凌无双见端木崖堂堂七尺男儿,棱角分明,便赞方芸萱有眼光,两人本私下里说着话,也不知凤倾城何时凑了上来,那话便叫他听了去了,当下,那人便沉了脸色,眼底溢出不满来。
宴席散后,她便随着微熏的凤倾城回了迎春苑,前头那人走得飞快,似有意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凌无双见四处漆黑,只亮了几盏灯笼照着,生怕跌了也不敢走快,便提了裙裾悠悠走在后头。
到了院门口,见他在一旁站着,她停了步子看着他,忽地勾了唇角,上前去笑道:“驸马当我不识路吗?”
“我是怕你走错了路,随着芸萱去了翠竹居。”
“你是怕我去寻了你新结识的端木兄吧。”她轻易将他心思点破,看他双眸一冷,又道:“他武功出奇、剑术精湛,又是从关外来的,但他只是端木崖,不是我要找的人。”
凤倾城见她坦荡,忽觉自己小人了一回。夜风拂面,有了凉意,因饮了酒,风过之时吹散了身上的酒气,使得周遭弥散开一股浓厚的香气来,扑入他的鼻间。灯火之下,恍惚间只觉她绰约多姿,仙姿佚貌,迷了人眼。
他不由往她走近,伸手至半空中却不知该如何,便又收了回来垂在身侧,摸摸腰间才觉今日尚未随身带着折扇,如玉的面庞上微红,后颈之处一片热意,叫他无所适从。
“公主,您可回来了。”巧心突然从里面探出身子来,话落才惊觉他们之间异样,便缩着脑袋站在一旁,小声道:“奴婢等了您有一会儿了。”
凌无双轻嗅自己身上沾染的酒气,便吩咐巧心去备了热水给她沐浴,又看凤倾城还呆愣在一旁,便道:“可要让回生伺候了你沐浴?”
凤倾城看了看她,忽就咕哝道:“你我夫妻,为何不是你去伺候了我。”
“什么?”凌无双只见他唇瓣翕动,因他声音着实低遂也未听清他说了什么,便出声问了,谁想他却抚着头,跌跌撞撞地进了院内。
翌日,凤夫人谴了来说要她陪陪客人,凌无双一想便知她说的是方芸萱了,问了春兰才知凤倾城一早便随着凤老爷出去了,她回房换了衣裳后就领着巧心去了翠竹居。
还未进去便听闻里面传来一声娇呼声:“你是凤府的丫头,我是方家的小姐,我要出去你跟着作甚?就不怕我绑了你卖给土匪头子回去做了押寨夫人?”
“小姐,夫人命我伺候您,那我应当寸步不离您左右。”
那边方芸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听闻外面的动静便快步走至门边,见凌无双站在门口笑着,她也红了脸,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嫂子怎么来了?”
“这是要把哪里的丫头卖了呢?我可是听见了,倒是定要与我分赃。”
方芸萱跺着脚,“我吓唬她的话嫂子怎么能当真呢?都说了不让她跟着她偏要跟着,若是让她去了回来定要如实禀报给我爹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还让人跟不得了。”
“嫂子来找我所为何事?”
“你是府里的娇客,怕你闷得慌便来陪你说说话,谁知你这心思全到外面去了。”
方芸萱心思一动,贼贼地看着凌无双,扯了她一旁说话去了,“不如嫂子与我出去,如此一来我爹也不会说什么。”她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巧心,道:“就我们两出去谁也不带。”还未等她说话,她便扯了她往外走去,弄得身后的巧心忙跟了上来,原先那丫鬟一看,也一脸急切地跑了过来。
“怜儿,你家少夫人说了谁也不许跟着,不然便禀了管事了要他扣你月钱。”
那丫鬟一听,面露难色,有些委屈地瞧着凌无双,似是想让她做主。
凌无双见方芸萱有意不然怜儿跟着,虽不知她用意如何,但想她既不愿便有她的道理,遂顺了她的意留下了怜儿。
朱雀街向来热闹,正值初春,故而出行之人叫先前几月多了不少。
方芸萱挽了她的胳膊走在人群之中,不时回头看着尾随在后面的巧心,戚戚道:“嫂子,她不会将我们的行踪说了出去吧?”
凌无双瞧见路边买绣帕的摊子便拉了方芸萱凑了过去,她一边比着手里的两方帕子一边道:“不知你究竟要去哪里,如今说来我也好想想要不要随了你去。”
“我昨日在赌坊赢了不少银子,今日再去试试运气。”
听闻她要去赌坊,凌无双放了手里的帕子,朝她正色道:“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乃是非之地,你一个姑娘家去了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境?”
方芸萱颇不在乎道:“我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哪有那么娇气,对付那些只会蛮劲的粗壮汉子还是有两下子的,嫂子与我去了我也会保嫂子安然无虞。”
巧心听闻她要将自家主子带到那种地方去,忙上前说道:“公主乃千金之躯,怎能去那种地方,若是让太后老人家知道了,定会怪奴婢伺候得不周全。”
“你这小姑娘怕什么?我又不是将你家主子去卖了,有我在没人敢动她分毫。”
巧心急红了脸,见说她不动,便拦在凌无双身前,“方小姐武艺高强,若有什么也能应付,可我家主子从未去过那种地方,您就别拉了她去蹚浑水了。”
凌无双看方芸萱皱着小脸,便劝道:“我与你出来了便要为你安危负责,你要有什么闪失了我回去也不好交代,芸萱,莫要让嫂子为难,可好?前头有个戏园子,我们去听听戏,想吃什么我叫巧心买了给你。”
“我又不是小奶娃要人哄着。”她看凌无双也与她身边丫鬟一般不赞成她去,便就作罢了,只寻思着以后找了机会再去。
因戏园子就设在赌坊对面,凌无双带着她去戏园子时自然会经过那里,方芸萱见赌坊门口走出一名青衣儒衫男子,忙跑了过去。
凌无双怕她使诈要混进去,便叫了巧心追了过去。
“嫂子,我说话算数,只看到一位朋友了才来与他说些话。”方芸萱嘟着唇红与她道,又看了看身旁的青衣男子,道:“我嫂子今日要带我去听戏,明日我再来找金先生一博高下。”
“在下等着方小姐便是。”
凌无双见她无意进去也放了心,不由往她口中的金先生看了去,只见那人面上覆着金制面具,只露出口鼻来,黑发中参杂了几根银丝,一时也叫人看不出他的年岁来。
那人也朝她看了过来,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道:“夫人只管放心,小姐也只是来这里消遣,不会沉迷。”
凌无双笑笑,道:“进去者莫不想赚上一笔,贪欲犹如无底之洞,何时能收得了手呢?”
那人也笑笑,“那日后见了小姐,将她拒之门外便是。”
方芸萱唯恐他真听了凌无双的话将她拒之门外,便寻了借口拉了她要走,“呀呀呀,嫂子,戏已经开始了,咱们快些去吧,晚了可就错过了。”
因抵不过她的力气,凌无双被她挽着转身,却不撞上那金先生,那人反应极快,往后退了一步,凌无双看了他一眼,感觉甚是奇快,忽然瞥见他晃动的袖袍,心中一窒,那右边袖袍之内空无一物……
……
听了一出戏,因宫里见多了凌无双无过多感触,只是那方家小姐哭啼着出了戏楼,叫一旁的巧心想笑却不敢笑,凌无双劝了她一会儿她才止住了哭声,戏楼门口巧遇端木崖,便由端木崖哄着去吃采芝斋的桂花糕了。
“公主,那方小姐可真是心思脆弱。”
“她一向爽朗惯了,今日听戏也是头一回,感慨颇多罢了。”
她缓步走在路边,忽闻前面交谈之声,便抬了头看去,原是那金先生将客人送到了门口。
巧心也随她看了过去,道:“公主,那金先生真是个怪人。”
凌无双不语,只低头往前走去。
“公主,那不是驸马吗?”
“在哪里?”
“您瞧,就那间绸缎庄。”
她顺着巧心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看见凤倾城领着回生走了出来,可过不久又见一名女子从里面出来了,且直往他身边而去,拿了手里的帕子为他拭汗,然后巧笑着将帕子收进了袖中。
巧心见主子脸色愈来愈难看,暗恨自己何必多嘴,忙低了头站在一旁不作声了。
“巧心。”
“奴婢在。”
“今日气候如何?”
“气候正好,不觉严寒,也不燥热。”
“驸马何故一脸汗呢?”
“……奴婢不知。”
她微微勾唇,道:“我也不知,随我去问了便知。”
13第13章
秦媚儿,人如其名,生得妩媚多娇,独独钟情于凤家少爷、如今的驸马爷。
只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凤倾城虽知她心思但也是不为所动,只盼着她能将绸缎庄打点好。额上汗珠叫她拭了去,只觉她逾矩了,正欲对着秦媚儿冷脸之际,忽见凌无双迎面过来了,他心下一惊,既怕她当街损了他颜面又想看看她的反应如何,面上强自镇定着,朝回生使了眼色,便咳嗽一声拢了衣袂站稳了身型,翩翩如玉。
回生平日里随在凤倾城身后,早已将他的脾性摸透,此刻见他这般定是有事,便转了身子,待看到凌无双时颇为错愕,但很快便敛了思绪,躬身道:“少夫人。”
他的话使得秦媚儿脸上笑意一僵,跟着扭转纤腰转了过来细细看着凌无双的模样。
凌无双走至凤倾城身旁,逼得那秦媚儿不得不后退了一步,她佯装不自知地笑道:“方才与芸萱去看了戏,正要回去。”
凤倾城颔首,正有回去之意,见她堂堂一个公主,嫁了他也能在旁人面前敬他为夫,心中不由飘忽起来。他瞥了秦媚儿一眼,吩咐道:“日后有事,你让人去府上说一声,也不必事事都请了我。”
“是。”原先还柔情似水的人儿一下子变得老练起来,眼底却是不变,似是只有那么一人在她眼中,她甚至不曾看凌无双一眼,也不知是不敢亦或是不屑于此。
凌无双本就是有意刁难而来,待他们说完正事儿后便抽了巧心腰间的帕子,一手搭在凤倾城肩头上,一手捏了帕子要去给他擦脸,口中软软道:“瞧你满头大汗,做什么去了?”
凤倾城不可谓不惊,先是惊讶不说,此时竟恍不过神来了,只得愣愣地看着她的袖口自她臂上垂落露出纤细玉臂来,鼻息间尽是她身上的香气,又忆起她的话来,便轻声答道:“没做什么。”话音刚落便瞧见了止了动作望他,不由偏了脸,道:“试了几套云锦织造的衣裳。”
一旁的回生没作声,暗想主子可不是试了几套,足足六十套全叫他穿了个遍,若不是他劝着他是要将那些衣裳都带了回府了!
凌无双听他说了实话也不深究,便喊了他一同回去,却也没忘了那女子对他的举动。路上两人走在前头,回生和巧心跟在后头。
“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她原是千卉坊的绣娘,我请了她来我绸缎庄管事。”
“她可是对你有情?”
凤倾城得意,挑眉道:“这也能叫你知道?”
“能与驸马当街胡闹不顾声誉,可不就是对你存了情,若让人说起来也好算上你的不是,到时缠着你收了作妾,你顺水推舟岂不美事一桩?”
他一甩袖,脸色一沉,“怎从里嘴里说出来的就没我爱听的?你何时能学了人家以夫为天,奉行三从四德,我还纳妾做什么?”
她笑笑,压低了声音道:“你将我说的这般不贤,还与我靠的这么近做什么?”
他微微低头,看了眼两人相贴的袖袍,哼了哼便快步走上前去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似是等着她一般,可她走至他身边却是未作停留,将他落在后面了。
这下,凤倾城又是不满地哼哧起来,一路喋喋不休到府里。
“少爷,老爷在书房,请您去一趟。”
“所为何事?”
“小的不知。”
凌无双见他皱眉,叹道:“既然叫了你,你去了便是,好歹你也是公公独子,害别人也不会害了你。”
“……”凤倾城在心里将她骂了千百遍,想着回去了定要让她知道何为夫纲!
凌无双领着巧心回了迎春苑,一路过来花木都已抽枝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