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
“还记得九剑吗?”
巧心愣了愣,微张着唇看向她,半晌后才低声答道:“奴婢记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园子四周,见无人走过才松了一口气,“公主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脸上的带着淡淡笑意,她垂首看着石桌上的荷包,道:“今日若不是秦姑娘提及血楼,我怕是已经忘了他了。”
“秦姑娘提他做什么?莫不是……”她倏地收了口,因惊惧而揪紧了自己衣襟,“秦姑娘说什么了?”
“她倒是没说什么,端木公子说得可不少,如今的九剑已不是闯入上阳宫避难的剑客了,蓬山血楼真叫他收入囊中了。”她双臂抱肩趴在桌上,面颊紧贴着凉凉的桌面,一时间竟觉困扰至极。
……
恍惚记气陈年往事,她藏了一位受伤的少年,后来,那少年与她说:
“凌姑娘,待我夺回血楼便来寻你,我带你行走江湖……”
“原来你是公主……”
“你那未婚夫不要也罢,天下好男儿何其多……”
27第27章
连着好几日翠竹居也没传出什么动静来,就连方芸萱也甚少来迎春苑走动了,一时间凌无双觉得清静了不少,可没人在耳边闹腾了又觉得闷得慌。因秦媚儿提及血楼,她忧心了几日也没见有什么事发生,想来也只当她是无心一提,又想起许久不曾见到段天淮了,这日便赶上凤倾城去了城郊看地,她领了巧心一同去了泰丰赌坊,可进了里面却听人说金先生出去了。
赌坊之内人声鼎沸,她们在僻静的一角落唤来一名送茶水的小厮,那小厮疑惑地打量着她们二人,巧心看凌无双一眼,咳嗽一声后沉着嗓音问道:“金先生可有说去哪里了?”
“小的不知,来找先生的不止您二位,这些也都是要找先生一较高下的。”
凌无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一处坐了不少人,她正欲发问时那小厮又道:“先生只每月初八开赌,您二位可里面等着。”
“既然先生不在又有客人等着,今日便不打扰了。”
“哎,您慢走。”
如此,两人又回了府,遮遮掩掩地从后门进了去,那守门的是个膀粗腰圆的婆子,看着她们一身男装也没认得出来,紧挡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
“怎么,连少夫人都不让进了?”
那婆子又看了看她们二人,心上一惊,忙要叩首请罪。
“不怪你。”凌无双止住了她,巧心机灵,给了她一锭银子叫她不要张扬出去,那婆子唯唯诺诺直点头。
进了府内,凌无双忽地笑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月白色袍子,与巧心道:“这身衣裳回去了收着,扔了也怪可惜,说不定日后还会用到。”
巧心也是随着她第一次穿了男装,热乎劲还未过去,一听更是高兴了,“是。”
本以为回了迎春苑换了衣裳就天下太平了,可走到院门口时就看见双儿喜儿守在门口,在往里看去,门口摆了一张太师椅而凤倾城正坐在上面喝着茶。
凌无双脚下一滞,状似没看见里面的人,转身要往方芸萱所在的翠竹居走去。
巧心见状,忙道:“公主,您要去哪里?怎么着也要先回去换了这身衣裳啊,叫府里人看见了可不好。”
她瞪她一眼,张着唇欲言又止,巧心缩着头,委屈道:“奴婢是怕您被人说闲话。”
“凌无双,你可是要我出去请了你进来?”凤倾城藏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了过来,她不用转身都能料定他此刻得意的神情。
巧心像是见了鬼怪一般忙躲到凌无双身后去了,低语道:“公主,被驸马发现了。”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是穿了男装出门又不是红杏出墙,如此一想也没什么好忌惮的,缓缓转过身来,坦坦荡荡地走了进去了。
凤倾城翘着腿,手上拿着折扇翘着椅子的扶手,他慵懒侧身朝回生问道:“说说今日在街上看见什么了。”
回生偷偷瞧了凌无双一眼后又低下头来,不敢吭声。
“回生。”凤倾城拖着长长的尾音唤道,“可是要少爷给了颜色你看?”
想两边都是得罪人的事,可自己终究是随在少爷后头的,回生一咬牙,道:“奴才看见少夫人去了一家成衣铺子,出来时……换了一身……男装。”
凤倾城点头,将折扇在指尖绕了一圈,然后指向凌无双,道:“仔细看看可是换了身上这套。”
回生抬头,却见凌无双正朝这边瞪了过来,吓得他又埋下头,“……是这身衣服。”
凤倾城看凌无双一言不发,愈发得意起来,他轻咳一声,含笑扫了她一眼,开口道:“凌无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平日里看他是如沐春风今日看了却是分外糟心,这架势只差没叫上凤老爷与凤夫人来个三堂会审了,她想也不想就道:“无话可说。”说着她走过去揪住他散在肩头的墨发,“我看盛京府尹要让你来当才好,我出去一趟也值得你守在门口?闲了就去将安伯昨日送来的账本看看。”
“我娘吩咐了是给你的。”
“你我夫妻一场还分你我作甚?”她笑笑,扯了他的头发一拉,“还不让位,我这么站着挺累。”
凤倾城吃疼,哪儿能依了她?加之当着下人的面他又怎么肯退让?正正想给点儿厉害她瞧瞧时却触及到她柔软的胸前,脑中一片旖旎,竟乖乖起身让了座,他盯着她胸前瞧了会儿,挥退众人,眼看着一众人都走远了他才弯腰凑在她耳边道:“日后别穿这衣衫了,遮不住。”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循着他的视线低下了头,耳根一红,张开五指往他脸上扣了去,嗔道:“下流胚。”
“我只提醒你罢了。”如此说着他的眼神仍旧留恋在她胸前,凌无双恨恨地推了他一把,起身就往房里去了。
“恼羞成怒了?”
“跟你犯不着。”
“为夫也是怕你在外头吃了亏。”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吃亏。”
“那是你命好。”他紧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拿了衣衫去屏风后面换了他才止住了步子,双臂抱胸靠在一旁,“明日你过生辰,我得了一块上好翠玉,给你当礼物可好?”
许久也等不到她回话,若是不透着屏风能看到她的身影他还真要去一探究竟。
凌无双低头理着裙裾从里面出来了,心不在焉道:“以前都是嬷嬷给我做一碗寿面就好了,如今在宫外也吃不着了,要不你也给我去做一碗?”她抬起头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忽地笑了,走至他跟前捏着他的脸颊,“忘了驸马从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我这不是在刁难你吗?”
他伸手揽了她的腰肢将她拥在自己怀中,“你可不要小看了我的能耐。”
凌无双只当他是说狠话,并未理他。
翌日,她便被院里的嘈杂之声吵醒了,揉着眼睛下了床才唤了巧心进来。
巧心伺候着她梳洗了,试探着问道:“公主,您要不要去外头看看?”
“外头怎么了?”
“下人门都提了水等在院子里,只等驸马把厨房烧着了去扑火。”
闻言,凌无双拎了裙裾就往厨房去了,才踏出了房门就见院里的下人门都站在那儿,个个面色凝重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迎春苑中的厨房不及前院,此刻,一缕缕白烟从里面飘来,那厨娘见了她忙上前来,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道:“少夫人,您去劝劝少爷吧,烧了厨房事小万一伤了他我可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啊?”
只见那厨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往院里看了一遍没见着回生,心想他也是跟着在里头胡闹呢,这时还不知道凤倾城在里头做什么也枉为她当了这么久的少夫人了。
她走至厨房门口,伸手捂住口鼻,朝里面喊道:“这烟都要飘到爹娘那儿去了,你这是要他们都来看看凤家大少爷进了厨房吗?我昨天与你玩笑,你还当真了?会下厨的不止你一个,巧心也会啊。”
不多时,凤倾城果真出来了,一袭白衣沾满了灰烬,他拿了捂住口鼻的湿帕子,将她带到烟少的地方去了,凌无双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竟笑出了声来,拿了他手里的帕子垫着脚帮他擦着脸上的灰,“你这不是在折我的寿吗?”
他啐一口,瞪着她道:“胡说,要折也是折我自己的,与你无关。”
莫名的,她心中一暖,不由贪恋地看着他,笑笑,“等你过生辰了我也煮了寿面给你吃。”
他眼中满是欣喜,可随后又垮下了肩头,“那还要等到明年。”
“正月初一,我记着呢。”
他像是孩子般又笑了起来,甚是迅速地在她脸上一吻,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又进了厨房去了。
……
凤倾城亲自为凌无双煮了面,回生被叫着生火,出来时一脸乌黑,呛得直掉眼泪。
她吃着那面,虽不是多美味却也能下口。
“怎么样?熟了吗?”凤倾城急急问道:“好吃吗?”
“盐少了。”
“再加点儿?”
“算了,我能吃得下去。”
这边,他们二人柔情蜜意,那边一众人忙着收拾凌乱的厨房。
不久后,宫里奉了德熙帝与太后旨意,送了东西过来,凤夫人也是亲自过来看了看,待听闻凤倾城煮了面时不由笑了,吃味道:“城儿还从未给我和他爹弄这些。”
“我怕你吃不下。”
“嘴贫。”
凤夫人有意请了她去前院用膳,她婉拒道:“不必了。”
如此,凤夫人也没再坚持,也知她向来不庆贺生辰,便留下礼物回了前院。
凌无双叫巧心将那些礼物都收了起来,惹得凤倾城甚是疑惑,素来爱珍宝的人怎就不好奇呢?他卷了书册挑起她的下颚,问道:“不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万一有了价值连城的东西怎么办?”
她想了想,垂下手接着绣着手里的东西,低声道:“凤倾城,你的一碗面,值千金。”
他沾沾自喜起来,昂头挺胸,道:“本少爷出手的东西能跟街头几个铜板的相比?”
她瞥他一眼,小腹突然疼了起来,她放了手里的东西捂着自己的小腹,皱眉道:“可是吃了闹肚子。”
凤倾城一愣,忙从椅子上起身,扶着她就要去茅房。
“我自己去。”
“不行,我陪你去。”
“……我让巧心随我去。”
“也好,我叫回生去请大夫来看看。”
28第28章
“依奴婢看驸马就不曾伺候过人,公主您吃他一碗寿面也不知幸还是不幸,早知您就不该吃了那面,这会儿闹了肚子可好了……”
凌无双听她语气似是恨不得将凤倾城抓入府衙定罪。
“让驸马听了去可别求着我去为你求情,他治不了我可是治得了你们,我看这府里你还是第一个敢说他不是的丫头,要给他抓住了可不就得严惩,杀一儆百。”
巧心努努嘴,闷头道:“奴婢就是趁着驸马不在才敢说说。”
凌无双由她搀扶着缓步走在园中小道上,想起她随在自己身边已经有些年了,在宫里时宫人见了她总会唤声“巧心姐姐”,如今在凤府也只自己这么个帮她说话的人了。她陡然停下步子,侧身看她,笑道:" 且不说我,日后你嫁了人家,你相公也如他这般,你是吃还是不吃?"
巧心蓦地红了脸,低头不语。
她揉揉仍旧抽疼的小腹,暗想,若是有个真心相待的人,爱极了怕是连毒药都能喝了。
迎春苑内闹腾了一番后终于等来了大夫,凤倾城等了许久也不见凌无双回来,愈发焦躁起来,他唤来回生,吩咐道:"去瞧瞧少夫人怎么样了。"
回生一愣,甚是为难地看着他,低着声音道:"少爷,您要奴才去怕是不妥,不如叫了春兰她们去看看。"
凤倾城诡异地看了他一眼,轻拂衣袂,懒懒地倚在柱上,微眯着眸子似笑非笑道:"回生,该是成家的年纪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这时,他瞥见远远走来的人,心中大喜,复又低了头,正色道:"少夫人来了。"
闻言,凤倾城不再含笑,俊朗面庞之上尽是歉疚,他直起身子向她看了去,待她走近了忙拉了她的手过来,触手一片冰凉,他又蹙眉道:“手上这么凉。”
“你当我天生体寒就好,不必过分自责。”
他殷勤地搀了她进屋,哼哼道:“我若是真不自责你可要指着我鼻子骂我没良心了。”偷偷瞄了眼她的腰身,不放心问道:“真吃坏肚子了?我吃了不是挺好吗,也不见着上吐下泻。”
她扫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在他手上掐了一把,道:“许是昨夜受凉了。”
她不知凤倾城请了哪里的大夫来,进了屋便见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坐在屋子中央的雕花梨木桌旁,桌上摆着软垫红绳,只等着她过去坐下。
那大夫朝他们行了礼,先是将凌无双打量了一遍才给她诊脉,他抚着自己胡子轻摇着头,长嘘一声,道:“依老夫看少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只受了些凉气,少爷忧心了。”
“不是吃坏了肚子?”
“倒也不全是。”
凤倾城看向凌无双,见她耳边碎发垂了下来便替她别到耳后去了,他旁若无人地揉着她的耳垂,笑呵呵道:“如何?大夫可没说是我害的。”
那大夫咳嗽一声,瞅了他们二人一眼,老脸微红。
凌无双适时地挡开他的手,正襟危坐,缓声问道:“可还有什么不对的?”
“呵呵,老夫方才已经说了,少夫人并无大碍,这几日注意饮食就好。另……”他略一停顿,沉吟道:“老夫看少夫人脉象,指下如盘走珠既快且滑……”
凤倾城未等他说完就急急问道:“怎么治?”
大夫缓缓起身,拱手道:“少夫人这是喜脉,静养就好。”
“啊?”两人具是一愣,那大夫又道:“一会儿开了方子直接从药铺抓了药让人送来,少爷不必当它疑难杂症。”
凌无双瞧着大夫慈眉善目,一时竟觉不真切起来,她伸手覆上小腹,与平日无异可此时却是多了个小东西在里头……
凤倾城对那大夫赏了又赏,还亲自将他送出了院子,眉眼含笑倒有几分傻气,回生见着不忍提醒道:“少爷,可要去禀了老爷夫人?”
他掩不住的得意,摇着扇子道:“去吧,再给太后宫里送个信,叫她高兴高兴。”
说罢他便疾步往屋里去了,才进了门就扬声道:“凌无双,我要当爹了!”他走至她身旁又在她耳边重复道:“我要当爹了。”
“它喊我娘可未必喊你爹。”
“凌无双!你就是见不得我高兴!”他扣着她的脑袋在自己腰间,恨恨道:“它就是我儿子。”
她抓住他的手,从他腰间抬起头来,脸上红红的,问道:“女儿呢?”
他偏头想了想,很是认真,半晌后才严肃道:“凌无双,我们还是要个女儿了,女儿多好,乖巧聪明,随了我就更好了,将来定是倾国倾城,想做我女婿的还要排队。”他觑她一眼,小声道:“随了你只能落个第二。”
“生儿子生儿子 ,不是儿子我不生了……”
突然被他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抓了他的耳朵斥道:“你做什么?”
他抱着她走进里间,径直往床榻走了去,眨着眼道:“你说呢?”
凌无双看着他直想撕了他脸皮,才坐到床榻上她就扯了被子往里去了,扬手指向他,义正言辞道:“你可别忘了大夫说了不宜房事,你敢胡闹试试看。”
凤倾城耸耸肩,抖开被子,作势就要去抓她,看她猛地闭上眼他又笑道:“谁要动你了?好心给你铺了床你不要就算了,一会儿来了人可别跟我喊累。”
闻言,她拥着被子在胸前,咳嗽一声后甚是端庄地抚着头上发髻,拔了簪子又重新插好,“谁要来?”
“你猜。”
她支着头想了想,道:“你娘?”
“还有我爹,若无意外我娘还会指派几名麽麽来伺候,你先躺着,有事儿我帮你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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