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棋又送来荷花芯茶,武宁伺候着四阿哥用了,四阿哥啜了一口,闻到那茶香中带着淡淡荷香气扑面而来,武宁在边上解释着自己用茶包放在荷花花心里过夜的办法,四阿哥听了,哑然失笑道:“虽是一脑袋鬼主意,但都不失风雅。”。又躺了一会儿,闭目养神了一瞬,自觉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起身携了武宁的手,两人一起进了里屋。
四阿哥一眼见自己前日命苏培盛送来武宁这里的木箱子居然还堆在墙边,一怔,道:“奴才们没帮你收拾么?”,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不悦,说话时,眼睛扫过珠棋。珠棋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不敢说话,只是簌簌地拿眼角瞥着自家主子。
她是实心眼,没想到四爷送来的东西,无论主子喜欢与否,总是要捧场地拿出来用上一阵子才是,武宁愣怔了一下,赶紧上前挡在主其面前,帮着她说话:“东西都看过了,有几样实在是很喜欢,正因如此,才舍不得拿出来用,又不想收到库房里。”。
四阿哥不戳破她,只道:“这叫什么话?东西就是给人用的,再娇贵的东西,又能比得上人?”。说时,心里略有些怜惜,想着若是武宁能生下个阿哥,自己也要帮着她提上去。
毕竟她阿玛兄弟的状况放在那里,又没有子嗣,若是眼下便急不可耐地硬扶上位,反而是害了她。
越是喜欢,越要为之考虑深远。
四阿哥收回神,对着珠棋扬了扬下巴,珠棋会意,连忙起身过去,将那箱子开启了,武宁见其中一套梅花形的黑漆碗,很是简朴:一共有六只,每一只都做成了梅花形状,六只摆在一起,一色儿地乌雅透光。
最大的一只约莫两寸口径,腹也最深、旁边的五只则尺寸比它略小一些,都有凹下去的边楞,一全套拿出来放在桌案上,就好像开了一朵黑色梅花,珠棋将那大碗放在中间当花心,别的五只正好是五朵花瓣,排列在花心周围,别有意趣。
四阿哥道:“这一路去的地方,本也没什么繁华盛景,这一套碟子随是粗陋了些,却有个小机关,我觉得有些意思,便带给你。”,说着让边上人送水壶来。珠棋递上了一只水晶壶,细长口,大腹,储水深,正适合倒水。武宁睁大了眼望向四阿哥道:“机关?”,又将那只碗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见那碗底十分寻常,只是刻了些工匠造坊的名号,她看完了,将碗放回桌上。
四阿哥微微一笑,道:“看仔细了!”,说着提水慢慢注入。
水声潺潺,武宁仔细看着,心里犯嘀咕道:难不成这碗还能神奇到把注入内里的清水变成美酒?
却见不多时,那碗底显出一朵梅花,接着,又是一朵、一朵……水倒满了,整个碗内都显出了漫天梅花,每一朵梅花都极小极细微,却又做得精致无比,连花蕊的细节处都处理得各不相同:有含苞待放的,有完全盛放的、有开了一半凋残的、有正面的、有侧面的。
武宁和一边站着的珠棋都看得呆住了,珠棋半晌才拍手,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太厉害了!这是怎么做出来的?真好看!”,四阿哥见她欢喜得紧,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还是小孩子心性。
梅花碗上的这种工艺,武宁看着倒是眼熟,她想到了在现代社会时,买过一种“遇水开花”的“樱花伞”——这种伞,平时里看着和普通的伞一般无二,但是下雨天拿出来时,雨水打在伞面上,伞面受潮雨水,就会立刻显出朵朵樱花图案,举着这样一把樱花伞走在雨中,简直太有趣了!
武宁估计着这梅花碗和樱花伞大抵是差不多原理。倘若用这样的餐具来装美酒或是清汤,水波荡漾中梅花点点,一定雅致的很。这种黑色的底子并不多见,典雅肃重,倒是该配上什么颜色的菜肴才好看呢?
四阿哥看她傻乎乎地盯着梅花碗出神,他是了解武宁的,便揉了揉武宁鬓发道:“你若是喜欢,改日我让他们烧一全套梅兰竹菊的送来。只是有一样,这必须是黑漆底子,换了别的可做不来。”。
武宁心满意足,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向四阿哥身边凑近了些,伸手勾住了他两根手指,撒娇地轻轻晃了晃,四阿哥假意瞪了她一眼,将手抽了出来,武宁又拽住了四阿哥的袖子晃了晃。
四阿哥嘴角翘起,反手握住了她另一只手,却觉触感有异,翻转过她的手看了看。武宁这时候反应倒快,极快速地将手向后一缩,想要抽回来,四阿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她抽回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一点点掰开武宁的手掌,武宁不敢跟阿哥对抗,只好张开了手——掌心上,赫然两道一寸来长的伤痕,一处已经结了紫黑色的血痂,另一处微微肿胀着,露出粉红色的伤口皮肉,因着上了药,倒也不觉得如何疼。
“怎么弄的?”,四阿哥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沉声问道。
武宁硬着头皮缩了缩脖子,道:“没什么,是我自己做屏风时不小心,跟他们没关系。”。
四阿哥眉毛越皱越紧,“自己做屏风?”。
他的女人,堂堂四皇子府上的庶福晋,亲自和奴才们搅和在一起,做屏风?
那些奴才们也不劝阻着?
简直是荒谬!
四阿哥开了口:“参加这事儿的人,现在都拖下去!一人二十板子。”。
一屋子的人簌簌地全跪下去了。
武宁吓了一跳,本能地抬起头来,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拽住四爷的衣襟,道:“爷……他们不是存心的,是我看他们总是领会不了我的意思,我又着急,才亲自动手……”。
四阿哥瞪了她一眼,意思是:“我好心为你,你还废话!”,武宁被他眼神一吓,后半截话倒是咽了进去,只是吞吞吐吐地道:“珠棋是我娘家的人,总别打了罢!”。
四阿哥扫了珠棋一眼,珠棋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地,大抵是吓坏了,虽然有武格格替她说情,这还不如不说呢!她是主子身边最得力、最亲近的人,按道理论,她是该头一个拦着主子的。
四阿哥眼神缓了缓,道:“珠棋,延后半个月再领!省得你们主子身边没个用惯了的奴才伺候!”。
一屋子人趴在地上谢恩,还不敢露出哭丧脸来。武宁看了,心里老大不忍,还有些说不出的歉疚——毕竟事情因她而起,其实那些奴才不是没拦,但她是主子,若挽了袖子铁了心要自己亲自动手编制屏风,那些奴才难道还能真把她架出去不成?
外面噼里啪啦的板子开始打了起来,武宁坐在屋里很是不安,虽然面对着四阿哥,可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就往院子里飘去了。她也知道,四阿哥这是在替她拾掇奴才,替她立威,可屋外忍不住的呜咽声、打板子声还是让她心里一抽一抽的——到底都是自己院子里的人,跟府里其他奴才还是不一样的。
想想从前刚入府时,那满满的自信,简直是太……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如果不是四阿哥宠着她护着她,有意无意地撑着她,就凭她那么些自以为是的小伎俩?
武宁想着这一路行来,倒是有些细思恐极的后知后觉,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四阿哥没待板子打完就离了武宁院子,苏培盛本以为他是要回上书房的,谁知道四阿哥径直向李格格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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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侧福晋
刚进门;四阿哥就闻见了一股辣味;呛得他眼泪险些出来。
孕妇口重;他虽是说过要李格格吃得清淡些;但李格格见他不常来,早就放开了规矩;只照着自己的口味;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都说酸儿辣女,李格格身边的下人们见李格格整日就嚷着要吃辣,背地里的都说李格格怕是要生个小格格了。
因为肚子越发大了;李格格在屋子里穿的也随意,头发只是松松地编了个鞭子垂在脑后;图省事,也图凉快。四阿哥过来是临时起意,并没有让人通报,她措手不及,坐在桌边含着筷子望向四阿哥,带了点欢喜,带了点尴尬,待得反应过来要起身行礼,四阿哥摆摆手让她免了,一撩袍子下摆入了座,李格格这才反应过来,道:“爷用过膳了吗?”。
四阿哥没答话,见一桌子菜不是麻辣豆腐羹就是辣子鸡、连几盘子蔬菜都是配了红辣椒的,红绿相映,大热天看了就觉得心里烦躁,抬眼看了眼锦画:“怎么都是辣的?”。
锦画扑通就跪下了:“回四爷的话……”,李格格赶紧挡在锦画身前道:“是我让她们去膳房特意点的,口味重一点,能下饭!”,又看看桌上,根本没几道四阿哥能下筷子的菜,踌躇了一下,道:“爷没得菜吃了吧……不然我让人去膳房再另外叫几道。”。
四阿哥看她满面的大汗,也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被辣的,随手举了筷子向着看上去最不辣的一盘菜出手。刚送进口,也没什么感觉,嚼了几口后,那辣味忽然像爆炸一样直从舌根下发散开来,瞬间呛满了整个口腔。
好辣!
四阿哥被生生辣出了眼泪。
李格格连忙起身倒了一盏凉茶递给四阿哥,锦画赶紧端上刚准备好的水果拼盘,那盘中有西瓜、有甜瓜,都是切成一小块就能入口的大小,方便主子们食用,免得果汁滴在衣襟上,沾污了衣裳。四阿哥见了果盘,就手放下茶盏,大口连吃吞了几块水果下去,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才好些,见李格格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冲她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又顺口道:“倒是难得见到你这里用果盘。”。说着用银质小叉取了一块西瓜,又送入口中。
李格格微笑道:“妾身平日里的确是很少用这些瓜果,太医也说了,有孕的人,寒凉瓜果不能贪吃,这不还是天气实在太热了,才少上一点”。
四阿哥心念一动,忽然望向李格格道:“从前无孕之时,你瓜果吃得也少么?”,李格格不明其意,点了点头。
四阿哥若有所思的,望向锦画道:“你们主子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拣最多的说来听听。”,锦画一愣,看了一眼李格格,将主子平日所爱之食列了出来,果然都是些阳气生发、温热补气的食物。
武氏院子里。
二十大板一数到,人人都跟被抽了筋剥了皮似地从长凳下跌落了下来。还得踉跄着去给武格格谢恩。
武宁安慰了大家一番,又让珠棋拿了化瘀活血的药膏分给各人。看各人哭得如丧考妣一般,泪眼婆娑地还不忘满口谢格格恩典,虽知道是在她这个心软的主子面前博同情,也不由得心里抽搐了一下。
她本还想分荷包银钱给大家,想想还是忍住了:四阿哥又是黑脸又是打板子,前脚刚走,她这里就又是安慰又是发银子,这不是跟四阿哥唱对台戏嘛!
这一趟风波,就此也算告一段落。过了几日,武宁倒是渐渐地发现了另一件事:平日里餐点后的水果不见了。
她是最爱吃西瓜的,让珠棋帮着挑掉西瓜子,用小圆勺挖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加上冰块冻起来,放在水晶碗里,晶莹剔透地送上来,碗边上被水汽蒸了一层密密的水珠子,手指一抹过就是蜿蜒的痕迹。
这样一碗西瓜,看着就凉快,更别提捧着它坐在冰山旁边吃了。
然而这几天,她连西瓜的影子都没看见。
起初,武宁还忍了几天没问,后来实在没忍住,问珠棋和清明,两人都只是支支吾吾,直到四爷亲自说了原因。
“口腹之欲罢了,你忍一忍,女子是不能碰这些寒凉之物的,”,他很温柔地对武宁道:“尤其是像你这样,把瓜果当饭吃,更是胡闹!”。
“……?”,她没反应过来。
“冰的东西也不准碰,冷水不能喝,凉茶也不行。”四阿哥一转眼看见了冰山,指着斩钉截铁地道:“冰山,也不能常在屋子里放着,让人给你移到外边去,热的厉害的时候可以出来坐上一坐。”,他说上了瘾,站起身,指着床:“这张象牙凉席收起来,太凉了!”。
武宁:“……”。
四阿哥满屋审查了一遍,一跺脚转身,满面肃容地对武宁道:“趁早给爷生个孩子出来。”。
武宁先是一脸茫然地听着四阿哥说“这个不许”、“那个不许”,待到后来听见“生个孩子”,反应过来,脸上顿时就红了,眼神下意识地往自己肚子上飘去。
珠棋识相地对着屋子里人使了眼色,带着满屋子下人出去了,一个小婢女呆头呆脑地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珠棋一脚上去,踢在她小腿肚上,小婢女踉踉跄跄地一头扎了出去。
四阿哥伸手将武宁拉在自己身上,让她半坐半靠着。两人身上都出了汗,黏黏腻腻地沾着单衣。四阿哥不撤手,武宁也舍不得放手,他揽着她的腰,她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两个身影并做了一个。
胤禛的手掌虚虚地滑过武宁的肚子,忽然忍不住想象:若是这里面有一只小小的手跟着自己的手掌一起动作,那该多好?
他的骨血,她身上掉下的肉。
他们两人的孩子。
“你加把劲……”,后面的话他没说,他知道武宁听懂了,于是跳过去,直接道:“我也好向皇阿玛请封,封你为侧福晋。”。
武宁心里一震。
历史上那位颇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宁妃,一生无子无女,居然能在雍正登基后期被追封为妃。可见这个女子在雍正心里地位绝对不一般。
只是,这么早就发动了吗?
她这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难道可以逆天改命,怀上皇孙,从而有与历史不同的走向?
安嬷嬷等候在四阿哥书房外,这还是她屈指可数的几次离了后院来前院的机会。安嬷嬷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位主子特地找了自己来,是为着什么事?
方才还在正院里伺候福晋的她,见苏培盛手下徒弟来请,已经大致猜到了几分,却也不敢肯定。眼瞅着天光移了不少,四阿哥才优哉游哉地回来,坐在书桌后,将桌案上新来的文卷粗略掀了掀,这才让苏培盛唤安嬷嬷进来。
嬷嬷一路进来,给四阿哥行了礼,四阿哥让她起来说话——安嬷嬷不同于福晋身边那些嫡系嬷嬷,她是内务府里出来的。除却这一层,便是福晋的面子,也是要考虑到的。
苏培盛躬身守在书房门前。
房里的交谈声并不大,偶尔会有些高高低低的起伏,以四阿哥问为主,以安嬷嬷答为辅。他听不清关键字眼,只能从音调的高低判断:四阿哥的情绪还算平和,没有起伏。
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福晋歪在小炕桌上,也琢磨着。
她在心中暗暗把最近几个月的事情想了想:四阿哥随天子南巡,府中一切平静,李格格照常养着胎,武宁和宋氏都是自个儿忙自个儿的。
阿弥陀佛!
府里这三个,李格格是好打发的,武格格是不爱起事的,宋格格自从做额娘以后,多多少少要为孩子考虑,也算是安静了一阵子。福晋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四阿哥的用意。
她面色不宁地等待着安嬷嬷回来,一碗蜂蜜枣茶热了几回端上来,她都没喝上几口,好不容易听见外面动静,福晋立即打起了精神,且沉住气,等着安嬷嬷进来。
安嬷嬷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微微拢了肩膀进了房。福晋见她这样,心先是沉了三分,随即不动声色道:“嬷嬷回来了?爷那儿一切都好罢?”。
安嬷嬷暗暗叫苦,不敢抬头,只是道:“回福晋的话,四爷一切都好。四爷叫老奴过去,是……是……”。
她把四阿哥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想了无数种出口的方式,最后决定还是用最简洁直白的话语速战速决。
顶着福晋针尖一样的视线,安嬷嬷苦笑着抬起头,道:“四爷吩咐,从明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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