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鸣安、叶先生是坐在洞穴的最里面,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刑鸣安属下的两个分舵主,四个副舵主,以及叶先生麾下的四个人。
然而,在叶先生话音落定之后,出声否决他意思的人,竟然他的手下——鼠老大。
“叶先生,您一向是我斩龙帮的第一智囊,我等兄妹素来敬佩,并心甘情愿供您驱使,按理说,不管您提出什么样的建议,我们几个都该站在您这边,支持您才对。可这一次,我们兄妹决定支持邢堂主。正如邢堂主所说,只要杀掉岳肃,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现在身边不过三千人,又是深入太行,就算都是精锐,后面还有援军支援,但我们终究还是有一半以上的机会。朝廷兵马,一向疏于历练,就算是精锐,也没有打过什么硬仗,能精锐到哪里?好似我们劫军饷之时,押运军饷的三千人马,应该也算是朝廷的精锐吧,可我们不过出动了一千多人,就把他们打的人仰马翻,抱头鼠窜,乖乖的将军饷留下。所以,属下以为,岳肃身边的那所谓的‘三千精锐’,并不足为惧。至于说他后面的上万援军,据他能有近二百里,想要赶来驰援,最快也要两天。有两天的时间,咱们早把岳肃给一锅端了,岂容他们驰援。”鼠老大郎朗地说道:“所以,我以为,只要我们计划周密,除掉岳肃,并非难事。”
这一回,鼠老大没有站在叶先生这一边,其实原因很简单,他迫切的想要岳肃死。他们兄弟姐妹一共十二人,分别以十二生肖命名,情同手足不说,而且还是世代相交,感情方面,比那亲兄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十二个兄弟,有八个或直接、或间接死在岳肃的手上。你说活着的四人,岂能不恨岳肃恨得要死。可以说,当日在得知岳肃孤军深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算全力劫杀岳肃,跟岳肃拼一个你死我活,可因为叶先生和刑鸣安分析出岳肃这是以身做饵,决战的计划才搁浅。他们兄妹四人,也是相当的气馁。眼下,刑鸣安主张和岳肃决战,而叶先生仍是反对,鼠老大也不想再次放过这个机会,所以站出来反对叶先生。
当他把话说完,刑鸣安咳嗽一声,说道:“鼠兄的话说的不错,邢某十分赞成,现在放岳肃离开,无疑纵虎归山。叶先生,邢某想请问一句,如果让岳肃离去,我等确实可以安然无恙,可主公那边怎么办,飞狐口离陕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旦他赶到之时,主公还没有拿下潼关,则大事去矣。你说咱们可以趁岳肃离去之时,杀出飞狐口,攻打北京,让紫禁城震上一震,可就凭咱们这点人,到了北京城,还不是自取灭亡。咱们以往在周边小打小闹,朝廷不知咱们虚实,会有几分忌惮,可等离北京城近了,实力如何,当即暴露,不用咱们去打,官兵就来打咱们了。叶先生号称足智多谋,斩龙帮第一智囊,难道连这一点都考虑不到么?”
说到最后,刑鸣安紧紧盯着叶先生,等待他的回答。
“这……”叶先生平生第一次被人问住。其实他也明白,依眼下局势来看,和岳肃决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他打心底不愿和岳肃正面交锋,他想逃避。不过叶先生的反应还是相当的快,只见他旋即微微一笑,说道:“刑堂主,鼠老大刚才说的确实在理,岳肃的援军依眼下来看,确有近二百里的距离。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刚刚咱们的人回来报信,往来就要走上一天,这一天岳肃能行军多少,还是未知之数。倘行军六十里,那和援军的距离就要缩短六十里。咱们赶过去半路劫杀,起码又需要一天的时间,这就是缩短六十里。咱们赶到之后,绝不可能立刻发起进攻,毕竟我们走的路颠簸崎岖,相较于岳肃的人马,更为消耗体力,直接进攻,好似强弩之末势难穿鲁缟。这还只是岳肃往回赶的路程,他的援军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仍会继续前进,两天时间,正好可以汇合,到时我们不但白走一趟,还有可能暴露行踪。”
“叶先生说的这番话才是在理上,考虑的果然周到,邢某佩服。不过咱们已经在沿途派人打探,估计再等一两个时辰,监视岳肃大营的人就能赶回来报信。且看岳肃是否拔营返回,这一日走了多远,咱们再做定夺。不过邢某认为,岳肃的将令是告诉后军收拾,准备赶赴陕西的,接应的人在明日应该可以收到他的军令,待咱们赶到之时,他们肯定还没有汇合。现在时间紧迫,咱们也别在这等着了,现在就出发,赶在岳肃到来之前,布置好一切。”刑鸣安微笑地说道。
“也好。”叶先生见刑鸣安主意已定,自己万难改变,只好点头说道。要知道,这里的人,可都是白虎堂的人。
随后,刑鸣安立刻派人前去接应守在岳肃大营那边的探子。之所以这么做,实在也是想尽快得到消息,再怎么说,在前面监视的人,走这么远的路,估计没等到牛角峰,也得累个够呛,而且还不知道大军已经出发。
跟着,他又通知部下,吃过晚饭之后,准备好三天的干粮,然后出发。
所谓兵贵神速,刑鸣安可不想错过这个劫杀岳肃的机会。
吃过晚饭,带齐了干粮,叛匪下得牛角峰,前往岳肃回程的必经之路。这个位置,必然要取在岳肃和金蝉部之间的位置,最好是距离岳肃那边近,距离金蝉那边远,这样才方便劫杀,令援军不能及时赶到。
一路之上,刑鸣安和叶先生等首脑,一边走还一边商量对策。
“叶先生,岳肃胆敢率三千人马做饵,想必是深有把握,其兵马不能说是特别精锐,起码也是他的军中最为得力的。咱们这么贸贸然强攻,单凭新近招来的百姓,胜算怕是不大。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想一个办法,能智取就不要强攻。”刑鸣安说道。
“我们沿路设伏,已然算是站了先机,若说智取么……”既然一定要面对岳肃,那就只能站在斩龙帮这一边。叶先生思量一下,说道:“岳肃行军谨慎,一路之上,都派前哨探查地形,想要纵火、埋伏,实在太难。扎营之时,也皆选宽阔之处,周边无险之地,即便袭营,也占不到太多便宜。所以我想,咱们不如来一个以逸待劳,算好他的行军路程,沿路等他。在他的兵马行了一天,人困马乏,快要扎营的时候,咱们直接迎面杀出,和他决一死战。再遣一支偏师,藏于岳肃身后,到时两下夹击,定获全功。”
叶先生说完计策,刑鸣安连连点头,说道:“叶先生果然高见。就按先生之策,以逸待劳、前后夹击,和岳肃一决死战!”
他这边商量好对策,又走了能有一个时辰,派出接应的两拨叛匪沿路追了上来,将打探来的情况,详细报告给刑鸣安。
今天岳肃果然掉头原路返回,不过走的路程还和以前一样多,仍旧四十里,当初在哪扎营,现在还在那扎营。
听说竟没有着急赶路的意思,刑鸣安和叶先生为难起来。他们的计策是以逸待劳,兵马一日走六十里,倒是能比较疲劳,可要是走四十里,能累到哪去,走走歇歇,和游山玩水都没有什么区别,遇到敌人,该打照样有劲打。
以逸待劳是行不通了,前后夹击,倒是可行,只是把握要降低不少。于路之上,几个头领又接着商量起来,整整走了一夜,却也没商量出什么好办法,大家清晨寻了个地方休息。
秋末冬初的日子,大清早,天可是很寒的,叛匪一夜的路,困乏是困乏,可天这么冷,睡起来也真够遭罪的。别看生了火,也架不住身上衣衫单薄。
看到手下如此,刑鸣安不禁摇了摇头,说道:“叶先生,不管岳肃是不是有心引诱,到底会不会真走,咱们都要尽快和他决一死战。”说着,他用手指着不远处围坐在火堆旁的一众叛匪,又道:“转眼就要入冬了,岳肃的兵马,有朝廷供给,吃得饱、穿的暖,就算在飞狐口下在驻扎两个月,也没什么。可咱们呢,粮草倒是够,可弟兄们缺少过冬的衣服,这大山之上,更为寒冷,不出两个月,人都得冻僵了。”
天气太冷,确实也是个主要因素,叶先生顺着刑鸣安手指,看向那些冻得发抖的手下们,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看来只能速战速决。只是现在,岳肃回师路上,还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即便两路夹击,也未必有多少胜算啊。”
“唉……”刑鸣安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抬头朝远处望去。
作为斩龙帮的高层,刑鸣安自然不会白痴的以为岳肃的兵马就那么好对付,劫杀岳肃,与岳肃一决死战,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他明白,岳肃只要赶到陕西,而主公又没有拿下潼关,在整个斩龙帮便就此毁了。所以,他只能走这步棋。
突然间,远处的一番风景,前面的一道风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看到这里,刑鸣安的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他忍不住兴奋地说道:“我怎么才想到这个地方呢?”
第082章 偷袭
岳肃回师的第一日,只行军四十里,还和来时一样,不紧不慢。是否会有叛匪前来劫杀,他和蒋杰都不敢保证,但必须小心。走六十里山路,士兵必然疲惫,四十里的话,放慢脚步,走走歇歇,哪怕突然遇到敌人,部队照样有足够的战斗力。
第二天,岳肃照样只行军四十里,到了地方,就安营扎寨,造饭休息。
中军帐内,岳肃只留下蒋杰在里面,将其他人全部屏退。铁虬等人出帐之后,岳肃才看向蒋杰,说道:“蒋先生,这都两天了,叛匪还没有出现。你看是他们没有收到消息,还是收到消息不敢来呢?”
原来,那传信兵泄漏出去的军情,乃是岳肃故意让他们这样做的。这也是蒋杰的计策,他断定,叛匪肯定会派人沿路监视,甚是会在每一次扎营的地方,安排人盯梢,原因很简单,岳肃的兵马过去,后面的援军,几日后就会赶到,在崇山峻岭,山路难行,不提前派人怎么能行。
至于说泄漏出去的军情为什么会和斩龙帮的计划大概相符,原因更加简单,倘若自己是叛匪,当然也会这么布属。而陕西那边的军情,确实是送来了,没有说的那么糟,庆阳府尚未失守,陕西巡抚孙居相正极力调动兵马增援。只是山西那边,增援实力很不给力,在半路遇到斩龙帮的袭扰,便寸步不前。孙居相送来告急文书,希望岳肃尽快前往陕西主持大局。
于是,岳肃和蒋杰定下方略,回军路上小心戒备,能把叛匪引出来消灭,那是最好,要是引不出来,下山之后,留金蝉率五千人马在飞狐口下小心防范,其余兵马,赶往陕西。
“大人,叛匪是否收到我们估计散出的消息,这点末将也不敢确定,但我们回师的消息,他们肯定会知道。大人回师做何,他们自然也要猜测一番,我想最起码也能想到,大人这是打算提兵前往陕西。我们虽然不知山上的叛匪到底是什么来路,但肯定不是一般的山贼,因为山贼是不敢劫朝廷军饷的,所以说肯定和叛匪有关,不是白莲教,就是那个什么斩龙帮。白莲教的可能,末将以为要小上一些,必将白莲教不管打到哪里,去哪里抢掠,都会传教,蛊惑百姓。山上的叛匪在周边骚扰过数日,别看招兵囤粮,却没有传教,这和白莲教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因此,末将以为,斩龙帮的可能性要高上一些。只要他们是斩龙帮的人,末将就敢确定,他们一定会伺机劫杀大人。”说到最后,蒋杰的语气十分坚定。
“先生为何这么肯定?”岳肃好奇地问道。
“他们这些人在此的目的,就是牵制大人的主力,大人要是走了,他们的任务岂不是就失败了。再者说,大人现在也不是没给他们机会,既然有机会,他们为何不把握,想尽各种法子,将大人除掉呢。”蒋杰微笑地说道。
“你说的不错,如果山上的人真的是斩龙帮,我也相信他们一定会想法子劫杀于我。不凭别的,就凭我和斩龙帮的恩怨,他们也不可能让我这么轻松的下山……”
话刚说到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喊杀之声。“冲啊!”“杀啊!”……
“来了!”一闻喊杀之声,岳肃立刻同蒋杰走出帐外。
前脚刚一出门,有士兵前来禀报,“启禀大帅,有叛匪从前方杀来,据我军不过半里。”
“全军集合,准备应战!”岳肃大声命道。
岳肃的兵马正在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中军大帐是最先扎起来的,其他的,还都没安顿好,饭也就是刚刚煮好,大家伙还没来得及吃。叛匪倒是会挑时候,竟捡这个节骨眼杀来,好在这些马兵经过两个月的艰苦训练,外加有岳大人亲自坐镇,否则若还像以前,早就乱了。
不过叛匪距离大营实在太近,还不等岳肃的兵马全部集合完毕,就已然杀了过来。铁虬最为好战,见敌人杀到,抽出腰刀,指挥身边已经集合好的八百多人,大声喊道:“弟兄们,列阵!给我杀!”
迎面杀来的叛匪能有三千多人,遇到真刀真枪的场面,这八百人明显有些紧张,但还是依照铁虬的吩咐,第一排列好盾牌阵,第二排伸出长枪,朝敌人应去。
冲在最前面的叛匪都是刑鸣安的精锐,能有二百多号,能砍能杀,见过血腥。然而当遇到官军的阵势,也都有些懵了,明晃晃的盾牌,加上亮灿灿的枪头,似乎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摧毁的。
稍一耽搁,后面的弓箭手也集合了二百多,岳肃见差不多了,立刻下令放箭,一排排箭雨呼啸射出,从官兵的头顶飞过,朝叛匪头上落去。
“啊!”“啊!”“啊!”……
箭雨落后,叛匪中央传来一连串的惨叫之声,铁虬挥舞腰刀,指挥步兵方阵,朝叛匪猛冲过去。盾牌兵冲到叛匪近前,第二排的长枪兵“哧哧哧”一通疾刺,连续刺倒二十多名叛匪。紧跟着,盾牌兵将盾牌一撤,顺势亮出钢刀,向前扑去。
结阵厮杀,远胜于散兵游勇,叛匪之中也没有赵子龙、关云长,谁能破得了这铜墙铁壁般的阵势。片刻之后,叛匪就被砍死上百人。这功夫,岳肃的兵马业已全部集合,投入战斗之中,也就是山路不是特别宽阔,不少官兵都涌不上去。
“冲啊!”“杀啊!”……
就在官兵大占上风的节骨眼上,从后面传来喊杀之声,有一千来人从尚未搭建好的后营直冲而入,目标直取岳肃。
前面施展不开,岳肃的兵马自然没有全部投入,他连忙指挥这些兵马掉头列阵,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
岳肃的军阵,前排是盾牌手,后队是弓箭手。这一掉头,弓箭手顶在了最前面,眼看着敌人已经逼近,也不知弓箭手中有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弟兄们,先射一排弓箭,让他们尝尝!”
按理说,是应该先放箭,可敌人已经快冲到眼皮底下了,等到放箭之后,收势不及,肯定会被剩下的叛匪把阵势冲散。岳肃此刻也在矛盾,不知是让士兵放箭,还是亮刀。
弓箭手中的那一嗓子,正好替他指挥了,只见一排箭雨疾射而出,瞬间射倒四十多人。不过叛匪前列,有几个领头的,身手甚是不错,尤其是那个白衣服的,手持白纸扇,轻松拨开雕翎,继续抢步向前冲去。
“这个用扇子的家伙很厉害,弟兄们小心,亮家伙!”弓箭手中,刚才喊话之人,又再次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这厮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射瞎邹枫,射死王启龙的胡拴柱。因为射杀王启龙立了大功,被提拔为把总,他们那些人马,当初充当过岳肃的护军,不少人岳肃都认识,所以出征之时,被他从五军都督府调了出来。
胡拴柱一向眼神不好,射箭全靠歪打正着,但是记性还算不错,一眼就认出了身穿白衣的叶先生。不过也难怪他能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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