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儿子。”岳肃冷冷瞥了施桐一眼,又冷道:“真是教子有方呀。”
这年头讲究养不教父之过,儿子犯事,当老子的,或多或少会受到牵连,尤其是当官的,起码要担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这罪名也是可大可小,小的话,斥责两句也就算了,大的话,罢官去职都有可能。
施桐听出岳肃口气不善,哪里还敢怠慢,干脆直接跪了下去,苦着脸说道:“求大人恕罪,下官rì后定会严加管教。”施大人还是比较了解岳肃的,知道有错就得承认,还得卑躬屈膝,这样才能保住乌纱。否则的话,以巡抚大人的脾气,直接给按个罪名,罢去官职,都未必可知。
“好了,回一边坐着去吧。”岳肃摆了摆手,施桐这才如释重负,爬起来回到椅子上坐好。这时,又见岳肃指着吕道吉说道:“你呢?”
“小人的义父是监jūn太监石公公。”吕道吉小心地答道。可以说,要是换做平时,别人问他老子是谁,他肯定会趾高气扬的告诉对方,同时还得恐吓两句。但现在,他可没有以前的派头,毕竟他也知道,自己那义父,在‘岳剃头’面前都跟孙子一样,避之还唯恐不及。自己这个干儿子,就更不用提了。
“原来是石温的干儿子,我说的么……”岳肃淡淡地问道:“你们两个随张中信到此所谓何事呀?不要以为本部院的脾气很好,如敢隐瞒,定严惩不贷。”
在场众人,还没有人认为岳肃的脾气很好,‘岳剃头’的脾气要是好的话,也就不叫‘岳剃头’了。
施凤与吕道吉对视一眼,二人几乎是同时说道:“小人……是进来看热闹的……”
先前那些进来看热闹的,每人赏了二十板子,他俩现在已经断定,想全身而退是没有可能了,也想着挨二十板子,就此作罢。
“看热闹,我看是打算看本部院出丑的吧?”岳肃眉毛一掀,把眼一瞪。施凤和吕道吉见岳肃瞪眼,吓得小心肝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连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就是、就是……进来瞧瞧……”
“ěr等这派胡言,还想糊弄本部院吗?不要以为你们的心思,本部院不知道。本部院且问你们,张中信带人对抗官兵,擅拆查封之事,你二人为何一不阻止,二不劝说,三不出举报,反而跟着附逆前来,用心何在?”岳肃厉声说道。
“小的……”岳肃这番话甚是厉害,问的二人是哑口无言。两个小子,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二人回答不上来,那就让本部院来替ěr等回答吧。你二人这是抱幸灾乐祸之心,惟恐天下不乱,似这等小人之行,若不严惩,rì后定当酿成大祸。倘在圣旨到来之前,本部院定斩ěr等级,以儆效尤,但今rì杀伐过重,姑且免ěr等一死。来人啊,杖责八十,丢出辕门外示众一天,以jǐng后来!”
一声令下,两旁差役上来,把施凤、吕道吉按爬到地上,扒掉裤子,抡起板子是一顿狠揍。直打的二人是哭爹喊娘,连声求饶。
施桐在一旁看着,是心疼不已,可也没有胆子去跟岳肃求情。只是在心中一个劲地暗骂。
行刑完毕,二人已是奄奄一息,岳肃又说道:“施大人,今rì之事,你也转告石温一声,望你二人rì后,严加管束,如有下人,连你二人一并治罪。”
“是、是……”施桐急忙站起身来,躬身答道:“下官谨记,回去之后,定当严加管教,万不会再出类似之事。”
岳肃点点头,不再理会施桐,将手一挥,说道:“将二人丢出辕门示众,申时不过,不得离去。”
“是!”差役答应一声,将施凤、吕道吉拖出大堂,丢出行辕之外,又着人专门看守。
处置完这二人,岳肃再次说道:“将张荣拉过来!”
张荣刚刚因为顶撞岳肃,出言威胁,已经被打了八十打扮,疼得是死去活来。此刻被拖到阶下,人已无法跪着,只能趴在地上。岳肃瞧了一眼,冷冷说道:“张荣,你先前不是跟本部院说,让本部院识相一点,否则等你家国舅爷到了,我绝不会有好果子吃么。刚刚你家国舅爷也来过了,本部院还是坐在这大堂之上,接着审你。你还打算搬出谁呀?”
适才张中信被打,张荣是看在眼里,现在心中除了畏惧就是畏惧。眼前的大人,明显是横竖不吃的主,若再行顶撞,还不得被活活打死。他哪还敢多说半句,颤颤巍巍地说道:“小民不敢……”
“谅你也不敢!”岳肃大声喝道:“本部院现在问你,十一月十三rì,惜月去找你所为何事?还不从实招来,如再敢托言狡辩,休怪本部院让你将巡抚衙门的刑法,挨样尝上一遍!”
张荣年纪不轻,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刚刚的八十大板,就差点将他打死,一听岳肃说还要动刑,如何敢再行狡辩,只得如实说道:“小的愿招。”
“如此最好,说吧。”岳肃冷冷说道。
“惜月那rì来找小人,是要勒索小人白银一万两。”张荣如实说道。
“一万两,她倒是敢开口呀。想来,你也是有很大的把柄落入她的手中了。赶紧全都说了,不要浪费本部院的时间。”
“是,大人。”事到如今,张荣无可隐瞒,如实说道:“事情要从龙门会开始前的第三天说起……”
原来,张家是在去年年末新近开的赌坊,对这一行的门道还很不了解,张荣也是半路出家,知之甚浅。龙门会的盘口,他更是第一次接触,貌似胜负是明摆着的,所有人都看好东明书院赢,注码也都押在东明书院身上。张荣本不想开龙门会的盘口,可城里的赌场都开,自己这边要是不开,大好的生意被人抢了不说,估计rì后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赌,所以硬着头皮,接下所有买东明书院赢的赌注。到了龙门会开始前的第三天,有个人找上门来,说是龙门书院的人,自称名叫梁茂生,说自己有个法子,能让东明书院落败,不过要给他一千两银子,作为酬劳。张荣接了十万两银子,买东明书院赢的注码,生怕给主家赔钱,也是病急乱投医,便一口答应下来。
梁茂生告诉张荣,自己曾在古董店看到一柄八宝鸳鸯壶,壶内有机关,可以装两种酒,是宋朝襄阳王留下的宝物,要价三千两。只要买了此壶,壶中加上少许泻yao,给东明书院第一才子张襄喝了,比试前令他拉的脚软无力,到时定然落败,东明书院没了张襄,肯定会输。
张荣觉得少许泻yao也不会致人死地,还不会被觉,便答应下来。打听到龙门会前一天,会有士绅请东明书院的人饮酒,而且还在留香阁堂子,惜月是张襄的相好,必然到场坐陪。于是花两千两买通惜月,风尘女子爱慕金银,也就答应。谁曾想,泻yao竟然变成毒yao,张襄在龙门会当rì中毒身亡。因为岳肃怀疑到那rì张襄是饮酒中毒,派人提审,惜月担心被查到,便来勒索张荣白银一万两,准备拿钱跑路,如果张荣不给,她便扬言拿着鸳鸯壶出告。张荣逼于无奈,认为还是杀人灭口来的干脆,就派人以嫖宿之名,杀害惜月,将鸳鸯壶偷回。
张荣所说之言全部属实,但有一件事,他却并不知情,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事,定是要后悔死。那就是,即便他不这么说,最后东明书院也会落败。因为另外的十家小赌坊,已在龙门会之前,每家摊派五千两银子,凑成五万两送给福王,由福王出面,令东明书院一定要输。运生赌坊是张国丈的产业,福王也没好意思找他要钱,所以张荣并不知情,一直以为是没有了张襄,东明书院才败给的龙门书院。其实,东明书院才子众多,即使没有张襄,也轮不到魏翰铭独占鳌头。
听完张荣的讲述,岳肃马上问道:“那八宝鸳鸯壶与杀死惜月的凶手现在何处?”
“回大人,八宝鸳鸯壶尚在赌坊,我的房间的柜子里,至于那杀手,已经收钱离开洛阳。这人外号叫白1ang,不是本地人氏,现在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张荣如实说道。
“铁虬,你现在带人去一趟运生赌坊,再次将赌坊查封,搜出鸳鸯壶呈到堂上。”岳肃直接下令。
“是,大人。”。。。
第071章 回京
铁虬带人离去之后,岳肃又让张荣说出白1ang的相貌特征,再叫留香阁的对证,两下相吻合,便画影图形,张榜通缉。同时,又问清梁茂生的相貌,这才看向施桐,说道:“施大人,本部院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张荣刚刚所说的龙门书院梁茂生,你可听到。”
施桐起身说道:“下官听到。”
“你现在立刻带人,前去龙门书院锁拿,将其带到巡抚行辕。厉浩荃,你陪着施大人一起去。”'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下官遵命。”
施桐不敢怠慢,与厉浩荃立刻离开行辕,召集差役,前往龙门书院拿人。至于说还晾在行辕外示众的儿子,哪还有心思去理会。
过不过久,铁虬先行回来,将搜出的八宝鸳鸯壶上呈岳肃。岳肃问明机关所在,略一试验,果是如此,壶内有夹层,能装两种酒。只是现在酒壶已空,并无原来的毒酒。
岳肃拿着酒壶又研究片刻,说道:“听你刚才所言,下在里面的是泻yao,为何会变成毒yao呢?而且,龙门会当rì,本部院也在现场,并未看到张襄有脚软的迹象,你且说说,这是为何?”
“回大人的话,梁茂生当时见小人答应,就从怀中一包yao粉,说这是已经准备好的泻yao,让小人投入壶中即可。小人也是糊涂,只当是泻yao,买回八宝鸳鸯壶后,便听从其言,将yao粉投了进去,然后买通惜月,把壶交给她。至于说,他是怎么将酒壶带到望月楼的,小人实在不知。”张荣如实答道。
八宝鸳鸯壶的外观,和普通的酒壶,并没有多大区别,这也是此壶的好处,不论在什么场合,都可以使用,不会引人察觉。张荣说的真切,岳肃料想是实言,看来一切的真相,只要等拿获梁茂生归案,即可水落石出。
然而,事情却没有岳肃想的那么顺利,等了许久,施桐与厉浩荃终于回来,跟随他俩同来的,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者,这长者岳肃依稀见过,好像是在龙门会上。
施桐来到阶下,躬身说道:“大人,下官去捉拿梁茂生时,他已然不在,下官只能将龙门书院的院士先行带来,由大人问话。”
跟着,他身边的长者躬身说道:“老朽龙门书院院士沈培祯参见大人。”
“人不在了?”岳肃心头一沉,瞧了三人一眼,说道:“施大人,辛苦了,先到一边坐着吧。厉浩荃,你也退到一边。”
“谢大人。”施桐回位坐好,厉浩荃站到一旁。就听岳肃再次说道:“沈院士,你们龙门书院确有一个名叫梁茂生的吗?”
“确有一个。”沈培祯躬身说道。
“那人年纪多大,相貌如何,有何特征?家住何处,你可知道?”岳肃出言问道。
“回大人,梁茂生二十六岁,身材中等,皮肤略黑,特征就是眼睛比较大。家住郑州府中牟县官渡镇。”沈培祯如实说道。
他所描述的特征,倒是和张荣说的一样。要知道,张荣也是干练的人,不至于对方随便报上一个姓名,就轻易相信,他是悄悄派人查了梁茂生的底细,确定是龙门书院的人之后,才给的银子。
还有一点要说的,那就是这个郑州府中牟县官渡镇,就是三国时官渡之战时的那个官渡。
既然两下确定,龙门书院的这个梁茂生就是张荣所说的梁茂生,岳肃马上问道:“他现在不在书院,那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是前天告jia,说家中来信,老母病重,身边无人照顾,要回家侍奉老母。我当时准了jia,让他回家,他是前天申时走的。”沈培祯说道。
岳肃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施桐,说道:“沈院士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人便是毒害张襄的主谋,案子生在你的地面,此事就着落到你的身上,立刻前去缉拿。本部院克rì便要返京,在回来之时,要是见不到人,定治你一个懈怠之罪!”
“下官遵命。”施桐又赶紧起身答应。
正这时,门外有护jūn前来禀报,说国丈太康伯张国纪与太康夫人在门外求见。儿子带领的ě奴进入巡抚行辕后,全被砍了脑袋,这事已传的满城风雨,张国纪怎能没有耳闻,就连他那老婆,也听说这事,甚是担心儿子的安危,吵着嚷着要去巡抚行辕看看。
夫妻二人带着扈从来到行辕,指名点姓要见岳肃,说是求见,那是护jūn客气。岳肃知道对方的来意,来人毕竟是国丈,出门迎接,也是必然的,传令大开中门,带着堂内官员,出辕门迎接。
来到行辕门,只见一身穿伯爵袍服之人在扈从的簇拥下,站于门前,在他的身边,还有老熟人太康夫人。岳肃一拱手,说道:“河南巡抚,少保岳肃见过国丈与太康夫人,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一旁的邹佳仁、罗振强等人,显得要比岳肃谦卑地多,一个个都是躬身行大礼。这也是官职原因。
张国纪冷哼一声,说道:“岳少保,免礼吧。”说完,抬腿别往里走。
岳肃也是客气,做了个请的手势,陪同张国纪与太康夫人来到大堂。让人搬过椅子,请二位在上手落座,自己则在主位相陪。等到其他人也坐定之后,便听张国纪说道:“岳少保,听闻小儿来到府上,怎么不见踪影,不知现在何处呀?”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不瞒国丈,国舅爷犯了点案子,现已被关入大牢。本部院克rì回京,欲将他交于皇上落。”
“什么?被你关入大牢?”一听岳肃之言,不等张国纪开口,太康夫人登时就huo了,指着岳肃,大声骂道:“岳肃,反了你了,凭什么将我儿关入大牢,你有这个权利吗?赶紧将人给我放了,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岳肃一拱手,客气地道:“本部院持尚方宝剑巡抚河南,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自然有这权利。”
“你……”被岳肃这一句话顶的,太康夫人马上便无言以对,但女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可以蛮不讲理。眼看着她就要飙,却被张国纪拽住,跟着就听张国纪说道:“岳少保说小儿犯了点案子,不知是什么案子,惹得少保打雷霆之怒,要将他绑缚京城,听皇上落呢?”
岳肃没有直接回答,转头看向杨奕山,说道:“重岳,将国舅爷的口供,念给国丈与太康夫人听一听。”
“是,恩师。”杨奕山站起身来,拿起供词,念道:“国舅张中信自陈,辜负君恩,抗旨不遵,在闭门思过期间,擅自出门,此罪一。带人对抗官兵,擅开查封之地,此罪二。恃宠而骄,带人搅闹巡抚行辕,此罪三。此三项罪名,皆是杀头之罪,上有国舅爷亲手画押,铁案如山。”
念完,杨奕山从容地坐回椅子上。
听完这番话,张国纪没再出声,思量半晌,竟站起身来,说道:“本爵告辞了。”
见老头子要走,老太太可不干了,连忙说道:“走什么走,儿子还没要出来呢?”
“没听岳少保说,要绑咱们儿子进京请皇上落么。咱们也进京过年去,你也有rì子没见过皇后了,进宫叙叙旧。”张国纪多少还是知道点岳肃的秉忄生的,眼下的局面,绝对要不出儿子,为今之计,只能要女儿帮忙。他的这句话,看似说给妻子听的,其实也是说给岳肃听的。意思是告诉岳肃,咱们走着瞧,进京之后,我们就去找皇后,到时看皇上向着谁。
岳肃站起身来,说道:“那下官恭送国丈。对了爵爷,贵府家奴因为对抗官jūn,已全被枭,尸体尚在本部院这,不知爵爷是否要领回。”
“哼!不必了!”张国纪冷哼一声,带着妻子,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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