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出四五里,前面突然有人朝岳肃的仪仗跑来,岳肃骑马前,一眼瞧见那些人是穿官兵的服饰,等带来到了近前,岳肃认出为首的人,是自己护军中的一个把总,岳肃让他负责监督粮草。
护军跑到岳肃马前,一同跪倒地,“参见大人。”
岳肃见他们行『色』匆匆,心中已然纳闷,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故作不悦地道:“你们不黄河岸边监督粮草,跑回来做什么?”
“回大人,出大事了。粮食……粮食被人抢了……”把总说话的时候,都要哭了。他也知道自家大人的厉害,粮食丢了,生怕岳肃一怒之下,怪罪自己头上,丢了脑袋。
“什么!”岳肃大吃一惊,眼睛瞪得老圆,怒声问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抢朝廷赈灾粮米?官军伤亡多少?”
黄河两岸,各派上千人马搭建粮仓,负责看守粮食。这么多人把守,还有人敢抢,那肯定是极为强悍的盗匪,官兵的伤亡,估计不少数。
然而,这名把总的回答,却大出岳肃所料。“回大人,官兵一个也没伤。抢粮的是一个太监,说是什么洛阳的监军,还带了不少福王府的卫队,说是讨回福王家的粮食。”
若说死伤惨重,岳肃的火气还能小一点,一听这话,他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怒声骂道:“朝廷养你们是吃闲饭的,洛阳的监军又如何,赈灾粮米,是随便轻易给人的吗?尔等畏敌不战,可知道身犯何罪?”
“大人……”把总吓了一哆嗦,连忙说道:“大人,这事实不怪我等,我等倒是有心阻拦,怎奈人单势孤。守卫粮食的游击将军李洪永,统领上千人马,他不下令抵抗,坐视粮食被运走,我等也没有办法。”
“混账!”岳肃大声问道:“是南岸的粮食被抢,还是两岸的粮食都被抢,被抢多久了?”
“是南岸的粮食被抢,已经抢走一天了!我等没有马匹,只能跑来报信。”把总可怜巴巴地说道。
岳肃见他们风尘仆仆,点头说道:“念你们报信有功,这次将功抵过,暂饶尔等一次。”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几十名护军连忙磕头谢恩。
岳肃不再搭理他们而是看向左边的总兵罗振强,没有好气地说道:“罗将军,游击李洪永可是你的部下。”
见岳肃眼神不善,罗振强打了个寒蝉,拱手道:“是末将的部下。”
“你带出来的好兵!有人抢掠朝廷赈灾粮食,他竟然毫不抵抗,坐视粮食被劫,眼中可有军纪!”岳肃愤怒地说道。
李洪永是罗振强的心腹,看守赈灾粮食,那属于一等一的差事,就算巡抚大人严厉,但多多少少也是能捞到一点的,所以这差事给了他。谁曾想,这才几天,就出了这等事。罗振强赔笑说道:“大人,适才回禀的人也说了,是洛阳的监军太监出的面。洛阳监军石公公,那是河南监军赵公公的干儿子,可能是李洪永不敢得罪,所以才……”
“所以才放任不管,是么!他不敢得罪什么石公公,赵公公,那本部院就是好得罪的吗?”岳肃怒喝道:“国有国法,军有军纪,我且问你,李洪永坐视赈灾粮食被劫,该当何罪?”
“大人……请您看末将的面上……”
不等罗振强把话说完,岳肃大喝一声,怒道:“好!本部院就给你一个面子,给李洪永一天时间,把粮食给我拿回来,否则定斩不饶!你现就打发人去告诉他。”
要回来!找谁要?找福王要,还是找石公公要,那不是没事找打么!可现岳肃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罗振强只好连声答应,“是、是……”
罗振强连忙打发人去通知李洪永想办法追粮,岳肃这边加急赶路,并派人快马前行,让北岸那边,速运一千石粮食过河,解决那边百姓吃饭的问题。
到了晚上,终于抵达黄河岸边。
北岸的粮食没有被抢,这头的百姓倒是有饭吃,可岳肃心系南岸,询问一番,知道粮食已经运过去,这些放下心来。
次日黎明,岳肃立即下令过河,人马渡过黄河,南岸这边已经聚集了上万百姓,可是再找守那里的兵马,却不见多少。留那里的部队,只剩下从怀庆府派来的一两百人。
岳肃一打听,得知李洪永昨天下午已经带人离开,去的方向,并不是洛阳,而是开封。
这一下,岳肃又恼了,冷冷地瞧了罗振强一眼,说道:“本部院让你派人催他去要回粮食,他倒好,带人回开封了。是你这个总兵御下无方,还是本部院说的话不管用呀?”
“大人……他为什么回开封,末将也不知道。请准末将亲自回开封问明此事。”罗振强小心地答道。
“本部院哪有那么多功夫,让你们一个一个的去找。你现立即下令,分别把李洪永还有那个什么洛阳监军石公公全给我捉来。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晚了,就按合谋、包庇论处,本部院的虎头铡,也不差你一个脑袋!”
“啊……”听了岳肃这话,罗振强吓得差点没昏过去。急忙应道:“末将遵命、末将遵命……末将现就派人去……”
岳肃有先斩后奏之权,当初怀庆城楼上,罗振强看的是明明白白。尤其是他那三口铡刀,也没个品级限定,连皇亲国戚都能铡,这要是真的给砍了,说什么也都晚了。
罗振强马上传令,命河南副将带人速去擒拿李洪永和洛阳监军石温,而且下的还是死命令。
这等事,大家都看的明白,总兵大人真的是急眼了。命令传到开封,副将闵旭涛当即派人拿了李洪永,又派人去洛阳擒了石温,一并送交黄河岸边的巡抚行辕。
捉一个游击将军,算不得什么,可拿了一个监军,动静可着实不小。河南监军赵州一听说闵旭涛派人去抓干儿子,登时就火了,前去质问。闵旭涛那是一脸的委屈,把事情全推到岳肃的头上,说是受巡抚大人『逼』迫,不得已才如此。您老人家要是担心,还是赶紧跑一趟巡抚行辕吧,听说“岳剃头”脾气可不好,石监军得罪了他,去了之后,搞不好是九死一生。
赵州也听说了“岳剃头”的名号,但心想,自己毕竟是河南监军,你一个巡抚,怎么不得给我这个监军几分面子。而且石温也是洛阳的监军,要杀监军,那可是要请旨的,不是你巡抚说杀就能杀。于是,他老人家是立刻赶往黄河沿岸,要与岳肃理论。
这两天,岳肃忙的是不可开交,几乎赈灾、修堤的一切事宜,他都得亲自过问,虽说不懂什么水利和经济,却也能看明白,怎么干比较好,怎么做比较省钱。
和岳肃相比,罗振强是整日提心吊胆,他知道岳肃的脾气,那是说的出,做得到。终于等到闵旭涛那边来了消息,说人已经擒获,正押往行辕,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第四天头里,岳肃行辕忙碌,忽有士兵前来禀报,河南游击将军李洪永押到。与他同来的,还有河南监军赵公公。
罗振强与邹佳仁、杨奕山都岳肃的大帐之内研究赈灾的部分事宜,一听人来了,三人一起看向岳肃,都以为他会出去迎接。
岳肃确实是离座而起,但没有向帐外走去,而是来到一旁的三口铜铡边上,伸手『摸』了『摸』中间那口虎头铡,扔出了一句话,“把人都带进来。”
说完,返回自己的位置,又大声喊道:“传金蝉、殷柱、童胄、铁虬、李忠带五十名差役进帐伺候!”
第024章 行辕开铡
一省的监军太监,都是实权人物,自持有打小报告的特权,从不把那些封疆大吏放眼里。赵公公站辕门外,本以为岳肃会毕恭毕敬地出来迎接,可等来的只有通传士兵的一句回复。“把李洪永押进去,公公里面请。”
可以说,那句“公公请”还是人家自己编的词,算是给你面子。赵州见没人来接,心里是一肚子气。可生气归生气,人总得进去呀,一面跟着护军往里走,一面心底把岳肃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合计着,等自己回去,非要狠狠地参上岳肃一本。
进入中军大帐,赵州一拱手,很不客气地说了句,“咱家见过巡抚大人。”
李洪永则被护军按到阶下跪着。跪地上的他,叩头说道:“末将参见巡抚大人。”
岳肃仍然稳坐公案之后,扫了李洪永和赵州一眼,说道:“这位公公就是监军河南的赵公公吗?”
“正是咱家。”赵州昂头说道。
“给赵公公看座。”
岳肃吩咐一声,有差役端过椅子,请赵州罗振强的下手坐下。随后又听岳肃说道:“不知赵公公来本部院的行辕有何要事呀?”
“咱家听说大人捉了洛阳的监军太监石温,他归我节制,所以想问问大人,他触犯了哪条王法?”赵州冷冷地说道。
“率兵抢劫朝廷赈灾粮米,这算不算犯了王法呀?”岳肃笑呵地说道。
“率兵抢劫朝廷赈灾粮食,不可能吧,石温哪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咱家以为,定是有人诬蔑。”赵州也笑了起来。
“是吗?本部院的属下亲眼看到是石公公带人来抢的,而守卫粮草的游击将军李洪永非但没有阻拦,还坐视不管。”说到这,岳肃看向跪阶下的李洪永,大声喝道:“李洪永,你可知罪?”
李洪永吓了一哆嗦,急忙说道:“末、末将知罪。只是……只是这事也不全怪末将……是石公公说……这些粮食是福王千岁的……他来帮福王千岁带回去……一个是福王……一个是监军……末将实得罪不起呀……”
他这话一说完,赵州跟着说道:“岳大人,您也听到了,李将军说,这粮食是福王千岁的,石温不过是出面帮王爷运回去,这何罪之有呀?”
“福王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是福王的?这是本部院征调的赈灾粮食!”
“啪!”岳肃重重一拍桌案,大声喝道:“李洪永,本部院委你重任,让你看管赈灾粮食,军令如山四个字,你可知道!”
“末将知道……”李洪永小声说道。
“既知军令如山,为何不忠于职守,反而临阵退缩,坐视粮食被劫!似尔等这班胆小怕事之辈,朝廷留来何用!来人啊,挂到旗杆上示众,等到石温到来,一并处置。”
“是!”差役答应一声,架着李洪永就往外走。
李洪永大声嚷道:“大人,末将是冤枉的。末将也是没有办法,实不敢得罪福王和石公公呀。罗将军、赵公公,求你们帮末将说说情啊……”
罗振强倒是有心为他说请,可实没有胆量,至于说赵州,怎会为他这个小喽啰说情。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李洪永被押出大帐。
说来也巧,李洪永刚被押出,不到片刻功夫,帐外有护军通报,说洛阳监军太监石温押到。
“押进来!”
岳肃大喝一声,很快,一个中年太监被押了进来。不过他的待遇,要比李洪永强得多,没有士兵按着,身上的袍服整齐,进了大帐,冲上一拱手,说道:“洛阳监军石温参见巡抚岳大人。”
岳肃冷哼一声,说道:“石温,你可知罪?”
“咱家不知。”石温摇头说道。
“你率兵抢掠朝廷赈灾粮米,等同造反,事到如今,竟无悔意!来人啊,扒了他的袍服,把他给我按地上。”
“是!”马上有差役一拥而上,伸手就去拽石温的太监服。
“你们敢!咱家可是朝廷监军,谁敢扒我的衣服!难道想造反吗?”石温见那些差役敢动手扒他的衣服,这下可急了,嘶声力竭地叫唤起来。
那些差役还真被唬住,吓得松开了手,石温整了整衣襟,抬起头来,对岳肃是怒目而视。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一旁的赵州先说道:“岳大人,石温是皇上委任的监军,就算有罪,他的袍服,不经皇上准许,也不是说扒就能扒的,怎么也得请旨才能定夺。再者说,大人只是听了一面之词,便要给石温定罪,实于法不合。再怎么也要听听他的解释才是。”
“赵公公这话倒是说对一半。本部院确实不该听一面之词,就给石公公妄加定罪,应该听听他的解释。但是……”岳肃突然把手一伸,一旁的金蝉马上会意,将怀中捧着的尚方宝剑交给岳肃。岳肃抱于怀中,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本部院代天巡狩,陛下御赐尚方宝剑,见此剑如陛下亲临!”
见岳肃一亮出尚方宝剑,他这边的人,立马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局势,石温也不得不跪下,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邹佳仁、罗振强、赵州也不用说了,满帐篷里的人都跪下,自己要是不跪,岂不是要被按上一个欺君罔上、大不敬的帽子,连讲理的地方都没有。赶紧起身跪下,山呼万岁。
看到众人都跪下,岳肃心中冷笑,随后厉声说道:“赵公公,你刚才说,要处置监军太监,需要找陛下请旨。现我来告诉你,不用!陛下御赐三口铜铡,龙头铡可斩皇亲国戚,凤子龙孙;虎头铡可斩贪官污吏,祸国『奸』佞;狗头铡可斩土豪恶霸,市井无赖!本部院连皇亲国戚都杀得,何况一个监军太监。只要证据确凿,免不得虎头铡上挨那一刀!”
听了岳肃这话,原本还肆无忌惮的石温不由得汗『毛』直竖,就连赵州的心也是咯噔一下。
岳肃摆足了威风,微微一笑,说道:“诸位都起来吧。地上凉。”
有了这话,帐内众人才先后站起,邹佳仁三个,又回原位坐好。这时,只听岳肃说道:“石温,本部院来问你,你为何胆大妄为,私自纵兵,强抢朝廷赈灾粮米?”
“回大人,不是小的想抢,是福王爷告诉小人,那是他家的粮食,让小人帮他取回来。小的这才……带人到此……把粮运回去……”石温现,岳肃面前,已经不敢自称咱家。
“哈……”岳肃听完这话,放声大笑起来。随后用力一拍桌案,怒声说道:“狡辩!这粮食由朝廷官兵看管,你到之时,难道会没有看见?守卫粮草的官兵难道没告诉你,这是本部院运到此地的赈灾粮食?再者说,你一个朝廷钦命的监军,为何会受一个藩王的差遣,皇上派你去洛阳,难道是让你听福王使唤的吗?监军太监,私下结交藩王,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岳肃连珠炮似地发问,问的石温是哑口无言,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尤其是后那个问题,是让石温无所适从。别说是他,连他的干爹赵州也吓蒙了,实想不到,这位钦差大臣,嘴皮子这么厉害,句句掐住要害,这罪名要是给石温坐实了,石温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可眼下想要帮石温辩解,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大帐之内,此刻是鸦雀无声,能听到的,只有石温的心跳声。岳肃等了片刻,猛地说道:“来人啊,将李洪永给我押进来。”
“是!”
差役立刻出帐,传令将李洪永押进大帐。李洪永进来后,看到石温也,就像是捡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声哭道:“石公公,您可要救救小将呀。当时您可是说过,出了事,都由您来顶着。让巡抚大人找您就行。”
石温此时听了这话,恨不得一脚把李洪永踹死,他现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能力去管别人。『性』把眼一闭。
李洪永被按跪阶下。都不能他说些请安之类的话,岳肃就大声喝道:“李洪永!你身为朝廷游击将军,熟知军纪,却明知故犯,坐视朝廷赈灾粮米被劫。本部院命你前去追赃,你非但不去,反而畏罪潜逃,现罪证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李洪永可不是傻子,看到石温一言不发,已经明白,对方怕是也自身难保。连忙大声哭道:“大人……末将知罪,还望大人法外施恩,饶末将一命……”
“晚了!你当初坐视军粮被劫之时,怎没想到这一天?黄河两岸的灾民,就指着这些粮食过活,你玩忽职守,有负君恩,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说着,岳肃突然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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