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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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炮击金门-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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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位飞行员像捏臭虫踩蚂蚁一样聚歼大陆空军的“精彩情节”。

有“响尾蛇”给撑腰,台湾口大气粗得一张嘴就能喷出一头牛来(这
是什么东西啊——扫校者不禁要问)。要命的是,台湾各种版本的史书均已
将9 月24 日台湾空军以15:0 大获全胜堂而皇之写了进去,自欺也罢,还要
欺世、欺人、欺后代,以讹入史,谬种流传,怎么得了!

我实在懒得同台湾版的“话本”、“故事”打笔墨官司,我只想表达一
种符合逻辑的反推:如果大陆空军确保水豆腐一样不经拍打,台湾空军玩似
的就能闹个15:0,那么,就这样一直打下去好了,也不要多,每日敲掉大
陆8 到10 架飞机,不出一月,大陆前线空军将被消灭殆尽,台澎金马当可
高枕无忧安然无虞,何乐而不为,不为为傻瓜!而实际情况是,9 月24 日
是台湾空军最后一次大规模侵入大陆领空。

以后还有来,但强弩之末,来之频率、数量、深度均呈颓势矣。

8


对台湾而言,金门简直就是一头张大嘴巴等待吃食的海上巨兽,必须
源源不断用堆积如山的物资充填它饥肠辘辘的消化系统,才能使其存活下
去。据估算,战时,因各项消耗激增,维系支撑金门最低水平的日补给量应
为500 吨左右。

炮战开启,大陆方面强力合闸,台湾机降和船泊补给金门传统方式已
很难通行,向金门输血仅存空投与水陆两用汽车驳运二途。至9 月下旬,水
陆两用车高峰出动日达50 辆次,运载各种物资约150 吨。运输机日出动二
十、三十架次不等,空投物资仅60-90 吨。

200 余吨这个数字,是一道双重的底线:于金门方面,已是绝不可再减
半斤。


于大陆方面,亦是绝不可再增八两。

毛泽东从一开始便确定对金门的方针是“封而不死”。门完全封不住,
白白浪费炮弹;大门关得太死,势将逼敌滚蛋。此二种结局都非毛泽东炮轰
金门之初衷。

在风雨无秩阴晴难卜的国际格局和台海情势之下,毛泽东就是要让金
门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封而不死”,既为战略上的考量,也为战术上
的要求。聂凤智曾经借用一句老话反其义用之,通俗地向部下解释我军意图:
为了马儿跑不掉(台湾不从金门撤兵),一定要给它喂点草。既要让它饿不
死,又不能叫它吃太饱。

云顶岩,每天都要对金门的“摄入”和“排泄”状况进行量化统计、
分析,严密监视金门的日补给是否会超越200 来吨的最上限。

台湾方面确实在考虑实现“自我超越”的问题。在经过将近月余的观
察之后,他显然已经发现大陆空军不出海岸线突击作战的规律。这证明,尽
管地面上打成了一锅粥,台湾到金门的飞行航路却是相对安全的。有可靠消
息说,台北正积极准备,计划从10 月份开始,在美机掩护下,动用其25 架
C-47 和103 架C-46 型运输机之全部,采取换人不换机方式,建立一条类
似抗战时期印度——昆明翻越喜玛拉雅山脉的“驼峰航线”那样的超级空中
输送管道,向金门日空投400 余吨战争物资,加上水陆车驳运的150 吨,从
而基本保证金门的战守之需。

当年,毛泽东在延安窑洞里写下了他的哲学名篇《矛盾论》,其中,有
一闪光命题为“量变导致质变”。依此推论,金门接受200 吨与接受500 吨
战争物资并非同一质的问题,前者反映的性质是蒋老先生的孤岛正在炮火中
挣扎苦斗,后者反映的性质则是毛泽东的有限封杀已被冲决打破。为了保证
事情的原质,可以想见,大陆方面是绝不会允许台湾对金门的空投量再有增
加的。

云顶岩上,对派战斗机出海打敌运输机,形成共识。此举虽有突破双
方不成文的“默契”之嫌,但台湾得寸进尺,过“线”在先,便怪不得我之
不恭了。

有意见认为,不打则已,要打就大干。待敌运输机群倾巢而动时,我
亦全数出击,一次敲掉他十架二十架,打他个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彻底灭其
士气,实在助我威风,岂不痛快淋漓!

深入一讨论,便感到该案实施虽有八、九成把握,但与主席的作战意
图却明显不符。此战战略目标有限,任何想法都可大胆设计,又都不可随心
所欲光图痛快,出“圈”的事绝对不可蛮干妄动。

待膨胀的头脑冷却下来,稳妥慎行的方案便随之而成:在避免与美机
接触的原则下,利用美机掩护的空隙,采取老鹰抓小鸡的方式,游猎扑击敌
空投运输机。作战范围仅限于围头、金门、镇海一带内海空域。作战时机主
要在拂晓、黄昏和夜间。

此案的着眼点不在打击规模歼敌数量,而在于杀鸡吓猴以一儆十,既
避免战争升级失控,又达到使敌怵头畏缩。

北京迅速批准了该案。

任务下达到驻晋江航空兵第16 师48 团。兵力准备:一个中队(4 架)。
带队长机:副团长曹双明。

※※※※※



九十年代,在一条关于空军机关首长认真学习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
社会主义理论的消息中,曹双明这个名字再次进入人们的视界。时隔30 年,
他的新官衔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员。

我的眼睛一亮,职业的敏感使我意识到一位上将司令员口述故事具有
的史实价值和权威性,于是,我叨扰叩访,终获应允,成为曹司令员会客厅
的座上宾。

曹双明,河南林县人,身材魁伟气宇轩昂,一位标准的中原汉子。三
分钟谈过,感觉里,他更像那种作风泼辣、线条粗犷、直率得脑与口的频率
几乎同步的陆军将领。

他原本就是先在陆军的熔炉里过火烧炼的军人。当然,当17 岁的他跟
上刘伯承的二野九纵驰骋江淮跃进大别山时,最大的奢望仅是把手中只能单
发的日本“三八大盖”换成可以连发的美国“汤姆”,绝对没有日后担任指
挥上万架作战飞机的空军统帅的非分之想。

击落敌机,不是荣任空军统帅的唯一条件,但一定是登临空军金字塔
之巅的必备条件。我饶有兴味地请曹司令员谈谈58 年那段肯定使他镂骨铭
心的关键性一仗,谈谈其中惊险刺激的精彩细节。谁知,他对自己的光荣历
史似乎不屑一忆:“那次战斗,不复杂,很简单,有啥好说的。。非要再说
一遍嘛?”他不十分情愿地向我追叙。听着听着,我逐渐对他的“不情愿”
有所理解,他的直言并非源于“伟大的谦虚”。

1958 年8 月我们空16 师从丹东进驻福建。刚刚安顿下来,炮战就打响
了。当时上级组织我们学习,了解和明确此次参战的目的意义。扯着扯着,
大家的话题很自然地扯到要不要解放金门上面。多数同志说:解放好,应该
解放,干嘛整个中国都解放了,还剩下那么几个小岛不解放?咱们的空军力
量不算差,一定为解放金门立头功出大力。领导说:不能解放,只能打他一
下教训他一下。把金门解放了,蒋介石就没盼头了,就得后撤200 里,美国
人正好帮他死心塌地搞台湾独立。所以,现在还不能把蒋介石从金门赶走,
这对解放台湾不利。

战争自古就是一种特殊形式的政治,军事任何时候都必须服从政治。

有时候仗要使劲打,比如重庆谈判,毛主席一边跟蒋介石握手碰杯哩,
一边叫山西的部队在上党歼灭了国民党军3 万人。毛主席说,你们的仗打得
越大越漂亮,我在重庆就越安全睡觉越踏实。有时候,仗又要悠着劲儿打,
有所节制,比如1958 年,研究来研究去,我们既要偷袭敌机,打痛台湾,
又不能出动太多,吓跑了台湾。最后确定,就出动4 机,1 号是我,2 号方
洪义,3 号余耀忠,4 号王玉华。临战前,首长们的叮嘱不是“多打掉几个
敌人回来”,而是“见好即收,打到他一两个就返航”。打多了还不行,你说
这仗有意思不?至于具体战斗,实在普通平常,没啥好吹的,比起我在陆军
打过的那些仗,差太远啦。

曹双明在陆军几年最大的收获是修炼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肝胆
来。那年月,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最能体现战争残酷的地方在基层。
淮海战役,身边的战友不知倒下去了多少,头天晚上还一铺炕靠膀睡的十来
个人,第二晚上一点数,只剩下两三个了。好端端一个老区子弟兵连队,几
场恶仗打下来,熟识面孔都不见了,成分大换血,变成了多数由“解放兵”
组成的连队。死者中幸运的尚能享受到一副薄木棺材,没福气的一领草席两
丈白布便送上了路,抛尸沙场的也不是个小数。每天都会与死神接肩而过,


随时都可能被阎王爷拉拽到阴间地府,但曹双明没有后退畏缩过,跟着毛主
席共产党将来有地种有粮吃有新房子盖有好日子过,一个简简单单的信念,
推动他义无反顾投身到殊死的较量中去,冲锋、死守、肉搏、拼刺、炸城墙、
端碉堡,上级指向哪他打到那,大大小小的立功记录,成为他勇不惧死胆力
过人的标志,三年解放战争,锻打了日后支持他鹏飞九天的钢筋铁骨。

打到贵州,新中国成立。上级动员排以上干部参加进军西藏,他头一
个报名,还心急火燎地催促上级:要进就快点进呀,等把反动派收拾干净,
咱就回家享社会主义的清福去!他没能进军西藏,也没能回河南享福,因为,
中国的反动派们还占据着一介孤岛兴风作浪,世界的反动派们还围堵在国门
口虎视眈眈,上级千里挑一,相中了他这个打仗不怕死有点文化水的营部小
文书,选他去学飞行。乐得他整天合不拢嘴,逢人便讲:在地面上,咱什么
样的仗都打过了,正想尝尝上天打仗是啥滋味哩!

在山西太原学飞,各科成绩拔尖,航校打算让他留校当教员,急得他
挨个去敲各级领导的房门:请高抬贵手,千万不能把我留下,你得让我去打
仗!

磨破嘴皮,航校放行,他赶上了抗美援朝的一个尾巴。任何人头一回
升空作战,总会有程度不同的紧张感,怪了,他一点儿也没有,就是高兴得
不行,看到黑压压一片美国飞机上来了,他推杆蹬舵,喊一声“打呀!”迎
头冲去,如同饥猫闯进了耗子窝,随便逮到一个便死追猛撵,机关炮电键按
住了不撒手。虽然炮弹打光也没能敲下一架来,他还是兴致勃勃感到来劲儿,
逢人便说:空战过瘾,开一架飞机打仗比端一挺机关枪强多啦!

勇敢,一般指面对艰险危难时战胜、抑制了恐惧心理的精神素质和超
乎常人的毅勇行为。如果一个人面对艰险危难根本就不产生什么恐惧心理,
其一般人难以达到的行为壮举在他看来也仅仅是一种作事常态,我真不知道
再用哪个词汇来形容和界定他的心理和行为了。曹双明就是这样一个已很难
用“勇敢”二字来刻画描述的人,他在空中的无我境界无疑得益于曾在地面
接受过战火的无数次“充氧吹炼”,他的精神状况自然也颇有说服力地证明,
在打过千百遭恶仗的陆军基础上组建发展起来的中国空军,其作战心理素
质,绝对堪称超一流,成为能够与强敌抗争的优势所在。明白了这一点,便
可理解曹双明为何对自己的“光荣业绩”看得淡淡,也才不会把他的“伟大
谦虚”视为怪诞。

10 月3 日下午3 时半,上级通知台湾出动了24 架C-46 到金门空投,
要我们按照作战预案准备出击。

4 时左右,我们4 机从晋江机场起飞。航线是老早设计好的,由围头角
出海,绕到金门东边袭击敌运输机队,得手后,不从原路返航,而是通过金
门外海,从镇海角方向折回。这样,既避免了180“转弯时遭敌歼击机攻击,
也避免了飞越金门上空时遭地面炮火打击,相对安全一些。

后来得知,当时敌人一共有48 架F-86 在金门空域担任掩护。我连城
和汕头机场也起飞了24 架战斗机在同安、漳州、漳浦一带活动,以吸引敌
战斗机和金门雷达的注意力,为我们的突袭创造条件。有一个情况直到现在
我也没有完全搞懂,国民党的运输机高度仅500-1000 米,而他的战斗机却
待在1 万米以上高空,这如何提供有效掩护?他在兵力部署方面出现的巨大
空间差,确实使我有空子可钻,成功的机率大增。也可能台湾一开始就认为
我根本就不会或不敢出海作战吧。运筹战争,仅凭常规和常识来部署设计,


那是笃定了要吃大亏的哟。

那天云呈块状,云高500 米,能见度很好。我们升空,保持400 左右
高度,贴着云底飞。按规定我们不准讲话,出海后,福空指挥所只说一句:
目标在右前方。我也只回答一句:明白。到围头东南10 公里处,便可看到
右侧方约20 公里处有一溜小黑点,像大雁列阵,间隔有序慢腾腾地朝看金
门方向移动。C-46!如久候的猎手发现了猎物,我精神一振,为之愉快。

我率队投副油箱,速度由500 公里/小时增到750,拐一个大弯,绕到
敌队伍的屁股后边。我一看,距敌也就是几公里的距离了,最前面一架C46 已经接近金门岛上空,我若攻击,势必冲入金门上空,易遭敌高炮射击,
于我不利,便决心敲他的第二架。我下达命令:“我打第二架,2 号打第三
架,3、4 号掩护!”我们像4 把快斧,向敌一字长蛇阵的七寸处劈头斩去。

我从敌机右后上方进入,距离700-800 米开始射击,连续开炮3 次就
见射击光圈里敌机身影越来越大,曳光弹闪电般成串钻到敌机肚子里爆炸,
敌机舱门猛地打开,投出来一包白色物品,可能是为了减轻重量便于逃跑吧。
但已来不及了,连续打击的一瞬间,它冒出了浓浓的白烟,摇摇晃晃歪歪斜
斜向着大海扎下去。我在距敌机120 米,离海面150 米时才停止攻击,一个
左转弯拉起来,回头看,目标已经消失。海面上有一圈圈巨大的团环在向四
面扩散。按照预案,我加速到1000 公里/小时,向着镇海角方向脱离。

此刻,我心情有点复杂。干脆利索地完成了任务,当然高兴。但指头
就那么动几动(揿按炮键),便叫C-46 上十几个大活人葬身鱼腹,他们也
都是家有妻儿老小的呀,我深刻感受到了现代战争的残酷。前几年,有个台
湾人来找,求见我,说58 年我把他爹给打死了。我想来想去没有见。

我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问题,然而不论他提出何样问题我都不可能给
他一个满意的回答,因为那是战争,战火无情啊。战争使人类、同胞互相屠
杀,给无数个人、家庭及至整个国家、民族造成巨大痛苦,但我们诅咒、责
难战争本身有什么意义呢?没得用!战争自有它发生的原因、发展的规律。

我认为,有意义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我们今天能够负责地去反思那场
战争认真铲除战争爆发的根源,在版图重归一统的大前提下,永久地实现中
国人不再战,使台湾海峡彻底地成为和平海峡,那才是国之幸事啊!不管对
谁,包括那个找上门来的台湾人,我都是这话。

2 号方洪义对第三架C-46 攻击两次,打在敌右翼上,没有打掉。3 号
余耀忠接力跟上,一个长连射打出去近百发,敌机头部和机身中弹,摇摆不
定,沉甸甸向下坠落。4 号王玉华一直担当警戒,没有开炮。16 时20 分,
我们安全返回晋江机场。起飞前公务员给我们沏的茉莉花茶,还热乎乎地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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