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戴子脱口问道“前辈可是要去西湖梅庄。”
谢幼娘螓首轻抬,疑惑的看着施戴子,说道“你怎知西湖梅庄的?我秦师父是十二年前回到杭州,于西湖梅庄隐居的。你师父多年未至余姚,应当不知秦师父之居所才是?”
施戴子一慌,怎的泄露口风了。
在谢幼娘逼视的眼神下,施戴子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说道“弟子略懂些相术,见前辈面色不对,近日恐有血光之灾。未必会身死,却也是一番大难,还是留在涂泥山罢。”
谢幼娘玉容微怒,呵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学你师父信口胡言嗯?如此说来,莫非我秦师父有什么大劫难不成?快快说来?”
施戴子双手乱摇,急道“弟子什么都不知晓,前辈还是别问了。”
谢幼娘玉容转寒,冷冷的说道“也罢,你就留在涂泥山吧。”说完,转身就走。
施戴子一个闪身,挡在谢幼娘身前,抱拳深深的行礼道“前辈,还是不要为难弟子了,留在涂泥山罢。”
谢幼娘大怒,喝道“想要拦我,却为何不亲自来。只派个小小弟子,这算什么意思?闪开。”
施戴子苦着脸道“前辈”
谢幼娘大怒,举起拂尘便打。
施戴子今日早就有了防备,早早的就运使归元护体功,任其乱打。
三月多前,施戴子还受不了谢幼娘的愤然一击。现在对水的至柔之性懂得越多,对于护体的功法运用越好。
谢幼娘一连打了十数击,施戴子都一动不动的,竟然浑若无事。
谢幼娘将手中的拂尘一抛,双目垂泪,哭泣道“当师父的欺我,弃我,现在又派个徒弟来阻我拦我。岳通微,你当我谢幼娘是什么人了”
施戴子立时被吓得手足无措,这长辈的感情之事,当弟子的如何能听得,如何能管得。
无奈之下,只得拾起拂尘,恭敬的双手献上,说道“前辈,弟子决不敢阻拦前辈的去向。师父说过,江湖之事非常的麻烦,能不入江湖最好。只要一入江湖,便时刻都伴随着恩怨仇杀。想逃,也逃不掉。”
“来时师父曾说过,十分羡慕谢前辈能在涂泥山上,如闲云野鹤般,看海望日,观星赏月,笑看天地风云起。至于梅庄之事,还是江湖事,江湖了罢。前辈万万不要插手,不然对前辈的清修不利。”
谢幼娘泪痕蓦收怒道“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秦师父死掉不成。岳通微,你好狠的心肠,我不要你管我。滚开。”
施戴子被拨了个踉跄,却不敢再行阻止,也不想再去阻止。
师父派自己来完成此事,却是派错人了。身为弟子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已的师父有生死大劫而不管。
更不能阻止其他人的弟子前去救援他的师父,这不是身为君子剑师父的弟子所能为的事情。
施戴子思道罢了,虽然不知谢道长的师父会因何而死,想来就在近日。我最近悟通了鹰蛇双形拳,就是重剑九剑也悟通两式,想来天下大可去得。
而这谢道长的武功不弱,大可与她同斗害她师父之人,非救得她师父一命不可。也算将来为救师父一家,欲做一番演练。
施戴子忙跟了上去,说道“前辈坚持要去杭州西湖的梅庄,弟子不敢阻拦。若前辈信得过弟子,弟子愿随前辈同走一趟,前去救援秦老前辈。”
谢幼娘冷冷的斜了一眼,说道“随你。”
施戴子又道“那琴,就由弟子帮前辈捧着吧。”
谢幼娘双臂蓦收,将琴紧紧的抱住,说道“不行,此琴乃是贫道的兵器,可不能给你拿去。”
“兵器?原来前辈是以音律伤敌的高手。”施戴子抱拳拜道“此地离杭州尚远,一路捧着怕累着前辈,就由弟子代劳吧。等到杭州后,弟子再交给前辈。”
谢幼娘迟疑了一阵,方说道“这样啊,那你记得到时交给我啊!”
施戴子奇怪的看了谢幼娘一眼,老实的说道“弟子随时谨记。”
谢幼娘这才轻柔的将布包交给施戴子,施戴子也小心翼翼的捧好,紧随谢幼娘身后。
一路过海,向西北而行。
一路上,谢幼娘时不时的回头来看,看看施戴子有没有捧好她的古琴。让施戴子越发觉得奇怪,感觉谢前辈的性子,不太正常。
施戴子倒也没有多想,想来一人独处久了,心中又因师父之事而郁郁寡欢,黯然神伤,总会有点神叨叨的。
一直行到绍兴附近,迎面行来一群青布短衫裤的汉子,约五十余人。领头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褐衣高大老者。
施戴子眉眼一凝,认出那名老者是海沙帮帮主潘吼,看他们前往的方向应当是宁波一带。
施戴子不禁感到奇怪,海沙帮的吴氏三兄弟等百余人被自己所杀,自己一直等着海沙帮的报复,却一直没有等到。
初时还以为是没有留下活口的原因,现下想来,当是海沙帮另有要事的原故。
施戴子哪里知晓海沙帮的内情,海沙帮乃是江浙两地各处盐枭的一个联合帮派,内部十分松散。
那吴氏兄弟是宁波一带的坐地盐枭,虽是海沙帮的一地舵主,却与一帮之主差不多。
与潘吼的关系,就像是左冷禅与其他四岳掌门的关系。
吴氏兄弟死了,对海沙帮来说,并不是一件大坏事,而是帮内重新洗牌分赃的大好事。
海沙帮规矩就是如此,只要你不动及他们的盐利,江湖仇杀什么的,仅仅只有被杀者的亲人出头。
而吴氏兄弟等人的亲人,却早被潘吼等海沙帮的高层,替施戴子解决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潘吼()
施戴子正为吴氏兄弟之仇担心,而潘吼却为自己的生死大事担忧。
半月前,江西方面传来消息,神教的紫电堂香主“金刚怒目”薜宏魁被杀。
那薜宏魁传闻有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已练至大成之境,寻常刀剑都砍他不入。
武功比之潘吼,都要高出半筹来。可是却给人五指插入胸膛,将一颗心硬生生的挖了出去。
又有江湖传闻,此事是十二年前的神教教主任我行所为。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现任的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就是篡位之人了。任教主现在幸运的脱困,想来定要与东方教主一决胜负。
那么海沙帮这等神教的外围势力,就要面临一个站队的问题了。
当凭武功而言,任教主是十二年前的天下第一,东方教主则是十二年后的天下第一。
两人的武功未知高低,但任教主却被东方教主顺利篡位了,还没有一点的风声传出江湖,想来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东方教主更胜一筹。
至于英明神武方面,两人似乎都差不多。
按说自己是吃了东方教主所炼制的“三尸脑神丹”,理应是站在东方教主这边的。
可是东方教主向来苛刻,对神教的外围势力压迫较狠。
解药之事常常借故不发,多亏圣姑任盈盈的求情,每年的“三尸脑神丹”解药,才得以顺利的服用到。
从感情而言,自然是站在大慈大悲的圣姑任盈盈一方要好,不去管东方教主与任教主之间的争斗。
可是就怕东方教主当年封任盈盈为圣姑,并非真心实意的。
若是东方教主大胜了任教主,又废掉了任盈盈的圣姑之位,更恨及站位错误的自己等人,不再发放“三尸脑神丹”的解药,那就惨了。
若是任教主大胜东方教主,而东方教主又毁掉了解药,那还是一个惨字。
所以无论怎么站队,都是一个惨字。
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只能是装糊涂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潘吼越思越火大,直欲找人发泄一番。
蓦然见着一位黑白鱼纹的漂亮道姑迎面而来,那身段,那气质,那神态,活生生的广寒仙子下凡啊。
潘吼哈哈大笑道“好漂亮的小妞儿,小的们,给帮主我抢回去,做我的十三姨太去。”
众盐枭嘻嘻哈哈的一拥而上,将谢幼娘、施戴子团团围在中间,口里不断的说些没羞没躁的话来。
众盐枭可没有那么白痴,真的上前动手抢人。
要是碰着磕着了,日后说不清楚。若是枕头风一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所以强抢民女的事情,还是帮主大人自已亲自出马的好。
潘吼大大咧咧的走上前来,上下的打量了谢幼娘一番,看也不看在旁站着的施戴子,说道“这位小道姑,是在哪里修行的呀?还是别修了,当神仙,还不如当本帮主的如夫人好。”
施戴子暗自大怒,正欲上前将之同样斩杀。
不想谢幼娘冷咧的声音响起“你就是盐帮的帮主?哼,余姚谢家的女人,你也敢惹。看来盐帮上下想是要灭门了。”
潘吼闻言一个机灵,衰老的记忆突然变得灵光起来了,忽然想起十八年前的一件往事来。
十八年前,一个出身余姚谢家的少女,一路沿着运河北上,四处挑战各地将官。
各地将官被打得抱头鼠窜,闭门不出。
当时还闹了好一阵笑话,江湖中人直道江南的官兵全是绣花枕头,不甚一击。
只是这谢家小娘后来就没音讯传出了,也不知是嫁人了还是怎地。看这小娘不过才二十岁左右,应当不是那位小娘才是。
莫非是那位小娘的女儿?若真是余姚谢家的官家小姐,还是不惹为妙。免得麻烦上身,真的有灭帮之忧。
潘吼人老江湖老,整个人鬼精鬼精的,立即改口道
“啊呀呀,真是的,我老人家看这天气秋高气爽,心情正愉悦着。却突然在半路上,见着你这位小仙子冷着一张小脸儿,想是因为情不见了。于是特地上前来跟你开开玩笑,逗逗开心。小仙子万万不要动气啊。气坏了身子,小心情移情别恋,就不好了。”
谢幼娘冷哼一声,说道“你这般鬼话骗骗小丫头还行,却骗不了贫道。尔等盐帮之人,于江浙之地欺男霸女,好不恶毒。今日犯在贫道手里,岂容尔等轻易离去。”
潘吼听了心中郁闷之及,忙装出一副可怜样说道“小仙子,你行行好吧,就原谅我老人家一时之口误。你看我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黄土都埋了一半,你又何必与我这半死之人计较呢”
谢幼娘不禁迟疑起来,盐帮虽然横行霸道,但真正的大恶不显。
而且私盐的价格便宜,质量也更优,让百姓更易购买。较之半沙半盐的官盐,不知好上多少。
虽然对国家的税收不利,但总比便宜了两江两淮的那批蠢虫要好。
于是长叹口气,说道“也罢,看你年老可怜,便饶你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盐帮上下多年来也做了不少的恶事,你这帮主总是有管理不善之罪过。今日,你就在此断指发誓,盐帮此后,当洗心革面,永不为恶。贫道就饶了尔等。”
潘吼迟疑的张开双手,养尊处优了多年,岂能受得了这断指之苦。
犹豫了好一会,从头看到尾,也不知该断何指为好。
最终,不禁狞笑道“小娘皮的,给你脸不要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四下无人,这是杀人放火的好地方。对了,谢家那老匹夫谢迁,听说跟正德皇帝不和,已然辞官归乡了。你谢家没了官面上的身份,又与那刘大太监为敌。老子就算是掠了你,谢家又奈我何。”
说着,大笑一声,翻掌向谢幼娘抓来。
这一爪并无太大力道,倒是速度惊人,想是不欲伤及谢幼娘。
施戴子上前一步,就欲以鹰爪功对之。
不料谢幼娘冷哼一声,拂尘一挥,后发先至,正中潘吼前胸。
潘吼的大手一顿,全身一抖,突然“嘚嘚”的打起冷颤来,全身委顿的摔落在地。
施戴子暗笑道谢前辈的寒冰内劲,阴柔难防,而且十分的霸道,今日正好也让你尝尝滋味。。
第三百一十二章 梅庄()
外围的五十余名盐枭见势不妙,大吼一声,上前抢了潘吼就跑。
谢幼娘也没有去理会他们,只怔怔的发了会呆,长叹道“兄长不为阁臣,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罢,又朝着杭州而去。
杭州古称临安,南宋时建为都城,向来是个好去处,施戴子乃是第一次来。
进得城来,一路上行人比肩,笙歌处处。施戴子随着谢幼娘来到西湖之畔,只见碧波如镜,垂柳拂水,景物之美,直如神仙境地。
可惜来的迟了,现在已到寒露时节,垂柳枯黄,早没了春夏之时的婀娜之姿,湖上游人也少了不少。
施戴子随着谢幼娘来到一座小山,向山边的石阶行去。转了几个弯,遍地都是梅树,老干横斜,已渐光秃。
想像初春梅花盛开之日,香雪如海,定然观赏不尽。
穿过一大片梅林,走上一条青石板大路,来到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外。
行到近处,只见大门外写着“梅庄”两个大字,旁边署着“虞允文题”四字。
施戴子从史书中知晓,这虞允文是南宋孝宗朝的丞相。
初被派往采石犒师,适主将罢职,三军无主,而金主完颜亮正拟渡江。虞允文虽是文人,却凌然不惧,毅然以文人书生之姿领兵督战,大破金军。
是南宋少数几个敢抗金,能打胜战的文士大英雄大豪杰,因而这几个字儒雅之中又透着勃勃英气,感觉十分赏心悦目。
谢幼娘上前将铜环敲了四下,停一停,再敲两下,停一停,敲了五下,又停一停,再敲三下,然后放下铜环。
过了半晌,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家人装束的老者。
老者一见谢幼娘便是大惊,问道“大小姐何故今日前来?”
谢幼娘盈盈一福,说道“许久未见老师,心中烦闷,特来寻老师捂琴舒心,说话解闷。”
那老者摇摇头道“最近府中事多,大老爷怕是无心弹琴了。”
谢幼娘转头瞧了施戴子一眼,问道“府中生何大事,有什么不便之处?”
老者摇摇头,说道“你非江湖中人,还是不知为妙。”
谢幼娘笑道“老师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何不能知晓。况且老师隐居江湖多年,还有人找上门来,这不是欺人太甚么?若是实在躲不过去,老师就暂且到余姚谢府一避。看看何人敢闯朝庭大员的府邸伤人。”
老者长叹一声,请谢幼娘进去,施戴子二话不说,同时捧琴进入。
那老者倒也没有阻拦,想是谢幼娘在此府的地位颇高,带一两人进入,十分轻易。
走过一个大天井,天井左右各植一棵老梅,枝干如铁,极是苍劲。
来到大厅,谢幼娘接过古琴,又让施戴子就座等候,自己则入内寻人去了。
施戴子正欲解下剑匣坐下,却见老者站着,自己却要坐下,未免对他不敬。
但他在梅庄身为仆役,却不能请他也坐。只得不好意思的直着身子,与老者大眼瞪小眼。
到底是老者人老精明些,瞧出施戴子的不适,微笑道“小哥贵姓?与大小姐是怎么关系。”
施戴子忙施礼说道“禀长者,小子名唤施戴子,是谢前辈的后辈小子。吾师算是谢前辈的故交好友。”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老夫也姓施,倒与小哥五百年前是一家啊。唉,一转眼大小姐都这么大了,现在的后辈小子都出现了。唉,好好的一个大美人儿可惜了。”
施戴子倒是听懂了一点这话的意思,却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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