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一听,心中忽地一突,云思泽对她说过他见到了龙越离。难道这个黄公子就是他?!
周惜若想着心头不禁狂跳,可是心中另一个念头又冒出:若真的是龙越离为何他不立刻揭穿她的身份,将她带回齐国呢?
一定不是他!周惜若心中勉强自我安慰道。
曲画见她怔怔出神,摇了摇她。
周惜若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怎么会呢?我又不漂亮,更何况如黄公子这样的人一定是家财万贯,早就成亲了。你别瞎想。”
曲画听了,一颗小小的八卦之心顿时被打击到底,叹了一口气:“若黄公子这么俊的人,嫁给他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快乐的女人。”
周惜若听着曲画异想天开的话,不知怎么的竟想起了龙越离。
那样年轻英俊的帝王,是多少深闺少女们的梦中情郎,连当初自己孤苦无依时也曾对他动过心,动过情,可是……帝王终究是帝王,多情也无情。费尽一切还了他的情,到了如今的他是否已大彻大悟?还是依然执着要她携手同看天下?……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对曲画道:“把那黄公子挑选的布匹和量好的尺寸拿来吧。他既然指名道姓一定要我亲自做衣,我也不能糊弄了人家。更何况他还这么诚心诚意地捧场我们的生意。”
曲画笑道:“看来这黄公子很懂得夫人的心思嘛!知道夫人定会承了他这份情。”
周惜若一笑,算是默认了曲画的话。谁让她就是这样的人呢?别人一点好,她就得涌泉相报,生怕欠了人情。
周惜若一连两三日都这样早出晚归,夜里与曲画两人忙着做衣,好在这个古怪的黄公子并未规定什么复杂款式,周惜若照着齐人的样式给他做了一件玄端,外加一件外衣。玄色太暗,年轻人穿着太过沉闷,她就在玄色衣上绣上大红牡丹,一朵一朵妖娆妩媚,为这件衣上平添了几许风流之意。衣衫做好,曲画看着禁不住拍手赞道。
周惜若忙了几日早就疲惫不堪,叹道:“把这衣服给了他,就把这贵客好好送走吧。”
曲画掐指一算,道:“刚好过了三天,这明天恐怕那黄公子就要来拿衣衫了。”
周惜若未听清楚,径直去房中安歇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周惜若因赶活赶得太累了,一下子睡过了头。曲画也不舍得叫她早起,就由着她睡。这一日曲画照旧打开店铺的门。天色还早,她一打开就禁不住怔忪住。
只见门外清清冷冷站着一抹翩翩的身影。他修长的身影立在屋檐下,俊魅的面上苍白,那一日所见飞扬的眉眼下也多了几许阴影。他听到声音狂喜转头,却在对上曲画稚气未脱的面上也怔忪住。
曲画怔怔看着他轮廓分明的面上挂着湿气,身上飘逸的衣衫也被湿气打湿,蔫蔫地耷拉下。天上并未下雨,而他这一身湿气竟然是……被夜里的露水打湿!
她结结巴巴地问:“你站在我们店门口……一整夜?”
他掩下眼中的失望,看着店中问道:“她呢?”
曲画听不懂他的话,以为他要拿衣衫,急忙进了店中将昨夜周惜若堪堪做好的衣衫递到了他手中,道:“黄公子收好了,这是我家夫人熬了三个晚上给您做好的衣衫。”
他怔怔看着怀中的衣衫,修长的手轻抚过衣衫上的针线纹路,忽地,曲画看见他双肩微微颤抖,手也在颤抖,像是竭力在压抑着欢喜又似乎在哭泣。
曲画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情难自禁的样子,惊得倒退一大步,对他道:“你……你到底怎么了?他抬起头,一双妖娆俊魅的深眸熠熠发光,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他笑:“我要去见她!”
他说罢推开曲画径直走入了庭院中。
曲画一见他不管不顾地闯入,急忙叫唤。他却恍若未闻直直闯入庭院中,向周惜若的房门方向而去。
周惜若正睡得迷迷糊糊,耳边听到曲画的叫唤声,勉强睁开眼。她勉强披衣起身,因昨夜太晚才睡,竟一时未戴上易容面具,匆匆打开|房门,问道:“怎么了?”
房门打开,朗朗春光射入眼中,她禁不住眯起眼睛遮挡这刺人的日光。
“惜若!”一声熟悉令人心颤的呼唤从眼前传来。
周惜若怔怔放下手,依着廊下看着大步而来的龙越离。他年轻的眉眼中皆是欢喜,满满的欢喜仿佛要从心里溢出。天光朗朗,他眼中清明不怨不怼,明亮得如从日光中走来。
她看着他,呆呆地竟忘了周遭的一切。风似从眼前轻抚而过,迷了她的眼。她眼中的泪忽地毫无预兆地雪白的面颊滚落。
情深无悔,执着一世。
他欢喜地看着她,深眸中情深如海。千山万水,曲折回还。从楚国一路北上,他想尽办法终于找到了她。相思绵绵,不过短短几个月却犹如隔了几世几生。
他走到她的面前,俊眼中微红,轻抚她披散的长发,声音低哑颤抖,道:“若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曾经无意中丢了她,却不知自己的余生要这样千辛万苦地一遍遍寻回她,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周惜若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他一把牢牢抱在怀中。熟悉的龙涎香扑鼻溢满了她的世界。她眼角酸涩,泪水簌簌滚落,温热的怀抱一如既往,耳边听着他剧烈有力的心跳。
他来了,情深如痴,为她着了魔,为她发了疯。让她想要忘忘也忘不掉,让她想要逃也逃不了,这一生这一世,她到底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缘什么样的情根纠缠。
她察觉他的颤抖,终是低叹一声,“越离……”
曲画的叫唤声嘎然停止,廊下,飞花漫漫,朗朗春光婉转,他拥着她,这么紧,一生一世不愿再放手的错觉。
……
庭中,周惜若看着眼前的龙越穿上她亲手做的玄端,贵气凛然,威严中透出属于他的妖娆风流。
龙越离一双眼不离开她的明眸,问道:“好看吗?”
周惜若微微一笑:“皇上穿什么都好看。”
龙越离看着她眼中隐藏的凄然,忽地上前握住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明眸,问道:“惜若,你为什么要离开朕?”
周惜若手微微一颤,轻声道:“如今不是很好吗?皇上终于平了楚国,云和也大破秦国。齐人和赤灼人不再是敌人。我离开才是对的。”
龙越离握着她略显冰凉的手,久久看着她含笑的明眸,终于开口问道:“惜若,随我回去吧。”
周惜若浑身一颤,半晌才别过头道:“皇上早上还未用膳吧?我去给皇上端饭菜。”
她说罢转身要走。
“惜若。你跟我回去吗?”龙越离看着她瘦削纤弱的身影,忽地凝声问道:“今日我来就是来接你回齐国的。”
周惜若一动不动。
“若你不回去你又要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随着你去哪里。我不会再让你轻易离开。”他的声音清晰异常,带着一丝丝觉察不出的悲伤:“若儿,我不要再丢了你。”
周惜若终是不语,转身匆匆走了。龙越离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中的悲伤越发浓了。
……
清粥小菜,周惜若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龙越离,鼻间忍不住心酸。听曲画说他昨夜站在莲月坊门口整整一夜,就等着开门。
眼前的龙越离眉眼如昔,只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似乎变了一个人,绝口不再提从前,只道要她随着她回去。就如固执的小孩一直重复着话,让她无法硬下心肠说出残忍的话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如归去
龙越离一抬头,对上周惜若的眼神,眸中隐隐一黯,问道:“该不会朕吃了这饭,若儿就要把朕赶走吧?”
周惜若轻声叹道:“皇上为什么还要来呢?如从前不是很好吗?”
龙越离放下碗筷,慢条斯理擦了擦唇角,打量了四周岔开话头笑道:“这里不错,庭院很小但是很舒服。豦穬剧晓”
周惜若见他的样子是决计不会再轻易回去,起了身道:“我要进皇宫了。皇上自便。”
她说罢不等龙越离反应过来,匆匆戴上易容面具出了莲月坊。龙越离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凤眸一眯,若有所思漩。
周惜若回到了皇宫中的尚衣局中,因心中有事,几次都绣错了。一旁的绣娘们都拿眼看着她。
周惜若看了看眼前的凤服,已完工了大半就剩下一些小地方而已,对绣娘们道:“我昨夜没睡好,先去歇歇再来绣,不然精神不济。”
绣娘们素日与她要好,都纷纷点头熠。
周惜若出了尚衣局,想了想定下心来咬牙向东宫而去。她到了东宫,刚巧阿宝从太学院中而来,见到她自是十分欢喜。福公公看不出周惜若脸色的异样,见他们母子情深,遂挥退了众宫人留他们母子两人独处。
周惜若带着阿宝到了花园中,阿宝在草地上跑来跑去追蝴蝶蜻蜓,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周惜若心中凄然,拔了几根草编了个小蛐蛐递给他。
阿宝看到童年时的玩具,欢呼一声道:“娘亲真厉害!再编!再编个大老虎!”
周惜若想起他从小不离身的布老虎,眼中一涩,看着阿宝乌黑的眼睛,问道:“阿宝要随娘亲走吗?”
阿宝一怔,反问道:“娘亲要去哪里?”
周惜若沉默良久才道:“总之离开这里。”
阿宝想了想,又问:“那爹爹呢?”
周惜若明眸一黯,缓缓道:“你爹爹已有了皇后,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
阿宝垂下头,沉默不语。
周惜若打起精神,道:“你不要恨你的爹爹,因为他娶皇后也是身不由己,只是如今已经错了,我再留下就是错上加错。阿宝,你若不想跟娘亲走,……”
她红唇微微颤抖,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宝眼中一红,眼泪却倔强地不落下来。
周惜若心如刀绞,满腹想好的话此时却不知该怎么说来让他明白。上有完颜霍图和楚太后,还有一个玫黛儿,就算她肯留下来做邵云和的妃甚至无名无分地跟着他,都无法。可阿宝怎么办?
要么他肯随自己走,可是这些日子看来他在宫中过得规规矩矩,比随她颠沛流离好多了。
母子两人坐在草地上,犹自失神。正在这时,远远有一位内侍走来。他手中漆盘上端着一碗甜汤,上前恭谨道:“太子殿下该用点心了。”
周惜若听得这人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眼前是一张普普通通内侍的脸,可是那声音那身形……周惜若心底涌起一股恶寒。阿宝已上前要拿甜汤。
周惜若猛地喝道:“不能喝!”
阿宝吓了一跳。周惜若急忙将他拉回,冷冷盯着他,问道:“你不是太子跟前服侍的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内侍眸色一闪,低头恭谨道:“是因为伺候太子的常路公公今日病了,所以让奴婢前来顶一天。”
周惜若见他面不改色,心中越发觉得不安。这人遇事不惊,沉稳非常,不是普通人。
周惜若定了定神,道:“你把甜汤放下吧,太子等等再喝。”
那内侍低头应了一声,把甜汤放下,转身恭敬地退下了。
周惜若看着面前那一碗甜汤,从怀中拿出一根银针试了试,银针蹭亮,这汤中并未有毒。看来这个人是来试探的,可恨他试探成功了,自己已引起了他的警觉了。周惜若心中懊恼万分,带着阿宝找到福公公。福公公听得她的话,连忙派人去查,那顶了常路的内侍早就不见了踪影了。
福公公心有余悸,道:“这种人最防不胜防。今日还好算太子殿下逃过一劫了。”
周惜若看着懵懵懂懂的阿宝,明眸中掠过坚定的神色,与福公公告辞转身走了。
天擦黑,她回到了莲月坊,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呆,只见莲月坊中灯火通明,一盏盏精致的花灯挂满廊下和树下,花灯上画满了各色各样齐国的风土人情,惟妙惟肖。春夜和风细细,空气中暖香随风浮动,眼前仿佛不再是赤灼北地,而是千里之遥的齐京故土。
周惜若神色顿时恍惚。曲画欢天喜地来道她的跟前,笑道:“夫人,你瞧瞧,这是黄公子一天之间命人做好的,几乎全帝都的齐国花灯都在这里了!要知道在帝都中这个时节想要找到花灯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周惜若看着眼前的美景,一时间竟忘了心中的郁结。她慢慢走过廊下,一盏盏精美秀气的花灯中烛火明亮,为这眼前的春夜添了几许旖旎。
“若儿,你还记得吗?朕曾带着你去游夜市看花灯。”龙越离悦耳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周惜若回头,他手中托着一盏莲花灯,花灯精致,烛光照亮了他的俊颜。周惜若忽地想起了那两盏随水飘去的莲花灯,恍惚一笑:“我都几乎忘了自己写了什么心愿。”
她抬起明眸幽幽看着眼前的龙越离,问道:“皇上当初写了什么样的心愿?”
龙越离只是沉默,半晌反问道:“那你呢?”
周惜若微微一笑,上前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皇上当初的心愿中并没有臣妾,不是吗?”她不待他回答,笑意恍惚,接过他手中莲花灯,低声一叹:“这世间时常事与愿违,到最后我们都忘了斗不过的是命运。当年我许下的愿望也许永远也不会实现了。”
她把莲花灯放在了廊下一缸睡莲中,转身离去。莲花灯烛火晃动,耀出龙越离平静面下久久的悲伤……
……
周惜若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玫黛儿的凤服已做好了一大半,剩下的绣活她做了一个上午终于全部绣好。凤服展开,令见多识广的尚衣局的嬷嬷都觉得睁不开眼。几十位绣娘纷纷前来看,都欢喜不禁。
周惜若看着凤服上栩栩如生的飞天凤凰,面上微微一笑。在众人只顾着看凤服的时候,她悄悄拿了个包裹出了皇宫。
库叶什察走在笔直的宫道上,照例哼着曲子,一摇一晃。忽地,前面有一位素衣的女子走来。她身量修长,一举一动曼妙婀娜,令人见之忘俗。库叶什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等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时禁不住失望。
只是个面目普通的宫女罢了,只是穿的又不太像。
那女子向他含笑走来,忽地拦在了他的去路。库叶什察跟前的侍卫喝住她。那女子跪了下来,柔声道:“小女子拜见英明神武的库叶族大公!”
库叶什察见她面容普通,说话声音却委婉动听,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拦在我跟前有什么事吗?”
那女子微微一笑,双手呈上一个用布包裹严实的包袱柔声道:“小女子仰慕库叶大公的英明,特向库叶大公献上一点心意。”
库叶什察疑惑看向她手中的包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女子轻声却坚定地道:“这是库叶大公心中的梦想。”
库叶什察一听大感兴趣,对侍从道:“打开包袱给我看看,你这女人可不要故弄玄虚才是。”
没想到那女子却飞快把手一缩,将包袱抱在怀中,退后几步柔柔道:“库叶大公想要看的话一定要答应小女子一件事。”
“什么事?快说!”库叶什察心中的好奇已被她挑起,想要看看这女子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他连声吩咐侍卫去拿。没想到那女子身形却十分快,退后几步就避开了侍卫的手。
她轻叹:“库叶大公是个英明神武的英雄,将来也是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难道就这样沉不住气吗?”
库叶什察见她不肯给,而这里是皇宫内苑也不好明抢。于是他按捺下好奇心,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宝贝东西竟这么躲躲闪闪的?给就给,不给就算了。我还有要事要办呢!”
那女子笑了,把怀中包袱递给了侍卫,道:“库叶大公最好出了皇宫再看,不然的话,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库叶什察狐疑地看着她。那女子说完立刻转身离去。侍卫拿着那包袱,捏了捏,禀报道:“好像是一匹布。”
库叶什察见没有危险,一把抢去,才打开了一层包着的布后,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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