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眼中有泪水滚动。邵云和眸色一紧,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良久,他慢慢道:“快了!你让哈赤安排好国事就去救你的娘亲回来。”他顿了顿,加了一句:“很快!”
阿宝一听,欢呼一声,紧紧抱着邵云和,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是赤灼最英明伟大的哈赤,是整个天下间最厉害的人!他一定会去救娘亲回来,从此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邵云和抱着阿宝,冰冷的眉眼渐渐柔和。他看着殿外的风云涌动,低声道:“惜若,等我。”
……
齐宫中,歌舞声声,凌瑶看着歌舞姬们的排演,挥了挥手,道:“不行,再重来。”
殿中的歌舞姬们见状纷纷停了下来,凌瑶上前指着其中一位舞姬,比划了一下,道:“应该是这样的。你手抬得太高了。”
她话音刚落,殿门外就传来周惜若清淡的声音:“凌妃什么时候这般成了歌舞坊的尚宫嬷嬷了?”
凌瑶一回头看见周惜若,不禁脸上露出微笑,上前扶着她,笑道:“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周惜若看着她手底下的出众舞姬,含笑道:“无事就不能来了吗?”
凌瑶看着她眼底清淡的笑意,转身挥退了众舞姬,等到四周没了外人,这才扶着周惜若向殿后走去。
她看了周惜若平静的面色,试探问道:“皇后娘娘今日觉得如何?好些了吗?”
周惜若闻言下意识捂着心口,那一日被龙越离一激,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龙越离见她病发想要进中宫探望又怕她见了他病体更重,于是吩咐了让凌瑶前去伺候。算起来也有三四天了。凌瑶日日到中宫服侍她。今日她前来是来向凌瑶道一声谢,没想到竟撞见凌瑶在宫中调教歌舞姬。
“本宫没事了。”周惜若握了她的手,明眸微微一黯,轻声一叹:“也多亏了你点醒了皇上,不然的话以他的性子不知要怎么才能想明白。其实也怪我,我不该私下见了温相。”
凌瑶沉默了一会,开口道:“皇上与皇后的心结不过是因为太过在乎了彼此。其实娘娘心中还是有皇上的。”
周惜若陡然沉默,良久,她自嘲一笑:“我与皇上之间毕竟夫妻情意还是有的,只是世事变了,在赤灼发生了很多事,把一切都改变了。邵云和他……”
她猛的住了口,眼底皆是浓得化不开凄然。
凌瑶轻叹,眼中皆是了然:“皇后说的是赤灼国的皇帝完颜云祈?他的确是人中之龙。机关谋尽,手段果决,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才能令人惊异。短短几个月如今赤灼国已是焕然一新。赤灼国从无到有,百废待兴,他竟能一人之力纵揽大局,真的是非常人。”
周惜若想起最近关于赤灼国和邵云和的传言,越发沉默。一方面她心中自是欣慰之极,毕竟赤灼人盼了百年的复国终于梦圆了。另一方,她心中又隐隐有说不出的忧虑,眼看邵云和北方霸主之势渐成,而她在南齐,还有龙越离张狂飞扬的性格,恐怕到最后两人之间一场决战是免不了的。
她想着眼底的忧色更重。凌瑶见周惜若黯然神伤,连忙打断她的思绪,安慰道:“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皇后娘娘不要再磨折了自己了。”
周惜若强作欢颜,岔开话题:“今日本宫来一是来谢你这几日的照看,二是让你帮本宫一个忙。”
凌瑶连忙道:“皇后娘娘有差遣,臣妾自然万死不辞。”
周惜若微微一笑:“不必万死。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她遂在凌瑶耳边如此说了几句。凌瑶点头应下。周惜若说完见已无事便要离开。
凌瑶忽地道:“皇后娘娘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用个晚膳再走吧。左右皇后娘娘如今身子好了,在宫中又无事,与臣妾多说几句闲话岂不是更好?”
周惜若不疑有他,想了想便欣然应允。凌瑶见她答应,连忙吩咐宫人前去准备晚膳。周惜若见她方才在调教歌舞姬,便随口问道:“你方才教习的是什么新的歌舞吗?”
凌瑶含笑拿出一叠纸,一一放在周惜若的跟前,她眼中有亮光:“臣妾研习了皇后娘娘留下的凤朝九天的最后一式,臣妾以为这凤朝九天最后一式是需众人之力才可以跳的。”
周惜若被她勾起了往事,明眸带了些微的萧索,道:“原来你一直在念念不忘这凤朝九天。”
凌瑶看着周惜若,轻叹道:“皇后娘娘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周惜若轻抚过一张张画满了各种人形的纸,美眸幽幽,轻声道:“当然是遗憾。当年我跳那一支凤朝九天为的是挽回皇上的心,让他救我出囹圄。如今我心已老,再也跳不动了。”
凌瑶摇头道:“皇后娘娘不是心老了,而是因为对皇上失望了。若有一日皇后娘娘对皇上重拾信心,一定会完完整整跳出凤朝九天的。”
周惜若眼中微微恍惚,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真的吗?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
凌瑶看着她眼底的迷茫,心中轻叹不再相劝。情之一字,向来是苦乐自知,谁也无法替代。
周惜若就在凌瑶的宫中留了下来。晚膳清淡可口,有几道是凌瑶亲自下厨,十分有心。周惜若见她殷勤,心中感叹,当初走投无路的小小更衣如今越发沉稳了。她终是没看错了她。
晚膳后,凌瑶又邀周惜若去暖阁煮茶。周惜若含笑答应。暖阁中洁净素雅,窗外飘起朵朵雪花。周惜若手势熟练,手中的茶勺犹如活了一般,煞是好看。
凌瑶笑道:“若说臣妾学了娘娘的本事有九分,这其中一分是决计学不来的。”
周惜若抬起明眸,笑问:“是什么学不来?”
凌瑶秀雅的面上皆是灵动的笑意:“臣妾永远也学不来的便是娘娘的心。一颗慈悲宽容的心。”
周惜若摇头轻笑,不以为然。
凌瑶看了看茶炉,忽地道:“臣妾去拿点水来,皇后娘娘稍等片刻。”她说罢就出了暖阁。
周惜若便专心致志地煮茶。过了一会,暖阁外脚步声踩着雪窸窣而来。她并不回头,含笑道:“你再不来,这茶可就老了。”
暖阁外的人脱了木屐,缓步走入阁中。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搭在她纤柔的肩头。周惜若带着笑意回头,在对上来人的目光之时不禁微微一怔。
“惜若……”他坐在她的面前,深眸深深地看着她。
周惜若手中的茶勺一颤掉入了茶鼎中。她回过神来,看着明灭的炉火,慢慢地道:“是凌妃请皇上来的吗?”
凌瑶留她用膳,邀她煮茶闲话,原来竟然是自作主张充了和事老。
“惜若,你当真不再看朕一眼了吗?”龙越离苦笑地看着她清冷的侧面。
周惜若轻叹一声,道:“皇上言重了。向来都是皇帝不愿宠幸了某位嫔妃,哪里有嫔妃不愿理会了皇上。”
龙越离看着她疏离的样子,心中一堵,看着摆在眼前方才凌瑶还未喝的茶,顺手拿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茶水入喉,他忽的剧烈咳了起来。周惜若转头,见他白皙的面上憋得通红,想说什么却是捂着唇一阵阵咳个不停。
周惜若微微拧起秀眉,问道:“皇上怎么了?”
龙越离眼中通红,泪光滚滚,捂着唇别了头摆了摆手,喘息道:“没事……朕没事……”
他越说却是咳得不能自己,周惜若见他样子奇怪,连忙扶着他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龙越离在心中恨不得把凌瑶千刀万剐,这茶盏中一定是被她加了“好料”了!!该死的!他竟一口气照单全喝了!
他正要忍不住破口大骂凌瑶这始作俑者,可是一转头看见周惜若脸上的关切,忽的,他眼中的泪自然而来然的滚落,倒在她的怀中,喘息道:“朕觉得喘不过气了……朕是不是要死了……”
周惜若见他痛苦的样子不似作伪,脸色顿时剧变:“皇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来人!……”
她心中慌了起来。她虽然恨他怨他,可是还未想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龙越离连忙捂住她的口,深眸中哀色浓浓,他道:“惜若,你原谅了朕,是朕吃醋嫉妒了温景安……是朕……害怕你又走了。”
周惜若心中焦急,她见龙越离拖着自己不愿让她唤太医,只能道:“臣妾不会怪皇上。是臣妾对不起皇上,皇上,赶紧宣太医吧!”
龙越离笑了,他趁势一把抱紧周惜若,深眸中皆是欢喜:“惜若,你当真原谅了朕了吗?”
他眼中泪光盈盈,眼底的痴缠令她无法推开。周惜若苦笑道:“可是臣妾……”
“不要说了。朕不在乎那个。”龙越离忽地固执地道:“朕不在乎。惜若,你要朕不逼你,朕不会再逼你。一切都要你心甘情愿。”
周惜若心绪复杂,她美眸幽幽地看着面前如得了奖赏的孩童一般的龙越离,心中一处温柔所在被轻轻触动。她恍惚地看着他的笑容,忽地耳边响起凌瑶方才的话。
“其实皇后娘娘心中还是有皇上的……”
“……皇后娘娘不是心老了,而是因为对皇上失望了。若有一日皇后娘娘对皇上重拾信心……”
她心中忽的迷茫了,当真是这样吗?可是又是谁在月下与她盟誓,一声一声,言犹在耳。而她到底是该何去何从……
龙越离见她神魂不在,猛的又大声咳了起来。他靠在她的肩上,喘息难受道:“惜若,惜若……”
周惜若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皇上怎么了?快请太医吧!”
“不必了,朕不过是突然间心口难受,你帮朕揉一揉心口就好了……”他握着她的手放上胸前。
周惜若被他的举动弄得怔怔的,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龙越离眉角微勾,魅色流光,低声道:“惜若,朕觉得好多了。”
周惜若忽地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她狐疑地看向一旁的茶盏,忽地一伸手拿起茶盏。龙越离心中叫道糟糕,想去抢可是已来不及了。
周惜若沾了一点茶盏的茶水放在口中,一股灼热的炙烧感从舌尖传入了口中。她急忙丢开茶盏,又气又急,一把推开腻在她身上的龙越离,羞恼道:“这茶里面是朝天椒!皇上你居然骗人!——”
龙越离措不及防被她推得跌坐在地上,脑门重重撞上矮几的一角。他脸上尴尬通红。
可不是朝天椒吗!这该死的凌瑶竟然算准了他会喝茶,还偷偷加了这么多用朝天椒煮出的辣椒水!害得他整整一茶盏的辣椒水他都喝下去了!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好不容易才骗得周惜若对他和颜悦色了,眼看大功告成竟然又被她识破了!
周惜若又气又好笑地看着龙越离的狼狈,恼道:“皇上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
龙越离顾不上头上疼痛,扑上去紧紧抱着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朕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朕就是这样!惜若你不喜欢也要喜欢!朕不会让你再不理了朕!”
周惜若挣不开他,心中恻然。她低声道:“臣妾又有什么好的呢?值得皇上如此?”
“朕也不好。”龙越离看着她,深眸中眸光隐动:“朕自私,朕喜怒无常,朕风流无度,朕醉心皇图霸业,朕利用了你。是朕让你失望了,所以你宁愿死也不要和朕在一起了。朕知道,都知道。”
周惜若听着眼中的泪光点点。她不怕他恨她,也不怕天下人如何耻笑如何谩骂她,她只怕他这样温柔相对,更怕他剖心相见。
“朕也不好。朕也不是正统的龙氏子弟。惜若,朕其实不是皇帝。”他握着她冰凉的手,试图一次次温暖她。
周惜若眼中的泪滚落,她不想再听,可是他却逼着她继续听下去:“可是朕现在都知道了,惜若,你不能再离开朕了。”
周惜若看着他殷切的深眸,许久才道:“皇上不要说了。皇上的额头都肿了。”
她说着拿出怀中的帕子沾了热热的茶水轻轻敷在他的额头。龙越离见她温柔笑靥,眼中忽地笑开了,他握住她的手,满足地笑叹一声:“惜若……”
雪花簌簌,一抹清冷身影远远看着暖阁中的一盏温暖灯火,她轻叹:“皇后娘娘,你的幸福是臣妾永远都找寻不到的。”
她说完悄悄地隐没在了灯火阑珊处。
……
相国府中,寂静的深夜猛的传来一声巨响。守夜的人吓了一跳,不由看向声音来处,当他看到那一盏灯亮起,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巡夜。
西厢房中,耶律筝儿看着一地的茶盏碎片,捂着心口喘息不停。房门被打开,温景安披着一件外袍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唤来值夜的侍女进房打扫。
耶律筝儿冷冷看着他,冷笑道:“满意了?我这样你明日就可以告诉周惜若那贱人,说我耶律筝儿连起夜都没办法自理了是吗?”
温景安神色木然,淡淡道:“公主若是要起夜,唤一声便是。屋外有丫鬟供公主驱使,何必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耶律筝儿笑得冰冷:“我耶律筝儿什么时候沦落到了旁人来可怜我的地步?要不是周惜若那个贱人,你会给我下软筋散?!你还不如把我关在天牢中,有种的话你把我给杀了还更一干二净!”
温景安看着侍女打扫干净,神色不变,冷淡道:“你犯下毒害皇后的死罪,若不是皇后娘娘网开一面,现在的你早就被斩首示众了。软禁公主在相国府中这是皇后娘娘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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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邵云和和完颜云祈的切换,有时候我也糊涂啦,不过为了上下文统一,一般都写邵云和,觉得这个名字比较有感觉。之前一章写完颜云祈,是为了切换在赤灼皇帝的感觉。呵呵,以后阿宝也统一称为阿宝拉。
冰的宝宝也好点了,谢谢各位关心,昨天在医院一天,简直要崩溃了。不过最受罪的还是孩子,挂了一天的点滴,唉。亲们有宝宝的多多注意天气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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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雪地寻梅(一)
耶律筝儿气得脸色煞白,随手拿起床上的瓷枕狠狠砸向温景安,声音尖利:“我死也不要这种恩赐!”
瓷枕擦过温景安的袖摆,摔到了地上碎成了千万片。唛鎷灞癹晓温景安看了她一眼,声音转冷:“不要也得要,除非公主真正反省了自己的过错,不然的话是不会放公主出房门一步的!”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耶律筝儿的房间。房门外有侍卫把守,这间房俨然已是囚牢。
耶律筝儿看着一地的碎片,忽地挣扎下了床,趁房中无人把一块锋利的碎片飞快纳入袖中藏了起来。有侍女进得房中来再一次打扫。耶律筝儿冷冷看着她,眸色越发冰冷。
…涓…
今年的齐国冬季格外地平静,雪簌簌下了几天又放了晴。上林苑的寒梅已开放,一大片殷红或粉白的分外美丽。周惜若病好了便与凌瑶前去赏梅。德妃也时常带了大皇子前去雪地玩耍。周惜若见他胖乎乎的身子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眼中流露赞赏。
她道:“皇子不娇生惯养将来才能堪当大任。”
德妃虞氏听得她如此说道面上欢喜,连忙边走边殷勤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担了教养大皇子之责,自然是千万小心,丝毫不敢有负皇上与皇后娘娘的重托。榧”
周惜若美眸看定她恭谨的神色,微微一笑:“虞姐姐是个惜福之人,将来若是一心为国,本宫是不会亏待了虞姐姐的。”
德妃虞氏大喜,连连道谢。
凌瑶见德妃虞氏带着大皇子走远了,这才上前低声道:“臣妾都办妥了。”
周惜若点头道:“好好看着,无事不可轻举妄动。虞氏此人谨小慎微,若要做什么是不会轻易露出什么来的。如今齐国朝堂中最需要的便是安稳。”
凌瑶疑惑问道:“皇后娘娘为何只防了虞氏而不防了宁妃郁氏?”
周惜若笑了笑,道:“宁妃有父兄撑腰又有了子嗣傍身,不到万不得以她不会铤而走险。本宫现在只担心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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