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脚底下发软,晃悠两下,勉强撑住。
“这屋里太不对劲儿了,咱们赶紧出去。”他催着夏侯蕙,两人一同离开。
画屏在笔墨铺子里面找到了正在挑选毛笔的夏侯芊和乔歆,她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说法开口说:“刚刚孟家的小厮来传话,说孟三姑娘家中有要事不会来了,请郡主和乔姑娘别等她了。”
“既是这样,那我们今日逛完街便各自回家吧。”夏侯芊说。
乔歆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两人其实逛得差不多,于是就此分手,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
乔歆坐定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手把镜,一照便发现自己掉了一只耳环。
她今日出来时戴的翡翠耳环,是早前向外祖母借的。后来燕老夫人离家离的匆忙,乔歆没来得及还给她,若是就这样弄丢了,等外婆回来可没法交代。只好下车沿路一直找回春晖园去。
乔歆还算好运,最后在正北间的桌下找到了那只耳环。这回她可不敢再戴,把另一只耳环摘下来,两只一起用帕子包好,塞进荷包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谁知经过正东间的时候,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屋里地上躺着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别不是死了人吧!
乔歆推门进去查看,却忽然后颈一痛,整个人晕了过去。
燕驰飞傍晚时从翰林院回到家中,刚走进书房院子里,就看到自己的弟弟燕骁飞翘着二郎腿,坐在檐廊底下。
“二哥你回来啦!”他一见燕驰飞就喜笑颜开地招呼着。
“你今天怎么不待在自己房里好好读书?跑到我这来做什么?”燕驰飞上辈子习惯了,长兄如父那般待他,这辈子也总改不过来,“离秋闱没有几天了,不要松懈。”
“哎呀,我知道。”燕骁飞最不耐烦听这些,“二哥你都得了一个探花了,我便是不如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你从小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书比我读的好得多,又怎么可能考得不如我?”
燕驰飞不光对待燕骁飞的态度像一个父亲,就连对他的看法也像足了一个认为儿子事事优秀杰出的父亲。燕骁飞前世得了探花,这辈子延迟了三年再考,成绩当然只能更好。
“咱们别说这些了。”燕骁飞打断他,“我在这等你,是因为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燕驰飞问,“难不成你今天一天都没有看书,就在折腾这些没用的吗?”三句话不出又拐回原路去。
燕骁飞听得挠头:“我的好二哥,你要是进去看了,保准不说我干的事没用的事。”他一边说一边推着燕驰飞往房里走,“而且我还能保证,你看过之后,会认为如果我没做这件事才是罪不可恕。”
书房内间设有窄榻,供读书疲累时休息使用。燕驰飞看到孟珠睡上面,说不出有多么吃惊。
“阿宝,阿宝。”他快步过去,叫她两声,发现怎么叫都不醒,便回头问燕骁飞,“这是怎么回事?”想起燕骁飞先前说的“礼物”,又觉得这一定都是他搞的鬼,“是你把她弄晕的?你把她弄晕了带来这里?还能再胡闹一点吗?”
“二哥,冤枉啊!”燕骁飞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是我救了二嫂,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反过来骂我。”
燕驰飞听得额上青筋直冒。
若是夏侯蕙没有看到孟珠,若是燕骁飞没有从那条街上经过
那么孟珠会遭遇什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却克制不住愤怒,叫来罗海,吩咐他去春晖园看看那人还在不在?顺便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再给对方一些教训。
孟珠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晕过去之前,睁开眼看到燕驰飞和燕骁飞在自己榻前一站一坐,不由有些奇怪,问:“驰飞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明明约的是阿歆。”
燕驰飞和燕郊飞对视一眼,齐声反问:“你今天约的是乔歆?”
“对呀。”孟珠点头,掰着手指数给他们听,“我和阿歆,还有夏侯芊、夏侯蕙和阿沁,一起轮流做东聚会,今天正好轮到阿歆。她是连你们也请了吗?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孟珠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换了地方,只觉得脑袋格外沉重,而且头皮下一跳一跳地疼得不行,忍不住伸出小拳头捶打。
院子里忽然喧闹起来,燕骁飞刚要走出去查看,就见乔歆披头散发地跑进来。
“二表哥,三表哥,救救我!”她哭着说,“我不要不要给那个人做妾室。”
第43章 城36()
第四十三章:桃花
且说乔歆之前在春晖园的正东间里被人一棍子敲在后颈上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吵杂不休的争执声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罗汉榻上,和曾有两面之缘的夏侯旸相拥而卧。
而榻前房内七七八八的站了好些人,从国子监祭酒丁大人夫妇,到小姨燕冬和姨夫丁二公子,其他有些还是丁家人,有些乔歆则根本不曾见过。
她能够做出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推开夏侯旸,退到墙边抬头望着燕冬无声地求救。
可是燕冬此时也无能为力。
适才他们在正南间里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尖叫声,丁夫人立刻派人出去查看。
片刻后,出去的婆子回来时面上神情极为古怪。
丁家是百年的清流世家,讲究坦荡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便是仆妇们回禀事情也不允许附耳私语,要当众大声说出来。
于是丁家所有的人,包括那今日过生辰的,年仅十岁的小姑娘,全都知道了乔歆和一个男人在正东间私会。
燕冬到底是做人小姨的,心疼这外甥女,便想帮她遮掩补救。
可她公公丁大人向来古板,发现儿媳的企图后,亲自追过来阻止。
“我一直都说,每个人自己都要知规矩懂轻重,若是犯了错,必要自己承担后果,负起责任,万不能指望自家长辈庇护,否则只能是一世纨绔,永远不能长进。”
丁大人性子有点急,一边说一边追着燕冬小夫妻两个进了正东间,看到的情形远比他先前想的还要不堪。
说是私会,他便以为是孤男寡女卿卿我我,对坐执手,谈风花雪月。谁知看到的竟然是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得正香。
真是污了他清明的双眼。
“不成体统!不知廉耻!”
丁大人吼了两声,竟然气得哮喘发作起来,赶进来的丁夫人忙取出塞了草药的香囊给他嗅闻,这才止住了病情。
一番扰攘,甚至惊动了在正西间里的太子太傅余大人和几个朋友,其中竟然还有青莲书院的徐山长在内。
接获燕冬报信儿的燕秋匆匆从家中赶来,见到如此情景,又急又气,劈头盖脸冲着乔歆一顿骂:“不是说到春晖园见容安郡主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燕秋幼时在市井中生活过一段时日,应变起来十分机敏,表面上骂女儿,其实却抛出一个大包袱,有事没事先把太子的女儿扯进来,谁知道将来这一笔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乔歆在这一点上当然不如她娘,她不明白燕秋的用意。
但因为那段问话中带着引导之意,乔歆自然而然地哭诉起来:“娘,我真的是同郡主她们出来聚会的,我们在正北间用过膳,还出去逛了几间铺子,各家掌柜都可以作证的。后来我们分手准备各自回家时,我发现自己丢了一只耳环便回来找。”
她说到此处,连忙从荷包里翻出了用帕子包着的那对耳环,“就是这对耳环,我找到之后本来立刻便要下楼离开,经过正东间时,见到有一个人躺在地上,我以为他死了,就进来查看。谁知道,才进门,就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打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乔歆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可是偏偏让人听着不信服。
徐山长认得乔歆是自己书院中的学生,自然不会只看热闹,对真相格外关心,最先开口问她:“你说你以为屋里有个死人,于是自己走进来查看,难道你不害怕?不怕杀人的歹徒还在这里?便是寻常男子也未必能够这般胆大从容,何况你不过是书院三年班的学生,是个今年将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这可真是好奇心害死人!
乔歆当时不过是觉得此处专门招待富贵人家,又是公开场合,所以并没有如何小心谨慎,此时回想起来简直不能更后悔。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她只能反复如此强调,可越说得多,越是连自己都发现这话有多苍白无力。
旁的人都不认识夏侯旸,但燕冬和燕秋在上巳节那天见过他,知道他是一位身份有些神秘的皇子殿下。
她们当然愿意相信乔歆无辜,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其实升起了同样的心思,莫不是这位皇子殿下见色起意,设计了她?
夏侯旸恰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他看看自己躺的位置,再看看坐在墙边的乔歆,还有身边围的这一大堆人,稍一思索便大致明白过来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种什么状况。
可是,孟珠呢?
夏侯旸疑惑地左看右看,却找不到自己的女神。
明明他觉得头脑昏沉想睡时正站在这张榻前,而孟珠就睡在自己现在躺的这个位置。
那么多年下来,他早习惯了不张扬自己的身份,所以一开口并不刻意强调自己是谁,只是慢悠悠地叙述:“我怀疑这间屋子里有人动过手脚,我进来的时候本来好端端的,但在屋子里呆了一阵后,就开始觉得头晕犯困,四肢无力,后来便不可自控地睡了过去。”
“是了!一定是有人想要害你!”燕秋机灵地附和夏侯旸说,“我的女儿一定也是被那人陷害的。”
若要证明他们两个人说的是实话,肯定要先查证。
燕冬走到条案前打开熏炉。
画屏倒进来的香早已燃尽,此时只余一炉香灰。
文人最好风雅。燕秋的相公丁二公子于制香之道颇有研究,燕冬与他相处日久,耳濡目染自然也略通一二,此时一闻便知其中内容。
然而她毕竟与乔歆有亲戚关系,为避嫌还是将熏炉交给徐山长辨认。
“这里曾燃过强效的助眠香。”徐山长也是个中高手。
燕秋一听,立时发作起来:“是哪个下流胚子这样欺侮我的女儿?”又叫了掌柜上来当众问他是什么人定下了这间房。
掌柜长年与这些官宦富贵人家打交道,态度自然十二万分恭谨,半点让人挑不出错,动作却是不紧不慢,翻开记录预定的簿子,朗声念道:“四月初七,燕国公府乔姑娘定四月初十用正东正北两间,定金银十两。”
这等于坐实了乔歆是主谋。
“你你胡说!”乔歆指着掌柜,厉声说,因为太过激动手都颤抖起来,“我根本没有定正东间,我们只定了正北间用来聚会!”
她扑过去劈手抢过掌柜手上的簿子想要看个究竟,然而白纸黑字写的分明,与掌柜先前念的一字不差。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她一直待在书院里,所以地点商定好之后是由夏侯芊派人来定的雅间。
时间正好便是初七。
是夏侯芊在害自己吗?可是她为什么要害自己?她们无冤无仇,而且自己还一直在帮她。
乔歆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可是夏侯旸却自以为想明白了一件事。
“美人儿,上次在山上咱们见过一面后你便对我念念不忘,是吗?”他懒洋洋地笑起来,“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其实只要你使人来同我说一声,我自然会找人上门提亲,光明正大的娶你过门。可是你怎么把事情搞成这样?事到如今,我便是想娶你做正室,家中的长辈也不会答应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个男人,一定会对你负责任,三日内我必定派轿子上燕国公府去接你,只是要委屈你,做我的妾室。但你也无须担心,反正我尚未娶妻,家中并无主母磋磨,你尽可以活得随心所欲。”
夏候遥嘴上说的好听,心中所想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不知道乔歆与孟珠是好友,只记得那天在山上指证孟珠推燕老夫人的便是乔歆。而今天夏侯芊为他安排好的,可以与孟珠相处的好机会,也是被乔歆阴谋破坏。他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孟珠,怎么可能不报复。
反正小南宫里地方大的很,就只有自己和阿娘两个人住,空屋空院不知有多少,等把乔歆接进去随便一丢,到时候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根本不会有外人知道。
围观众人都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对于乔歆来说,不管这事儿究竟是不是她主谋,身为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已经没了,夏侯旸若是犯浑不肯负责,那乔歆这辈子也别想再嫁人了。
乔歆整个傻了眼,她虽然没有她娘那么大的想头,一定要嫁入高门,但至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给人做妾呀!她再怎样也是正经人家出身,乔家在泉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燕秋比他还要难过,她这段日子四处寻找门路,又严格督促女儿,并非像外面不知情的人以为得那般纯粹为了攀附权贵,只不过是存心要在乔歆的婚事上争一口气,更多的还是为了乔歆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母女两个于是抱头痛哭。
乔歆哭哭啼啼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孟珠只觉满心都是迷惑:“你说我们约在午时、春晖园正北间?这不对啊,我收到的帖子明明写的是未时、正东间。我按时去的,不对,还提前了一会儿呢,夏侯芊的丫鬟画屏当时守在楼梯口,将我迎到正东间去,还告诉我你们都没到”
“她说谎!”乔歆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画屏明明在过了未时后到笔墨铺子找我和夏侯芊,还对我们说你派人送信说今天不来了。”
两个人眼神一对,都明白过来这事是夏侯芊在捣鬼。
“这么说,那位郡主娘娘,我们的另一位好表妹,今天的目标是二嫂嫂你啊。”燕骁飞也明白过来,“这就对了,所以我上楼去的时候你晕在哪里,若不是我将人带走了,到时候被丁家、余大人和徐山长撞见与男人私会的就是你,那你就算不被夏侯旸带回去做妾,也不可能再嫁给我二哥了。”说到最后笑起来,“二哥,平日里你不苟言笑,我还以为姑娘们都怕你,没想到你桃花很旺,还很凶残呢。”
燕驰飞瞪他一眼,并不说话。
孟珠觉得事情仍有不对之处,只是她头疼欲裂,难以仔细思考,实在忍不住,又举起小拳头狠狠地捶打脑袋。
“这是做什么?”燕驰飞见到,连忙拽住她手,“干嘛自己打自己?”
“头好疼。”孟珠说,不知道为什么被燕驰飞一问就觉得好委屈,语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没听说头疼用打的便能好。”燕驰飞嘴上呵斥她,行动上却很温柔体贴,将孟珠拉过来背靠自己坐好,举起双手在她头上穴位处按摩起来。
屋里另两个人,一个是他亲弟弟,根本无需避讳,至于乔歆么,燕驰飞却是故意要与孟珠亲热给她看。
被人围观,孟珠先时很害羞,小脸红得像熟透的林檎果,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恨不得埋进自己心口里。不过燕驰飞的按摩非常有效,头疼很快得到缓解,孟珠脑筋转动起来分析着今日的事情,便把羞涩不安抛在一旁。
“如果夏侯芊要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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