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女披发人已取下长发,也显示了本来面目,看来不过三十五六,端庄中仍可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她正是吕冠芳——小罗的母亲。她颤抖着手,淌着孺慕而激动的泪水道:“快点拜见你的父亲和几位前辈……”
小罗这才一跃而起,拜见父母,然后—一拜见龙起云、秋凤池、卫天愚、周光迪以及“魔索”祝继宗等人。他已经比女儿祝家云先到了。
拜过之后,母子拥抱,唏嘘不已。
母子连心,这份情感是至深至切的。
“娘,小仙蒂呢?”
“她在待产……”吕冠芳道:“你当然可以天天陪她,直到她生下孩子为止……”
小罗最爱听这句话了,可是除了他之外,几乎任何一个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皱皱眉头。
“娘,小仙蒂呢?”
“在后面,去吧,孩子……”
小罗奔向后宅,这是一个小镇上的一幢民宅,前后两进。
这时吕冠芳才握住茜茜的手,道:“茜茜,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对罗天也十分关心,我好喜欢你,你放心!不论罗天和小仙蒂的结局如何,我都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伯母……”茜茜扑入吕冠芳怀中。
这也是她最喜欢听到的几句话,加之又自吕冠芳口中说出来,等于是打了包票一样地牢靠了。
小仙蒂挺着个大肚子站在窗前。
她听说几位长辈要把小罗弄回来和她团圆,她自然十分高兴,只可惜稍迟了些。
为什么不提早几个月?
少年夫妻,此时团聚还能做些什么事?
当然,小仙蒂仍然十分期待,这工夫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忽然心灵感应似的回过身子。
多少朝朝暮暮,午夜梦回的相思,一下子都摒诸脑后,小仙蒂呼叫着:“小罗哥哥……
小罗哥哥……你终于来了……”
小罗奔上来,第一个印象是小仙蒂的气色出乎意料地差,他见过很多孕妇,小五子即为一例,也绝不是小仙蒂这样子,他几乎都不认识了。
怎么会如此憔悴?如此形销骨立?
好像全身血肉都集中在一个大肚子上。
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他吻着小仙蒂布满了兴奋泪水的脸。
此时此刻,固是激动、兴奋到了极点,也有无限的酸楚。
小仙蒂是有绝症之身,为了报恩,冒险受孕怀胎才会到此地步,小罗抱着她那骨瘦如柴的身体,泪水也无法控制。
以前,不久以前,他抱小仙蒂的感受绝不是这样的。她身上绵软而腻滑,现在干、硬而粗涩。
“小罗哥……我想你……没有一时一刻不想你……可是……我又不想见你……真的……”
“为什么不想见我……小仙蒂,你难道不知道我想你都快要想疯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的样子会使你……大失所望……小罗哥……我本来决定暂时不见你,要等到生下孩子……过了一个月之后再见你,到那时候,我就不会如此憔悴、干瘪了……”
“小仙蒂,你不可有此想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你,况且生孩子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不,小罗哥……我见过很多生孩子的女人,有些虽苍白、憔悴……却不像我这个样子。”
“小仙蒂,现在我们抱在一起,我们绝对不谈也不想不愉快的事,我们要以乐观、愉快,充满了希望的心情来填补你生产这一段时光。”
小仙蒂笑得好苦涩。
她希望自己的脸上堆满了能使小罗哥哥快乐的种子,那怕内心塞满了悲哀与绝望。
“葛三刀”和祝家云的心情却是空前的舒畅。
祝家云第一次到外面历练,像自笼中飞出的小鸟,海阔天空,自由飞翔。“葛三刀”则是有美人同行(至少在他的心目中,祝家云是个大美人),每餐饭都会多吃两碗。
他们一边游玩一边打听小罗和茜茜的下落。
七月半过去,夜晚就有点凉了。“葛三刀”和祝家云趁夜晚凉爽赶路,边走边大声唱山歌。
夜深人静,山歌在山野上回荡,唱完了又大笑,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人跟着他们凑热闹大笑。
“葛三刀”一时忘情,揽住了她的肩头。
祝家云道:“葛大海,还不到时候吧?”
“葛三刀”连忙收回手道:“家云,对不起!”
这工夫,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了放肆的笑声。
“葛三刀”回头望去,竟是贾圣仁和柳三绝,双方都在笑,不知道谁有资格笑,谁要倒楣?
“姓葛的,今天是你的黑道日……”
“葛三刀”道:“那一定是你们二位的黄道吉日了?贾圣仁,今天葛某带来的是陈年绍兴。”
贾圣仁道:“老子要让你尝尝我的老黄酒。”
祝家云道:“你们都要请对方喝酒,可是都没有带酒来呀?”
“葛三刀”道:“都带来了!”
祝家云茫然地摇摇头,目光在二人身上搜索,看看他们的酒放在何处?
柳三绝道:“老贾,待会要不要也请这妞儿一起品尝咱们的老黄酒?”
贾圣仁暧昧地一笑,道:“当然要!”
祝家云道:“我不会喝酒。”
贾圣仁道:“今天这日子非比等闲,不会喝也要喝!”
“呛呛”声中,二人同时撤出了刀。
三个人都用刀。
“葛三刀”撤出七星大刀,感叹地道:“宝刀呀!宝刀!你跟我这么多年,为我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但直到今夜,我葛大海才让你扬眉吐气……”
突然出招,威力更加猛烈。
他现在已把招式做了顺序排列的调整。最早的三式刀法成为一招,排在第二招上,加起来一共为三招半,因为新学的四招又忘了一招半。
如果不忘记,他就会三招了。
贾、柳二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且都用刀,正因为二人私交不错也都用刀,联手时配合得不错。
也正因为二人联手非同小可,所以柳三绝上了,贾圣仁还不大好意思以二对一,因为旁边有个妞儿。
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女人面前逞能。
由于是“葛三刀”先出手,又是刚学的四招中凌厉刀法的一招四式,柳三绝正要去格,一看格不胜格,只有急退。
刀芒如雪,耀眼生花,如影随形。
绝招就是这样,骤然出手,令人措手不及。
这当然是轻敌所致,不论这一招如何凌厉,以柳三绝的身分及经验,如不过分轻敌应该不会失招,他们以为对付“葛三刀”太认真就是自贬身价。
“刷”地一声,左后腰上被划了一道血痕。
一招就如此狼狈,柳三绝几乎想死。
祝家云大声叫“好”!柳三绝一摸伤处,弄了一掌血,几乎在此同时,贾圣仁大喝一声:
“拼了!”人到刀到。
这二人联手岂是等闲,尤其是玩命的打法。
第二招施出,二人固然感到刀幕绵密,寒气砭人,却是稍退即进,因为这三刀是以前就会的,二人似乎领教过。
第三招更加凌厉,刀啸声四面八方传来,柳、贾二人居然被逼退了一大步,二人简直以为是在作梦。
“葛三刀”这块料子能施出这种刀法?
既然三招施出,并未把二人重创,还剩下半招,如果在这半招内不能重创二人任何一人,就会现原形了。
所以在最后半招未施出前,他看了祝家云一眼,道:“家云,你来捆人吧!”
祝家云一看他的眼色,并不知道他需要援手,却以为“葛三刀”要她出手,亮一亮“魔索”绝技。
此刻贾、柳二人同时暴喝,全力一击。
这是十分惊人的双刀联手,殊死的一搏。
“葛三刀”也只有以所有的内力贯于这半招三式上,刀浪如山,寒气砭骨,贾、柳二人咬牙退了半步,已不愿再退。
他们真的豁出去了。
他们希望这半招用老尚未变招的一瞬,同时施出他们自己的救命绝活,他们的计划没有错,而“葛三刀”的半招用完,似也无变招之势,哪知就在二人反攻前的瞬间,一道淡淡的黄线电射而至。
贾、柳二人以为这妞儿站在一丈五六之外不会出手。要出手也必须在三两步以内才行,况且她身上似无兵刃。
这想法使他们栽得很不值,贾圣仁的右腿突然被缠住,皮索另一头往树枝上穿过一扯,人已被吊起。
柳三绝呆了。
贾圣仁本来还挣扎了几下,现在已放弃挣扎了。
因为他猜出了祝家云的来历,道:“姑娘可是‘魔索’祝大侠的千金?”
祝家云道:“正是。”
贾至仁长叹一声道:“贾某流年不利,连受挫折,低估了‘葛三刀’,也低估了姑娘,而自取其辱……”
“葛三刀”道:“贾大先生,有花雕、有绍兴,当然也有陈年女儿红和老黄酒,你是中意哪一种?”
祝家云道:“大海,你哪有这几种酒?”
贾圣仁悲声道:“‘葛三刀’,你把贾某杀了吧!如果你再给我绍兴喝,贾某就自绝当场。”
“葛三刀”道:“原来喝腻了绍兴,那好,你可以选择花雕和女儿红,我把女儿红的酒坛子都带来了。”
贾圣仁悲声道:“你只要再让我喝一滴,我就死给你看!”
祝家云道:“大海,此人大概喝酒过量喝伤了!看样子今生不再喝酒,你这又何必?又无深仇大恨。”
祝家云一松皮索,贾圣仁落在地上。
她一收手,皮索飞回,道:“二位请吧!”
贾圣仁一脸惭容,向祝家云抱拳道:“多谢祝姑娘美言,后会有期……”招呼柳三绝而去。
祝家云道:“大海,你和他们有什么仇?”
“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自然谈不上。”
“早知如此,我刚才不该把他吊在树上,你可以收拾他。”
“葛三刀”喟然道:“家云,老实说,我的绝招只有三招半,刚才那半招用完如你不出手,我……”
“我以为即使不用绝招,看你的刀法一定也很不错。”
“不,不!如果不用那三招半就差得多了。”
“这人也怪,居然怕人家灌他的绍兴酒……”
语音未毕,“刷”地一声,二人警觉时已迟了一步。
两人居然被一条蚊筋皮索双双捆在一起。
“魔索”真是名不虚传,只是“葛三刀”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贾、柳二人找来了厉害的帮手呢!
“爹,您老没正经……这是干什么?”
祝继宗道:“你们迟早要在一起对不对?”
“爹,我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刷”地一声,皮索收回,道:“丫头,你少撇清,如果没做决定,绝不会初次见面就跟他一道到江湖中来历练的。”
“爹,这么说您是看上他了?”
祝继宗道:“这小子花稍虽多,但本性还挺善良,爹以为这小子可以托其终身,走吧!”
“不,爹,大海要去找罗少侠。”
“爹就是带你们去见罗少侠,只不过这一次你们要见的人可就多了,而且都是顶尖中的顶尖人物。”
小罗虽然每天都能见到小仙蒂,但是相处的时间不多。
因为小罗要不停地接受剑法、刀法和掌法。
所有的长辈,任何一个都不会保留精粹的一招半式,真正是倾囊相授。在这情况下,小罗再聪明也有学不胜学,记不胜记,迎接不暇之势。就连影子小罗也把吸取的一些女子的元气全输给了他,这也正是影子小罗和一些女人接近的目的。
他们要把他调理成一个最最顶尖的高手。
这儿是山中一处别墅,颇为宽敞。
这本是周光迪山居炼药和研究病理之处,正好派上了用场,人多不愁没地方住,不是传统的两三进房子,设计得较为别致而灵活。
在这儿最静的时刻是午睡时光,连晚上都不静。
因为夜晚是练功最佳时刻。
此刻,所有的人午睡的午睡,调息的调息,但茜茜却和小仙蒂在一起,这几天她们已经很熟了。
茜茜发现小仙蒂的确很善良。
这是一个和任何人都能相处的女孩,所以她很后悔也很惭愧,以前她曾经妒恨过小仙蒂。
小仙蒂倚在床上,茜茜坐在床边上。
肚子太大,身子太瘦,茜茜觉得她简直像一个大汽泡会随风而去,她握着小仙蒂的手,道:“仙蒂,我发觉你很忧郁,不要这样。”
“茜茜妹子,我还好……”口说还好,眉头未展。
“仙蒂,任何女人第一胎时都会焦躁不安、恐惧、彷惶,我相信我是你也会这样的。”
“也许,茜茜妹子。”小仙蒂道:“妹子,你喜欢罗大哥吗?也许应该这么问,你很爱他吗?”
“这……”茜茜一窒。
这是很难回答的,她固然不善说谎,也不想欺骗小仙蒂,但此时此刻,在小仙蒂生产的前夕,说实话是否适当?
“茜茜妹子,你自管说,不必担心我。”
“这……”
“茜茜妹子,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情,也误解了我问此事的动机,其实你越是爱罗天哥我越高兴。”
“你……”
“茜茜妹子,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关心罗天哥和我肚中的孩子,万一有一天我不能照料罗天哥和孩子,你能像爱护罗天哥一样地爱护孩子吗?”
陡然间,茜茜心头一紧,明白了小仙蒂的心意。
茜茜几乎也懂了这几天来小仙蒂背后的叹息,人前却又强作欢笑的原因,是不是她生产有很大的危险?
会吗?“医仙”在此,什么病不能治?
既然小罗的“五阴鬼脉”能治好,小仙蒂的为什么就不能治愈?
茜茜的想法本来没有错,只可惜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第一胎本就具有危险性的。
一个有“五阴鬼脉”的少女,第一胎又会如何?
“仙蒂你不能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
“茜茜,我……我也没有说我会有事呀!”
“不管你在想什么,千万要记住,‘医仙’周光迪前辈在你的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事的。”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小仙蒂道:“我只是假设,想问问你,闲话一句而已,你却多心了。”
茜茜道:“这才对,千万不能庸人自扰,至于待你的孩子,我会像我生的一样待他,完全一样。”
小仙蒂抱住她,道:“茜茜妹子,你的话我完全相信,我要代替罗天哥和孩子先谢谢你!”
“仙蒂,我们和姊妹一样,为什么还要客气?”
“不,我一定要谢谢你,也许有一天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小五子肚子剧痛,即将临盆。
本来据潘奇说还要三五天,所以童翎不在此处。
童翎说过,他要守在他的妻子身边迎接他的孩子光临。
看来这是办不到了。
在潘奇的熟练接生之下,小五子产下一男婴,母子均安。
童翎却在第五天才赶来。
他当然万分高兴,他终于有了个儿子。
遗憾的是,他未能在小五子身边陪伴她,道:“小五子,在你痛苦时我应该陪待你,分担你的疼痛。”
小五子道:“你就是在也分担不了。”
童翎道:“话不是这么说,你痛苦的时候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在心理上是不是会好些?”
小五子点点头。
童翎道:“小五子,你事先有没有把孩子的名字想好?比喻说女孩子叫什么?男孩子叫什么?”
小五子道:“想过,女的叫罗芝,男的叫罗伦。”
“罗伦……罗伦,好!就叫罗伦吧!”
“童翎,你是孩子的爹,你不喜欢这名字自管……”
“不不,我真的喜欢,小五子,凡是你喜欢的任何事物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