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死到临头,你还要逞口舌之利!”
小罗道:“齐天荣,毫无疑问,你是玄阴教教主的左右手,反正我是逃不了的,你可敢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齐天荣又拔剑出了手,小罗也只好再施展那四招半高超的剑术,这剑法虽然高绝,但四招半是制不了齐天荣的。
四招半用完,再用那四招刀法,刀法虽厉害,似比剑法稍逊,但齐天荣也有点忌惮。
只不过剑招和刀招加起来也不过八招半,仍然无法挡住齐天荣,小罗心想:“如何败中取胜?总不能就这么死在这个老人妖的手中。”
八招半以后,再用别的招式就不行了。
齐天荣道:“怎么?就只有七八招管用的吗?”
小罗道:“齐天荣,你能不能在我临死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小罗道:“我的年纪虽不大,这些年见过的怪人怪事却不少,如今必死你手,就算不死你手也活不了半年,唯一的遗憾是从未见过阴阳人的身体是什么样子?”
齐天荣大吼一声,猛刺一剑。
这一剑竟自小罗的左腋下穿衣而过,伤及皮肉。
小罗出了一身冷汗,道:“齐天荣,反正这里也只有你我二人。”
齐天荣恨极,他最恨谈及这件事的人。
剑芒一重重一叠叠地压下来,小罗衣衫上又多了两道剑痕,但未伤及皮肉,他这才知道齐天荣的厉害。
“齐天荣,据郭玉书死前透露,他虽然未看清你的身体,却因触碰而试出你的身体……”
齐天荣绝对不容许他说出口。
连人带剑居然走中宫贴上,他的一剑固然傍耳而过,但他主要想以左手把小罗的嘴抓烂。
而小罗似乎也旨在使他贴近到相当的位置。
这对小罗来说,自然是孤注一掷。
如果估计错误,或者一击不中,他的命再大也会立毙当场。
齐天荣的目标是他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小罗的目标却是“飞天鳌”又称“独角鳌”齐天荣额上的肉瘤。
郭玉书曾暗示过,齐天荣对那肉瘤防得极严。
因而郭玉书猜想,他的“罩门”可能就是在肉瘤上。
小罗的目标是肉瘤,却绝对不敢直接去抓那个比桂圆略大的肉瘤,而是去抓他的左耳,在相距半尺左右时,突然移向那个肉瘤。
这突变使齐天荣猛吃一惊。
保护“罩门”就是保命,他忽然放弃了抓烂小罗的嘴这一抓,事实上,如果二人都向目标抓去,齐天荣必是稍快一点。
只不过他也知道,肉瘤是他的“罩门”,嘴巴却绝非小罗的“罩门”。
齐天荣疾退五步,目蕴奇芒,一字字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罗道:“当然是郭玉书说的。”
“可是我从未告诉任何人!”
“有时我们不必说任何一句话或一个字,别人仍可以自我们的动作或眼神中猜出我们内心的秘密。”
“小罗,你这条小命就更不能逃过今夜了。”
小罗道:“那是另一回事,至少我知道了你太多太多的秘密,使我对人类的尊严和卑微另有一番认识。”
齐天荣双目喷火而不出声。
小罗道:“你身边的两个俊美少年所扮演的角色不是娈童,而是小公鸡,这是相当反常的。”
齐天荣暗提真气,就要做石破天惊的一击。
小罗豁出去了,当然,要死总要死得值才行。
他故意激怒他,使他的身心失去平衡。
盛怒之下,固能使人暴躁发狂,但也必然不能冷静思考,交手时不冷静,就不能调配适当的招式。
小罗道:“齐天荣,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
“我不想听!”
“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会听。”小罗道:“‘无肠居士’柳三绝和‘佛面魔心’贾圣仁,以及左恩、左义等人,表面上虽是你的忠仆或左右手,却并非和你一条心。”
“你休想挑拨,他们都是我的死士。”
小罗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幼稚,胡子都白了,本不该如此的,当你那些部下听到郭玉书说出一些闻所未闻的人体畸形怪状时,他们有的笑了起来,有的目瞪口呆,大叫妖孽!”
“大叫妖孽”自是假的,乃是小罗编出来的,这些话齐天荣不能不信,如果他是郭玉书,在被利用过之后而差点被杀了灭口,一定也会把他的秘密告诉救他的人。
齐天荣一步步地欺上来。
他的目光中跳跃着饿兽似的厉芒。
小罗力贯四肢和剑身,准备再以初学的八招半刀法与剑法力搏。齐天荣突然攻出凌厉无俦的三剑。
小罗迎上,“蓬啪”一连交击七八下。
八招半刀、剑法用完,齐天荣一掌把他砸出。
这一掌集他满腔的羞念和恨意,力道惊人。小罗的身子竟飞出一丈七八以外,滚到山沟中去了。
齐天荣冷森森地笑了几声,正要分开草木下沟去找昏死过去的小罗,他相信小罗必然昏死过去。
但是,背后却有人冷漠地道:“何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齐天荣猛然一震,什么人能在他不知不觉中到达他身后一丈之地?
“龙起云,是……是你……”
一位长眉朗目,仪表不俗的中年人负手伫立。
由齐天荣的口气听来,他已是色厉内荏了。
“正是在下。”
“龙起云,你要插手?”
“不是要插手,而是已经插上了手!”
“龙起云,昔年武林中的一切不幸,皆由你而起,你该自绝以谢天下。”
“如果一切不幸确因我而起,我自应自裁以谢天下,只不过太多的不幸却不是因龙某而起。”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
“你为什么要挑起武林杀伐?”
“试问,屠杀玄阴教前教主及百余徒众的是谁?杀死‘神州七子’、‘塞外三鹰’以及‘南海双星’者又是谁?虽然这些人当中有些人未死,死的人是谁杀的?”
“昔年他们联手围剿你这血魔,当然是你杀了他们。”
龙起云冷冷一笑,道:“齐天荣,你是那主儿的死党,在下目前说什么也没有用,但是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像‘大乔’和‘小乔’以及郭玉书一样,被人杀之灭口的!”
“不可能!”
龙起云笑笑道:“你请吧!我要带走罗天。”
“你凭什么?”
“如你知道了我凭什么的时候,你可就要灰头土脸了。”
“龙起云,大概不久你就知道自己的斤两了,那主儿像一杆秤,只有他才能秤出你的真正斤两!”
龙起云道:“能秤出龙某斤两的人也许不是你们那主儿,像剑客罗寒波、‘黑白阴阳判’秋凤池等等还差不多。”
“你知道那主儿是谁吗?”
“哈……”龙起云仰天敞笑,但齐天荣已经悄悄地出了手,掌甫出,无俦的罡气使附近三丈方圆的草木狂摇起来。他自然知道双方的实力和深浅。
他绝不会在这等人物面前抱有侥幸心理。
龙起云两袖交拂,“嘶嘶”声在双方罡劲接合时传来,三丈方圆的地上泥尘和树上败叶卷起飞扬。
然后,在二人各退了一大步处,泥尘再次旋起。
齐天荣冷冷一笑,道:“江湖中人,往往夸大不实,若非亲自动手,我还以为‘七杀梦魇’有多大本领呢!”
龙起云道:“你齐天荣有此功力,倒是出人意料。”
齐天荣道:“就凭这点实力硬要带走小罗,只怕还差了点,龙起云,我希望和你见个真章。”
龙起云淡然道:“不必急在一时,我想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龙起云走向沟边,齐天荣又施出了“单撞掌”。
龙起云扭身横移一步,在衣衫“猎猎”作响中,又甩出一袖,这一次他退了半步,齐天荣却退了大半步。
齐天荣自然不会服贴,因为这和双方所用的几成内力有关连,如果一方用八成,而另一方用六成,就可见强弱了。
齐天荣全力推出了“双撞掌”。
这一次龙起云再次交挥双袖,竟多退了半步。
齐天荣愣了一下,也弄不清龙起云到底比他强还是弱,三次对拆,有胜有负,但至少他以为双方的实力不分上下。
龙起云到沟中去找小罗,齐天荣本想再继续打下去,直到分出明显的胜负为止,但犹豫一下,忽然掉头而去。
而小罗躺在沟中似尚未醒过来。
就在这时,忽然沟的对岸又出现一人,道:“老龙,你这一手忽强忽弱,忽硬忽软的打法,居然把齐天荣弄糊涂了!”
龙起云笑笑,道:“不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益处。”
“我也没有说你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龙起云道:“不过此人的功力也非同小可。”
“这还用你说?要不,玄阴教教主怎会倚为左右手?”
龙起云道:“老卫,你以为齐天荣较之星宿海老怪冷通天,谁高谁低?”
卫天愚茫然摇头,道:“你知道?”
龙起云道:“对于别人的武功,又能了解多少?就算好友都办不到,何况是仇家。只不过冷通天和我动过手,而刚才又和齐天荣动过手,估计之下,也许冷比齐略高些。”
卫天愚道:“老龙,传说你的‘梦里乾坤’神妙无方,你露一手如何?”
龙起云道:“道上的人夸大形容而已。”
“不,不!至少你对小罗用过‘梦里乾坤’授艺,而玄阴教教主也偷过你的‘梦里乾坤’奇技,这当然不会是假的,亮一手吧!让我开开眼界。”
龙起云苦笑一下,道:“这叫做打鸭子上架。”
“你也别客气了!”
“好!请看看罗天醒了没有?”
卫天愚走近一看,道:“还没有!”
龙起云双手连续做了几个手诀,然后喃喃自语,卫天愚自然听不懂,然后龙起云施出一招他拿手的绝招,而且连续演练了三招。
每招演练三次之后,低喝一声,道:“罗天起来!罗天起来,罗天起……”第三声未毕,小罗竟一跃而起。
他看到这二人不由一怔。
卫天愚他是熟悉的,但龙起云并不很熟。
尽管不很熟,仔细一看也认出来了,立刻拜下,道:“两位前辈援手搭救,晚辈等于死而复生。”
此刻,卫天愚还未能信服他的“梦里乾坤”。
也可以说,尚未能体会到他的绝活的真髓所在。
龙起云道:“起来吧!”
“谢谢龙前辈。”
卫天愚道:“怎么?小仙蒂都要临盆了,你还不改称岳父?
你小子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龙起云道:“不必急在一时,罗天,把你刚才在梦中学的三招剑法演练出来,让我看看。”
此言使卫天愚猛然一愣,道:“怎么?他刚刚做过梦?他是被齐天荣一掌击昏的,不是睡觉呀!”
龙起云道:“的确,最初他是被齐天荣击昏的,但他快要醒来时,我对他施行了催眠术。”
不错,他当时曾做了几种手诀,那必是催眠术。
小罗道:“遵命!只不过晚辈不知能不能把三招剑术全部记住,还请前辈原谅!”
龙起云道:“不妨,你记住了多少就演练多少。”
小罗拔剑缓缓地比划,似在边练边想。
有时会稍停一下,想通了之后继续练下去。
卫天愚目瞪口呆,似乎仍然不愿相信这类似邪术的左道旁门。
他当然也不能不信,因为小罗不大可能和龙起云串通起来演双簧骗他,只是这件事太出乎他的想像了,至少小罗演练的和他未醒时龙起云练的完全一样。
小罗时练时停,终于练完了三招。
龙起云带点感叹口气道:“昔年我在师父的催眠术下学习三招剑术,要催眠两次以上才能记住,而记住以后演练的招式有时偏差很多。”
卫天愚道:“老龙,这太玄了吧?”
龙起云道:“这的确是一门玄学,正因为它和一般武学不同,不免被视为异端,甚至被称之为妖术。事实上,道之为道,是没有什么正道与旁门之别的。”
龙起云再叫小罗演练三四次,稍加纠正,已大功告成。的确,虽仅三招,在当初研创人绞尽脑汁之下,必然是精奥细致,别人来学它,也必然倍加艰涩难学,别扭万分了。
小罗居然就在不到一个时辰之下学成。
这样资质的年轻人是到处都会受到欢迎的。
卫天愚道:“小罗,你怎么会招惹上齐老妖的?”
小罗说了郭玉书被贾、柳等四人追杀,被他所救的事。
卫天愚道:“老贼杀人灭口,妄想一手遮天,消灭丑事。”
龙起云道:“这当然犯了他的大忌!”
卫天愚道:“原来‘大乔’和‘小乔’也是他杀的。”
小罗道:“齐天荣既然就是金面人,那么说不定贾圣仁和柳三绝二人就是哭、笑两个面具人。”
龙起云微微摇头,道:“金面人是玄阴教教主,但戴金面具的也许不止他一个人,齐天荣也戴过,只是他戴的次数极少。
至于哭、笑二面具,也许贾、柳二人也戴过,以便扰乱别人的视听,但主要的哭、笑二面具人绝不是贾、柳二人。”
卫天愚道:“为什么?”
龙起云道:“因为他们二人还不太够资格。”
卫天愚道:“那两个正牌的哭、笑面具人是谁?”
龙起云道:“举一反三,不难猜到,老卫,我们走了。”
小罗躬身道:“不知晚辈何时才能和小仙蒂相聚?”
龙起云道:“不会太久了。”
卫天愚道:“也许就在你开始叫岳父之时。”
龙起云肃然道:“也许没有必要这么称呼!”说毕正要腾空而去。
卫天愚急忙道:“小子,你已开罪了你的岳父!”
小罗木然地怔立在沟旁,是因为他始终未叫一声“岳父”,龙前辈生气了?他认为龙前辈应该有此涵养的。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说“也许没有必要这么称呼”?
小罗认为,在正式补行婚礼时,他自会改称岳父,此刻如此称呼,双方都不自然。尤其他和小仙蒂先有夫妻之实,也算是违反了传统,怎可张扬?
小罗望着龙起云,正要说明,龙起云却摇摇手,道:“你不必多心!我不要你提早叫岳父则是另有深意。”
卫天愚道:“怎么?这又是天机,不能泄漏?”
龙起云点点头,道:“早说无益,而且有害。”
小罗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和玄阴教教主对话的事来,立刻触动他的疑团,抱拳道:“龙前辈能不能回答晚辈几个问题?”
龙起云淡然道:“可以!”
小罗呐呐道:“前辈身上是否藏有司徒雪前辈的画像?”
卫天愚大惊,想要制止却已不及。
他知道龙起云最忌提起昔年这件伤心事。
他的妻子司徒雪被一色魔奸污而痛不欲生,后来自绝,这种伤心事自然不愿重提的。
但龙起云挥挥手,表示小罗问这种事无妨。
只是他默然良久才喃喃地道:“我身上是有她一张画像,一直未曾离身,你问这事……”
小罗又躬身道:“前辈可否让晚辈瞻仰一下?”
龙起云突然面有怒色,目蕴厉芒。
卫天愚一看不妙,他们一老一少如果闹僵,自不是一件好事,忙道:“小罗,你这么聪明怎么又糊涂起来了?谁的一生中都有些伤心事……”
龙起云忽然又挥手打断了卫天愚的话,自怀中取出一个竹筒。
这竹筒只比拇指略粗,长六七寸,已因年久磨得铮光瓦亮。卫天愚心想:“小罗这小子怎么了?”
甚至卫天愚认为,这两人今天有点失常了。
这工夫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