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带了个护工进来,霍剑渊先是扶她起身,又俯身替她穿了新买的棉拖鞋,拿了吊瓶跟着她们到了卫生间门口,才把手中吊瓶给了护工。
护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很细致周到。
解决完出来,霍剑渊接过护工手里的吊瓶,陪着她回了病房。
安顿好她躺下,林空空才发现他好像一夜未眠的样子,眼底有些发红,看起来很疲倦。
“老板,你是不是挺困的?睡一会儿吧!”
霍剑渊确实有些疲倦,一夜未眠,她脱离危险期前他内心焦灼得片刻不能安生,情况稳定后,从加护病房转了出来,浅夏说她没事儿了,让他去休息,可是,她不醒,他便睡不着。
“有点儿,不严重,一会儿老张过来,我再去睡。”
林空空没打点滴的那只手轻轻握了被子,“老板,我一个人可以的,不是还有护工么?你回家休息去吧!”
霍剑渊叹息一声,知道她是不想给人添麻烦,安慰:“我现在睡不着,没有晨睡的习惯。”
林空空看着他,欲言又止:“老板……”
“都说过几遍了?我不叫老板。”
林空空恶作剧般的笑了,清清脆脆的叫了声:“霍老板。”
霍剑渊无奈,摇了摇头,“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摇头,怏怏不乐的回复:“我不饿。”停顿了一会儿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个还要看恢复情况。”
林空空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霍大哥,你扶我起来坐一会儿吧!躺得好累。”
“好。”霍剑渊上前扶了她,把枕头给她垫在身后,让她靠的舒服些。
林空空低头沉默,许久,才抬头看他,声音有些发飘:“你知道我的病了,对不对?”
霍剑渊不知该怎么回答,只点了点头。
“我的病发现还不到一年,医生说是先天性心脏病,只是复发的时间比较晚。”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超乎常人的淡然,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霍剑渊心一疼,安慰:“可以治愈的,只要不放弃。”
“治不好的,你知道么?这个病来源于我妈妈,妈妈因此去世,姐姐离开的那年还没不到十八岁。”
“你不能这样想,总会有特例,你发病比你姐姐晚,这不就是上天在眷顾你么?”
“是啊!苍天眷顾,所以我希望能用有限时间做更多的事,生命这么美好,我不会停下来,永远不会,直到离开。”
霍剑渊把手覆了在她手背上,“只要有希望,就不可以放弃,你要相信你有一天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了,我知道的,你不用安慰我,我早就做好了心里防线,能接受,就是离开的那天,我希望我正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把自己困死在医院里,我更不想用概率来估计自己的生命,有一天便算一天吧!”
霍剑渊看着她,瘦弱的女孩,用那么清浅的声音,却轻易的说服了他,有什么在心里呼之欲出,他试探的问:“你是因为这个要和他分手么?”
林空空知道他指的是白晨风,笑了笑,无奈的说:“也不全是,更多的是身不由已。”
他蹙眉,“为何身不由已?”
也罢,有个人倾诉也是好的,起码比自己藏着要轻松许多,“我们两家的家庭有水火不容的关系,我爸爸权利滔天性格又极为霸道,他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如果勉强为之,只会两败俱伤,他甚至会因为我而失去他的一切,变得一无所有,他那么骄傲,我怎么能让他因为我受到伤害?”
霍剑渊心惊,白晨风在s市可谓是只手遮天了,她这样说那就代表她父亲的势力比白晨风还要大,这种家庭长出的女孩子竟然没有丝毫娇蛮之气,简单善良、吃苦耐劳、处处为他人着想,他忽然有些羡慕那个男人,能被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倾心爱着。
“他……知道么?”
林空空摇头,“不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霍大哥,你替我保密好么?”
霍剑渊明显感到胸膛里泛出一种难受的感觉,酸涩伴着痛意。
“你想他误会你、恨你么?”
林空空想着白晨风凉薄的样子,鼻子一酸,语气中夹杂了哭腔:“他已经恨我了,其实,我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些,这些年他很苦,他的幸福我给不了,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怎么能成为别人的牵绊?”
“我是个男人,请相信我,如果有天他知道了真相,会比现在知道痛苦的多,你应该告诉他。”
“不!他不会知道的,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绝对不会让他知道,霍大哥,你替我保密好不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霍剑渊看她坚持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怜惜的轻抚了抚她的发,柔声安慰:“你放心,我替你保密,老张那里也交给我。”
“你……你告诉张经理了?”
林空空的声音有些发颤,越多人知道,风险就越大。
“他只知道你住院了,其他的不知。”
“可是,他来了医院会问。”
“无妨,告诉他也没事儿,老张肯定也不会告诉旁人,相信我。”
林空空咬着下唇,自己隐瞒了那么久的秘密,除了晴空没有人知道,如今被其他人知道,一时无法安心。
104:怒火
林空空正纠结的时候,就看张爱国提着大包小包的进来了,一进门就是他惯有的招牌出场模样,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儿。
“怎么回事儿?怎么还住院了?怎么昨晚不告诉我?”
接连三个问题都是带着怒气问霍剑渊的。
霍剑渊皱眉,“能不能一个一个的问?你让我回答哪个的是?”
张爱国摸了摸鼻子,瞅了眼林空空,看她气色不好,泛着琉璃光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估计是怕他们会因此争吵,遂语气温和了些:“嘿……我们经常这样,打打吵吵的习惯了,你好点了没?”
林空空点头,冲他微笑。
张爱国不由的也笑了,觉得年轻真好,小姑娘还病着笑起来都这么好看,转念一想,人家都二十七了,没比自己小几岁,不禁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
林空空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逗笑,“那是对你说的,对我们可不是。”
张爱国斜了她一眼:“都病了嘴巴还是这么不饶人,亏我还跑到老远给你们买早餐。”
林空空吸了吸鼻子,闻到食物的味道:“好香啊!你买了什么?快点拿来,饿死我了都。”
“不给,刚才还挤兑我,现在又想吃我的饭?”
林空空笑得更灿烂了,眉眼弯弯,狗腿的讨好:“经理,你最近瘦了好多,减肥效果不错啊!”
林空空这次没说谎,张爱国确实瘦了不少,虽然还是偏胖,却也没有原来那么夸张了,五官也多了几分英气。
这话张爱国爱听,立马就原谅了她,“十多斤了。”
“那不错啊!你可得坚持下去。”
“那是肯定的,你看我像那种半途而废的人么?”
“当然不像了。”
霍剑渊看她拍马屁的话说得顺溜,老张又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上前帮张爱国一一打开餐盒。
“你病着不能吃油腻的,我给你买了白粥和小菜。”
张爱国说着已经把病床上的小桌支开,给她一一放好。
林空空吃着白粥小菜,看看霍剑渊和张爱国的食物可真丰盛,还有自己喜欢的香飘鸡腕骨。
“经理,你不在家吃饭,干嘛来我们这湊热闹?”
“我这不是担心你……你们么?哪里顾得上吃,就买来和你们一块儿吃。”
林空空觉得自己的饭清淡的一点儿滋味都没有,戳了戳碗里的粥,又渴望的看了眼他们的菜。
霍剑渊低笑,“你要和我们一块儿?”
林空空忙着点头,张爱国却不愿意了,“想吃也得忍着。”
“张爱国同志,我觉得你有伺机报复的嫌疑,我是心坏了,又不是胃坏了,干嘛不让我好好吃饭?”
张爱国从餐盒里抬起头,“你……刚刚说什么?”
林空空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笑着打哈哈:“没……没什么。”
张爱国又看霍剑渊,“她说心坏了,是不是?”
他是侦查员出身,敏锐得很,况且现在不说,他怀疑了也会去问医生,霍剑渊知道瞒不住了,就点了点头。
张爱国的脸一下子煞白,拿餐盒的手都有些抖:“怎么会这样?”
他的反应有些惊着了林空空,霍剑渊却很淡定,一副了然的模样,只平静的小声说了句:“你不要反应这么大,她心思太过敏感。”
张爱国勉强压住心里难受的感觉,强装淡定的吃饭,手抖得却怎么都来不起菜。
林空空心里一下子变得软塌塌的,知道他是真心关心自己,遂笑着说:“那个鸡腕骨好香,给我点儿吧!”
霍剑渊端起鸡腕骨放到她的桌子上,张爱国回过神来,开始扒饭,吃得那叫一个迅速。
林空空看着他的吃相,嫌弃的说:“经理,你慢点吃,也不怕噎着。”
张爱国也不理她,狼吞虎咽的吃完,冷着脸出门去了。
霍剑渊蹙眉,匆匆嘱咐林空空几句就追了出去,到门口才追上张爱国,气喘吁吁的拦了他。
“老张,你要干嘛去?”
张爱国脸上有了戾气,格开霍剑渊的手,冷声道:“我要去问问那个男人,她病的这么重,他为什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霍剑渊拉住他,“你疯了?你这么做问过纪蒙蒙没有?”
张爱国此时怒火攻心,处在暴走边缘:“问?问有什么用?她跟咱们在一起半年多了,什么性格我会不清楚?心地善良,好说话、好欺负、逆来顺受,我不管那个男人是谁?有什么动不了的大背景,我看不惯,忍不了。”
霍剑渊紧紧抓住他,“纪蒙蒙爱他,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才和他分手,她现在已经很难过了,你就不要给她添乱了行么?”
“哪里就是我添乱了?难道她不想见那个男人?”
“想见又能怎样?她不想拖累旁人。”
“拖累?她是他女朋友,这是他的责任,怎么会是拖累?”
霍剑渊蹙眉,“这是她的心愿。”
张爱国闻言哑了嗓子:“她的病很严重吗?”
霍剑渊看他冷静些了,垂下手,无力的说:“对,很严重,如果调理得好,两年内应该不会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她得靠日子,等死么?”
“她的病是先天性的,只能靠到靠不住的时候换心,没有别的办法。”
张爱国彻底冷静下来了,也不理霍剑渊,转身就往回走。
“等等我。”
张爱国看他一眼,责怪:“你怎么把她自己扔在病房里了?”
“我不是为了追你,我会把她扔下?”
“谁用你追?”
“你……”
——
——
白晨风自林空空离开后就行尸走肉般的工作,别人说什么都不理,直到半夜发起高烧,体温一直在40c左右,居高不下。
这可急坏了白晨曦,哥哥平时像她的靠山一样,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生病,就这么严重,坐在他身边不停的掉金豆子。
近来几天的折腾让他背上的伤口有些感染,炎症引发了高烧,使他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
医生来给他挂了吊瓶,针头刺进皮肤里他都没有感觉,依然浑浑噩噩的做着梦。
梦里,林空空依然穿着素色的裙子走在海边,漆黑的长发凌乱,迎风飞舞。
海边浪花很大,甚至比她还要高,她回头冲他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只看见她苍白的唇一张一合,然后,瘦弱的她忽的被卷进海水里。
他惊得肝胆俱裂,疯狂跑过去,钻进冰冷的海水里,好不容易找到她,却是她没了呼吸的样子,脸色惨白、身体冰冷、嘴唇泛着妖艳的紫色。
他只觉得天地都昏暗无光了,胸口痛得无法呼吸,他张大口喘息,不停的摇晃她,叫着她的名字。
她始终没有醒来,万念俱灰的他抱了她往海水里走,迎面而来的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他们……
“蒙蒙!”
他喊出来后就醒了,惊惧的看着周围,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疼痛依然明显,他薄唇微扬,凉薄的笑了,她不原谅他了,以后的生活都没有她了。
烦躁起身,拿了酒,坐在地上喝,一杯一杯灌进肚子里却没起一点儿作用,他依然很清醒,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很痛苦,很想她。
她只是个普通女子,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同其他人一样,高兴时会笑,生气时会发脾气,难过时会哭,可在他心里别人为何就替代不了她?
她不知道,那天她的泪成了他心上的伤,每逢想起心头便像是有钝刀在慢割轻刮。
“狼心狗肺的女人!想你做什么!”他烦躁的扔了高脚杯,杯子撞到墙壁上,碎裂的声音有些刺耳,可他还是不解气,又把酒瓶也扔了,瓶子厚,没碎,只是顺着地毯滚落过来。
响声惊动了正在床边小憩的白晨曦,她直起身子,迷迷糊糊的问:“哥哥,你醒了!你怎么摔东西呢?扯到伤口怎么办?”
气急败坏的站到他身边,本来要训人,却发现自己在他高大的衬托下,毫无威严,只好怏怏的去打扫玻璃碎片。
地毯上难清理,扫不干净她就用手捡,白晨风蹙眉看了她一眼,怕锋利的玻璃碎片伤到她,俯身拿过工具开始收拾,收拾完玻璃碎片似是觉得还不够,又开始收拾其他东西。
白晨曦轻声细语的说:“哥哥,你别难过了,你这样折磨自己,我看了心里难受。”
白晨风似是未闻,只在卧室里收拾,这屋子她只住过两晚,却感觉处处都是她的气息,折磨他折磨得厉害。
把她用过的东西一件件放在床上,包括床单、被罩、枕头,然后一股脑儿的收起来,也不支使佣人,自己拿了放进堆积杂物的库房。
白晨曦看他落了锁,心直口快的说:“哥哥,你锁起来干嘛?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为啥不直接扔了?”
白晨风一怔,也不做回答,只用寒凉的眼神轻轻刮了她一眼,然后就回卧室了,关门时重重摔了下门。
“哐!”的一声,刺得白晨曦用两手堵了耳朵。
然后,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看着卧室紧闭的门,一脸懵,他这是在发脾气么?谁惹到他了?
105:雪凌(一)
林空空的状态一直很稳定,欧阳浅夏开了救心丸给她,让她把之前吃的那款西药停了,说是那个长期服用后会使人心率越来越慢。
其实,之前就有医生建议过她换药,救心丸是纯中药制剂,效果明显,副作用小。可林空空不喜欢救心丸的味道,吃了感觉呛人,走到哪里都一股子药味,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心脏病患者一样。
如今,她已经逐渐接受自己是病人的事实,有没有味道又有什么打紧?
霍剑渊给她办理完出院手续,载她直接去了机场,昨天就按照要求替她买好了去a市的机票。
“真的这么急就走了?”霍剑渊开着车,看着副驾驶座位上的林空空道。
“嗯。”她浅浅的回了个单字,如今要离开了,这里有太多他们的记忆,快乐的、忧伤的、无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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