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脸一沉,搞什么搞,有重要的证据,拖到现在才拿出来?
可当着这么多媒体,又不能对关键证据视而不见,只能点头说:“那好,请你当众宣读吧。”
金老师的代理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朗声说:“根据白河市第四人民医院鉴定,被告人金财,患有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患有这种精神疾病的患者,随时可能精神病状发作,没有任何规律,再医学上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和治疗方法。”
全场一片寂静,时间似乎定格了。
只有金老师的抑扬顿挫得而声音在场中继续响起:“按照我国法律规定,精神病人在发病时,不承担法律责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在哪?
突然出现的精神病鉴定证明即打乱了庭审了节奏,也敲碎了所有的人的预期,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尤其是第一受害者夏语冰。
距离几米之外,赵泽君可以清晰的看见,夏语冰的脸色苍白,嘴角微微嗫喏着,肩膀微微发颤,栅栏下的手,似乎在抖。
这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虽然不太理解刚才辩护律师说的精神病名词,但至少有最基本的法律常识:正如金老师叫嚣的那样,精神病不承担法律责任。
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精神病都不承担法律责任。
而穿越来的赵泽君对这个‘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太熟悉了,有了这份鉴定,近乎一份免死金牌。当然,按照规定,患者家属有义务对其造成的损伤进行民事赔偿并且对患者进行监管。
金财面露微笑,冲着对面的夏语冰,轻轻的挥了挥手。
看上去,即像是在致歉,但更像是挑衅。
……
两天之后,法院正式宣判。
传销案件中,除了金财之外的被告纷纷获刑,而金财金老师,由于患有精神疾病,免于刑事追究。
鉴于金财没有父母和子女等直系亲属,而这种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绝大多数时间不会发作,也不影响正常生活,不具备进入精神病院接受看管的条件,金财由他在白河市的一个远房亲戚领回,受当地公安机关监管,非批准不得离开居住城市,每个月需要向公安机关报道,并且接受医院治疗。
金财被释放,当着所有记者和受害者的面,大摇大摆的离开法庭。
法院门口,又一次成为媒体聚集地,金财被记者围在其中。
“金先生,请问你对这次判决有什么想说的?”记者问。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一周之前,有人也站在我这里,回答同样的问题。”
金财仰起脸,得意的说:“他说什么来着?哦,对了,要对法律有信心。我很认同这句话,之前认同,从今天之后,我更加认同了,我简直都要成为法律鉴定的支持着和拥趸着了,哈哈!”
一周之前,站在这里说话的人,正是伤人案的被告赵泽君。
两桩案件的主角,分属相对立的两方,却一前一后,站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无罪。
一种诡异的矛盾。
“请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会在白河市生活,当然了,会配合医院进行治疗。我也不希望动不动就犯病,给人带来伤害嘛。可是如果真控制不住,还希望大家能体谅,毕竟,我是一个病人嘛。”金财摇头晃脑的说。
一个年轻记者,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声质问:“人在做,天在看,你真的以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就能躲过天理公道?!”
金老师盯着对方凝视了片刻,忽然朝前窜出一步,猛地一下凑到他面前。
两人的脸几乎都要贴一起,年轻的记者吓了一跳,看到对方惊慌的模样,金老师哈哈大笑:“天在哪?天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难道你说的是他们……”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受害人夏语冰,证人赵泽君等几人,从法院的另一边走出来,急匆匆的朝等在法院外的车上走。
在一只脚跨上车的瞬间,赵泽君停顿了一下,回头朝这边投来冷冷的一瞥。
“难道他们是你口中的天?是他们在看着我?”
金老师冷笑着对那个年轻记者说:“年轻人,你告诉我,天在哪里?我告诉你,天再大,大不过法,法律已经判我无罪,这就是天!”
“金先生,即便你犯罪的时候,出于精神病发作状态,你毕竟对很多人造成了伤害,你难道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不想对他们说点什么?”
“当然愧疚,我刚才在法庭上说的很清楚啊,当然愧疚喽。”金财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对于受害人,我只说sorry喽。对了,过年期间,我要是病好点,说不定会上门拜访探望对方,大家可要为我作证啊,我这都是一番好意。”
……
……
“庭审惊天大逆转,一纸精神病证明脱罪!”
一颗重磅炸弹,激起轩然大波。
几乎全国上下所有舆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场出人意料的审判中。
审判的结果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之前在网络上那些言之凿凿,认为金财一定会把牢底坐穿的人全部傻了眼。
谁能想到,居然冒出来这么一份精神鉴定。
“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什么鬼?”
“精神病怎么了,有精神病杀人就不犯法了?我艹!被他害的人就活该倒霉了?”
“我就说这个人肯定有后台吧,要不然怎么能开到这种证明?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听起来,就是说他随时可能发病,发完病就好了。有了这个东西,是不是就能合法犯罪,只要犯罪的时候说我发病了就行?”
“操,老子也去开一份证明,老子也是精神病……”
“黑幕,一定有黑幕!”
“看来以后要当心点,万一遇到精神病,死了都白死……”
“难道就没人管了?”
“我是学医的,这个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在临床上很常见,说白了,就是在受到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刺激下,人短时间内无法控制自己,状态失常而已。目前有些国家已经把它从可以免除刑事处罚的精神疾病中剔除了,但大部分国家还保留着……哎,这只能说是法律进步所必须承受的代价吧……”
“代价个屁!老子以后只相信精神病,不信法!”
……
网络上群情激愤,金财能脱罪,不仅是对法律的嘲弄,更让很多平凡的普通人,丧失了安全感。
原来,杀人、强。。奸这么重的罪行,只要有张精神病鉴定书就能大摇大摆的逃避审判?
要是按照这个逻辑,有钱人,有关系有背景有权势的人,都去医院开一张证明,随时带着身上,那这个社会的底层老百姓怎么活?岂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人家弄死你就和弄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谁让你没本事开证明呢?
当然了,精神疾病鉴定是一门很专业的科学,按照专业人士的话来说‘不可能通过伪装骗过鉴定机构,装成精神病’,也就是说,想要拿到这份精神鉴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非您真的是精神病……
可是普通老百姓哪懂这些?
再说了,按照常识判断,再科学的鉴定,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完美的。
毕竟,进行鉴定的,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可操作的手段。
没权没势的人产生了不安全感,有钱有势,在普通老百姓看来,能通过‘关系’开到这种证明的人,其实对此也是大皱眉头。
现有法律虽然是有漏洞,在不断健全中,但毕竟维持了社会基本的运转,保障了人最基本的权力。但这一张简简单单的证明,就能绕过法律,在法律的罩子上开一个大洞,让每个人都处在极度的不安全感中。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整个社会的准则,人们习以为常的常识,都由于这张精神病证明,不知不觉中被动摇了。
博客大v,普通网友,电视台节目,报社社评,纷纷出声。
……
建武市,负责案件的律师眉头紧皱,低声和王炎和赵泽君说:“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招,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连法院方面都没有准备。还是我们疏忽了……”
“这不怪你们,谁都没想到。”王炎挥挥手打断他,问:“我只是不太明白,这份鉴定到底是真是假?”
律师想了想,说:“当时那种情况,那么多人盯着这场审判,应该没人敢为他做假证明。而且假证明很容易露馅,法院也请了另外一家医疗机构进行了鉴定,结果相同。所以我判断,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个人的精神的确不太正常……”
“精神不正常?”王炎点点头,看了看赵泽君,嗤笑说:“我看他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精神很正常嘛。”
“不。”赵泽君却摇摇头,说:“敢当众那么狂,就说明这人精神恐怕真的不太正常。”
现在回想起来,金老师的精神可能还真有点问题,要不然他当时怎么敢用电锯砍人?
“王总,赵总,这个事还可以争一争。”律师说:“重伤害他是躲过去了,但是传销他跑不掉。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白河市的传销窝点已经存在了两年左右,他总不能说,在传销进行的这么长时间里,他一直处于发病状态吧?如果是这样,那他就该被关进精神病院……”
“关进精神病院?国家养着他,他不劳而获,白花纳税人的钱?”赵泽君忽然反问:“这是在惩罚他呢,还是在褒奖他?”
“这个……”律师无言以对。
“行了,你去忙吧,我和王总单独聊聊。”赵泽君对律师说。
等律师走了,赵泽君才问王炎:“王哥,回来这几天,见过夏语冰没?”
“说实话,我都不太好意思去见她。”王炎摇头,嘿然一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让她别往心里去,恶人一定有恶报?真是笑话!”
“我们两家联手,结果连我都差点坐牢了,这个金老师居然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的确是笑话。”赵泽君皮笑肉不笑的说:“他在外面招摇过市一天,咱们两家的面子,就丢马桶里好了,没脸出去见人。”
“不见人就行了吗?你不见人,我可是答应过夏语冰她父亲照顾她的。将来我死了,还要到下面见夏语冰她爸,到时候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王炎说完,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桌上金财的照片,自言自语:“占小便宜吃大亏,何必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飞来横祸
年初八,2005年新年后第一天上班。
白河市中心的168快捷酒店里,一男一女挽着手并肩走出。
男的一身笔挺西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皮鞋锃亮,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正是利用精神病躲过了法律审判的金财金老师。
挽着他手臂的女人,烫着时下很流行的大波浪,虽然年纪有些偏大,大约四十多了,但保养得却非常好,面容姣好,身材丰腴,耳朵上挂着两只纯金镶钻的大耳环,手上带着枚显眼的蓝宝石戒指,一身貂皮大衣,显得颇为富贵。
尽管刚经历了一场官司,差点折进去,可此时的金老师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半点狼狈和沮丧,反而走路带风,昂首挺胸,手腕富婆一副成功人士春风得意的派头。
出了宾馆,两人来到一侧的停车场,上了一辆红色的奥迪车。
金财上坐进副驾驶座,女人坐在驾驶座,反手从后座拿了一个牛皮纸包递给金财。
“金老师,这里有五万块钱,你拿去!”
金财呵呵一笑,“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女人说:“出来混哪有一帆风顺的,你这次是秦琼卖马,英雄落难。这笔钱就当是我给你的赞助,你拿去当启动资金,重头来过,将来做大了再还我就是了。”
“那我要是做不大呢?”金财笑道。
“金老师,就凭您的本事,不要说五万块,就是五十万,一百万,也都是小意思。万一真运气不好……”
女人露出一股妩媚的笑容,语气暧昧的说:“这笔钱,就当给你的劳务费了,还不行嘛。”
“劳务费?嘿嘿……”金财一只手放在女人大腿上下摩挲,眼镜片后闪过一抹淫笑,说:“刚才瞧你那骚样,我问你,你老公是不是跟医药代表搞多了,身体被掏空,喂不饱你?”
“切,少跟我提那个死鬼,要不是他是医院副院长,手头有点子权力,能弄到钱,我早就跟他离了。上了床,就知道扣扣摸摸,来真格的一点动静都没,跟你比差十万八千里!”女人说。
“那行,这钱我就收了。”金财把装着钱的牛皮纸包塞进自己的包里,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我定期要去你们医院检查治疗,你跟他叮嘱好了,千万别露馅。”
“放心吧,他这两年从那些医药代表手里拿好处的证据全在我手里,他敢不听话,我举报他去!”
“嗯,那就好。”金财点点头。
女人看了看车上的时间,说:“我家那个死鬼今天晚上肯定又在外面喝酒,我现在回去也没事,咱们找个地方玩去?我知道有个农家乐土菜味道特别正宗,咱们去吃?”
金财想了想,说:“行。”
红色奥迪缓缓的开出停车场。
看着身边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金财心里忍不住就泛起一股浓浓的‘成就感’。
这个女人叫苏萍,两年前,金财流窜回白河市重新‘创业’的时候,苏萍的老公还不是精神病院副院长,只是一个普通科室主任,苏萍则是医院的一个普通护士。
通过熟人‘介绍’,苏萍成了‘金老师’传销公司的第一批学员。
两个人第一发生关系,就是在‘新人分享会’上。哪知道从那之后,苏萍居然死心塌地的跟金财好上了,成为他最得力的一个干将和情人。
这世上,有的男人搞女人,是靠长相,有的男人是靠着兜里的钱和手里的权力,还有一些,则是靠着体格棒,功夫硬。
金财搞定苏萍,跟这些关系其实都不大。
苏萍看上的是金财的‘才华’和‘能力’,觉得这个男人有本事,无论哪方面都比他老公强得多。
用后世流行的话来说,苏萍就是金老师的‘小迷妹’……额……‘老迷妹’。
尽快后来苏萍老公当上了医院副院长,到哪都前呼后拥的,可在苏萍看来,人家巴结她老公,还不是因为她老公手里有权力?没副院长这个头衔,谁会搭理这个干瘪枯瘦,说一句话都磕磕巴巴的老男人?
可金老师就不一样了,草根一个,白手起家,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让那么多人对他言听计从,那才是真正有魅力。
后来苏萍丈夫提了副院长,家里不缺钱,她传销太累,想退出。
金财当年在沿海伤人之所以能逃脱法律制裁,就是因为通过一个学员家里的关系,开了精神病证明,尝过甜头之后,金财有了经验,非但没有为难苏萍,反而把之前该给苏萍的‘费用’都结清了,客客气气送她出门。
从那以后,金财和苏萍散买卖不散交情,没了上下级的业务关系,保持了长期的情人关系。苏萍老公当上副院长之后,工作忙,应酬多,更没时间陪她,她本来就看不上自己老公,现在正好,和金财在私下里打得火热。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