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心思去看那些东西,只看着常晴喝药,药味很苦,喝得她一张秀致的脸庞都皱在了一起。她平日里总是端庄雅致,倒很少看着这样有几分孩子气的样子,不由的觉得好笑。只是那药也是真苦,我站在旁边,都能闻到那种味道。
不过,苦味中,又好像有一股香。
我吸了吸鼻子:“什么这么香”
常晴喝了一口药,苦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随手指着桌上:“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什么花,好香。;;;;;;;;;;;;;;;;;;;;;;;;;;;;;;;;;;”
桌上果然是有一盆娇小玲珑的梅花,开得也十分娇艳,我走过去看了看,杏儿也凑过来看热闹,闻到那浓郁的香味:“这花真香,是什么花啊”
众人倒都认不出来,只摇了摇头。
我看了一会儿,平静的道:“是异种的马缨丹。不过这花不香,是臭的。”
“臭的”扣儿疑惑的看着:“明明这么香,怎么会”
“香的是花盆。”
我一边说,一边拨开堆在桌上的那些金珠宝玉,这才看清这株盆栽用的是精雕细琢的瓷盆,可这瓷盆却有些门道,中间是空的,镶嵌了一圈的丁香,还细细的雕琢成了飞凤,看起来格外的细致华贵,也难怪这么香。
杏儿傻乎乎的道:“哗,真费工夫。”
我笑了一下:“的确费工夫。”
说着,回头看了常晴一眼,她也看着我,眉间微蹙:“是怎么回事”
我走过去,接过她已经喝空了的药碗,道:“这花有毒的。”
“什么”
扣儿他们几个一听,都大吃一惊,失声道:“有毒”
常晴的眉头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顺手拿起绢帕擦了擦鼻尖,我平静的道:“不过这是异种,花比普通的马缨丹小,臭味更弱,所以毒性也更弱。要长期的摆放着,才会真的受害。”
扣儿愣了一下,急忙拿起桌上的礼单翻开。
我没说话,将碗放回了旁边的小几上,常晴也有些倦怠的垂下眼那丫头也是傻的,这回来查,怎么查
果然,她上上下下看了半天,道:“怎么礼单上没有啊”
我转头看着常晴:“娘娘。”
“算了,”她平静的挥了一下手:“拿下去吧。”
那几个丫头还有些不甘心,嘟嘟囔囔的,被我说了两句,才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把东西都撤了下去。我走回到常晴身边,小心的帮她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她舒服了一些,但脸上的凝重神色并没有褪去。
我轻轻道:“娘娘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
“娘娘知道是谁了”
“还能有谁。”
的确,这宫里,能这么对常晴的,也不做第二人想了。
不管这孩子流掉,常晴从此不能再霸占圣宠也罢,因故小产,不能顾及后宫而需要将念深另托他人也罢,对她都是有好处的,可这些看来都不算什么,而是她能把手伸到别人的身后,操纵着的人来景仁宫下毒,这就已经可以看出,她的势力扩张得有多快。
这个时候已经深秋了,外面的风卷着落叶吹过墙头,能听到呜呜的声音,即使屋内还有暖炉,也让人感觉到一种从心底里渗出的冷意。
似乎感觉到我的指尖阵阵发凉,常晴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微微蹙着眉头,没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怀孕以来,我就一直很不安。
今天这样的事,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所幸每次都是被我识破,有惊无险的度过,可我却总觉得,那好像并不是我们度过的。
马缨丹,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哪怕是异种,碰上识货的也能认出来。
这样的掩饰技法,真的太拙劣了。
可是,拙劣的,到底是掩饰的方法,还是别的什么
常晴见我一直只是出神,却不说话,便又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找你也不见人。”
我笑了笑:“出去走了走。”
她看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
刚刚那些嫔妃和夫人们来之前,是裴元灏陪着她的,而这些日子她也早就明白,只要裴元灏来景仁宫,我都会找借口避出去,具体避去哪里,她倒也没有心思来多问。
其实,我避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也就是每一次裴元灏累景仁宫陪她,南宫离珠都会去的地方。
想着那个还不怎么会哭闹,被人抱在怀里只会傻乎乎的看着人发愣的孩子身上,旧伤刚愈,新伤又添,可不管怎么摆弄他,他都不会诉苦,也许是因为知道,无处诉苦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
“皇后娘娘。”
“什么事”
“微臣正要请娘娘示下。”
“你说。”
我轻声道:“自从之前玉雯的事之后,现在御药房那边的药物也不好拿了。不过最近御药房那边都供娘娘调用,所以微臣想问他们要几味药。”
“什么药”
我俯下身,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听完了转过头来看着我:“你拿这些来做什么”
我只笑了一下:“反正这些药,娘娘也是可用的。”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下,只淡淡的点了一下头:“你去吧。”
。
又过了几天,天气越发的冷了,乌黑厚重的云层积压在皇城上空,好像给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重石,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的错觉。
处理完了一些事,我自己也累得够呛,慢吞吞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吴嬷嬷急忙迎上来扶着我坐下,一捏我的手指,透着凉意,便说道:“我下去让他们做一碗热汤来。”
我点点头。
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还有些不放心,想叫人来守着我,可水秀这丫头又不知道疯哪儿去了,嬷嬷一行骂,一行走了出去,刚到门口,迎头撞上小福子走了过来,便揪住他道:“你来得正好,那个疯丫头呢”
小福子一听,脸色僵了一下,勉强赔笑道:“嬷嬷,看您说的,她又不在我的口袋里。”
“你们成天混一堆的,不在你口袋里,那就在你靴筒里了。”
“哎哟嬷嬷,您可别开这个玩笑。”
眼看着他被吴嬷嬷揪着直打,我也笑了,道:“嬷嬷你就别怪他啦,水秀那丫头疯起来,小福子哪看得住。”
嬷嬷也笑了笑,便道:“不打也行。你在这儿守着大人,端茶倒水的别偷懒。”
小福子啪的一站:“得令。”
她这才放心离开。
我微笑着坐在桌边,小福子已经小心的走了进来:“大人。”
我指了指桌子对面:“你坐。”
“小的不敢。”
他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门是打开的,但也因为这样,外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任何人靠近,都会被我们一眼察觉。
“那你说吧。”
他压低声音道:“昨天,皇上的确是下了旨,恩准南宫大人进宫和丽妃娘娘一聚。”
“何时进宫的”
“申时。”
“何时离宫”
“刚交酉,就走了。”
“哦”我点了点头。
时间不算太长,但对于这后宫的嫔妃来说,能和家人在宫中相聚,已经是皇上恩赐的,天大的恩典了。
这些日子裴元灏时常过来景仁宫,也经常留宿在这里,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他倒也并没有冷落玉华殿那边,也许是因为常晴的怀孕会刺激到一些人,所以让南宫锦宏进宫,也不失为安慰佳人的好办法。
“南宫大人出宫的时候,神情如何”
小福子道:“不怎么好看。”
“哦”
看见我微微有些愕然的脸,小福子这一回谨慎的走到门口,往外面望了望,确定没有了人,这才回到屋里,却是走到了我的身边,低声道:“大人,南宫大人和丽妃说话,他们是不好听得到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听他们说,南宫大人刚进玉华殿的时候,还没什么动静,父女俩都说说笑笑的,好像也聊了些事儿,可后来,他们好像吵起来了。”
“什么”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吵起来了
小福子急忙道:“说吵,也不算吵,只是言语间有些急,而且”
“而且怎么样”
“而且,他们好像提到了,大人你的名讳。”
我听得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南宫离珠和南宫锦宏这对父女,昨天明明是恩赐的团聚,却似乎相谈不甚欢,这样看来,应该是产生了什么分歧,而不欢和分歧中,还提到了我
他们不应该是一门心思的对付我为什么会产生分歧
第666章 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南宫离珠和南宫锦宏这对父女,昨天明明是恩赐的团聚,却似乎相谈不甚欢,这样看来,应该是产生了什么分歧,而不欢和分歧中,还提到了我
他们不应该是一门心思的对付我为什么会产生分歧
看着我的紧锁着眉头,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小福子一直站在旁边静静的,这个时候也像是有些不解的:“大人”
“”
“这样,不好吗”
“”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回答他。800
南宫父女在我看来,是我的对头,他们如果有什么分歧,自然是对我有利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出宫之前在马车边见到南宫锦宏,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和后来我跟裴元灏在马车内遇袭,以及这些日子南宫离珠丝毫没有动静的种种迹象,总是让我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仿佛,自己是一只温水煮着的青蛙。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看似平和的环境会沸腾,会炽热,会如火焰一般将我吞没。
可是这一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勉强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小福子,你辛苦了。”
“大人言重了。”
说完,他朝我行了个礼,便要退出去,刚刚走到门口,我看到他的脚步滞了一下,原来是水秀迎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个人一见面,小福子还没说什么,水秀的脸色却僵了一下,立刻用鼻子哼了一声,仿佛没看见眼前这个人一样,大步流星的与他擦肩而过。走进屋里,大声的道:“大人,我回来啦。”
我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劝什么好。
于是只能敷衍道:“哦,你去哪儿了嬷嬷刚刚到处找你”
“刚刚我找杜炎去了”
小福子原本低着头都要走了,一听到这句话,脚步又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有些僵硬的站在门口。
我也愣住了:“啊”
水秀也不管我问不问,大声说道:“大人,难怪我前阵子一直找不到他,原来皇上派他们出宫有任务,今天他一回来,就来见我啦。”
“”
我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小福子原本就不高大的背影微微佝偻下去。
“我原本是想把东西还给他的,不过这一回,我倒想通了。”
“想通你想通什么了”
水秀用眼角看了门口一眼,大声道:“他送我的,我拿着就是了,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水秀”
我皱紧了眉头,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小福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时候,我也有些无奈的:“水秀,你怎么能当着小福子的面,这么说。最新章节全文”
这丫头还有些余怒未消的,回头看了那很快便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咬了咬下唇:“不是大人跟我说,我跟他,是不行的吗。”
“话是没错,可你也不该这样做。”
“”水秀有些赌气的偏过脸,不说话。
我还是耐心的道:“水秀,你跟小福子就算不行,也不要成为仇人啊。”
水秀咬着牙道:“反正,他要是这样对我,我就跟他当仇人。”
“你”
也许在我眼中,水秀一直是那个冲动又爱玩,每天咋咋呼呼的丫头,我甚至只把她看成孩子,直到杜炎送她那条链子,让我恍然大悟过来,她不是孩子,她也是个可以去爱,并且接受别人的感情的女孩子。
这宫中的人,守着四周高耸而无法翻越的围墙,都太寂寞了,宫女和太监私下也会有对食,这两个孩子,我相信他们并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可是心呢
这么多年,连我们被困冷宫,小福子都不离不弃,也许他是个比正常男人,甚至位高权重者,更好的伴侣。
可是,这样对水秀,真的好吗
看着她苍白而倔强的面孔,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正好这个时候吴嬷嬷已经端着热汤走了进来,一看到水秀就变了脸,我担心她要骂人,便急忙找话道:“对了,你刚刚说杜炎他们出宫有任务,是做什么啊”
水秀似乎也并不想多提那个人,冷着脸道:“那个人,问他也没几句话。”
“哦”
“不过听说,像是去了南方一趟。”
“哦”我的精神一凛:“皇上派他们南下”
看见我这样,水秀才有些正经了起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大人”
我急忙道:“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听说,是扬州那边。”
“做什么”
“听说,是想渡江。”
“渡江”
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渡江。早在我们还在拒马河谷的时候,南方的违逆势力就已经在长江南岸修筑了水军营寨,显然就已经是在为将来开战做准备,裴元灏断了他们的兵道,现在怎么会突然派人南下,还要渡江
水秀这个时候似乎才意识到了什么,一边费力的回忆着,一边喃喃道:“我好像好像隐约听到他们在说,要渡江去,找什么人啊”
她突然反应过来:“大人”
我坐在那里,没有开口,只是放在桌上的手不受控制的一颤,将吴嬷嬷刚刚放到手边的那碗热汤打翻了。
屋子里发出哐啷一声,声音不大,却有些惊人。
吴嬷嬷和水秀都惊了一下,急忙上来收拾,我的手没来得及缩回去,被热滚滚的汤泼到手背上,立刻烫得发红,水秀忙捧起我的手,扯着我走到木架边浸泡在盆子里的凉水中,问道:“大人,没事吧痛不痛”
我好像完全没有知觉,只默默的站着。
吴嬷嬷快手快脚的收拾好那边,才过来一看,我的手背上已经烫出了一溜水泡,大片肌肤红肿起来,她左右看看也找不到趁手的工具,便带着我去了他们的房间,从针线盒里拿出一支针来过了火,小心的挑开放了水,用纱布小心的帮我包扎起来。
他们做这一切,我却好像都没有反应,只有胸口那个地方,突突的跳着,好像要迸裂开来一般。
南下,渡江,找人
离儿
离儿
她现在,在江南,在长江南岸,那声势浩大的水军营寨的背后,那烟波浩
浩渺的长江的另一头
难怪这些日子,水秀说找不到杜炎;难怪这些日子,裴元灏一直没有再来找过我,原来
离儿,他上次跟我说有了离儿的线索,这一回就是要去找她了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看着水秀,自以为自己还算冷静,可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早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那,他说他们找到了吗”
水秀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他,他没说。”
“”
“我我也没想那么多,我我本来,跟他,也没什么话说的”
“”
“大人,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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