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而来;读书人聚在一起,难免有些风流韵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个老板,看准了时机,便在这里开了个青楼。
其实,若那些读书人只是逛逛而已,倒也罢了,可之后没多久,扬州城里却又出了事。
第415章 脂粉的香()
今年在扬州开设的恩科,是历年来朝廷第一次对南方学子敞开大门,一时间南三省的才子们趋之若鹜,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毕竟“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读书做学问,也要求一个功名才是正途。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盛况,而是连连官场舞弊闹出的轩然大波。
听说州府见到各地的学生人数众多,便颁布了一道指令,凡是要参加考试的学生,都必须先向州府衙门买下本年恩科特制的监印文本,这个监印文本没有任何作用,可各级官员却规定,只有手持监印文本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考试,而一份文本的价格就高达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已经是一户中等人家近一年的开销了。
学生都是寒窗苦读,没有多少能出得起这笔钱,这样一来就早早的被拒之门外,学生们不服气,也闹了好久,甚至有一次,数百名学生抬着财神像,敲锣打鼓的到了孔子庙,讽刺扬州的官员贪财枉法,辱没斯文。
官府的人自然也不让他们这样闹下去,有几次还出动了官兵,听说打了人,也流了血,台面上事情虽然没有闹大,但学生们一个个怨声载道,四处攻击官府朝廷,南方的言论又一次尖锐了起来,隐隐的带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因为这样,镇上的那家青楼据说也热闹起来,有的学生不管有钱的没钱的,纷纷借酒批判时政,甚至闹出了几回事,可青楼就是这样的地方,越闹越热闹,艳名远播,虽然有钱去闲逛的人不多,但很多男人心里还是一直向往着那里。
一听苟二说起,我的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勉强笑道:“只是离得近而已。”
苟二立刻说道:“离得近,那可就方便得多啊。”
我听着这话不对,放下了手中的笔:“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那苟二四下看了看,便笑嘻嘻的探头低声对我说道:“弟妹,别说当哥哥的多话,你还是得看着你们家三儿,他在外面做什么,你都不知道。”
我一听,眉心不由的微微一蹙。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刘三儿在外面……
还没来得及细想,苟二突然朝着外面大声道:“哟,三儿回来啦?”
我抬起头,就看见刘三儿从外面走了回来,他一看到苟二趴在门上,也皱了下眉头,急忙走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说道:“苟二哥,有事吗?”
“哦,没事,没事。过来瞧瞧,你们聊啊。”
说完,他笑嘻嘻的拢着袖子走了。
刘三儿皱了下眉头看着他,还是很快走进来关好门,看见我坐在院子里,便走了过来,可一走近我,立刻愣了一下,道:“轻盈,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我怔了一下,勉强笑道:“是吗?可能今天太累了吧。”
“别忙了,赶紧回屋休息。”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抢过我手里的笔放下,拉着我便进了屋子。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熟悉的宽阔的肩背,还有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有力,指腹和掌心有老茧,将我的手握在掌心的时候,微微的用力,并不疼,却让人有一种可以完全依靠他,把自己交给他的感觉。
等我坐在床边,他立刻倒了一杯热茶塞到我手上,说道:“你看你,天气都冷下来了,还穿这么少坐在外面。我不回来你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握着温热的茶杯,我抬头看着他,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些疲惫的神色,他似乎也很累,眼睛下面还有淡淡的阴影,可目光却是温暖的。
手里没有暖起来,可心里却先暖起来了。
这个时候也觉得自己可笑,他是我的丈夫,这个世上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为了不相干的外人的一两句话,就怀疑他呢?
我低头喝了一口茶,温热的茶水从喉咙里,一路暖到了心里。
我笑道:“知道了。”
“暖一点没有?”他抓着我的手捏了捏,感觉到指尖透出了暖意,这才放下心来。
他陪着我坐了一会儿,便要进屋去看大妈和殷皇后,起身的时候将怀里的布袋子递给了我。自从他出去做工,隔一段时间回来,都会给我一小包银子,是他攒下来的。
我接过布袋,一抬头看见他身上有些脏,便笑道:“把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洗洗。”
他点点头,脱下外衣交给我,便进了里屋。
大妈和殷皇后看到他,自然是高兴,又责备他许久不回来,里屋一片闹哄哄的,我听着也笑,喝完了热茶,便拿着衣服出去打水,准备给他洗。
可是刚刚拿起衣服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钻进了鼻子。
我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来到这个小渔村,我已经完全洗尽铅华,记忆中那些奢华的装扮,靡丽人的香气,早已经远去,但这股味道——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件洗得已经发白的蓝布衣裳,心里蓦地腾起了一阵不安,连原本暖和起来的手指都在这一刻凉了下来,慢慢的拿起衣服,凑到鼻尖。
顿时,全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这是一股——脂粉香。
。
第二天早上,刘三儿睡得很晚了才起。
他平时总是早睡早起,不管地里干活再累,也是精神饱满的,可今天却显得很累,人也很疲倦,一直到早饭都摆上了桌,刘大妈看不过去叫他了,他才揉揉眼睛起了身,哈欠连天的收拾。
刘大妈叹道:“太累就别去了,看你这样子。”
“那怎么行?我是接了活儿的,而且那边的工钱多,比做别的工好多了。”
“可你看你,三天两头都不回来,家里只有轻盈一个人忙来忙去,她又到了这个月份。”
刘三儿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正往桌上摆碗筷,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以为我是生气了,没接话。等到吃完了饭,两个人一起收拾的时候,他才小声的说:“轻盈,我——”
不等他的话说完,我微笑着转头看着他:“做工累的话,就别做了。”
“啊?”
“家里,也不缺那两个钱。”
“……”
“你还是回来吧,好不好?”
我柔声说着,也柔柔的看着他,刘三儿却没有看我,而是低着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过去,只要我这样一开口,不管什么事,他都会很快答应。
可这一次,他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笑了笑,那笑容显得有些干:“我还是想继续干。那个活不容易找到的。”
我一听,心里顿时沉了下去。
他看着我的样子,脸上也透着些犹豫不定的表情,像是在挣扎一样,过了好一会儿的,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跟刘大妈他们道了一声,便转身出门了。
我慢慢的走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前面的小路上,我默默的转过身,拿起昨夜为他洗好的衣服,还润润的,便用一张蓝花布打包袱,刘大妈看见了便问我:“轻盈,你这是——”
我笑道:“刚刚忘了把衣服给他,这两天天气冷,他没换的了,我还得赶着给他送过去。”
“哦,那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娘,饭菜我都热在厨房里,中午你们拿出来吃就是了。”
“啊?好的。”
刘大妈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一大早我就把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打好了包袱转身便出了门。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事,我走得有些急,走到后来喘气不匀,好几次都要停下来扶着路边的树休息,但幸好刘三儿的脚程也并不快,紧赶着也能远远的看到他的背影,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镇上。
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但镇上还是热闹非凡,做小买卖的,见面打招呼的,在眼前织成一片繁华的风景,温暖的晨曦下,整个小镇都氤氲着淡淡的薄雾,好像过去听过的故事里,未知的海市蜃楼一样。
我站在牌楼下,看着刘三儿慢慢的走进了那片迷雾里。
这座小镇比起扬州、京城,也许只能算几条街,但在这样的山村里已经是非常热闹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显得十分拥挤热闹,可就算眼前人山人海,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刘三儿。
他正站在一座阁楼前,抬眼望着里面。
我站得远远的,也望着他。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红着绿的女子,笑嘻嘻的对他说了两句,他年轻黝黑的脸上浮起了一点尴尬的神情,讪讪的笑了笑,还左右看了两眼,然后埋着头走了进去。
这一刻,我全身的血都冻成了冰。
那座阁楼,大门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的三个字金光灿灿,透过眼前的迷雾,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里——销香院。
他真的,真的,进这种地方!
为什么?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熙熙攘攘的喧闹声霎时间全都消失了,好像整个天地都变得一片死寂,只有眼前那三个刺眼的字,在扎着我的眼,扎着我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连刘三儿,也——
难道,就因为我身怀六甲,没有办法和他圆房?所以,他要到这种地方去?
我和他的结合,刚开始的确没有太深的爱恋,甚至连对他的了解,也只是凭着心的感知,可我相信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婚后,我们也是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幸福,也从来不敢相信我能获得这样圆满的婚姻。
可是为什么,现在连他都——
我傻傻的站在大街上,不知过了多久,人好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木然的转过身,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就这样慢慢的要走。
刚一转身,却被一个路人走过,撞了一下肩膀。
我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就这一下,脑子里猛地一震,我回过头,看着那三个刺眼的字,刺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也刺得我涌起了最后一点力气,咬了咬牙。
一转身,我朝着那青楼的后墙走去。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进去看个明白!
第416章 掩不住的调笑声()
沿着销香院的外墙,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后门,趁着那个看门的打瞌睡,我小心翼翼的溜了进去。
后院空无一人,我沿着墙角慢慢的往前走,不一会儿便靠近了阁楼,远远的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莺声燕语,调笑娇喘,中间也夹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让人面红耳赤。
我皱着眉头,还是硬着头皮慢慢的走到了墙角,探头往里看。
我没有进过青楼,但也能想到会看到怎么样不堪入目的场景,阁楼里面倒是一片歌舞升平,大白天的楼上楼下就坐满了人,高台上还有衣着裸露的女人跳着妖娆的舞,引得台下的男人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还有的人怀抱着那些衣衫不整的青楼女子,手脚也不规矩,一边喝酒一边猥琐的大笑。
看着眼前乌烟瘴气的环境,我的眉头都皱紧了。
刘三儿,他就进了这样的地方。
那,他人呢?
看了半天,镇上许多有钱的人都到了这里,其中有些公子哥,家中不乏娇妻美妾,却还是到这样的地方来享乐。
男人,都是这样吗?
带着一丝不甘,我还探头往里看,可看来看去却始终没有找到刘三儿的身影,这个时候我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难道,他已经跟着人,进了屋子?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疼,咬了咬下唇,还是沿着后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绕过去。那些窗户紧紧的关闭着,也掩不住里面传来的****的声音。
每听到一个,我的心就沉一分。
万一,下一个窗户里传来的,就是刘三儿的声音,那——
如果……如果他真的……
只是这样一想,我的心都好像被一只黑手捏碎了一般,痛得眼前一阵发白。
我不知道如果事实真是如此,我会有多痛苦,但我想,也许这个世界上也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信之事,什么可信之人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最后一个窗户前,难道,刘三儿在那里面?
这样一想,心里也突突的跳了起来,我捏了捏裙子,掌心全都是汗,看着那扇虚掩的窗户,咬了咬牙,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意外的是,窗户虽然虚掩,却并没有传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声音,反倒能听到许多人低声谈话的声音。
我悄悄的走过去,探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这间屋子,照理也是一个普通的青楼的房间,布置也很简单,可现在,里面却坐满了十几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个个穿着朴素的布衣,脸上还带着一些迷惑懵懂的神情,却都定定的看着屋子的这一头。
而我一眼,就看到了刘三儿。
他就站在人群的后面,紧闭的门口,可是和别的人不同,他穿的不是长衫,而是一身做活的短打扮,手里还拎着一只茶壶,可他却并没有做事,也是和其他的人一样,定定的看着屋子的这一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原本狂跳的心在这一刻慢慢的平复了下去,他并没有做那些事,原来只是来这里干活,可随之而来的,却也升起了一点不安。
这间屋子,和屋子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奇怪,他们看着这一边,到底是谁?
因为窗户虚掩的关系,我也看不清,心里正纳闷,就听见一个年轻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们今天要说的是‘信’。诸君都知道,人无信不立,信是为人处世之根本。如果一个人无信,就没有立足之地;如果一个朝廷无信,就得不到老百姓的拥戴。”
下面的人立刻回应道:“没错。”
“那么,诸君认为,当今的皇帝,算不算得上一个言而有信之人,万民的表率呢?”
我一听这话,眉头立刻皱紧了,就听见下面的人七嘴八舌的道:“当今皇帝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没错,行不端,坐不正,何来信也!”
“……”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我看着刘三儿,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前面说话的人。
“不错。”那个人继续道:“就拿现下江南三省的赋税来说吧,年中时皇帝在南方颁布的圣旨,明明已经减免了南方民众三成的赋税,并且公开言明,鼓励农耕,让百姓休养生息;可是,皇帝回京不到半年,却又开始征收人头税,弄得南方的百姓一个个如负顽石,苦不堪言。”
“还有科举,今年在扬州开设的恩科,诸君都是十年寒窗胸怀抱负的有志之士,只想着取得功名,为朝廷尽忠,为百姓尽力;可皇帝又是如何做的呢?他们借此机会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这样的作法,能称得上言而有信,万民之表率吗?”
下面的人立刻大声道:“当然不能!”
“若说万民之表率,当然应该是行的正,做得直。可这位皇帝是否如此呢?诸君想必也都听说了,先帝的传位诏书,是命朝中大臣寻找天家失散的皇长子回宫即位,若皇长子不在人世,则天下德者居之,可是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