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皇陵之后,听到路边的那个老季说起皇陵建在此处是为了镇煞的说法,让我又一次想起了被湮没在岁月尘埃里的陇西军?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猜测,甚至没有任何一点事实可以证明我们的猜测跟现实有关。
但,宇文英却说,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陇西军!
我和轻寒的呼吸已经明显的乱了,他看着我们两,看着我们两明显混乱的神情,然后说道:“你们一点都不惊讶,看来你们对陇西军也不是完全陌生的。是不是,你们已经知道一些关于陇西军的事了?”
我和轻寒对望了一眼。
轻寒说道:“要说知道,的确是知道了一点。”
“你们知道了什么?”
“我们知道,曾经在陇西有一支军队驻扎,他们的装备精良,战斗力很强悍,至少现在看来,以一敌十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我们还知道,他们所穿的铠甲,是现在都极难得到的——锁子甲。”
宇文英点了点头:“连锁子甲都知道,看来,你们真的是知道一些。不过,照你们的年纪来看,不应该知道陇西军,更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连锁子甲都知道。”
我笑了笑:“不过是喜欢听故事,有人说,我们就听一些。”
“哦?有人说?什么人说?”
“……”
我只微笑着,没有回答,宇文英看了我和轻寒一眼,然后也笑了笑:“不想说也没关系。”
轻寒说道:“看样子,宇文先生对这个陇西军,所知不少。”
“……”
宇文英也和我一样微笑着,一幅默认了,却不打算多说的样子。
看来,这个人还真的不好应付。
之前在天津城,我只看到了他的豪气干云和精湛武艺;在宇文府上,只看到了他面对谢峰的悲愤和面对宇文亢的无奈,但现在才发现,他也绝对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前朝八柱国的后人,的确一个比一个更不简单。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冷风卷着砂砾吹过来,轻寒微微的瑟缩了一下,我才发现我们三个人都远离火堆,虽然眼下是盛夏天气,但这个地方的气候跟中原不同,哪怕中午大地已经被太阳烤得要起火了,晚上仍旧得围着火堆才能换来一点温暖,轻寒这样的身体,是受不了太冷的天气的。
我急忙说道:“赶紧回去。”
宇文英见他这样,也急忙跟我一起护着他回到了最近的一个火堆旁,那几个侍卫立刻退到另一边去了,轻寒苍白着脸庞,伸着双手对着火堆烤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我从另一边给他拿了一点热水过来。
宇文英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听说你中毒了。”
轻寒喝了一口热水,缓过一口气来,勉强笑道:“死不了的。”
“你倒是,豁达。”
“我这个人活到现在,名、利、权、位,已经是一样都没有了,这样的人死起来,总是要比别人更利落些。”
我立刻瞪了他一眼:“什么‘死起来’?瞎说什么?是要‘活下去’!”
他一见我生气了,立刻放软了声音道:“我说笑的。”
宇文英安静的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说道:“不过,你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跟着到皇陵去?”说着,看了我一眼:“你说要他活下去,难道你也一点都不担心,在这样的地方会出什么意外?”
“……”
我心里有苦却说不出,倒是轻寒淡淡的一笑:“如果真的要出意外,坐在家里也会祸从天上来。不过说实话,宇文先生,我这一次到西北来,对陇西军是真的很感兴趣。为什么这支军队有那么精良的装备,那么强悍的战力,却在史册上一笔都没有留下来?”
他又硬生生的将话题给拧回到了陇西军上。
不过这一次,宇文英的脸上没有太多抗拒的表情,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后,然后说道:“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
“现在你要去问问前朝的皇帝是谁,他做过什么,又有多少人还会记得?”
“……”
我的脸色微微的一沉。
宇文英这句话,大概只是无心的牵扯,却直直的刺到了我的心里,轻寒也忍不住看了我一眼,立刻勉强笑着说道:“可是,也不至于在史册上也一笔未留吧。”
宇文英淡淡的一笑,道:“这很简单,有人不想让他们的事情留在史册上,那自然就留不下来。”
“有人不想?”
我的心里好像被什么点了一下,一道道的涟漪泛起:“谁不想?”
“你说谁?谁能让一支军队在史册上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
我和轻寒下意识的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两个人的眼神几乎都同时说出了那两个字——
皇帝!
真的是皇帝?
想来,似乎也只有皇帝,只有皇帝下令,才可能抹去了陇西军在史册上所有的记录。
可是,真的是皇帝吗?
我隐隐的偏过头去,眼睛的一角挂着身后很远的地方那一堆巨大的篝火,裴元灏似乎还坐在那里,跟妙言说着什么,他没有注意到我们。
是他,还是裴冀?又或者,是高皇帝?
我不由的想起了街头的那个老人老季说的话——皇陵建在这里,就是为了镇煞,为了镇住那些屈死的冤魂。
难道,真的是这样?
那,当年的裴家,到底对这支陇西军,做过什么?
第2160章 你们,都是前朝八柱国之一?()
♂
当年的裴家,到底对这支陇西军,做过什么?
我只觉得心里有些乱了,关于陇西军,关于那件锁子甲,我以为只是自己听到的一段故事,深究其中,也不过探得一些趣味罢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追查一个百年前的真相,而这个真相,跟裴氏一族的皇陵有关,也跟宇文英这一次远赴西北有关。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篝火旁的裴元灏脸色显得有些阴沉,即使不断摇曳的火焰发出的光芒也没能照亮他的双眼,倒是妙言靠在他身上,脑袋不住的往下点,像小鸡啄米一样,是困了,他低头看时,眼中才透出了一点温柔的波纹。
旁边立刻有侍从上来,站在裴元灏身边小心的说了几句话,应该是劝他去休息。
但,他只是摆了摆手。
我又回过头来,正在这时,轻寒转头对宇文英说道:“不过,我也有点奇怪。”
“你奇怪什么?”
“宇文先生刚刚说,照我们的年纪不应该知道陇西军的事,可是,宇文先生与我们两年岁相当,你倒像是对陇西军了解得很,这又是为什么呢?”
面对着我几乎是质问的问题,他却显得很淡然,只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是宇文家的人。”
“……”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们,都是前朝八柱国之一?”
他默认了。
原来,陇西军,也是前朝八柱国之一,不,不应该说是陇西军,应该说,是陇西军的统帅。
我看向宇文英,压低了声音问道:“那请问,这一位陇西军的统帅,又是谁呢?”
宇文英对着我笑了一下:“颜小姐,你问得太多了。”
“……”
我一愣。
这句话,这样直接的拒绝多少让我有些尴尬,不过,自己的确是问得太多了,而他显然对我们两还有一点戒心,并不打算对我们全盘托出。
看来,要让他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带着歉意的笑了一下。
轻寒说道:“那,我们能问一问,这一次宇文先生远赴西北是为了陇西军,可你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宇文英看了他一眼:“祭奠。”
“祭奠?”
“陇西军,曾经与我宇文家的先祖们并肩作战。过去,爷爷他们每一年都会来西北祭奠陇西军。”
“哦,原来是这样。”
我喃喃的说着,抬头看了轻寒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应该不是祭奠这么简单。
如果说,当年的裴家真的对陇西军做了什么,甚至要用修筑皇陵在此地来镇煞,那显然,双方应该是敌对的态度,那宇文英作为裴元灏的臣子,怎么可能公然过来祭奠?甚至,他从西安府离开,是裴元灏安排的。
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他刚刚已经直接拒绝了我的问题,还说我问得太多了,现在这句话显然也已经是开始敷衍轻寒,我们再要问下去,就真的有些不知眼色,自讨没趣了。
所以,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围着火堆烤了一会儿。
我的眼角还一直挂着妙言,她打了一会儿瞌睡之后醒过来,人也迷迷糊糊的,裴元灏叫过一个侍从来服侍她下去睡了,而他自己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这过程中,他的目光,似乎也有一两次,有意无意的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
既然,跟宇文英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那不如早一点下去休息,反正我今天也累了,轻寒的身体更是熬不得夜。
可是,就在我转过头去,正要说话的时候,宇文英突然又冒出了一句——
“不过,你们刚刚说,史册上一笔关于陇西军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来,倒也未必。”
我和轻寒同时看向他:“什么?”
“天下事,天下的人都在记着,你们两不也是听人说故事,才知道有这样一支陇西军吗?天下人都记得,史册里又怎么会没有记载?”
“可是,的确没有,”我认真的看着他:“集贤殿的学生去找过,而且是专门去找记录军事的史册上,一点都没有找到。”
宇文英淡淡的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其他的地方去找一找?”
“……”
我和轻寒一愣,而他已经拍着膝盖站了起来:“好了,我要去睡觉了。”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阵凉风从他刚刚离开的地方吹过来,吹得我们两都微微的颤了一下,我转过头去看向轻寒:“他这话,什么意思?其他的地方,还有其他的什么地方?”
轻寒咬着嘴唇,过了许久才说道:“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
“……”
“老师进京,有一大愿望就是修正史,集贤殿和内藏阁里所藏的书籍,还有他从西川——带进京的那些古籍,都是很难得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沉,喉咙哽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很难想到,还能从什么别的地方查到关于陇西军的记载。”
看到他眼圈都有些发红,我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道:“别想太多了。”
“……”
“这件事,就算要查,也要等从西北回去了之后再说。”
“……”
说着,我捏了捏他的手,道:“好了,已经太晚了,宇文英都去睡了,你也别再熬夜了,明天,还不知道要去到什么地方,能不能追上谢烽呢。早点去睡吧。”
“……”
他面色灰暗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抓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站起身来往回走,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停下来,转头看着我:“如果按照之前那个老人家的说法,皇陵建在西北真的是为了镇煞,是不是,皇帝祭奠的那最后一杯酒,也跟陇西军的“冤魂”有关?”
我说道:“我想,可能是这样。”
“那,谢烽呢?”
“……”
“他跟皇陵,跟陇西军,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脚步也停了一下。
轻寒说道:“他看到了皇帝祭的最后一爵酒,然后才现身离开的。”
第2161章()
♂
“他看到了皇帝祭的最后一爵酒,然后才现身离开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沉默下来,想了许久,然后才抬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谢烽越狱出逃到这里,又冒险到皇陵来偷窥皇帝祭祀皇陵,就是为了看他祭最后这一爵酒?”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
轻寒也安静的想了许久,像是终于笃定了什么,然后转头看着我:“你还记不记得,皇帝祭最后那一爵酒的时候,是向什么方位祭的?”
我立刻回想起来,因为我是站在祭台的西南方,所以我很清楚的记得,裴元灏是背对着我。
“他是往西北方祭的。”
“那我们现在,在往什么方向追踪?”
“也是西北……”
说的这里,我的声音突然哑了一下,蓦地抬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谢烽等皇帝祭完最后一爵酒,是为了确认他祭酒的方向?”
轻寒沉声道:“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
我的脑子一时乱了起来。
如果说,裴元灏在祭祀皇陵之后,最后祭的那一爵酒,跟曾经在这里驻扎的陇西军有关,那么,等待他祭完最后一爵酒,现在随着祭酒的方向前去的谢烽,他的目的莫非也是陇西军?
我诧异的喃喃道:“谢烽也跟陇西军有关?”
轻寒沉默着点了一下头:“很有可能。”
“可是,”我迟疑地说道:“谢烽的先祖谢大通是前朝的钦天监监正,他们谢家并不属于前朝八柱国之一,是文官,也跟陇西军没有关系。”
轻寒安静地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前面几句话我都同意,但最后一句话我不同意。”
“……”
我一愣,转头看着他,他平静地说道:“朝廷的官员有文武之分,无文武之隔,所有人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相互交织的。也许在你看来,钦天监监正只是一个文官,探究天象,但他们未必和一支驻扎在西北的军队没有关系。”
我只觉得头都大了:“可是,会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
这一次,他也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终于,在又一阵冷风吹过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有点扛不住了,正好那边的侍从走过来:“颜小姐,刘公子,天色已晚,两位还是赶紧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赶呢。”
我们俩都点头应了,那侍从便转身离开,我对轻寒的:“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
两个人便分头走开,去了各自安歇的地方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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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隐隐的听到地面有震动的声音,似乎是有到前方探路追踪的士兵赶回来报信,但因为风声实在太大,我也没有听清外面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就又翻身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家就纷纷起身了。
因为睡得比我早的关系,妙言精神饱满的蹦起来,四处溜达了一圈之后又回到我身边,她指着天边,对我说:“娘你看,好美。”
转头一看,是天边的朝霞,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仿佛仙女织成的的彩色锦帛被撕裂散布在天空中,比彩虹还更绚烂几分。
这样的美景让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是啊,真美。”
“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朝霞了,没想到这里还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景色是美了,可我们今天的路就难走了。”
妙言一怔,转过头来看着我:“为什么啊?”
我笑了笑:“朝霞不出门,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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