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累。”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我看你是真累了，脸色都不太好看了，怎么，今天没吃东西？”
“斯郎降措那边送上来的都是油荤，这几天要斋戒，所以我就没吃，现在还饿着呢。”
他一听，立刻起身吩咐了出去，厨房的火已经熄了，只送来了一点温热的粥和小菜。
他看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够好了，我立刻就坐下端起碗喝了起来，他沉声道：“这么点怎么够。”
“没事，我疰夏，本来也没多大胃口。”
话虽这么说，但送来的粥我却全都喝光了，连小菜都吃完了，他将手帕递给我擦嘴，说道：“你呆会儿别急着睡，消消食再睡。”
“我知道。”
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再不回去只怕妙言就要闹翻天了，我跟他说了两句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又停下来回头问他：“对了，青矿——什么地方出青矿呢？”
轻寒抬起头来看着我：“太和铁矿。”
第2146章 这把匕首，倒是“源远流长”（）
♂
太和铁矿。
原本已经要迈出去的脚步，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我站定，慢慢的回过身看着他：“你说，太和铁矿？”
“是的。”
“……”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跟着老师进京，见太子第一面的时候，你代老师送了他一把匕首。”
轻寒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太和铁矿的铁打造的匕首。”
我想了想，又走回到房间里坐到他身边，然后说道：“你们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笑了一下：“你忘了，原因我当时就说了。刀虽然来自西川，但刀柄，却在他手上。”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渐渐敛起，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道：“西川，是一件利器。”
“是啊，西川是一件利器。若不是这样，裴元灏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把太子往西川送了。”
说到这里，我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老师好像有一双眼睛能看到未来。他在那个时候，西川跟朝廷的关系还是水火不容的时候，好像就已经看出眼下要发生什么事了。”
“所以，他是老师，我们是学生啊。”
我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你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学了这么多年，你学到了什么？你又能看到什么？”
“……”
他安静的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那把匕首，可能会是问题的关键。”
我微微一怔。
太和铁矿的铁锻造的匕首？他刚刚才说，太和铁矿出产青矿，这种矿石是不适合用来锻造武器的，但傅八岱为什么要把这样一把匕首送给太子念深？他说，关键可能会是这把匕首，又是什么意思？
见我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轻寒说道：“我刚刚才想起了一件事。”
我急忙抬头问他：“什么事？”
“那把匕首是老师让我送给太子殿下的，但——那也是别人送给他的。”
“谁？”
“颜夫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我骤然睁大的眼睛：“确切的说，应该是你的母亲。”
我僵了一下，半晌才道：“那把匕首，是我母亲送给老师的？”
“是的。”他点头道：“那一次被皇帝的几道诏令请进京城的时候，老师就在准备送给太子殿下的见面礼，然后，他就找出了这把匕首。你知道老师那个时候住在天目寺，眼睛已经瞎了，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他的房间也非常的凌乱，很多东西都是今天在明天丢的，可唯有这把匕首，他珍而重之的藏在高阁，那个时候才拿出来。”
“……”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所以就问他这把匕首的来历，他告诉我，是颜夫人送给他的。”
“……”
“那个时候，我以为就是颜老夫人，现在想来，他跟那位颜老夫人并没有什么交往，送他这把匕首的，应该是你的母亲，颜夫人。”
“……”
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而说完那些话之后，轻寒抬头看着我，见我出神的想着什么，轻声说道：“轻盈，你知道这把匕首的来历吗？”
“……”我迟疑了一下，道：“我，可能知道。”
刚刚听着他回忆的这些事情，我的脑海里就慢慢的冒出了另一个场景。
也就是当初在铁家钱庄的后院里，铁玉山告诉我的，他和我母亲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就是在一年除夕风雪之夜，母亲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就是让他锻造一把匕首，而且铁玉山说，那把匕首非常难锻造，他弄了整整一晚。
难道说，母亲送给傅八岱，傅八岱又转送给太子的那把匕首，就是母亲当年第一次见到铁玉山的时候，让他打造的匕首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
这把匕首，倒是“源远流长”。
可是，一把太和铁矿的铁打造出来的匕首，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母亲要让铁玉山去锻造，为什么要送给傅八岱，傅八岱又是带着什么特殊的心意，送给太子殿下？
西川，会如同那把匕首一样，是一种特殊的利器吗？
我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的抬起看向轻寒，道：“如果你说，那把匕首，可能会是问题的关键，那么——现在是谁，想要买青矿？”
“……”
“他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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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这个问题就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着，第二天早上醒来，就看见妙言顶着两个黑眼圈，我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没睡好？”
昨天晚上我回来得那么晚，难得她倒是乖乖的，一点都没有问东问西打扰我，等我一回来了就立刻上床睡她的觉。
她抬眼看着我：“娘，你一个晚上翻腾来翻腾去的，我怎么睡得好嘛。”
我顿时抱歉的摸摸她的脸：“对不起啊，娘打扰你了。”
她倒也没有再抱怨什么，只是睁大了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娘，你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啊？”
看着她认真询问的表情，虽然还什么都没解决，我就感到了一点安心来。
不过，这种事情告诉她也没有用，况且，女儿也不应该被牵扯到这种情况里来，于是我温柔的笑了笑：“没事的。”说完，便起身穿衣服，顺便也把她的衣裳拿下来掸了掸，准备让她也穿上起床了。
“……”妙言仍旧跪坐在床上，安静的看了我许久，道：“娘，你是不是——”
“嗯？”
我抬头看着她，只见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我笑了笑：“快起来了。”
不一会儿厨房那边就送来了早饭，仍旧是清粥和一些小菜，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比昨天多了一大盘黄澄澄的炒鸡蛋，在这样一桌的素食里显得格外的诱人。妙言的眼睛盯着那盘炒鸡蛋就移不开了，但还是很懂事的问我：“娘，不是要吃素吗，这个可以吗？”
“鸡蛋算素的，可以吃。”
我给她夹了一大块放到碗里，想了想，抬头问那侍女：“这个是——”
“是皇上吩咐的。”
“哦。皇上今天，也在府内斋戒吧？”
“不是的，皇上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了？”
第2147章 一场先有预谋的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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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是城东的一座庵堂。”
“庵堂？”
我听了，手里的筷子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侍女：“皇上去城东的庵堂，说干什么去了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今天天还没亮就有人去皇上那里回禀事情，然后皇上就匆匆的去了。”
“……”
一时间，我的呼吸也有些紧绷了起来。
难道，是南宫离珠的消息？她真的要出家，裴元灏的人查到了，所以要去阻拦她？
我问道：“皇上什么时候出去的？”
“倒已经出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哦……”
那看来，我是赶不上了。
那也就只能在府里等消息——如果真的是南宫离珠就好了。
那侍女见我没什么再要问的，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我想了一会儿，一抬头，却看见妙言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我刚刚夹给她的那一块鸡蛋也冷冷的躺在碗里，动都没动过。
我问道：“怎么了？怎么又不吃东西了？”
她盯着眼前那只碗许久，好像要把碗底都盯出一个洞来，好一会儿才说道：“娘，父皇是不是又去找，找那个，南宫贵妃了。”
“可能是吧。”
我专注的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显得有些凝重，甚至茫然的神情，倒也不像是要任性发脾气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这件事，你不是在来之前就知道了的吗？”
“……”
“难道，这件事情你还不能释怀？娘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
“……”
她安静了一会儿，才嗫喏道：“我也没说什么。”
我又夹了一点菜放到她碗里，微笑着柔声道：“妙言，你长大了，很多事情你需要慢慢的理解，而不能一味的让大人来理解你，因为，我们真的有太多的事要去处理了，你需要比别的孩子，更快一点长大，更懂事一点。”
她又伸手去捧着碗，半晌，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吃过早饭之后，我让她留在房间里自己看会儿书，她倒也乖乖的答应了，我便去了轻寒那里，他说道：“我听说，皇帝一大早就出去了。”
“嗯，去了城东的一座庵堂。”
“难道，南宫贵妃——”
“可能吧，”我说着，看了他一眼：“希望她就在那里。”
“若真的能知道她，那药老就放心多了。”
我轻轻的点点头，捏着椅子扶手坐在那里，轻寒看了看我的样子，说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你打算今天又要出去？”
“嗯，不过我想先等皇帝那边的消息回来再说。”
“你又要去哪里？”
“当然是斯郎降措那里。我想要再去打听一下，是谁要问他买青矿。”
轻寒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劝你不要去。”
“为什么？”
“你这么频繁的去找斯郎降措，难道你真的不怕他起疑心？你昨天不是说了吗，他和小时候不同，谨慎多了。”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仔细想来，的确，我那一晚跟他巧遇的时候，态度是非常冷淡的，昨天去拜见他，可以说是为了生意，但现在生意已经谈过了，再要找上门，谁都会觉得我有点热情过度。
轻寒倒了一杯茶放到我的手边，道：“你不要给他一些错误的暗示。”
我立刻说道：“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但你这样，容易让他误会。”
“……那，我该怎么做，难道青矿的事，就这么置之不理吗？”
“当然不能。”他走到另一边的椅子前，扶着扶手慢慢的坐下来，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件事不能急在一时，而且，我觉得你的路走错了。”
“我的路？什么意思？”
“你想啊，斯郎降措昨天都不肯说，如果你暴露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他肯定就更不会告诉你了。但我们真正的目标不是他，而是那个想要购买青矿的人，不是吗？”
“没错。”
“所以，你再找斯郎降措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我沉默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找青矿？因为买家的目的实际上是青矿，既然他们不能从斯郎降措那里买，就会从别的地方去动手？”
“……”
“所以，我们应该去盯着别的有青矿的地方，比如——太和铁矿？”
轻寒想了想，又摇了一下头：“也未必。”
“为什么？”
“说实话，青矿虽然难找，但中原地大物博，要找一两处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而且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矿产这种东西，很容易就成为各路豪强争夺的目标，那个人既然能找到斯郎降措买青矿，那至少实力应该是不弱的，他要再找别的地方的青矿甚至买下来，想来也不难。”
“那，我们的线索在哪里？”
“在锻造。”
“锻造？”我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轻寒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
我的气息在这个时候都沉了一下。
我想起来，母亲第一次出现在铁玉山面前的时候，就是让他锻造了一把匕首。
如果，她让铁玉山锻造的，真的是傅八岱送给太子念深的那把匕首，如果这件事不是一个巧合，那么，就是一场先有预谋的——测试？
会是这样吗？
我一下子伸手去抓住了他的手腕：“铁玉山——？！”
轻寒被我抓得愣了一下，听见我叫出铁玉山的名字，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压低声音道：“我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
“当初，我去他那里取一件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的时候，他曾经告诉我，在母亲进入西川之后，我们家的人曾经去他那里订制过一辆车。”
“车，什么车？”
“他说，是给了他一辆木车的模子，让他做成铁车，而且必须要非常的牢靠，要能承受几千斤的冲击，因为之前用的木车，都给冲得散架了。”
轻寒也震了一下，愕然道：“什么东西那么大的冲击力，几千斤——连木车都能冲得散架？”
我看着他，一时间气息也有些紧：“你说，是什么。”
第2148章 一切的开始，就是那把匕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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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一时间气息也有些紧：“你说，是什么。”
这一刻，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有一些东西在我们两个人的视线中交流，甚至已经击出了火花的味道。
佛郎机火炮！
数千斤的冲击力，那是普通人，动物，那怕强大的弓弩都难以做到的，我现在所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东西。
而这样一想，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年，母亲出现在铁玉山的打铁铺里，请他用青矿锻造了一把匕首，那，应该就是想要试试他的手艺；铁玉山打造了那把匕首后不久，颜家的人来来找他订了一辆可以承受住千斤重的冲击的铁车。
从那一夜的试验中，母亲不仅看出了铁玉山的手艺高超，也看出了他的心性，所以，在那之后，她开始提拔铁玉山，铁玉山也就从一个普通的打铁匠开始发家，现在成为了西川的一方势力。
而也就是那一年，父亲在年宝玉则，打了一场给我娘看的仗。
佛郎机火炮，第一次出现在了东察合部骑兵的面前，那种惊天动地的毁灭力，被佔真称为“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所以，真的是这样吗？
这一切的开始，真的就是那把匕首吗？
感觉到我的呼吸都乱了，轻寒反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轻轻的扣住了我的手指：“你怎么了？”
我咬着下唇，颤声道：“我，我心乱得很。”
“……”
“轻寒，这件事，让我很不安。”
“……”
“我总觉得——”
我的话没说完，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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