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背过脸去,低头哑声道:“这药钱须是不能欠的!”
在柜台处放入铜板,转身走开。
龙济世目注他的背影,暗自点头。
樊姑娘这一病可是不轻,寺中又没有妇人,樊母自身都难保,只得由着赵五日日照看于她,年轻的男女,六七天来挨挨摩摩,两人相视的眼神,越来越暖昧,樊若兰终于好了,这日黄昏,赵五大着胆子,牵了樊若兰的素手,悄悄的溜进城中游玩散心。
身后远远的立着樊母,郎郎的念道:“这可如何收场啊!”
第十五章 城狐社鼠
至善手捻佛珠道:“善哉善哉!不断须断该断,不了须了该了,不尽须尽该尽,不分须分该分!施主既知如此,为何不上前拦阻,却放由此段孽缘横生,徒增烦恼?”
樊母道:“赵五这个泼皮,怎会讲理?若是放起横来,哪个敢惹?”
至善双掌合什道:“赵施主此人,欺强而不凌弱,要化解这段孽缘,须要用计,若是强来,恐会出大事情,关键还是在樊姑娘身上,你若想了结这段孽缘,须早早的将樊姑娘嫁到杜家,以绝了赵五的非份之念!杜家的事,施主告诉过赵五没有?”
樊母道:“此事只对大师一人说起过,如何敢对那个泼皮提起?”
至善道:“这就好办了!赵五打伤了少林高僧,老纳正要派人,去少林赔个礼,倒是可以多走几天,通过晋阳城的大相国寺,把施主母女的消息,告与杜家知道,若是杜家不嫌弃樊姑娘,还认这门亲的话,自然会派花轿来接,只要到时樊姑娘不任性,此段孽缘可解!”
樊母大喜道:“那就有劳大咱师了,事成之后,我们母女,定备一份厚厚的香油钱,送与贵寺!只是麻烦贵寺的师傅多跑路了!“至善连忙施礼道:“施主不必多礼!“心中却是暗笑,看此情形,赵五肯让樊若兰好好的嫁到杜家才是怪事!定会跟到晋阳城吵闹,到时赵五一走,王富等人,自会跟去,只要走了这五个大泼皮,余下的小泼皮,根本就不足为祸。
那一群日本人穿的叉眼,又不是本地人,如何能逃得过姑苏本地城狐社鼠的耳目,早在樊若兰生病之初,对他们的行踪,就打听的清清楚楚的报与赵五知晓。
赵五不想丢下病着的樊若兰跑去和人厮杀,命他们再多打听打听,看看这些日本人还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油水可捞。
这一打听,就打听出不少事来,原来这些日本人并不是自己跑到姑苏来的,暗地和东厂的密探勾结,跑到姑苏来有秘密的事要做,剌杀姑苏知府李青山,只是其中一件事。
姑苏的都头吴关,也向本地的城狐社鼠要消息,想抓住这些日本人交差,当地的小泼皮却得了大哥的吩咐,不把日本人的行踪告诉他,以免被他打草惊蛇,跑了日本人,坏了大哥的好事。
东厂的探子虽然诡秘,但到底是外地人,不三不四的勾当,行踪早落到本地的混混眼中,发现他们不时的往龙老医生的医馆跑,还奇奇怪怪的跟踪龙家的人。
混混们左右也是无事可做,也跟在探子们身后,跟来跟去,竟然被他们发现,原来龙老先生的家,却不在城里,而在城西北的碧螺山上,家里有一名小姐,生得如花似玉。
姑苏虽是天下出美女的地方,但是混混们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儿,回来后,鬼头鬼脑的将此事与赵五说了。
大晋的皇帝建豹宫,在天下大抓美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赵五听了小混混的禀报,已经猜着了一半,这些东厂的探子们,一定是为了龙老先生家的美貌女儿而来,他对龙老先生颇有好感,既然知道了这事,插手管闲事是管定了。
日本人却是躲在虎丘山左近,一收到东厂的消息,立即就跑出来剌杀知府,赵五真是不明白,这新任的姑苏李青山是日了日本人的娘了还是强干了日本人的老婆了,这样的被日本人无休无止的追杀不休,也是怪事。
赵五牵了樊若兰的素手,在姑苏城中转来荡去,不时的有小混混上来,用极难懂的姑苏本地话,在赵五耳边叽叽咕咕的说话,赵五不断的吩咐他们,那些小混混闻言后不时的飞奔而去。
樊若兰终于忍不住,笑道:“你们说什么?”
赵五笑道:“他说我要找的日本人找到了,我叫他去找牛展他们,秘密的准备一些家伙,悄悄的宰了这些日本人耍耍!”
樊若兰笑道:“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群倭狗也是倒霉,好好的把两支宝刀带在身上做什么?不是徒招贼抢吗?”
伽蓝寺的事,赵五向樊若兰说过,樊若兰因此知晓。
赵五笑道:“等会儿把你送回寒山寺,我就伙同牛展众人,一举灭了这群日本人夺刀,随便也抢些财物过活。这群日本人狡猾的紧,此行必要一等一的好手才行,不能走透一个,他们和东厂的探子关系很好,若是让他们走了一个,日后东厂追过来,倒是麻烦的紧!”
樊若兰忽然转过头来,去看赵五,缓缓的道:“你一个混混,怎么敢招惹东厂!这事令人废解!”
赵五笑道:“老子生在太湖边,不怕官府不怕天,东厂怎么了?只要事情做的干净,什么厂也查不出来啊!若是东厂这批人油水足的话,我连他们也一起做了!事发时,大不了带着兄弟往太湖里一钻,天王老子也捉不到我们!”
樊若兰轻咬樱唇,忽然笑道:“俱我所知,东厂每到一地,都会大捞油水,这一拨子东厂探子,多的不说,身上千儿八百两银票是有的!”
赵五顿时眉开眼笑道:“若是这样,他们也跑不了!先杀人再劫财,事完了把他们剁碎了往太湖里一丢,鬼才知道哩!”
伸手叫过街上的泼皮,低声在他的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堆当地话,小泼皮应命而去。
樊若兰笑道:“五哥!我有一事不明白!”
赵五习惯性的贼目四顾,望着街上的行人,笑应道为:“什么事?”
樊若兰道:“你们这些混混,若要劫财,不如抢没有反抗能力的百姓,却放着软柿饼不捏,招惹那些强手做什么?”
赵五笑道:“你是个外行!平头百姓,就算抢个百儿八十家的,也抖不出百十两银子,反而徒遭众人痛恨,说我们是土匪流氓,智者而不为,但就是那一二两银子,也是他们辛苦攒的活命钱,若被人抢去,一家老小吃什么?必会拼死反抗,兄弟们死伤定重,老子看不得良善百姓呼天抢地的样子!再者我这些兄弟大多数全也姑苏穷苦人,若是抢了家门口的街坊,看见邻里家小儿子老太婆没有吃食的凄惨苦挨,日后哪有脸见人?贪官和为富不仁的大户就不同了,他又不等着那些钱过活!弄他个百儿八十两的银子,他根本就没感觉,就算他报官,吴关那个草包,我们怕他个球?姑苏城中的衙役,哪有姑苏城中的泼皮多!他们一有动静,我们就跑了!哈哈!”
第十六章 没钱渡日
樊若兰笑了起来,道:“这些公人,在天下哪个地方当差,也好过在姑苏城中,只是东厂非比一般的大户贪官可比,你可要想好了!”
赵五笑道:“想好了想好了!今夜定要弄些银钱,否则又没钱渡日了!”
樊若兰不解道:“你不是前几日才弄得一百两银子吗?怎么又没钱了?”
赵五笑道:“姑苏城中全是我的兄弟,少说也有千儿八百口,还不连你们北方逃难来的投靠我们的,那一百两百银子,早就花完了!手上还几十文铜板,本是留着与你将养的,反正今晚有的赚,你身体又好了,不如寻个馆子,弄只白斩鸡来吃吃,终日里只是吃鱼鲜,极不爽口,若是这姑苏城中有羊肉泡馍的话就妙了!”
樊若兰不解道:“五哥不是南方人吗?这羊肉泡馍,只有秦晋之地的人最爱吃!”
赵五笑道:“只是听说而已信!还从来没吃过哩!”
樊若兰歪着头看着他道:“不对!五哥定是有事瞒我!”
赵五笑道:“我贱命一条,哪有事瞒你!你不要多心!”
汤林远远的跑来,向赵五眨了一下眼睛,赵五笑道:“若兰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说!”
汤林笑道:“只是怕吓着樊姑娘罢了!我们几个已经依大哥的吩咐,准备停当,牛展他们三个,带着心腹兄弟,在留园前面的醉香楼,等着大哥哩!”
樊若兰笑道:“当初我父被冤,死在狱中,东厂的狗爪子们来抄我家,死在本姑娘枪下的密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勾当,算我一份,你可命人回寺中,将我的双枪取来!”
樊若兰的两只枪,在天下风云榜中,排名第十二,北地枪王之女,艺业尤胜牛展四人,东厂的密探们哪是对手?当日东厂抄家,也要拿她,樊若兰不服,定要上京面圣辨解,东厂的人哪里肯听?定要先拿下她再说,樊若兰性子刚烈,动起手来,一百二十名东厂高手,除见机走的快的,其余全部被她挑了,送了性命。
此事闹到晋阳,北地枪王樊定国却是徐靖的人,由徐靖等人,上书弹骇东厂大太监刘大试,又通过内厂冯先,向刘大试下压,刘大试方才作罢,撤了樊家的罪状。
汤林闻言,笑道:“那好!我去吩咐兄弟取樊姑娘的双枪来就是!”
赵五笑道:“若兰的双枪,那是活招牌,若是被有心人看见,须是抵赖不过,被人暗算了拿去,就不妙了,今晚我们大家,只用寻常的兵器做事就行,又不是上阵临敌,杀这些王八蛋,用不着搞大阵仗!”
汤林笑道:“嫂子!既是这样,我们有现成的白蜡杆的双枪,你挑一对就是了!”
樊若兰微怒道:“汤林!你乱叫什么?”
汤林笑道:“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大哥英雄,姑娘嫁与大哥,亏不了你的!”
樊若兰甩开赵五的手,回头就走,嘴中道:“哪个要嫁与这个泼皮!”
赵五笑道:“你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啊?不要走迷了路,被拐子拐了去,给强盗做了压寨夫人!”
樊若兰怒道:“哪个拐子敢拐本姑娘?哪个强盗敢惹本姑娘?我懒得听你们胡扯,自去醉香楼等你们来!”
赵五笑道:“哎呀我的樊姑娘,你走反了,照你这么走下去,何日才能到?还是跟我来吧!”
说罢抢上前去,也不看樊若兰的脸色,依旧将她的素手牵了,樊若兰却不挣扎,由他牵了往留园就走,汤林嬉嬉笑着,带了几个泼皮跟在后面。
几个人刚转过街角,迎面飞奔来一行人,和赵五撞了个满怀,赵五大喝道:“老子操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定晴一看,却是龙老先生,忙上前将他扶起来,笑道:“小可莽撞,老先生莫怪!”
龙老先生带着三四个伙计,跑的气喘吁吁,见是赵五,也不说话,只把双手直摇,又要往前跑,樊若兰一把拉住他道:“老先生何事如此慌张?”
赵五也笑道:“是啊!能让龙老先生慌成这样的,定是大事,不如说与我听听罢!”
龙老先生喘气道:“这事你们可管不了,快放我过去!我家确有急事!”
赵五笑道:“不会是走了水吧?”
龙老先生急道:“不是走水,不是走水,这事和你说了,也是没用!
赵五笑道:“说说看吗?兴许我能管得了呢?”
一个泼皮飞奔而来,道:“大哥!东厂的二十几名探子,竟然忽然跑到碧罗山的龙家附近埋伏,寻机强抢了龙姑娘!”
赵五惊道:“那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报我?”
那小泼皮喘气道:“我们以为那些探子,总要挨到天黑才敢动爪子的,怎知他们胆大妄为,大白天就敢强抢良家女子,兄弟们方才赌了一把钱,出来看时,东厂的狗们已经得手了。龙家的少爷带着家人,拼命在追哩!我们找大哥,也是找了几条街了,方才找到!我们的人一刻也不停的在盯着,随时叫人禀报大哥!”
赵五恨道:“该死的鹰爪,汤林!你去找到牛展等人,叫牛展、王富两个带两百名兄弟,盯死虎丘那边的日本人,不要让他们趁乱跑了!你带人拿了家伙,一路跟上我!却叫张杆,多带兄弟去把东厂在姑苏的窝给老子端了,搜得银钱,兄弟们也好过活!“汤林道:“是!”
转身就走。
赵五对口瞪口呆的龙老先生说道:“龙老先生!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你去了也没用,还是让我们来,包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就是!”
龙济世恭手道:“哥儿!他们可是东厂的密探啊!拦劫东厂密探,形同造反,这事你可要想好了!莫要为了小老儿,误了你的身家性命!”
赵五笑道:“我知道!老子贱命一条,怕什么东厂西厂的,老先生不要跟着我们,我怕到时候杀将起来,照顾不到你!你在此地等候,救到龙姑娘,我立即将她送来就是!”
龙济世道:“若救得小女,老夫感激不尽!”
赵五笑道:“我们兄弟,终日里打架惹事,还赖着老先生许多汤药钱哩!老先生不必再客气了,我们走了!”
拉起樊若兰,转身就走,不多时,汤林带了百十人,从后面追上来,递给赵五一把单刀,樊若兰也接过一对白蜡杆的寻常双枪,一路上,打探消息的混混不断把东厂的行踪报与赵五知道。
第十七章 虎口夺美
赵五听东厂的去向,竟然是往姑苏守备大人何义的驻军地,姑苏有三千阳澄军,作战能力不怎么样,许多守备军士,连一石的弓都拉不开,但到底人多势众,赵五此时并不想和正规军队发生冲突。
一拉樊若兰的手,对汤林道:“我和樊姑娘先去,在半路上劫住他们,你带着兄弟们随后赶来!”
樊若兰笑道:“五哥!正好我们比比轻身功夫!”
赵五笑道:“比就比!若不彻底将你治服,你这只雌老虎,日后怎肯乖乖的做我的婆娘?”
樊若兰嗔道:“满嘴的胡说八道!再要这样,人家以后都不理你!”
两人撒开腿就跑,也不顾是点大白天,窜墙上屋,只挑直线飞奔,有如电逝星疾,快若轻风。
姑苏都头吴关偶一抬头,惊道:“那两人是谁?”
有差人认得,惊道:“那定是赵五!爷!那个大泼皮,我们可惹不起,只当没看见就是!”
吴关道:“不行!我们得跟去看看,若果是他们做了什么大案,我们又拿他们不住,等不到老爷问,我们带了家小也跑了吧!去投天荡山罗延庆,也做强盗去!这姑苏的都头,实在不好干啊!”
身边的几个差人一齐点头道:“头说的是!”
远远的看见汤林带了一群人也跟了过来,一名差人喝道:“你们这群人,干什么去?”
汤林边跑边骂道:“你们做死了不成!敢管老子的闲事,快闪来,走得迟了,别怪老子不客气!”
吴关道:“只是问一下而已,不敢管各位英雄的大事!”
汤林道:“东厂的狗抓了龙老先生的女儿,我们赶去救人,别挡路,让开!”
带着一百多名泼皮风似的就冲了过去!
沿途的百姓一齐骂起东厂来,纷纷让开道路,一名老妇人一把拉住一名泼皮道:“哥儿!我家的小孙女,也叫东厂的人给抢了去,烦请哥儿也救她一救,老妇愿把全部积蓄,送与哥儿!”
东厂档头孔商,全身黑色劲装,黑色的抓地虎快靴,斜插狭锋单刀,带着二十二名东厂高手,骑在快马上狂奔,胸前的怀中,抱着被点了穴道的龙姑娘。
他们一行人,本想在夜间动手,可是发现近日来,竟然被不明身份的人不断跟踪,有胆子掳东厂虎须的,不是内厂,就是西厂,内厂的可能性大些,若是被内厂的人抓了龙姑娘献给皇上,那国舅薛政龙许给他们的两千两黄金,就全泡汤了。
所谓“出奇不意”孔商大胆的就在大白天,暗令早已伏在龙家的卧底,引了龙晶雪出来,抓了就走,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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