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甲怒道:“丕豹!你才瞎了眼哩!想当年老子也是清白人家的子弟,因朝廷逼税,逼死了老子的父母,老子又年幼,无法过活,这才在姑苏城中,饥一顿饱一顿的胡乱渡日,如今跟了大哥,金银有的是,日子好过多了,若有正经人家姑娘愿意跟我,王八蛋才愿意胡混哩!”
曹霖笑道:“以往我们姑苏的兄弟,全是朝廷无道,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我爹娘在世,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山甲道:“那大哥还替大晋的鸟皇帝打战?去他娘的,干脆先灭大晋,后灭犬戎,大哥你做皇帝,我们也弄个门排画戟的,岂不美哉,若说跟着大哥,小弟万死不辞,但若说替晋朝的鸟皇帝打战,老子就是从心里不愿意!”
曹霖笑道:“老子自有分寸,决不会亏了兄弟们!只是时机未到,你们这票吊人,不要到处乱说,以免坏了老子的大事!”
丕豹、山甲一齐笑道:“知道了!”
曹霖大笑道:“行军苦闷,你们唱些歌来听听撒!”
八百姑苏龙骧卫士,一齐大声吼道:“老子生在太湖边,不怕官府不怕天——”
曲不成调,然声震天地,直传数里。
牛展的先锋部队,快到徐州时,迎面正遇上犬戎西摩克的三千先锋部队,全是山东兵,山东兵素勇,在大晋朝内的战力和晋、秦等地的兵士相当,也全是精骑,两家遇上,西摩克自执骁勇,下令在大平原上排开阵势,击鼓叫阵。
周鼎、黄蛟这些汉将,是不赞成在这隆冬大雪时进兵的,都劝拓拔宗望来春再战,无奈拓拔宗望大江一战,输得太惨了,军报传到黑龙府,特意的说是水战失利,大皇帝握离儿闻听大军既败,又折了亲兄弟,当廷暴跳,朝野激愤,誓要复仇,握离儿在大荣国朝野的愤怒声中,急令拓拔宗望进军,意图全歼曹霖过江的晋军,以雪战败之耻,同时下诏,令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大荣国男丁从军,以塞前线,这样犬戎在关外各部族中,又凑拼到三万精骑,由拓拔宗望的长子拓拔西乞买率领,不顾季节,匆匆赶到济南,和拓拔宗望会师。
实际上犬戎、蒙古等少数民族,征战的时间和汉人不同,汉人一般是春、秋季稻麦熟时出兵,而北方的各部族,往往都是因为冬季无粮,又不能放牧打猎时,才纵兵抢劫汉人,和汉民族的习惯,刚好相反。
拓拔宗望不听汉将的劝阻,倒也不是他武断,而是由他们本民族的习性而决定的,认为冬季大雪纷飞之季,正好出兵,以击吴越兵将,等到春季反不是出兵的时机了。
黄蛟、周鼎暗中料到,此番犬戎或许又会大败,他们大荣国的蛮兵满打满算的只有四万,除了先前带的一万是真正的精骑外,后来的三万,青黄不接,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未经训练,以汉将的看法,全是白丁,这未操之兵,如何能打得了战?汉将打战,计究阵法,败不退,胜不追,前进盘旋,全听将令。
大荣人就完全不同了,骑马打战,全凭本能,所用兵器,也不统一,有用狼牙棒的,有用大刀的,有用铁门栓的,有用锤的,有用斧的,反正全凭各人顺手,单兵作战,或许骁勇,但整体配合就差了,落到会用兵的汉人大将手中,实在是和屠羊没有什么分别。
徐州城外,两军对圆,西摩克令周鼎挑战,所有降戎的汉人,包括王辅的齐国、陈术的楚国的百姓,全都如犬戎人一般,将前额的头发全剃了,脑后梳着一条大辫子,身穿诡异的服装,胸垂两条狼尾,军官和士兵之间,服饰混杂,逮到什么穿什么,并没有汉将那般有讲究,可以从服饰上,一眼就看出官位级别。
周鼎不敢不听令,双腿一夹战马,跑出大队来,对面前整整齐齐的、呈品字形的三簇战马方阵,用手中枪点着正中吴越军的先锋青龙旗,大叫道:“我乃大荣国小平章周鼎,谁来送死?”
吴越的三簇战马方阵中,正当中先锋青龙旗下,立着一只黑风吼,独角如犀,四蹄似马,狮尾牛鼻,兽背高有八尺余,上面坐着一员大将,手执丈八蛇矛,全身着乌金铁叶锁子甲,头戴狮子乌金盔,豹头环眼,面如锅底,跳下兽来,身高有八尺上下,正是牛展。
身后侧却有一名女将,生得极美,骑一匹大宛产的雄壮乌骓马,全身玄凤翻云甲,脸如桃花,双眉眉梢、眼角高高的吊起,跳下马来,能有七尺的身高,手执一根合欢叉,正是千叶散花教的合欢天魔女黄美仪,被牛展在阵上擒来后,收为宠妾,死心塌地的跟定了他。
两侧翼阵中,左侧是双锤将边得力,右侧是大刀朱浑,三千精骑,都是全身钢甲铁盔,手执长柄的八尺斩马刀,杀气腾腾,哪有一点点江南人的羸弱之风?实际上这三千先锋部队,全是北地逃难来的百姓,真正的江南精兵,全在守土,并不轻易过江来搦战。
牛展大笑道:“周鼎!你是汉人吧!帮助戎人攻打自己的祖国,你好本事啊!”
周鼎被说的羞愤难当,大叫道:“休得啰嗦!良禽择木而栖,大晋失政,天下英雄,无不自寻出路,来将通名,有本事的刀枪底下见真章!”
牛展仰天大笑道:“老子名叫牛展!既如此,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个叛国降戎的汉奸,有何本事?”
刚要催兽上前,右侧翼阵中朱浑大叫道:“杀鸡何用宰牛刀,有事末将服其劳,先锋少歇,看某去斩他的狗头!”
周鼎大叫道:“慢来!先通个姓名,某枪下不挑无名之辈!”
朱浑纵马舞刀,直冲到了阵前,大叫道:“我乃大晋统制将军朱浑,汉奸!体走,看刀!”
手中三十斤飞镰锯齿大砍刀挂着闷声,当头就劈。
周鼎急用枪尖斜挑,只听“铛啷——”
一声,震得周鼎双臂一麻,在马上晃了一晃,喝道:“好大的力气!你是江南人吗?”
朱浑道:“江南江北,皆是大晋人!誓杀戎贼,以血国耻!”
两马相交,打在一处,朱浑的大刀,原是龙泉产的样品,制造的确是精良,每一刀砍在周鼎的枪杆上,都会留下一道深印,周鼎明知不妙,然身后戎兵的战鼓齐响,由不得他回身,只得咬牙苦斗。
十数个回合之后,朱浑大叫一声,一刀劈断他的铁枪杆,再一刀,把周鼎砍于刀下,割了首级,打落头盔,拎着周鼎脑后的大辫子,把他的首级系在腰间皮带上,准备回去报功请赏。
牛展大笑道:“山甲那小子说得不错,戎人没事留着一条大辫子,确是方便我们挂脑袋的!”
西摩克大怒,拍马舞锤,直冲了上来,正挠到这边大锤将边得力的痒处,大叫一声:“朱浑少歇,看某来会他!”
说着话,纵马就冲了上去,四锤相交,直震天地,两个武艺相当,斗了四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牛展看得不奈烦,挺矛就冲了上去。
戎兵阵中,黄蛟见牛展上前,也认不得他,且牛展混混出身,战场无名,黄蛟不知死活,也冲出阵来,手舞铁枪,当先迎住道:“贼将慢来!黄蛟在此!”
牛展理也不理他,手中七十二斤的丈八蛇矛逼开的他的枪尖,当胸就剌,黄蛟感觉手上铁枪上强大的力道,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黄蛟的铁枪被牛展的丈八蛇矛远远的逼开,不及回辙,匆忙中急扭腰收腹,想逃过牛展的蛇矛。
迟了,牛展由海外合金精造的矛尖,豪无阻滞的直捅进他的前胸,穿过重铠,从后心透出,双手一较力,把黄蛟挑了起来,远远扔在雪地中,鲜血染得白雪一片艳红。
西摩克大惊,和边得力两马一错镫,回身就走。
牛展笑道:“番狗!哪跑!受死吧!”
双腿一磕黑风吼,那神兽如风一般的直追了上去,速度比西摩克的战马快上几倍,西摩克眼见逃不掉,忙在马上扭身,回锤就打。
牛展将矛迎着他的大锤反挑,将他的大锤挑了回去,反打在他自己的脸上,顿时血光四溅,再一矛,从他的咽喉穿出,结果了性命,蛇矛向天一举,大吼道:“杀——”
三千精骑一齐上前,迅速的将切入敌阵,有如砍瓜切菜一般,鲜血染的大地尽赤,牛展的黑风吼快,直贯入戎兵的大队中,手起处敌兵纷纷落马,正杀得起劲时,不想已经到队尾了,迎面正碰上拓拔宗望的大队人马。
拓拔宗望听探马来报,说是前锋大战,立即带大队赶了上来,正遇着牛展,见他在戎兵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大怒,一夹跨下的狰狞兽,舞手中九十八斤宣花斧,劈面迎上,怒道:“南蛮敢而!”
“当——”
的就是一斧,这拓拔宗望乃是天下第六条好汉,自出世以来,罕逢对手,自料无敌,牛展虽勇,但是在江山风云榜中,排名第十八,不是拓拔宗望的对手。
黑风吼上见一名狠恶的番,骑着一匹魔兽上来,还未及细想,人家的大斧子就到了,无奈使足了力气,咬牙大喝道:“开——”
“当——”
的一声,斧子是被磕出去了,可是胸中气血翻滚,嘴一张,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大叫一声:“番狗厉害!”
回兽就跑。
这是姑苏泼皮们的习性,打不过就跑,哪里想到其他?他一跑,吴越军的先锋方阵就乱了,被拓拔宗望率兵杀得尸横遍野。
边得力遇见伏鞍逃跑的牛展,急道:“先锋别跑!”
牛展头也不回的道:“番狗厉害!不跑就没命了!”
边得力一抬头,正碰见紧追而来的拓拔宗望,拍马舞锤,大叫道:“番将休走!”
拓拔宗望见有人拦路,瞪起牛眼,举斧就劈,边得力被他的大斧劈开双锤,斧头一旋,正磕在脸上,顿时脸骨尽碎,死尸摔于马下。
拓拔宗望的身后,气贯山河闻达大叫道:“大元帅莫追,小心有诈!”
拓拔宗望在战场上,也没见过牛展这般的战将,刚一交手,感觉不敌,回身就跑的主儿,南人狡猾,他也怕吃了暗亏,当下勒住狰狞兽,下令扎营。
曹霖的大队,正行至一处大山的缓坡之处,向北是一片的平原,向南是缓坡,四周群山怀抱,满天的大雪,使得山川尽白。
曹霖道:“此为何处?”
有军中向导道:“回大将军!这是凤凰山,向北不远,就是徐州城了!”
正说着话,夜色中,远处数百骑急驰而来,也没有旗帜,曹霖奇怪,下令道:“挡住前面的人马?问他们是何来路?”
开路上将董方平急忙上前,排开人马道为:“来人通名!”
黑风吼上,牛展抬头道:“老董!是我啊!”
董方平道:“大将军不是叫你做先锋吗?怎么如此狼狈?”
牛展叹气道:“老子吃败战了,那只番狗,好生厉害,老子只要走得迟些,性命就不保了!”
董方平惊道:“哎呀!牛老二!大军作战,比不得你们在姑苏城和人打架,哪有败了就跑,胜了就追的道理?大将军怪罪下来,要军法从事的哩!”
牛展道:“嘛叫军法从事呀!”
后面跟来的朱浑道:“就是砍头!”
牛展惊道:“不会吧!当年在太湖边,我们五个说好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哥要杀我,那他自己岂不是也要自杀?还要连累老三、老四、老五三个一起死?”
董方平哭笑不得道:“老天!这是正规军团作战,可不是儿戏!朱浑!牛老二不知军规,你和边得力,久居军中,当知军法?边得力哩!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后面有小校道:“边将军战死了!”
朱浑叹气道:“那番将确是厉害,我们若是死战,一个也回不来了!朱浑既然战败,愿听军法处置!”
牛展道:“老董噢!大哥面前,你替小侄说两名好听的啊!再怎么说,你也是他老子的人是吧!多少会给你一点面子的吧?”
董方平苦笑道:“军队之中,哪有人情可讲?也罢!我就替你说说,可大将军听不听,就另当别论了!”
牛展笑道:“多谢多谢!”
一拉合欢魔女黄美仪的手,笑道:“我们去见大哥罢!”
曹霖看见牛展盔歪甲斜的回来,微怒道:“老二!不要告诉我你打败战了吧!”
牛展道:“正是!”
曹霖道:“那我给你的三千铁甲哩?”
牛展道:“全死光了,只剩我们几个了!”
曹霖大怒道:“来人!将牛展推出辕门斩了,枭首示众!”
此言一出,王富、汤林、张杆大惊,左右齐声叫道:“大哥不可!”
曹霖叹气道:“我也舍不得!只是这是行军打战,若是饶了这个匹夫,以后军令,还有谁会执行?”
王富道:“大哥!当初我们五个穷困潦倒,连个象样的裤子也没得穿,终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因意气相投,在太湖边结拜,曾指天地为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今既要杀牛老二,也把小弟一同宰了吧?”
曹霖道:“怎么你们说起话来,如妇人一般,这样的要挟我?”
汤林道:“什么吊朝廷,什么吊军法!老子只要我们五个,如当初一般的,在姑苏吃酒耍钱的快活,若大哥执意要杀老二,这个吊将军,老子不做也罢!从此以后,与你一刀两断,休得再来烦我!”
董方平道:“临阵斩杀大将,于军不利,请大将军三思!”
张杆道:“大哥唉!就没有个折中的办法?”
曹霖道:“也罢!老二!你可将功赎罪,将拓拔宗望的大军,引至凤凰这片山谷中,和我决战,就可饶你性命!来人!速派军中斥候探听明白,败我先锋部队的,到底是许何人也?再设法弄回边将军和各位兄弟的尸骸厚葬!”
传令官去了,牛展笑道:“我就知道大哥是吓我的哩!”
曹霖怒道:“老二!我可曾说来,两军交锋,不是儿戏,就算番将厉害,你败回本阵之时,须令弓弩手歼击敌将,难道你全忘了?好在能逃得命回来!”
牛展道:“哥唉!我大败番营先锋,正杀得起劲儿时,正撞到番兵的中军,我也未想到番兵的中军和先锋部队之间,离得这样的近!下次我一定小心就是!哥唉!你要我怎么把番兵引来凤凰山?”
曹霖笑道;“其实就是跑到番兵营前撩事,激怒他们,把他们一步步的往这里引罢了,不求取胜,打了就跑,此去番营,可给老子放机灵点,不要送了小命!”
牛展笑道:“打了就跑这事老子在行,这就带人去,大哥你可要准备好了,若是我被那个凶狠的番将劫住,老子的命就没了!”
王富道:“老二!我随你去!”
牛展笑道:“这倒不必!”
端起士兵送上来的热酒来,一口喝干,转身出去了。
曹霖道:“来人!下令扎营,就在此地,等拓拔宗望来决战,派出斥候,跟紧牛将军,随时来报,传令升帐!老三、老四、老五,你们三个,各带二百机灵的兄弟,跟在老二后面,别叫他把命送了!”
王富、汤林、张杆领命去了,悄悄的跟在牛展后面不表。
且说牛展,盔歪甲斜的又跑了回去,不多时来到拓拔宗望的营前,也不说话,挺矛就冲进了刚刚下寨的营盘,一条矛见人挑,顿时数十名番将名丧当场。
闻达接报大怒,手提大刀,带了五百名山东精兵,就冲了出来,迎面正碰见牛展,牛展憋着气,也不说话,抬矛就剌。
这气贯山河闻达,在天下风云榜中,排名第三十四,本不是牛展的对手,被他“刷刷刷——”
一连几矛,又剌得汗流浃背,回马就走。
牛展大吼道:“番狗!哪跑?留下命来!”
闻达回头道:“贼将休追,老子前面有埋伏!”
牛展听他说话,大怒道:“!搞了半天,还是汉奸?滚——老子不追你,换个真番狗来杀杀!”
闻达羞恼交加,咬牙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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