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霜弥香,可是**?”
赤武闻言,这方回神,猛地侧身,见一旁立有一女,其容清丽,额心乃一落梅,绯色罗衫,于雪天恐是轻薄了些。
赤武见状,心下暗道:其来去悄无声息,吾竟无查。思及此处,不禁警惕,打量此女半晌,见其竟是赤足立于雪上,赤武不忍,缓道:“雪地寒冻,怎不着履?“
女子闻言,抬眉浅笑,却不言语。
赤武见其姿容,心神一震,轻道:“在下赤武,姑娘芳名?”
“钟满。“
赤武闻言,大惊,暗暗计较:见其模样,恐年岁尚不及丹儿,怎会是这关梅郡首?
“赤武初来乍到,只是听闻此地郡首名唤钟满,姑娘便是郡首?”
钟满莞尔,梨涡浅露,轻道:“入此关梅郡,人人皆是钟满。此刻起,你亦名钟满。”
赤武闻言,错愕不及。
第三十一章:紫玉拨丹灰 … 第105话()
赤武一时怔楞,见钟满单手微抬,扶上自己胳臂,又闻其轻道:“唯剩七日。”
赤武更是狐疑,感钟满轻扯自己袖管,这便随其力向前,却不得不问:“去往何处?”
钟满侧目,浅笑嫣然,柔声轻道:“天幸加身,郡首候百年,过尽千帆,未得一位;我正自发愁,便见你翩翩而至。“
赤武胸中云雾益深,心下暗道:照此言,此女非钟满郡首,想来弃沙桥不在她处;我初至关梅,若随其前往,借其援手,弃沙桥有望。念及此处,赤武步伐渐定,徐徐随钟满而去。
二人约莫行了一刻,到得一处院邸,不过三进。院子虽小,倒是雅致。中各色梅花,无不盛放,傲骨寒香,令人心折。
赤武驻足,凝神半晌,方一侧身,恰见钟满目不转睛,凝望自己,赤武面上一红,施揖轻道:“钟姑娘,这关梅郡内,何以落雪不停?”
钟满亦是面颊一烫,红霞陡飞,与那绯色罗衫相得益彰,更是娇媚非常。
”郡外并非这般?“钟满反问,见赤武定睛,这便抬手盖上面颊,轻声道:”公子,满儿生于此处,长于此处,生生世世,不得离。故郡外情境,从未得见。“
赤武闻言,心下大动:”可是郡首禁令?“
钟满沉吟,少顷轻道一声:“命也。”
言罢,这便引着赤武入得堂内。赤武打量四下,半晌方道:“钟姑娘,此处仅你一人?“
钟满捧出吃食茶水,轻道:“仅满儿一人。”稍顿,又道:“公子,试试关梅郡蜜饯,还有这梅子茶。”
赤武见状,稍一推辞,反道:“怎吾至此,未见郡内旁人?“
钟满闻言,自行取了颗梅饯,舌尖稍舔,后便吞下,阖目细尝,稍一启睑,正见赤武痴痴望着,钟满浅笑:“公子莫要这般。”
赤武羞赧,挠头埋首:“钟姑娘这般模样,令赤武念起一位友人。赤武失礼。”
钟满稍应:“公子此行,倒是凑巧。七日之期,郡内众人皆至‘老无鱼’候着这最后几日。“
“老无鱼?”赤武喃喃:“此名有趣儿。”
钟满轻声道:“名虽有趣儿,命却不然。”
赤武一骇,心下计较半晌,方支吾道:“怎得众人皆往,钟姑娘却独自在此?”
“老无鱼有一位钟满坐镇,吾去不得。”
赤武不解,欲要再问,却陡闻钟满先道:“公子,入得关梅,见得满儿,便似有不尽疑问。可曾发觉,满儿从未提及公子来处?”
赤武面色一红,暗道:师父常言我无大将之风,临机不断,待机不变,喜形于色。赤武稍一埋首,径自计较:恐是我性急,然若无弃沙桥,何年何月可得丹儿下落?
赤武稍一握拳,陡闻钟满再道:“公子来此,可为‘弃沙桥’?”
赤武心惊,却不欲遮掩,坦然直言:“钟姑娘,实不相瞒,确是为那宝物。”言罢,赤武抬眉,眼神相询。
“公子定想,怎得会为满儿所查?”钟满浅笑,缓声道:“天下利器,人皆欲之,故怀璧者危。弃沙桥传闻虽密,然年月久远,总有郡外人马前仆后继。
“倒是公子,一人一马,胆气可嘉。”
赤武语塞,一时无言。
“千百年来,倒也有外人,抑或独身,抑或三两,误入关梅。”
赤武闻言,方道:“若是误入,总算不得仇敌,其下落何处?”
钟满掩口,抬手便又取了颗蜜饯,笑道:“满儿于瞻云台前,已然言明——外人入郡,皆化钟满。“
赤武不明,正自计较,脑内陡现灵光,忽道:“方才那植梅高台,名唤‘瞻云’?”
钟满稍一颔首,闻赤武喃喃:“瞻云,就日。”
钟满闻言浅笑:“确为就日。瞻云台乃关梅郡最高,于那处,最为近日。”
赤武面上一紧,心下暗道:若为就日,难不成跟我知日宫有所瓜葛?
“公子不欲试试那梅子茶么?”
赤武闻言,见实不好再三婉拒,这便取了杯盏,初至唇边,便得一缕清香,赤武定睛,见那汤色清亮,登时生唾,浅抿一口,感那梅汁初入时味轻且薄,然不过半刻,渐感厚重,绕舌多时,唇齿皆香。
“果是上品!”赤武咽下,不由感叹。
钟满一笑,轻道:“公子对满儿不设防备,满儿安然。”
赤武挠头轻笑,缓道:“赤武前来,确为弃沙桥,事出有因,急可燃眉,故而不欲遮掩。不知能否恳请钟姑娘相助,用后必定归还,绝不贪占!“
钟满稍一蹙眉,轻道:“公子若肯陪伴满儿七日,之后自会知晓弃沙桥所在。七日内,必不可出此院,否则行迹败露,弃沙桥不得事小,公子性命堪虞。”
赤武一脸狐疑,并未相应,闻钟满又道:“满儿手无缚鸡之力,公子何必畏惧?”
“公子孤身前来,虽为我郡至宝,然言谈皆不失君子之风,应可相交。”
赤武面上一红,轻道:“师父教导,不可炫之以武,即便出手,亦当有名,伐之以义。”
“师父?”
赤武稍一顿,应道:“不过于家中习过几年拳脚功夫,全为防身保家。”
钟满不再多言,反是定定凝视赤武。赤武见状,更不自在,多吞几口梅子茶,稍待,感堂内异香,赤武凝神稍辨,方知那香气来自钟满,不禁暗道:这般人物,出尘脱俗。
当天入夜,知日宫敛光居上。
无忧念着弄丹安危,又想着赤武离宫多日,也不知是否平安抵达关梅郡,思前想后,不由烦乱。
正欲打坐,耳畔听得外堂卧箜篌之音,心下暗喜:莫不是无悯到了?这便急急起身,径直向外。
须臾,无忧未得弄无悯踪迹,但见那卧箜篌所置琴床有点点水迹。无忧正自不解,耳畔陡闻怪音:“弄。。。。。。无。。。。。。忧。。。。。。”无忧一急,猛地回身,见面前一股活水,四下散漫,难辨形状。
无忧怔住,不知因果,手下未敢稍动,脑中急急搜寻,暗道:此音,听来熟悉。之前定于何处听过!
思量片刻,却是心愈急而愈不得。这方暗暗启唇,欲操控水诀,剑指一起,口诀诵罢,无忧高声喝道:“唯命,退!”
水柱不见稍动,反是径自向前,绕过无忧,立于那卧箜篌一侧。
无忧见状大惊,怔楞半晌,陡地抬声:“肥遗江?”
那水柱竟自上弯曲,全似人身行颔首之举。无忧心道:那时曾为无悯所罚,往贯日崖面壁。当夜奏一曲箜篌,机缘之下,亦是此江助我将卧箜篌寻回。念及此处,无忧反是笑道:“可是那日闻我箜篌之曲,妙音膏肓,这方前来求医问药?”
江水又再点头,水柱中分出稍细一支,轻往卧箜篌弦上一压,然灵巧不足,拨弹不得。
无忧笑道:“恰心下沉闷,这便小奏一曲,娱人自娱。”
言罢,已是取座,阖目沉心,指若飞花,一曲起,长吟短吟,急吟细吟,通彻抑扬。而此时怀橘宫上,弄无悯正自阖目打坐,陡闻隐约箜篌曲声,弄无悯启睑,眉头微蹙,急取了木施上外衫,须臾便往敛光居。
无忧一曲罢了,手心轻停琴弦。抬眉见那江水仍于一旁,似是沉醉,不再动作。
“无忧。”
一声轻唤,弄无悯身至。
江水见状,弹指无踪,地面竟未见稍湿。
无忧一惊,见弄无悯负手立于门边,这方起身,轻道:“无悯这知日宫中,究竟还有何隐秘不为我知?”
弄无悯稍一抿唇,轻道:“肥遗江有神有灵,可攀岩壁,之前倒未有夜阑搅扰宫内弟子之事,故而未施以禁足。”
无忧笑道:“无悯何须介怀。本非大事,难不成还要罚那肥遗江水于贯日崖上思过不成?”
弄无悯稍一颔首,面上一红,轻道:“闻曲初时幽咽,后转迷蒙,可是思虑赤武弄丹之事?”
无忧稍应,踱步上前,应道:“不知赤武此行可否安然返归,亦不知那弃沙桥可否取得,借循弄丹踪迹。”
弄无悯稍一抬手,轻扶无忧肩头,柔声道:“举凡聪明之人,多自误。赤武一向行善事,种善因,看似愚拙,反是大智。此行必可顺利。”
无忧稍压弄无悯掌背,既知为安慰之词,便将心稍宽,不欲深究其言。
少顷,弄无悯轻道:“更深,吾当回宫。”
言罢,稍一回身。
无忧见其一时未动,以背相对,又闻其轻道:“待赤武回返,弄丹之事得定,吾便下聘,可好?”
无忧一怔,正欲启唇,见弄无悯背影一闪,已然不见。
第三十二章:旱海偏行舟 … 第106话()
后面几日,赤武便呆于钟满院邸。初时未见异常,平静度了五日。每日不过观梅看雪,心下虽忧,却也无奈,苦中作乐倒也使得;只是这几日,赤武似是失了钟满行踪,全不见其现于府内,赤武心下狐疑,更不敢擅动。
待得第六日入夜,钟满方才上门。
赤武见钟满自行启门,直入内堂,着缃色轻薄外衫,罩衣轻弛,亵衣得表,那酡红色映得其面羞媚非常,连那亵衣上所绣梅枝亦是明透可见。
赤武忙自榻上起身背对,轻道:“钟姑娘,夜阑天寒,何以至此?”
钟满见状,颔首浅笑,一字一顿道:“公子得入我郡,尽为天数,满儿无长物,唯此身可献,尚乞哂纳。”
赤武心下一惊,却未敢回身,急急摆手道:“如何使得!赤武远道而至,多蒙姑娘收容,食住无虞,厚谊拳拳,赤武已然拜受,怎敢觊觎它物?”
钟满闻言,两臂拢于身前,轻道:“公子可是嫌弃满儿?”
赤武急道:“姑娘仙骨冰肌,见之忘俗,何敢言恶?”稍顿,接道:“然赤武情有所钟,与之早许盟心,若非为她,赤武断不敢前来厚颜恳借弃沙桥。”
钟满闻言,不由抚心,径自喃喃:“满儿遇公子,初见即知,天赐良人;惜得……”钟满啜泣,轻道:“郡首常叹,过尽千帆皆不是;满儿虽见君帆,却是旱海行舟,孰弥悲哉?”
赤武不解,半晌不敢有应,陡闻钟满再道:“若是为救满儿性命,公子可愿相助?”
赤武感外衫为钟满轻扯,心下一阵荡漾,又闻那香气扑鼻,不禁神往。
“钟姑娘何出此言?”
钟满拉扯一阵,见赤武仍未回身,这便收手,轻道:“明日,随我往老无鱼。”
赤武闻言,稍一颔首,径自怔楞,约莫过了一刻,这方缓缓回身,见钟满早已不见踪影,然那梅香袅袅,久时不退,赤武呆坐榻上,心上涟漪定也难定。
第二日,待得巳时将过,钟满方现,见赤武早已候于正堂,这便启唇轻道:“公子请随我来。”言罢,垂眉不欲再见赤武,出了院门便直往西北疾走。
二人一前一后,互不言语。赤武尾随,见雪势愈大,途经瞻云台,又见那梅树愈欹,心下隐隐不安。
约莫盏茶功夫,已至老无鱼。赤武抬眉,见面前一殿,碧瓦朱甍,甚有气派。殿前匾额,书草稍旧,撇捺得宜,狂心如字。
赤武见钟满脚下未有稍停,直往殿内而去,不及反应,钟满已是启门,赤武见其内情状,惊而惕息:这正殿甚大,纵横皆过五十丈,殿内熙熙攘攘,白叟黄童尽有,约莫数百,皆是跪立,不见其面;正殿座上,乃一女子,面目已是狰狞,额上薄汗,粒粒接落,虽是坐姿,然两腿两臂径自扭曲,身上骨节凸显,观之可怖!
赤武心惊,急急调息,缓步随钟满向内。待得近前,赤武稍一颔首,见殿下众人,原是失了气息,面色煞白,手膝与地相交之处,已然融没,隐隐难辨。
钟满朝前盈盈施礼,缓道:“满儿给郡首请安。”
殿中人轻笑,费力启唇,青筋一跳,应道:“再过一时半刻,便是你居此位,受此罪,何需多礼。”
钟满闻言,却是不应,反倒稍往赤武处贴近,单手扶上赤武胳臂,笑道:“得来全不费功夫。”
殿中人这方定睛,细细打量赤武一番,不过半刻,已然惊道:“童男子,生为正阳之命,养为正阳之身,却无正阳之力!”稍顿,其又猛咳,接道:“竟不早献于我?”
钟满浅笑:“献之,吾当如何?”
“早知你贪图郡首之位!”殿中人大怒,却难自控其身:手臂再展,关节大动,几至极限,此人似是痛及,又再启唇,已难发声。
“生吾百年,不过为了此刻。”钟满踱步向前,见郡首两掌尽开,十指分往八面,形如枯枝。钟满心下稍显不忍,轻道:“见此境,已知八百年后苦果。”言罢,侧目凝望赤武,泫然欲泣。
赤武耳畔听得骨节错位之声,再见那郡首,两腿打开,与肩相平,膝下部分已然翘立,呈齐身之态,赤武惊怖,心下暗道:此番酷刑,怎可加诸女子身?一念于此,已是不忍,急收了目光,颔首不语。
钟满得见,回身轻道:“公子,此位便是关梅郡首——钟满。”言罢稍顿,轻叹一声,泪水已下。
钟满抬手揩除泪滴,悲道:“吾亦名钟满,皆因此关梅郡世代郡首唯以此名称之。关梅,下坎上坎,险上加险。钟满,取‘中满’之音。”
赤武稍解,心中暗道:离火坎水,当真于我知日宫有隙。
钟满见赤武沉吟,这便接道:“尝闻首位郡首痴心一仙,屡屡遭拒,求之不得,心若死灰,这便自逐于此,划地而封。因那仙人身负九日之力,故老祖自号‘钟满’,隐晦‘水火不相容也’。”
赤武一震,然钟满未有少停:“老祖将本相一柱五宝照水梅立根瞻云台,以花叶细枝化郡民百人,当日郡内落雪,千百年未见停滞。郡上众人后便长居此处,不入不出。”
钟满再上前,距那座上郡首不过一尺,抬手轻抚其面,见其口唇已开,舌体渐软,涎液四流,已至下颌。钟满这方已袖口稍拭,叹道:“老祖郁郁,终是丧志,灭神而去。那梅株本相犹存,自孕其神,化形为女,便是关梅郡首第二。后代郡首皆寿九百,染梅之病,终将以此可怖之态辞世。”
“那正阳之身,何解?”
钟满应道:“生于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是为正阳之命;养于阳气大作之地,近日而居,是为正阳之身。”
“为何我无正阳之力?”
钟满轻哼一声,笑道:“唯知日宫弄氏得此力,你又非仙家,如何得之?”
赤武闻言,心下暗道:为见丹儿,借弃沙桥为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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