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不过转眼,尔是见苍文如此,心中一愣,又见赤武弄丹跟那妇人缠斗在一处,那妇人妖法甚高,赤武弄丹已渐显颓势。尔是见此情形,恐那妇人不夺自己性命必不干休,心焦不已,手指触地,又碰到一块石子,尔是心念一动,捡起石子又往休茏胳膊上打去,手起石落,就听得休茏再次猛烈啼哭起来。那妇人立时为哭声所扰,想着速速打退赤武两人好去安抚孩儿,却不想有些乱了方寸,被赤武寻得破绽,一记飞箭打在妇人肋处,那妇人吃痛,霎时竟化身一条巨大青龙,单那龙头已如弄丹般高矮大小,那龙身更是粗长,想是已经伸到了念子湖对岸。这青龙冲赤武等人大声咆哮,龙爪往前一抓,龙尾配合着摆动,就见念子湖水如被吸起,结成一股巨大水柱,朝着赤武过来。苍文顾不上后背疼痛,忙施口诀,右手食指冲着先前小船一指,他那件外衫便飞到了赤武面前,因着此衫上的禁水咒,那水柱遇之则停,可惜苍文法力仍不及此龙,那外衫撑不到半刻,还是被水柱攻破,幸好赤武已携弄丹奔至一旁,免于受伤。
尔是见状,急急奔上前去,冲着青龙大喊:“妾鸟之花,晨为花,夜化鸟。”
那青龙闻言,半晌不响动,众人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怔在原地也不再动弹。
“为花取妾容,为鸟伴妾语,朝夕旦暮,君诺莫空许。。”青龙接着说道。
“他在何处?”说着,青龙已是重又化为妇人面目。
尔是迎上前去,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锦盒,递到龙妖面前,那龙妖接了去,慢慢打开,又缓缓取出盒中之物打量起来。那正是一枝怒放花朵,整只皆为白色,其叶状如鸟翼,其蕊正似鸟舌,龙妖突地松了手,却见此花悬于空中,细看,其叶正如鸟翅上下扑扇。
“花。花在飞!”休茏慢慢走上来,看到此景,拍手笑道。
“我问你他在何处!”龙妖低吼一声。
“尊驾莫急,您的这位故人,现正等您回去。他特意遣我前来寻您,出行前又再三叮嘱,定要将您毫发无损平安带去他面前。”尔是缓缓说道,一边说一边上前,探身至龙妖耳边,“卸甲派我前来,我跟他们并非一路,咱们借一步说话。”话音刚落,就见尔是抓住那妾鸟花,一手攀住龙妖脖颈,那龙妖登时会意,瞬间化龙,载着尔是飞往远山之后,眨眼再无踪迹。
苍文赤武等人还未回神,就觉一股疾风扫过面庞,飞沙走石,再一定睛,哪里还有二人影子?
“师兄,这。。”赤武弄丹急忙跑到苍文身边,将他慢慢扶起,又问,“师兄伤势可有大碍?”
“不妨事。”苍文摆摆手,心中懊恼:竟被此道姑利用不成?
“我们先行回去,再做计较。”三人抱上休茏,骑马赶回休宅。
第四章:辞仙布疑阵 … 第十七话()
当夜,苍文及藻圭王爷两人提早半刻到得辞仙楼下。月如笼纱,街上早无一人,静得可怕。
突闻得更声骤响,苍文定睛凝视下的辞仙楼忽而消失,下一瞬,在街道对面却出现了座一模一样的楼阁。事发突然,苍文还不及细想,他对身边的藻圭王爷低声道:“我且上前一探,您躲在边上,无论怎样莫要轻举妄动。”
言罢,苍文便向着右边诡楼走去。
苍文行至楼下,发觉此楼无论朝向、门匾文字、外楼样式皆跟自己午时所查一模一样,只不过整座楼从左边到了右边,像是这辞仙楼长了脚自己偷偷往前迈了一步。苍文凝气定神,欲走进楼中再做探看,可在此时,他面前的辞仙楼却已不见。苍文大愕,见此楼似是退回之前位置,而这一切不过转眼。
藻圭王爷见此,也慢慢靠了过来,“贤侄,如何?”
苍文心中千头万绪,低声道:“老伯,我们暂且回府,再做计较。”
第二日,愚城不言堂。
兀不言仍是高高在上隐没于黑暗之中,堂下青丘女桑立于左右。
“城主,弄无悯将那小妖带回了知日宫,最近似已闭关,也不再有动静了。”女桑报道,“倒是他的徒弟苍文已下山前往藻圭镇。”
“此事青丘已告于我知,我已让尔是赶去了。”兀不言说道。
“青丘的消息甚是灵通。”女桑冲着青丘莞尔一笑。青丘怎会不知她笑里藏刀,“不及你门人,势众且无孔不入。青丘不过时时混迹阳俞镇上,离知日宫近些,小道消息快些罢了。”
“此次尔是将拖住苍文一段时日,你等需想想对策,趁弄无悯闭关无暇他顾,且将那小妖诱出宫来。”兀不言威声号令,“胥叠山上已是失了先机,如今必要想方设法尽快将她带来我不言堂,我倒想亲自探探她是否跟金乌丹有所关联。”
“是,城主。”青丘女桑齐声应道。
而此时兀不言手下五大门主之一的尔是,已经悠悠然到了这藻圭镇上。
“小二,上几个店中招牌,再来一壶上好的百花酿。”店小二听得召唤,看堂上一俊俏姑娘独坐桌边,身着紫衣,头发乌黑顺长,发型却是特异——这姑娘头上绑了少说也有三十几个麻花小辫,所有小辫全部上梳,在头顶发根处用银箍一并扣住固定下来。
“得唻,客官少坐,我这就通知厨房给您做去。”小二满面堆笑。
“且慢,我来问你,”姑娘一笑,眼睛一抬,神光飞上眼角,“那边高楼倒是精巧,名字也与众不同,‘辞仙’?仙人远去,不忍辞决,心中黯黯,楼空涕下,好生悲切。”
店小二闻言,笑道:“小人不通文字,却看姑娘你倒是出口成章。”小二谄媚道,“姑娘看来是外乡人,不曾听说本镇辞仙楼典故。当年本镇为妖所祸,幸得一仙人跟老王爷同力败之,我们藻圭镇才得如此繁华。”
“老王爷?”
“正是本镇藻圭王府的老王爷。出了店门,往西直行便可得见王府。”小二言罢,便下去了。
“这可甚是有趣。”姑娘暗道。
而此时的藻圭王府内,苍文正独自在卧房中思量对策。
“却不知是何妖物作祟,我昨夜到得近前,未能感到强大妖力,但若只是寻常小妖,怎会有如此能耐将整个辞仙楼瞬间搬来倒去?”苍文心中惴惴,“师父既遣我前来,我万不能如此没用让人笑话了去。只是,这妖物却不做任何动作,让我怎生寻他破绽?”
与此同时,同样愁眉不展的还有一位:藻圭镇另一头,酒楼内一男子着黑色粗布棉袍,将筷子伸向眼前的盘中挑拣一番,却又悻悻扔了筷子,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按住额上青筋,自言自语道:“有尾啊有尾,你也当看看,这个苍文笨成何等样子。孺子不可教也。”言罢,将水酒一饮而尽。
此人正是目荣华。
藻圭王爷也不再去催问苍文,依旧是在府中长设筵席以积善缘。他吩咐府中仆役好生招待苍文,三餐皆按时送至屋内,余下时间不可打扰。倒是苍文面皮甚薄,如此一来,更是不好意思,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暗暗等待下一封书信到来。
第十章:别来几度风 … 第三十五话()
这边青龙携了尔是,飞至念子湖东面山中的一处隐秘洞穴,此洞初入觉得窄仄,往里走一段,却空阔起来。奇的是,这洞中还有一潭,其水至清。
“在下尔是,向义母行礼。”尔是跪在地上冲化为人形的龙妖说道。
“尔是?义母?你到底是。。”
“卸甲为吾义父,义母既知这妾鸟花典故,那尔是定未认错。”
“他现身在何处?”龙妖叹口气,又道,“我被困多年,他可有寻我?”
“义父一直四下打探义母下落,未尝有一日松懈,只是。”尔是眼珠一转,道,“谁也不知当年义母究竟为何人所害,辗转许久,义父才有这扈间镇的线索。只是义母为何会被困此处?”
“当年,我本已位列仙班,你可知,我一青蛟,修习多久才得正果?”龙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后我恋上你义父,而你义父乃是蛇属,且他无心成仙,钟爱习练旁门法术。那群仙家迁怒于我,将我贬至这扈间镇上。那时我刚诞下一女,被贬落之时,恍如昨日,我记得甚是清楚,那日天降金光百道,不知何故,我竟如置身热锅烤炙,瞬间失了心神。待我清醒,已坠落湖边,我那可怜的女儿,已是浑身赤红,我探手上去,早已失了气息。”龙妖已经哽咽,半晌难以继续,尔是也不说话,就静静立在一边。
“我当时发狂一般,抱着我女儿尸身三夜未得合眼,却不知那时,卸甲人在何处?”龙妖冷眼盯着尔是,“那亦是他的女儿!”
“义母,却不知后来那孩子。。”
“三天之后,我化为龙身入了湖中,本想在湖底为我女儿寻一墓穴,谁知我女儿刚刚触水,便消失不见。”龙妖抬起双手,怔怔看着,“初在我手上捧着,后在我口中衔着,怎就转瞬不见了。。”
尔是心中细思,想那百道金光,忽地心道:此事难道也跟金乌丹有所关联?却不知待回到愚城,是否要将此事禀与城主知晓?
“怎会就这么不见了?。。不见了呢?”龙妖喃喃这一句,反反复复,竟似失魂一般。
“义母,义母?”尔是轻声问询,“之后您就一直被困于那念子湖中么?”
“若真如此,倒还好了,毕竟此湖足以容身。”龙妖似是想起什么,眼放凶光,“我失了女儿,心中之苦难为人道;独在湖中,悲欢谁人可知?后来,我夜夜化了人形坐在湖边缝制虎头鞋。”
尔是闻言,心想,此镇上的龙妖传言,果然不虚。
“之后我向镇上村人赠鞋,他们倒也胆大,就这么取回去给自家孩童穿上,那鞋上有我故意遗下的点点神魄,孩童穿上之后。。”
“定是精神百倍聪明非常。”尔是笑着接言道。
“可惜他们不知,那虎头鞋如若穿足十日,他们孩子的三魂七魄便会为那鞋子收纳,之后那鞋自会回到湖中,而那孩童精魄便可留在湖中陪我。”
尔是心道,不想这龙妖恣睢若此,如此一来,那些孩子岂非沦为行尸走肉?
“义母此举,尔是万分理解。想您丧女之痛,即便如此亦难抚慰。只是,不知为何这扈间镇上关于您的传闻只有前半段,却无人谈起后面之事?”
“我计策本万无一失,且区区村人,即使发现能耐我何?只不过,镇上刚不过五六户人家上钩,我便被一老道制住,封在一双虎头鞋中,自我被擒,之前施的法术亦消,那些孩童精魄得以返回肉身,加上之后我再无法在念子湖畔现身,村人自然不知就里。”
“却不知义母可知仇人来路?”
“若是知道,何必四处寻找?”龙妖叹了口气,我此次脱困,心中仅剩两个念头,一来寻到当年道士,取其性命,报仇雪耻;再者回到卸甲身边,我已非仙身,愿可随他来去伴他左右。”
“义母可还记得那道士面容?”
“当时我被偷袭,未及反应就被困在了一对虎头鞋中,仇人音容也是当日在鞋中听那休家老儿与道士对话才知那人乃一黄冠,大概六七十岁,须发尽白。余下的,我无从知晓。”龙妖语带沮丧,“我刚一脱困,便前往了这扈间镇最近的慈心观,原想着他们跟我那仇人或有牵连,谁知他们抵死不言,我便屠尽满观。”
“那观主现不知何在?”
“他?”龙妖横眉,“食古不化,斥我为恶妖,我原想将他困于此洞,或能探得其他附近道士消息,不想路上他奋力脱我钳制,现在尸身或许已经烂在某个山头了。”
尔是入愚城多年,听得见得的恶事千万,自然不觉龙妖所为有何不妥,她只是心下好奇:“却不知义母被困鞋中多年,近日如何脱困?”
龙妖似被问住,少顷方道:“我亦是不明,那休家老儿原本按那老道托付,将我束之高阁好生收藏在他们家祠堂之内,他家久得祖荫,我陷于那处,仅余的微薄法力也难以施展;前几****却突然将我过给了他的孙儿,当夜我便以仅存妖力操纵那孩童带我入了休家井中,我得了水,法力已复大半。”
“义母修炼百千年,已入仙籍,想来那老道法力竟如此骇人?”
“那道士法术倒也巧妙,将我头尾分别困在两只鞋中,鞋头各置一虎把守,且那虎似得其精气,古来龙虎相斗,我本已龙陷浅滩,又难首尾两顾,自是不敌二虎。若非入水,即使我法力回复,恐怕对付两虎也需体力,幸在井中,那两虎已是无暇他顾。”龙妖想起那晚井中恶斗,得意一笑。“我们缠斗至念子湖边,最终我自是取了他们性命。”
只是。。”龙妖一顿,“只是那道人虽将我困住,却未施以磨折,那对虎头鞋似是专为我准备,鞋底为金,金又生水,虽不丰厚,却令我不至干涸,他的初衷,我思量多年都未想透,若是阻我作恶,完全可以施加重手,何必仅是将我困住?”
尔是心中却早已明了,其实,在她见到虎头鞋那日,便已心中有数。
“那义母接下去有何打算?”
“自是接着寻访附近道观,不手刃仇人,如何对得起我虚度华年?”
尔是微微叹口气,却也不再言语。
“对了,跟你一起的那几人,年纪尚轻,法术也算不差,他们跟你并非一路?”
“尔是奉义父之命独自来此扈间镇寻义母踪迹,义父虽告知很多你们二人往事,只是,义母神龙见首不见尾,初时尔是难得义母下落,只得混入那几人之中。他们乃是知日宫弟子。”
“知日宫弄家,我倒是听闻他家名头。今次一见,他家弟子倒也长进。”
这边苍文一干人等回到休宅,赤武将大致跟休家二老做了禀告,只说家中怪事皆因那虎头金鞋中困有一龙,如今那龙离了金鞋,想来也不会再回到休家生事了。
之后赤武将苍文安置妥当,本想请镇上大夫前来一看,却被苍文一口回绝。
“本无大碍,不过是被掌风扫到,歇息几日便无事了。”苍文道。
“师兄,你看那女道士究竟是何来历?”弄丹难抑好奇,还是问出口。
“敌友莫辨。”苍文叹了口气,“一开始我并未言明,那女冠我自有熟悉之感,可我肯定从未见过那人。现在想来,她究竟是不是道士都需另外计较了。”
“若她假扮道士,难道只是为了接近我们?”赤武问。
“我们定不是她的目的,今日之事已然明了,她只为寻到那龙妖,或者她接近我们,不过是觉得龙妖跟休家有所关联罢了。”苍文觉后背又一阵痛,慢慢吐了口气,又道,“现她跟龙妖皆失了踪影,却不知后面又会有何图谋。”
接下来几日,尔是见龙妖每每早出夜归,心知她定是前往其他道观探寻仇人下落,想着若长此下去,无论她或卸甲,都保不住这胆大妄为报仇心切的可怜人,与其这样,倒不如由她出面做个恶人,既还了卸甲当年恩情,又能抵了苍文此次相救之义。想到苍文,尔是淡淡笑了:当真痴痴傻傻,被他师父调教成个呆笨木头,却也不想着,他跟我哪有交情,何必搏命相救?
尔是摇了摇头,轻道:“有趣的紧。”
这日,尔是早早来到龙妖身边,施礼道:“义母,尔是有话,不知当不当讲。”她见龙妖并无反应,继续说道,“尔是此番前来,皆因义父所托,只是他的境况,实难亲至,但他之前日日念及义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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