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传:无字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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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女传:无字悲-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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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入夜。

    无忧令那绒蛇停驻墉善堂外,长身一盘,恰环三周,其首依于脊上,眼目一阖,煞是喜人;其尾自正门探入,直伸在无忧榻边,无忧时时抚绒浅笑,半晌,抬眉瞧瞧桌边弄无悯,轻声询道:“此物当以何为食?其自谷底巨洞现身,至今未饮未食,好不怪异!”

    弄无悯一肘支颊,轻笑出声:“小君同其这般投契,可是相见恨晚?”少待,见无忧攒眉不应,这方正身,缓声解惑:“吾于幼时,尝闻娘亲提及,南极一物,状如蛇,色如雪,周身被毛,当唤‘参()慎‘。”

    无忧耳郭一晃,心下一紧,却不知是闻娘亲之称,抑或参慎之名,方有此动。

    弄无悯早查无忧改色,却也不以为意,又再接道:“此一物,千年一饮,万岁一食。”

    “此物寿当几何?”

    “无极之数。”弄无悯见无忧瞠目,更是忍俊不禁,露齿接道:“千年到,则褪毛为足,百足并走,水火不惧,待至正北天极,见仰天池,候三十日,日月同辉,霞光星辰,尽数投影于池内,参慎便饮尽满池流光,体内荡生阴阳,头尾囊括天地。待万岁,其毛结羽,扑翅便往宇内中央,天柱所在——攀于柱顶,自上而下,吞咽天柱积雪,以涤累世污垢。“

    无忧咋舌不止,探身而下,两臂勾了参慎蛇尾,往颈窝磨蹭两回,又再轻道:“夫君可是已施功法,保得此岛不为其余巨怪所祸?”

    弄无悯闻声未应,反是起身,直往榻边,一掌摩挲参慎雪绒,一掌轻抚无忧云鬓。

    无忧一怔,轻声喃喃:“夫君可是钟意此地?”

    弄无悯轻笑一声,这方启唇,沉声接应:“以往于肩山,世人所知——吾乃一宫之主,正气彪炳,仙法卓然;然吾常赖无悲为药,掩吾魔气,藏吾本心,知日宫主却非弄无悯本相,即便名利加身,何堪道也?“

    无忧长纳口气,却不多言。

    “此一处,吾善吾恶,随性为之,天高海阔,怎不飒飒?”弄无悯稍一沉吟,立时接道:“小君亦当同感——若返知日,汝非汝,吾非吾,唯不过暗计频出,算计千番,又有何乐可言?“

    无忧抿唇,埋首膺前,思忖半晌,终是一濡燥吻,沉声缓道:“吾非吾。。。。。。本一僵死之蛇,无神无识,如若应命,吾当早入轮回,或可侥天之幸,转投人道,孰可预料?现今之无忧,本非无忧;抑或换言,世上本无无忧,吾借孰人之魂,裹孰人之皮,计画百篇,方至今日?“无忧一顿,又再纳气,直入丹田,反见笑意:”无忧所思所念,唯不过再逢娘亲,侍候左右;现知。。。。。。此愿难满,吾当以娘亲之志为志,长兴知日,光大弄氏!“

    弄无悯轻哼一声,柔道:“娘亲之志,便似参慎之心——小君当参慎巨怪,必得同先前所见鲸鲵望潮一般,荼毒四海,凶害人命,然,参慎所求,不过饮霞餐雪,其愿已足。”

    无忧眼目一侧,怎会不解弄无悯之义,心下暗道:汝所欲,不过在此安身立命,再不归返肩山罢了。

    “夫君常言,无忧归返知日,不过娘亲一计,借吾乱诸人耳目,以全其亲子。。。。。。”无忧一语未尽,已见潸然。

    “小君心头鲠刺,无悯岂会不知?若是小君执意夺解药、返知日,那便归返即是,何必提及伤处?“

    无忧更见讪讪,挑眉轻笑,却是自嘲,隔了半晌,方平复心情,启唇轻道:“夫君怎就这般钟意忘归?”

    弄无悯查见无忧神色,沉声轻道:“小君既问,吾便直告——此地远中土,避尘世,即便吾魔气彻天,何人可见?且此地岛民,贪生畏死,无善无德,进退无不依私利为先,吾等留于此地,其命可全,故其必当矢志效力,且其长生,自可万年侍候在侧,这般良奴,肩山岂可寻得?”

    无忧阖了眼目,侧颊轻应:“夫君倒是将此岛此民看得通透。”话音未落,已是起身,正待返身重往榻上,却感弄无悯一掌上前,柔柔扯其衣袂。

    “小君当知,无悲坐镇知日,弄氏仙名可保;如若你我归返,反是置娘亲英名不顾!”

    无忧眼目一冷,轻声嗤笑:“夫君此言,便是说无忧乃是知日污点,隐姓埋名,方是归宿,如若不然,千夫所指,便是下场!”

    弄无悯长叹一声,亦是起身,直面无忧肩背,垂眉惨然:“吾这帝孙,方是知日污点。”

    无忧闻声,身子陡地一颤,咬唇阖齿,回身张臂,便将弄无悯拥入怀中。

    “夫君,若角蟾来袭,吾等便取其角,先归知日宫,若是此法无用,无忧应允,同夫君立时归返此岛,长居此地,断不动念重入红尘,如何?“

    弄无悯目睑一软,亦是展臂回拥,默默颔首。

第228章 六夭花十八 … 第228话() 
凯风阵阵,身软心酥。

    无忧于忘归又待了三五日,若非同弄无悯对弈雅歌,便是同参慎嬉戏巡游。忘归上下,莫敢不奉之如上宾,有求必应,断不推脱忤逆。

    这一日入夜,无忧蹑屐,自内堂而出,悄然直往墉善堂莲池。

    伫立在前,无忧细辨,倒是不觉寒威,心下见疑,这便徐徐踱步,蹲踞探手,一拢近处滴血莲花。

    “幻象内,角蟾便是自此处乘龙而出。”无忧轻声,径自喃喃:“疏弃髓海所现,亦是如此。”话音方落,无忧缩手,后再取座池边,抱膝撮耳,眉目低垂,心思百转。

    “若言知日宫乃欲世仙府,忘归岛便是世外桃源。“隔了半晌,无忧沉声自道,“吾便于此地多呆个十天半月,又能如何?吾本不就是私心为大、济欲为先之辈?“话音未落,无忧立时起身,眼目一挑,启唇便诵驭水诀,右掌空字,书以符咒,陡地抬臂立指,疾声轻道:”凝水为冰!“喝罢,踊身探看,却见莲池如旧,水纹长平。无忧抿唇讪讪,心下暗道:青姬夫人尝言——驭水诀可控一切水液,来去凝化,自当无碍,怎得此时难行?

    无忧鼻息稍重,吐纳二三,再依前策,复施此术,然池水潋滟,血莲摇曳,同先前毫无二致。无忧再怔,鼻翼张阖,思忖半刻,又再仰面,借以月华,展臂朝盘于屋脊之参慎示意。

    参慎见状,徐徐就前,蛇首停于无忧掌下。无忧浅笑,轻摩其顶,又再攀身其上,以指尖明示方向。

    参慎乖觉,解意近了莲池,蛇首低俯,直往池面,然不过须臾,便似为一物所阻,磕碰齿牙,再难向下。

    无忧停于参慎顶,亦感莲池面上一物,遇力便化,倒似池面多得一盖,无形无色,却是巧加横阻,上下不连,内外不通。无忧目珠转个来回,掌背轻拍参慎,待蛇首稍定,无忧立时跨身而下,屐履轻点,避过血莲,负手含笑,已是直身立于水面。

    “好你个弄无悯!”无忧摇眉巧笑,足尖时点池面,时点莲心,扬袂蹈舞。

    又待一炷香功夫,夜入亥时。

    弄无悯盘膝静坐榻沿,拂袖启窗,正见月瘦。弄无悯长纳口气,不发一言。

    少待半刻,其耳内闻得轻音,窸窸窣窣,挑眉再探,恰见参慎尾跃窗直入,尾尖所坐,正是无忧,散发及腰,亵衣半表,雪绒乌瀑,更衬得无忧玉肤皓体,眩人眼目。

    那蛇尾停于半空,距弄无悯不足半丈。弄无悯颊上立时见赤,埋首膺前,目睫颤如蝶翼,瞧亦不敢多瞧。

    无忧见状,掩口娇道:“夫君可是不喜无忧此番装扮?”

    弄无悯稍一抿唇,呆木半刻,方沉声应道:“小君怎得如此?”

    “吾称卿卿夫君,卿唤无忧小君,怎不可如此?”无忧轻笑,绾发于耳后。

    弄无悯摇眉不迭,抬目正见窗外月影同身前无忧交辉——簪夜露,珥缺月,此番秀色,即便广罗美人于昆仑瑶池,亦难有匹。弄无悯目睑一紧,失神失态。

    二人对望,眉语来往。

    隔了一刻功夫,弄无悯终是垂眉,濡唇轻咳,沉声询道:”小君何欲?“

    无忧挑眉,朗声接应:“欲无厌。”

    弄无悯显是一怔,苦笑轻道:“正于忘归无所事事,不如你我夫妇便将前事桩桩言明、件件诉清,以来打发时光?”

    “求之不得。”

    弄无悯边笑边叹,眼风一扫无忧,见其仰身而下,斜依参慎蛇身,枕臂屈膝,好不惬意。

    “小君若是盼着吾自往不死地,伐角蟾,取解药,无悯恐难从命。”

    “夫君功高威盛,无忧怎敢提耳面命?”

    “若失无悯,小君再难回归知日。“

    无忧闻言轻笑,阖目嗔道:“若非夫君暗施镜蛊于弄无悲,无忧岂会流落海外?“

    “若非小君使毒害夫于花烛夜,无悯岂会辣手施蛊?”

    “若非夫君囚困弄无悲同目荣华,又将无忧深藏回心殿,无忧岂会生夺命之意?“

    “若非小君无意无悯,避走明组邑,无悯岂会乞谅回心?”

    “若非夫君戕害手足、恣睢横行,无忧岂会知难引避?”

    “若非小君入知日别有图谋,无悯所行岂会为小君所查?”

    “若非夫君囚慈母于上六嚣,无忧岂会偶逢娘亲,决意夺宫?”

    。。。。。。

    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遣言措意,无不直率。然待一刻,双双哑口,对视一面,拊掌畅笑。

    弄无悯摇眉启唇,露齿轻道:“小君自非恺恻之人,即便见吾斲丧万民、戕贼宇内,小君亦不过事不关己,视而不见。小君恼无悯,不过在于暗受无悯计策摆弄,身不由己罢了。”

    无忧闻声,起身缩肩,目珠一黯,轻声应道:“吾岂非不是那恺恻之人。。。。。。即便吾之亲朋就戮,吾亦不过一时之悲;远有玉唾姨母,近有目荣华,内有弄丹,外有桥玄英,连同娘亲,亦为伯仁之死。。。。。。然吾从无手刃雠敌,以慰亡灵之念,夫君可知为何?”

    弄无悯更见讪讪,唇角一耷,默默不语。

    无忧见状,反是一笑,短叹二三,径自接道:“往日,吾自负聪明,一计不成,吾便再生一计,唯求吾愿可圆,旁人性命哀喜,同吾何干?即便那日怀橘宫内,闻赤武轻取目荣华性命,吾亦未有妄动——百年相对,吾同目荣华之间,亦不过互助互用,吾未有亏欠。“无忧稍顿,舌尖浅点唇角,少待半刻,又再接道:”近日多暇时,吾每每自问,若是那日夫君未先吾一步,暗令弄无悲援手,吾待夫君毒发失智,可会当真施以重创?“

    弄无悯徐徐将两足置于榻下,一掌轻拂袍尾,一掌负后,闻无忧一问,后掌立紧,攒拳静候。

    无忧侧目,笑靥浅开。

    “那日挂星槎内,吾为角蟾幻相所迷,直至吾见疏弃,借其髓海梳理因果前后,吾便多得一疑——何时何地,吾竟挂心夫君安危若斯,自顾不顾?”

    “小君可是。。。。。。小君之意。。。。。。”弄无悯一语未尽,闻无忧轻道:“全不过思慕一人,动心而已。”

    弄无悯闻声见喜,眉飞入鬓,摇首阖目。无忧见状,单掌轻拍参慎,便见蛇身鼓耸,蛇尾先低后扬,稍一使力,便将无忧轻送向前。

    弄无悯感疾风拍面,立时启睑,正见无忧展臂而至,攀环其颈,仆身便将弄无悯压在榻上。弄无悯面庞一侧,浅笑不休。

    “阴毒小妖,何言大道!”无忧探身,呼气于弄无悯颈窝,又再轻道:“吾便是自私自利,孰敢言吾错处?”

    “小君可是觉得,同无悯这般明刀来、暗箭往,彼此算计,反是别有兴味?”

    无忧眨眉数回,媚笑接应:“无忧颛蒙,断不敢同夫君一争高下。且吾必得以自存自安为重,夫君功法高深莫测,无忧怎敢放肆?“话音方落,无忧朱唇紧贴弄无悯耳郭,咬噬**,娇声低道:”稍后尚需夫君将暗施于血莲池之功法暂收,吾好凝水成冰,以冰柱垂于内,夫君于其上重施旧法,保叫那角蟾来而不入!“

    弄无悯唇角紧抿,轻道:“小君有查?”然细思其言,更见笑意,徐徐拢了无忧腰身,柔声缓道:“小君可是改了心意?”

    无忧顺势将半面贴于弄无悯膺前,短叹再三,终是应道:“未曾改意。若是那角蟾突袭,吾等自当夺其命,取其角,归返知日,算是吾应娘亲一诺。然此处春光正盛,吾这无厌小妖,自当多享两日清闲。“

    弄无悯两掌稍一使力,左右内外度量无忧纤腰,稍顿,方轻声笑道:”小君可还记得,那日初出幻象,吾曾言及,幻境之内时日不同寻常?“

    无忧鼓腮,立时询道:“幻象两日,实不足半个时辰。夫君可查有异?“

    弄无悯唇角勾抬,将无忧云鬓散于掌间,柔柔绕指,又再接道:“吾那时不知,究竟乃幻相之故,抑或忘归之由,故而。。。。。。”弄无悯眼风一扫,见无忧目睑疾紧,颇见兴致,这方沉声接道:“那日吾早捉一岛民,暗藏林间;其后镇石移、凶兽出,岛民大乱。若之后有查,亦不过当其为海怪卷了去。”

    无忧闻听,格格娇笑。

    “小君可知后来发生何事?“

    无忧知其调笑,撇唇佯怒,单指直点弄无悯玉堂穴;弄无悯眼目微眯,佯装吃痛,少待,方拊膺喃喃:“可还记得愚城卸甲?”

    无忧一怔,抬眉起身:“自是难忘。“思忖半刻,无忧沉声:”其痴溺控时之法,。。。。。。夫君又是愚城旧主,故。。。。。。那控时术可是夫君暗授?“

    弄无悯浅笑:“瞒不过小君。”

    “然,此术关窍,吾掩而不示,故其按吾之法门习之,便当为吾左右,反为此术夺时丧寿。”弄无悯更见嫣然,洋洋自得,”吾以正法施术岛人,莫言五百岁,吾加诸五十岁于其身,便见齿落发秃;再待五十岁,已化白骨腐肉。。。。。。“

    ”故而这方是忘归岛民长生之由?”无忧一惊,立时询道。

    弄无悯颔首以应:“非其不死,不过岛上时日迅极速极,五百年不过岛外十载;其虽渐老,然其以为数百年已逝,面目不过少改,这便自认长生不死。”

    “袁不鹿诸人,原是为角蟾所欺;所谓长生,非角蟾之能,权不过此岛奇辟,”无忧稍顿,却再扬眉:“然疏弃小修,俱是五百岁前家破流落,这倒是同袁不鹿言辞无异,又当何解?”

    “怕是角蟾授意,混淆耳目。想来袁不鹿及余人,早不知岛外日月。其内或有关节吾尚不解,然吾停于此地,迟早究其本,查其密。”弄无悯轻笑,反手再将无忧花面纳于胸前,沉声缓道:“故而。。。。。。吾同小君,即便在此多留两月,恐亦不过岛外一日罢了。”

    无忧闻声解意,柔声应道:“夫君同无忧,当真同属;贱彼贵我,损人利己,最是得心应手。”

    弄无悯轻哼一声,未得多应,唯不过展袂甩袖,便见窗阖烛落。

    宝罗春幌,软玉温香。

第229章 譬若弦与筈 … 第229话() 
晨起结发回文式,秉烛对巧璇玑诗。

    二人又于忘归待得半月,风平浪静,既不见角蟾登岛织幻,亦难查岛夷暗度陈仓,唯不过袁不鹿往墉善堂拜过数回,几番言辞试探弄无悯底细,皆为弄无悯浅言带过;袁不鹿见寻不得半分虫迹,只得作罢,讪讪而退。

    消停两日,这日已过午时。无忧支肘,枵腹沉声:“怎得今日还未送膳?”

    弄无悯侧身桌边,垂袂自弈,闻听无忧牢骚,头亦未抬,轻声应道:“差参慎往村上一探便知。”

    无忧心焦,闷闷不乐,唇角一耷,起身向外,恰于此时耳内得闻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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