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鲜亮丽,随着南山府倒是混得个人模狗样的。“向龙镖局”大旗由宋希平亲自执掌,满面春风。
云子傲,洛水剑派的张道涵,凌虚子,端木炎均以武林散人之名立于韩一守的右侧。
云子傲拄刀而立,侧目看着平日里恃才傲物的凌虚子在师傅身侧,全然失了傲气,如同一稚童。他的目光游走到洛水剑派掌门人,张道涵的身上。这仙风道骨的老者背负一把太极剑,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据传闻,这名古稀老道的修为足与道门玄清子并驾齐驱。
再看那西域行者端木炎,额间那两条贼眉暴露了他的贼性与杀气。他唯一令人称道的,只有那身可怕的佛家武学和内功修为了。
更令人在意的,是韩一守身侧那名瘦小的神秘少年。看似年未二十,稚气的脸上却充满了而立之年的成熟与稳重,他身着乌黑的道袍,左手背上刻有诡异的星辰纹烙。他傲慢而不屑的目光扫过北武盟冗长的队伍,只在雨承的身上停留片刻。
北武盟势力之庞大,单是天王殿的谢靖,就已带了八百勇士前来。威远镖局门徒遍布华夏,门徒万余众,但此时随雨承上山的,只有六十名弟子。雨承跨马守在女儿的车马前,用长枪指着南山府的阵仗说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于这些窝囊废,我数十人够矣。”
雨承身后的雨萱身着紫红素绫曲裾,端坐于华美的马车厢内,门帘已经被侍女拉到两边。新入镖局的衡山派吴子扶自承起“护花”大任,持刀坐落在马车车辕上。峨眉山三清教的沈水灵的马车并列在雨萱的右侧。
向凌天,庄雄平,天山双雄贺文贺武四骑各列在雨承两侧。
贺文贺武,一个儒服文雅,一个武袍粗狂,正是应了“文伯武仲,天下双雄”之誉。
最后一道鼓声从深林处传来,如冬雷般鸣响。呼延残刀和他那把无尖大刀刚好出现在大雄宝殿的屋顶,虽是极为不敬的,但少林僧人并没有假声呵斥。估计是被他那张煞气盈眉的脸给吓着了。
滕王阁的陈子云依是孤身而来,他把玩着珍贵的折扇,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与过往的江湖人士打招呼。但他刻意的伪装没能躲过久习权术谋论的韩一守的审视,“此人绝非善物。”
大殿前广场的有一颗高大的榕树,所有的武林侠士都将那儿的树荫让予紫云宫的姑娘们。南宫彩虹带其弟子南宫踏雪,与八名执掌红绫的女子。十人皆轻纱掩面,不以真面目示人,估计是怕现出美容会引得各派男子窥觑吧。南宫踏雪更是用头巾将头发裹起掩住,不敢示人。
值得一提是立于大殿前石阶最上处,五名朝廷中人。端坐于中央紫檀雕花椅上的那人,随从都叫他“六爷”,听说他姓赵。从相貌来看,年不过三十,姿容伟貌,王侯之气甚重,好似大有来头。右手上有一把被黑布包裹的剑,端坐在遮阳华盖下的紫檀雕花椅上。
“阿弥陀佛,诸位侠士远到少林而来,实乃我少林之幸事。”本念和尚带着近百名持棍武僧涌进人群,护住大殿广场,怕两派闹起事来,玷污了这佛门圣地。
本念的话刚落,玄苦禅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雄宝殿墙角处。随着他落座,众人才将目光聚焦在这古稀老和尚的身上而肃然起敬。
瘦骨如柴的老禅师咧嘴一笑,露出暗黄的牙齿,“诸位施主是来我少林讲道理的,可不是来打架的,咳咳咳……”岁月已经剥夺了他如洪钟的嗓音。
当最后一声晨钟声远去,迟来的,是折剑山庄和雷家两路人马。待折剑山庄弟子闪开,风渊坐在一辆四轮椅上,被风焚月推着徐徐入场。紧随其后的是风淬,吴长兴等五名剑师,门徒百人。风渊怀中抱守着一把朴实无华的铁剑,鞘为木质,青铜为柄。
雷家人马紧随在折剑山庄之后,雷龙是尴尬的,他的身影隐匿在队伍之后,不敢去看雨承和风渊——因为他的愚蠢,使得本可呼风唤雨的四大世家四分五裂,让南山府坐拥渔利。张顺义死于松鹤楼,让他无法在两派争锋时心安理得地脱身。
雷龙的目光不安地游走在广场中,寻找可以叙旧的老朋友。这是,一阵琴音响起,先是急促如烈火迸发,再是委婉如流水潺潺。众人回首望去,胧月真人坐于四抬平板轿上弹着琴筝,怡然自得的老道人全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肆意指挥抬轿的童子撞入人群。
张道涵盯着老道人训斥道,“哼,师弟,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傲慢无礼。”
胧月真人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望着凌虚子手上那把“凌虚”,幽幽问道,“师侄,你那盲人师兄呢?”
张道涵抢在凌虚子前愤怒地回答道,“你瞎说什么?我就凌儿一个徒弟。”
胧月真人听罢抚须大笑,随后目光满是流光,“洛水剑派的剑法讲究飘逸灵秀。所谓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胧月真人微微一笑,指着凌虚剑道,“洛水剑派至高之剑,‘凌虚惊鸿’,便是这样剑法。当年你所执掌凌虚剑。而我执掌惊鸿剑。师傅受你蛊惑,将我逐出师们……”老道人看着凌虚子说道,“小侄,师叔问你,凌虚剑在你手上,而惊鸿剑呢?”
洛水剑派历有“凌虚”“惊鸿”两把名剑,这是凌虚子所熟知的。他试图从师傅不安的目光中寻求答案,可一无所获。
那是张道涵心底的暗伤。的确,他的大弟子惊鸿子在十几年前就叛教出走。
“你想想,你师傅都这个岁数了,怎么可能就你一个徒弟呢?就让师叔告诉你吧,是你叛教的大师兄将惊鸿剑和‘轻云蔽月’剑谱给带走了。如果没有‘轻云蔽月’剑法,单靠你的‘流风回雪’是没办法练成‘凌虚惊鸿’的。啊,呜呼哀哉!”胧月真人似乎有点俏皮道,“怎么样小侄?过来跟着师叔,师叔传你‘轻云蔽月’如何?哈哈哈。”
凌虚子还未答话,一旁拄刀而立的云子傲冷哼道,“一条被逐出门的丧家犬,好管闲事。”
云子傲随无指名道姓,让胧月真人心中焦躁伤疼。老道人看着目空一切的云子傲,眼中露出掩不住的怒火,露出琴下的剑锋。
空气忽而凝重,在胧月看来,云子傲的命已悬在他的剑上了。
第42章 黄沙万丈隐逍遥,龙象九重断残刀()
当有间客栈的大门被一股可怕的内力振开的时,些许黄沙吹进大堂,吹浊了羽觞上的酒。正躬身伺候客人的铁囚忽然感受到一阵熟悉而又恐怖的气息,打了个冷颤。
所有人都回首望去大门处,一身材有点伛偻瘦小的男子双手各搂着一名女子,黄沙弥漫遮掩着他们的身影。
待黄沙散去,铁囚看到气喘吁吁的草上飞时,他的表情顿时僵硬,“龙王”两字脱口而出。
“铁掌龙王?”所有的酒客都惊奇地望着那个老人,铁囚方知自己嘴漏,说错了话,还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啊,疼!”
正当酒客议论之时,玉生烟正出现在二楼倚栏上,指着龙王骂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说老伙计你怎么把自家的大门给砸了呢?”她的美貌和责骂引来酒客们的目光,“哟,这两小丫鬟怎么了?铁牛,赶紧带她们去房间里看看伤情。阿喜啊,你去把大门给修好。”其实玉生烟也感受到这股力量,赶紧下来看清楚情况,不料却是这副模样。
“是是是!”铁囚连连称是,帮颠颠欲倒的草上飞扶起风紫霜,径往楼上去。
玉生烟莞尔一笑,向酒客们赔罪道,“唉,瞎老头子扫了各位的酒兴,小女子在这儿向客官们陪个不是。”
玉生烟询知两小姑娘的身份时,眼中充满了慈爱。想当年,还是玉生烟将孩提时的姬儿送往折剑山庄。如今她已经长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了。
屋外汹涌的风沙刮拍窗户噼里啪啦地响着,昏黄的房间内,丫鬟怜情点起一盏烛火,用湿毛巾帮姬儿擦拭伤痕累累的身体。
草上飞再也抑不住崩溃的情绪,拉着玉生烟的衣袖苦苦作求,“烟儿,快想办法救救姬儿。我已经失去了玉儿,不能再失去姬儿了,我这苦命的外孙女啊。都是当时我权迷心窍害得你们……”
“爹爹莫急,姬儿一定会没事的。”玉生烟柔声劝慰着草上飞,或者该说是铁掌龙王,前逍遥派掌门。
站在门旁的铁囚早就急匆匆下楼,去寻张老头来。
昏睡的风紫霜忽然醒来,好似有一条虫子穿梭在她的脑袋中,骚疼难耐。大难后的惶恐让她不断辗转着身子,不停地喃喃自语。
玉生烟慌忙走到床前,握紧风紫霜的手,白色的真气如一股暖流安抚着风紫霜躁动的心,“紫霜没事了。”
玉生烟飘扬的红纱掠过风紫霜的脸庞,当风紫霜看清玉生烟的面容时,用发自内心地微笑问道,“你是婶婆吗?”于风飞雪酒醉时,他总会描述出心爱之人的模样,流连过往的岁月——风紫霜终于见到叔公心心念念之人了。她的身体犹如淌在山间清流之上,和风吹散她身上的灼疼,一切都变得安详,而发困……
铁囚拉着正拿着算盘的张老头出现在门口。
“哟,什么事啊这么急,我这把老骨头快被你拆散……”医者看多了生离死别,不会有太多过于的感情。可当这老头看到玉生烟愁眉紧锁随时,不敢吊儿郎当,紧忙为两小姑娘诊脉。
“这位紫衣姑娘只是受了点风寒和刺激,老头我给她抓一些药喝,好好调养休息几日便好了。”张老头先是为风紫霜把脉,脉象平稳,无甚大碍。他转过身去给姬儿把脉,仅是一秒便紧蹙眉头,默念道,“难啊,难啊……”
龙王看着张老头的脸色由晴转阴,催问道,“张老头,你倒是说姬儿如何了。”
“这位姑娘遭到剧烈撞击,震伤五脏,恐怕……”张老头将话搁置,低头长叹道。
龙王按住自己疼痛难忍的头颅,心中已做好最坏的准备,“恐怕……恐怕如何?”
张老头咧嘴一笑,抚须笑道,“恐怕这药过于珍贵,常人是万难准备齐……”他话还没说完,玉生烟袖间射来的红绫已经勒紧了他的脖子,厉声道,“说清楚一点!”
铁囚吓得脸都青了,心中大骇,“这情境下,张老头果真作死,敢同时戏弄老板娘和龙王。活了这大把岁数也是腻了。”
“咳咳咳……这个,长白山双头人参,江南石莲和天山雪莲,配上其他三味常药煎制服用,三日之后,咳咳咳……必见疗效。嗯,好多了,哎……”张老头说到“必见疗效”时,玉生烟才收回手上的红绫,厉声道,“以后这种场合给我正经点!”随后劝慰龙王道,“爹爹且放宽心,这些药有间客栈里都有,姬儿会没事的。”
人生的大悲大喜仅在弹指间。
龙王笑颜逐开,连向张老头拱手道谢,“多谢张神医。”
张老头摆手说道,“龙王啊,都是老相识,只是您这身打扮看来在中原吃了不少苦呢……”啰嗦的老头见着玉生烟袖中的红绫,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躬身退下,“老头这就去准备药膳。”
铁囚慌忙架起张老头往楼下去,一路上还不忘调侃张老头刚才那“视死如归”的精神,谁知那老不死一句反驳道,“老头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玉生烟将帘帐放下,姬儿身上的清幽的玉兰香隔着一层薄纱蔓延整个房间。气氛变得令人沮丧,和幽怨。
“当年爹……”玉生烟看着满脸沧桑的龙王,不由想起当年之事,封口不敢再提。
龙王长叹一声,拿着椅子坐到姬儿床前,慈爱地看着婴儿般睡去的姬儿,清泪盘转于沟壑之中。老人轻咳了几声,寻话问道,“飞雪……飞雪还有来找过你吗?”
语气中充满了歉意。
“没有,谁知道这家伙整天干吗了……”一提到风飞雪,玉生烟眼神中充满温柔和遗憾。恐怕眼泪流下来,就闭着上眼睛,“他这些日子,他倒是在江湖上有些活动……不知道会不会来有间客栈。”
“都是爹的错,当年爹爹以为长空已经放下了。”龙王不敢正视玉生烟的目光,低声问道,“逍遥派还有几些人?”
“除了毒龙教内的血影阁,就剩有间客栈这些人了。”玉生烟摇头苦笑道,“自长空死后,他的弟弟追云不知所去,现在品剑阁就杀破狼三兄弟跟着我了。天音阁就我,怜情,惜月和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铁掌阁……”
飞烟沉默了一会,回忆起当年的惨状,“当年铁囚和他的兄弟们断后,被血手杀得就剩他一人孤身得脱……”
“都是我的错啊,呜呜呜……”玉生烟话说到此,龙王已捶胸顿足,泣不成声,“烟儿啊,都是爹的错啊!当年若不是我强拆鸳鸯,逍遥派和玉儿也不会遭此大难!”
“爹,不……不是你的错。”玉生烟见这个老父亲仓皇而哭,亦禁不住泪水汹涌而决堤,埋头在他的膝上,啜泣道,“爹,一切都过去了,姐姐在九泉之下会原谅您的。我会把离儿接回来,让您和外孙团聚的。”
龙王渐止痛苦声,忽然想到一件事,喘着粗气说道,“那个男人一定会为了那虚妄的帝王梦利用离儿。不行,我得去找离儿,我要把他接回来。”
玉生烟劝住躁动不安的父亲,“爹爹您放心,现在飞雪已有在江湖走动。他定会尽力护离儿周全,您且宽心。”
龙王眼前忽然一片迷茫,扶着床榻才未倒地。玉生烟见状急忙扶住他,把脉道,“爹,您施展‘云搏九万’了?此乃禁忌之术,耗费生力,稍一不慎……”玉生烟没能说完,龙王已经昏死过去。他看着老父亲昏睡的模样,闭目心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切,您还是躲不过去的。”
“咚!”是铁囚在敲门,玉生烟急忙拭去脸上的泪痕,他慢慢推进来,走到龙王旁边,为他把脉输真气,然后柔声道,“烟儿。”
“叫我老板娘!”玉生烟生硬地打断了他,她的言语中带有一丝泣声。玉生烟将龙王让予铁囚照应,径出了房间。因为她抑制不住汹涌的眼泪,却又不敢在别人面前哭泣,除了那个男人……
云子傲依旧拄刀而立,他面如平湖地望向胧月真人指向他的剑刃,“真人这么大岁数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感到害臊吗?”
胧月真人看着云子傲嘿嘿一笑道,“这小子像我,有点意思!”
张道涵不忘借题讥讽道,“师弟难道还想和一个小辈计较不是?作为前辈不是该有点度量吗!”
胧月真人乃世外高人,自有人巴结,游长红便是其一。
北武盟阵中,只听这中年女子指着云子傲喝道,“黄口小儿口无遮拦,真人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听闻这江南云家名头如此之大,本门主正想领教几招!”
云子傲俨然不动,嘴角微翘道,“尔乃沽名钓誉之辈,无德无才,怎敢与我云家论道?”
胧月真人凝视着云子傲,收剑入鞘,寻思道,“这小子有点意思,且让老夫看看他的能耐!”
百花门自没落后,实力十不存三,但游长红自认以七层落英神掌的功力足以击败云子傲,“德才如何,三招之后必见分晓!”
见游长红到了阵中,云子傲哪会拖沓,覆云刀迅疾出鞘,泛起一阵云雾,“云龙三折”,刀光闪烁于云雾之中,扑朔迷离。
游长红见云子傲刀锋之利,只得后闪。她余光见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