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割予知府大人。”
昏黄的烛火中,雷少云随意翻看着沉甸甸的名册,它的分量和影衣卫们的恭敬足以填满他心中所有的虚荣感。
黄衣敛藏阴笑,将一份契约摆到桌面上来,“知府大人也是知晓,若是要收受这份名册,还请在这份契约上画押。”
欢喜之中的雷龙一下子跌入了低谷,昏暗的房间内,他吃力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契约而犹豫了。大抵的意思就是让雷家的名字出现在南山府的名录上,可当他看到后面时,忽然脸色大变,“执法者要在松鹤楼安排人手,参与经营?这万万不可能,松鹤楼掌握在我父亲的手上,他让草叔全全经营,连我都没法过问。”
黄衣蹙眉,小心翼翼地说道,“松鹤楼乃雷家基业,南山府自不敢以为营生。执法者只是想在松鹤楼内安插一些细作,毕竟这贵族之地,来往之人莫非富裕商贾,便是名载吏部,其中定有文章可做。”
雷龙犹豫了,他开始权衡此举的得失。从此之后,雷家脱离四大世家的队列,成为南山府的爪牙,父亲更可能因为此事与自己反目。但得到的,是八百名训练有素的杀手,受人尊崇。“哼,我想要的,是取代南山府的执法者,进而打败雨大哥的北武盟,成为武林盟主。”雷龙寻思着,徜徉于幻想的快感让他心旷神怡。
“知府大人?”黄衣再鞠躬,轻声轻语将雷龙唤醒。雷龙手中的契约已经皱了一角,黄衣生怕它被雷龙撕掉,“若是您想通了,可否在这契约上画押?”
雷龙哼笑一声,点了点头。红衣慌忙献上笔墨,雷龙提袖执笔,行云流水写下一个“雷”字。
“知府大人果然深明大义。”红衣嘿嘿笑道,打开随身带来的锦盒,只见光华绽放,一把被帛布包裹,四尺长的唐刀躺在其中,“请知府大人收下此纹菊刀,统领黄红两旗!”
雷龙的双目被刀鞘上华丽的珠宝所迷离,当他握起象征权力的纹菊刀时,十余名影衣卫一同向他下跪,齐声道,“拜见知府大人。”
兴奋和作呕的情绪在他的心中交融,继而迸发。颤抖的雷龙将黄衣和红衣扶起,“快快请起。”
他们所有的话语随着墙缝传到姜离和张顺义的耳中,他们因屏住呼吸而双脸涨红。姜离心中思忖着,“雷家在武林威望早已力盖三家,为何要行此不仁不义之举?”
张顺义借着月光向姜离比了比手势,示意道,“师傅要我阻止雷知府加入南山府。”他握紧佩刀,准备冲进去。
姜离拦住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知府大人,我们是不是该给执法者送一份大礼呢?”红衣的目光对准雷龙的纹菊刀,“在我们来之前,执法者已经对红黄两旗下了命令,要我们夺得云曦手中的冷龙翡翠。”
雷龙的脸顿时变得阴沉,无暇欣赏做工精细的纹菊刀,愤道,“云曦乃我世侄,请恕雷某不能答应。”
红衣隐晦一笑,低首作揖道,“知府大人可以抗令不遵。但若是执法者怪罪下来,知府大人位高权重无事,属下们可是会遭殃的。再说知府大人新领两旗,更该做一些树立威信的事儿来,而不是让兄弟们为难啊。”
烛火照亮雷龙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本以为统领两旗后可以自专独行,谁知还要受执法者命令的控制。
雷龙看着桌面上那张已经画押了的契约沉默了。曾经那些家族为他争取的所有的荣耀即将变质,从此以后他将与一群危险的陌生人为伍,开创自己幻想中的盛世——异想天开。
“好,此时云曦就在松鹤楼,等等我让少云支开风无心几人,你们下手夺取冷龙翡翠便是。记住,千万不要伤她性命,否则……”雷龙将纹菊刀按在红衣的肩头,天生的威严使得他瑟瑟发抖。
“小的明白,知府大人要相信属下们的能力啊。”红衣的话刚落,只听墙壁“咯咚”一声,随之一把利刃和一道身影突破木墙,刺向红衣。
“哈,南山府的人,你们中计了!”红衣听到张顺义的吼声,顿时脸色大变,直盯着雷龙怒道,“原来雷知府是在玩弄我们!”
八面玲珑的雷龙见威远镖局的弟子出现,抽出佩剑将桌案连契约砍作两半,冷笑回应道,“哼,你以为就你们这点伎俩能让我雷某背弃四大世家的盟约?”
“呵,没想到竟被你摆了一道。”黄衣向着姜离阴笑道,“此时松鹤楼外皆是我影衣卫的兄弟,而那几个姑娘正在集市内游逛,看来……”
“萱儿!”姜离目光急骤,顾不得张顺义,慌忙跑下松鹤楼。
“顺义让开,这里有我在。”雷龙横剑拦在张顺义的身前,这狼藉而狭窄的房间内,十余名影衣卫在明亮的烛火中无所遁形。
雷龙对着黄衣冷冷笑道,“你们不知我松鹤楼内……”
“你说草上飞是吧?”黄衣冷冷一笑,“那名伙计在我们上楼前,已经伪造你的口信,将他骗去雷府了。”他的话刚落,雷龙便听到了刀刃出鞘声——十余把纹菊刀潜伏黑夜之中,伺机待发。
雷龙额上渗出汗水,咬牙道,“无名小卒,也敢欺我?”他的剑携带雷光,照亮每一个角落。每一名杀手的表情都是冷漠的,他们只是一把奉命行事的刀。
“杀!”黄衣一声令下,刀影闪现。
这群影衣卫刀法不再为人称道,他们的突袭被雷龙和张顺义联手瓦解。
十余合下来,两人终是寡不敌众,被十余把刀围在中间不得突围。气喘吁吁的雷龙怒视黄衣,手中的宝剑已有几处凿痕。
“哼,知府大人,不是小的坏您好事。只是师傅不想让您误入歧途。看看这群学艺不精的蠢货哪能跟雷府中的武丁相比?”张顺义幸灾乐祸道,他可不惧这些窝囊废,“嘿,只要我们在坚持会……只要草上飞发现受骗从雷府回来,你们这些蠢猪等着引颈受戮吧。”
“该死的。”每一刻时间的流逝都让黄衣惶恐不已,他寻思着准备让手下退走。就在他动念的这一刻,窗台上突然出现一个蒙面黑衣人,他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到张顺义的脚边。
张顺义回头一看,眼珠子放出兴奋的神采,“庄……”
他的“庄”字刚出口,黑衣人袖中射出一把飞刀贯穿了他的咽喉。松懈防备的张顺义哪了得黑衣人会突然出手,他的不解只有到阎罗寻求答案。
雷龙看到那似曾相似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正当他回头之时,黄衣射出一枚雪花没入他的腰间,突然内力回流,浑身乏力。
“你敢杀我吗?”雷龙拄剑跪地,对着黄衣怒吼道。
黄衣将闪闪发亮的短刃在他的咽喉间比划,阴笑道,“知府大人怎么可以走了神呢?我最讨厌你这副高人一等的嘴脸了,我是不敢杀你,可如今你这四大世家的家主却跪在我这蝼蚁的面前……哈哈哈。”
“你!”雷龙力不能支,他厌恶自己十分的野心,却不足一分的能力,“或许我永远都是,父亲口中不争气的儿子!”
这些碍眼的人儿终于消失了,尘埃的颗粒在月光中清晰可见,死去的张顺义依旧带着惶恐的眼神。
第33章 辞春寒雨浇洛阳,西城月影照黑刀()
从河南城西的向城东望去,松鹤楼如一盏缀满星光和琉璃的宝塔。
这权衡人之贵贱的无常世道,让百姓望而兴叹。一缕缕炊烟飘动在屋檐上,如同一道道人影。
北方的春末不像江南那般粘人,淅沥沥的雨儿不再缠绵,在山际转瞬而逝。
一路上,他们听着雨萱口中的“离哥哥”,其中的暧昧与幸福自不必多说,在她的一颦一笑间已然彰显。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雷少云长叹一声,微醉的他指着百姓门前的两盏相伴长夜的红灯,“就连灯笼亦是出对入双。看那满座青楼,灯红酒绿,无一佳人与我翘首相望……”
连日醉饮,弄得雷少云皮骨酥酸,已失常态。在他的视线内,总能浮现出倾国倾城的女子来。
“死到临头还有吟诗作对的闲情雅致?”几人抬头望去,见青衣坐在屋瓦上,手持纹菊刀横在腰前,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青衣的话刚落,四处的屋瓦上出现了五道身影:左护法,右护法,端木炎,司空玄和紫衣。
“今日若不交出冷龙翡翠,定叫尔等死在此地!”青衣话刚落,空气中传来可怕的波动,风无心慌忙后撤一步。下一秒,姚剑秋的左掌飘过他的眼前。
“啧啧啧,怕再过几日,老朽都不是风少主的对手了。”风无心轻易闪过他的掌刀让姚剑秋非常惊讶。“炎龙破阵”,姚剑秋右手化拳打来。风无心一剑刺去,冰雪剑气将炎龙封于他的拳中。
“麻烦。”右护法一记掌光拍来,内力之醇厚将风无心打出内伤,连连逼退。
“唐飞,你护着少云和姑娘们先走,这里我来应付。”风无心横剑驻足,刚刚右护法那一掌已经让他双腿发虚。
“老和尚,你想杀了他吗?天剑客已重出江湖,若是你杀了山庄的继承人,怕你逃不过他的剑。”姚剑秋幸灾乐祸道,“这河南府真是热闹,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两拨人呢。”
“所以要速战速决,几个懦夫不敢动,我们来。”右护法左掌间泛起金色的掌光,一步步走向风无心。
“无心哥哥。”云曦看见风无心横剑独立于这雨后的长街,幼稚消瘦的身躯不敌夜色的汹涌。
远处的高楼上,邪刃横刀而看。
“老大难道要帮那风少主不成?”他的身后传来赤练娇媚的声音,“我们不是来寻贺大哥的吗?”
“阎罗衙可没有给我们保护这群公子爷的命令啊。”邪刃身后的那名白衣男子叫雪鹰,他挑逗着肩头上那只燕隼。但他知道,若刀已出鞘,必染血而归。
离他们十丈远的另一处高楼上,涯火三人观望着战局。只见风无心长剑划出如镜圆月,挡下姚剑秋和右护法联手一击。
“嘿,这一掌我怕风少主够呛。老大,萧老爷子要我们拉拢少主,不能让他的伙伴们出事。”腐木看着风无心踉跄几步,拄剑跪地。
“他来了。”涯火说道,姜离正策马穿梭夜色而来。
姚剑秋只听身后传来“嘀嗒”的马蹄声。
“招!”姜离一声怒吼声,跃马枪刺。姚剑秋一个侧身,枪刃划破了他的衣裳了。
“姜大哥,你来啦?”风无心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姜离横枪立马于身前,心中突然有了底气。
“无心,对不住了,我来完了。”姜离将目光投向身后不远处的雨萱。她浮游的目光等待着另一个身影的出现,心中默念着,“顺义,你一定要平安啊。”
“少云,唐飞,护送萱儿她们往西门先走,这里有我和无心。”姜离大喊道,他的长枪在黑夜中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在雨萱的眼中,犹如父亲坚不可摧的身影。
唐飞瘦小的身躯推着微醉的雷少云,“少云走啊。”
“尔等贱民,敢伤我尔?”雷少云踉跄几步,醇厚的酒劲在他的脑袋上乱冲乱撞,“待我成帝王之师,哼,还不教你影衣卫万劫不复。”
“我的学士大人,圣贤书满纸就教你口出狂言,傲世轻物吗?”端木炎合掌一击,十数道金光刀气飞斩而来。
“闪开。”唐飞推开雷少云,他拙劣的武艺不足以挡下这一招,被刀气震飞一丈余。狼狈翻滚在地。
“该死的!”唐飞怒骂一句。他抬头之时,端木炎飞身一掌追打而来。在掌光到达他脸面之际,一记刀影袭来,将端木炎击退。
唐飞定睛看去,竟是紫衣出手相救,“是你,你杀了我的父亲!”
紫衣看着愤怒不已的端木炎说道,“端木大师且退下,紫衣在西川让这小子逃脱升天。现在,我要重拾那份荣耀。”
紫衣持刀走向唐飞,这稚气的少年是他的所牵所挂。他的手在颤抖,刀刃失去了之前的光华。
“紫衣大人,您不舍得动手吗?”青衣嘿嘿问道,将刀指来,“您若不动手,我可来了。”
紫衣厌恶地看一眼青衣,慢慢地举到刀,对着唐飞挤出一句话,“来吧,为你父亲报仇吧。”
唐飞抽出飞霜,压身摆出架势,如蓄势待发的豺狼。
唐飞出刀时,被紫衣轻松挡下。紫衣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不由辛酸。
“你是在过家家吗?”青衣看着云曦,而风无心和姜离在左右护法下已快喘不过气来,“不要浪费时间,一起上,拿下唐飞。我们的任务是拿到冷龙翡翠。”
“啰嗦。”司空玄的目标是雷少云,衣袖中的利刃已经磨亮,“让开!”他突然袭来,左掌泛起了炙热的火焰,打中唐飞的胸口。
“滚!”紫衣见翻滚出去的儿子,怒得一刀劈向司空玄。司空玄慌忙躲闪,刀刃划破了他的衣襟。
司空玄哪料得这一刀,怒不可遏的他忌惮紫衣的身份不敢发作。
“嘿,可别伤了和气。”端木炎可不能落下,他想要夺得头功好在执法者面前领赏。前方已无碍眼之人,“无相金光刀”,端木炎立起掌刀直取云曦。
正当云曦惊愕无意回避之时,天空降下一道火焰剑气照亮夏夜,如同欲火展翅的凤凰,将所有的金光刀气燃烧殆尽。
持剑的女子出现在云曦身前时,她惊讶这名女子冷漠肃俊的脸庞,火麟剑和她飘扬的红袍都如一簇狂欢蹿跳的火焰。
端木炎慌忙连退几步,看着持剑女子大惊道,“南山府与毒龙教素无瓜葛,涯火大人为何出手为难贫僧?”
“嘿,你这和尚说话倒是奇怪。你可以出手为难云大小姐,为何姑奶奶就不可以出手为难你?”冷漠女子的话如同凛冬般刺骨。她回头用小指挑起云曦的下巴,“哟,小姑娘长得这般俊俏可得跑快点,不然那一道道无情的刀影可会刮花你美丽的脸蛋呢。”
云曦接受了涯火善意的目光,轻声念叨,“谢谢姐姐相救。”
“司空老贼,不要轻举妄动。”腐木见司空玄袖中的利刃开始不安分,掷出盘在腰间的流星锤,逼得他急忙用利刃格挡。凡兵在铁锤一击下化作齑米分。司空玄被震出内伤,溢出一口血来。
腐木嘿嘿笑道,“你这老东西怎越发没用了?”
面对腐木的讥讽,司空玄哪敢说出自己的窘迫,硬撑着身子与他周旋。
紫衣更是无暇顾念儿子的上,乐土的雁翎刀径直砍来,挨这天生神力的胖子一刀就如同被巨石撞到一般难受。
“你不要色迷迷地看着我家老大,她是我们的。我看你这小身板都吃不了我几刀。”乐土使刀朝着紫衣的眼睛挥起。紫衣咬牙应道,“你这胖子话还真多,有点蛮力就这么自大了?”
乐土一听胖子两字,气得涨红了脸,“我讨厌别人叫我胖子。”毫无疑问,紫衣只得接下这胖子狂风暴雨般的刀势。
风无心接下姚剑秋第十掌时,已压不住胸口的闷痛,踉跄半跪,一口鲜血吐洒在地。
“怎么?我们的风少主不行了吗?”当姚剑秋欲甩开风无心寻云曦去时,倔强的风无心强忍内伤,横剑拦住他。
“再逞强你可会死的,用冷龙翡翠来换命不是很值吗?”风无心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姚剑秋再送出一至刚至柔的掌力拍在风无心的剑面上,让他跌退几步。
姜离与右护法酣斗虽处于下风,右护法的束手束脚让姜离有了喘息的机会,且战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