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尘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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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尘洗剑-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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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这绵绵春雨落不尽

    一个寒雨*的早晨,杏花纷飞,留客山庄被一片白茫茫的雾霭遮掩。

    听雨阁屋檐上,雨后的积水一滴滴打在窗叶上。云曦醒来时,朦胧见那云龙剑台上摆放着龙渊剑,忽而惊醒。

    广阔的锁剑坪在白雾中成为迷宫,云曦双手捧着龙渊剑千回百转,终于看见那个男人即将远去的背影,她抑不住泪水,大喊道,“无心哥哥。”

    风无心驻足,回头看到云曦而双眼噙泪——他本想不辞而别

    。

    云曦疯一样地跑向他,用泪光闪烁的瞳仁凝视着他,“无心哥哥,你想去哪儿?”

    风无心沉默了一会,泪水弃守他的眼睛,滚滚而下,“往海外仙山寻长生之法。”

    “异想天开!别蠢了,映雪已经死了!”云曦歇斯底里道,声音从楚楚可怜地哀求到近乎疯狂地嘶吼,“那我怎么办?云尘怎么办?瑶雪怎么办?爹爹怎么办?留客山庄怎么办?”

    “曦儿,我没办法,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我也没办法这样心安理得和若无其事地活下去。”风无心按住云曦的双肩,试图让她冷静,“我没办法曦儿,但你可以,你会帮我照顾我一切的对不对。以前我自私地离开时,你也”

    “我不想的,呜哇哇我不想,呜哇哇我不想。”云曦已彻底崩溃,那是她一生之中哭得最清醒,最伤心的一次,或已流尽了一生的泪水。

    风无心忽然抱住她,亦泪流如注,“曦儿,不要哭,不要这样”

    “你拿着。”云曦哀求道,将龙渊剑递到风无心的眼前,“拿起龙渊剑,你要守护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包括曦儿无心哥哥,曦儿真的好累。”

    “龙渊已断。”风无心摇了摇头,转身在雾海中渐行渐远。

    当云曦啜泣地抽出龙渊时,剑刃已从五分处断裂,其余半截剑刃落在剑鞘之内。

    云曦泪茫茫地看着风无心的背影消失在万仞云海之中。

    新雨之后,一片灰暗的雾霭中,悲凉的琴音代替晨曦唤醒沉睡中的留客山庄,所有善良的人儿都感同身受而为之泣不成声。

    当朝阳破照大地,扫开阴霾时,景色如旧,泪人如旧。

    叶织秋在长白山下的一处小渔村找到了萧姬,此刻的她正生起灶火准备做饭。硬朗的龙王肩上扛着柴火出现在山坡的尽头。

    “他还好吗?”

    “你是问风无心,还是问萧将离?”叶织秋作为一个局外人,没办法替他俩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如实告知,“那你还好吗?”

    萧姬沉默了,将柔水般双瞳投向留客山庄的方向,嘴角微翘而笑着,却经不住执拗的感情而泪流满面。

    叶织秋在她泪水流干时,指了指灶上的饭,笑着问道,“我能留下来吃顿饭吗?”

    同一片夜空下,契丹南京之外的孤山上,雨萱埋葬的那个山坡长满了五颜六色的山花。萧将离坐在她的坟前,时已饮尽一坛江南的花雕,此刻的他已然千杯不醉。身侧的萧心涵脸颊生红,背靠着他酣睡。

    他俩就这样相依相伴,独坐长夜。

    那是多年以后,隆冬的一场大雨瓢泼,洗尽西庄银杏林那条经年无人问津,泥泞难行的青石路。

    风云尘推开林径尽头的明月楼的大门,随着腐朽的门木咯吱作响,清冽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挤进每一处缝口,抹杀每一缕迂腐的气息。

    明月楼已不知多少年未重见天日

    。风云尘翻开那尘封在明月楼最深处的折剑录时,为首第一行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那是父亲还在的时候,也是留客山庄最辉煌的时刻。

    雨后的尘香历久弥新。

    时不过五岁的妹妹长出雪白的头发,娇弱而胆怯。但也只有她,得到了严苛的母亲毫无保留的宠爱,在留客山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纵容她——在风云尘尘封的记忆里,好似也有这样一个不染纤尘的女子,名叫“二娘”。

    山庄总是诸事繁多:父亲依旧杳无音讯;爷爷与母亲一样,过分地疼爱妹妹,风云尘总会发现爷爷远远地看着妹妹暗自落泪;姓贺的大叔和慕容叔叔整日忙得焦头烂额;京墨哥哥称呼一个轮椅上的老太婆为“娘”。听母亲说,他应称呼那个老太婆为‘姨母’,只是加速的生命已摧毁她过人的美貌;月儿妹妹总是爱哭,特别是在姑姑生下另一个女儿之后;远在大辽的萧大伯和雨凡哥哥是他最期待见到的人儿,他们纵马驰骋的样子总是威风凛凛,如果雨凡哥哥胆子再大一点就好了;后山的深林,那个不修边幅的老头总守在一个女人的坟前喝闷酒,还总会教唆他一起喝。那个老头唯一令人称道的地方,也只有他抱在怀中的那把黑龙长刀了;吴长兴叔叔总会跟他讲起父亲无敌的平生,风云尘特别喜欢他的陈腔老调,只是最近因“重铸龙渊”而终日守在天玑阁里;远在江南的舅舅每一次出现在留客山庄时,就意味着他有吃不完的零嘴和花不完的钱,可该死的妹妹总会令他黯然伤神;关外的太公看起来比爷爷还要年轻,太婆婆也比姨母年轻

    母亲依旧害怕看到每一个人的背影,所以每次送别,她都会先转身离去。

    风云尘不知道苍雪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为何母亲总是独自前往。

    那是初春新雨之后的晌午,风云尘甩开王可人和琉璃的看守,悄悄跟在母亲的身后。

    冰洞之中,云曦的纤指划过冰棺透明的盖子,看着南宫映雪苍白而美丽的脸庞依旧栩栩如生,泪如雨下道,“映雪妹妹,瑶雪长得跟你一样美丽。你等着,无心哥哥寻来长生之法,唤你苏醒。”

    那是一个荒唐和可笑的心灵寄托,如同飞鸟离开世代栖息的山谷,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美丽而扑翅于茫茫无际的大海

    正巧,吴长兴将重铸的龙渊剑赐上,请示道,“庄主,请为新剑赐名。”

    “长生吗?”吴长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却见云曦双目氤氲,啜泣哽咽道,“长恨。”

    那是风云尘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冷若冰山的母亲留下泪水,而他也想起了幼时,陪他玩耍的那名安之若素的白发女子。

    “二娘。”风云尘驻足在一望无垠的苍雪岭默默念叨,那突如其来的钻心之痛让他泪流满面。

    忽然狂风乍起,吹雪成花,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景象倏然重现人间——他看见万道争锋于弹丸之地。刀光剑影之中,父亲执龙渊剑立于世界的中心,群雄不能望其项背,无人敢呼其名。

    突然,风云尘眺望那剑气峰最高处,那终年无人踏足的冰原上出现一道举世无双的身影——犹记得多少次梦中相见,他和善的笑容和高大的身影伫立于风雪之中,为留客山庄筑起一道固若金汤的长城。

    世有长恨,而无长生。

第149章 煮酒观花湖远,锦衣素手御流年() 
萧将离接下云曦的第七掌时,双掌上覆满冰霜,身子逐渐僵硬,便知自己必败。

    云曦的双掌祭出一颗玲珑袖珍的冰树,在瞬息间长成三丈高。一朵朵火焰凝成的花朵点缀在每一树根的末头。

    当云曦吟唱完“火舞红尘”,冰树倏然而散,一朵朵花儿化成一颗颗火球,瞬间瓦解萧将离的“龙华三会”。他在炙热的火海中终于明白,云曦能坐镇留客山庄,麾下皆服,不仅得益于她继承了云家的生意头脑,还有那万人不敌的武学造诣。

    萧将离不敢将现在的云曦与以往小家碧玉,弱不禁风的她相提并论。但细想之后,他又释怀了,笑呵呵道,“都怪无心那不令人省心的小子。”

    可当覆云刀掠过萧将离的的脸颊时,他想起了第一次与他交手的那次水月剑会,求胜心切,戾气甚重。现在的他,刀风不再似以往那般刚而自矜,变得浑厚而成熟。

    可能是因为妻子在看台处,忧心他的安危,云子傲每一处出招都以求万全,方能全身而退。多余的顾虑让他失去了原本的敏锐,变得优柔寡断,游走于失败的边缘。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夜叶织秋对他说得话,“你终于懂了取舍,明白武功并非你的全部。你开始会为他人着想,以所爱之人的快乐来填补你的生活。一招能劈开水流的刀法,其实于你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很羡慕你。”

    云子傲吃力地周旋并非上策,在萧将离“焚龙灭世”掌下没能撑过半柱香。萧将离给气喘吁吁的云子傲搭把手,将他扶起并致以微笑,“子傲,你的变化让我很惊讶。”

    云子傲嘴角微翘,笑道,“看来云叔说得没错,我也该回去帮忙打理鸣凤银庄的生意,为云家传递香火,过上你们所说的幸福却乏味的生活了。”

    “幸福是不会乏味的。”萧将离笑道,与云子傲搭肩一同下了擂台。

    苍雪剑会终究随着今日火热的太阳一同落幕。

    看客珍惜着宴席散场前最后的时光,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擂台上移开。最后一场比试,唐飞暗器手法令们不得不往后挪上十步,生怕被他袖中锋利的飞剑取了性命。

    可奈何唐飞身法诡谲,手段花样百出,擂台中央的徐应缘提起双掌刀自天灵盖上,一道火焰屏障将他身体裹盖,飞剑雷炮皆穿不过内力凝成的火墙。

    过了半柱香,筋疲力尽的唐飞忍不住骂道,“这贼和尚一大把年纪不知耻,明知道小爷我年轻,竟然还和小爷我玩内力。”

    徐应缘哪会理会他,双掌合在胸前,火墙聚拢成一颗火球,再化成一把火焰刀,朝着唐飞挥去。

    “该死!”身子骨单薄的唐飞可扛不住着火焰刀,见他施展出一招“神羽千刀”作障眼法,随之身体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徐应缘身后一丈处,欲用“龙指十二手”封住徐应缘的筋脉。

    徐应缘突然转身,双掌平伸而起,“炎阳九重诀!”,九把火焰刀盘绕在他的身周。他双掌平推而来,九把火焰刀先后向唐飞招呼而去。

    “这贼和尚!”唐飞心中大骂,左闪右避终究还是挨了两刀。灼热的真气之刀直接将他轰出擂台。

    唐飞用长袖盖住淤青的双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对着看台上顶着大肚子的风紫霜笑道,“嘿嘿,霜儿,我输了。”

    “嘁,就你那点本事早该输了。”风紫霜被丫鬟们扶着,走到唐飞面前时,他才发现妻子的双眼泛起了泪水,“弄得浑身是伤。”

    苍雪剑会的擂台四角,沾满冰霜的天蓝色飞龙战旗未曾落下过一刻。艳阳普照中,旗面上渗出一丝丝水滴,顷刻之后又被寒风吹成冰沙。

    在盛大的宴席终有散会之时。两刻钟后,列榜的老生持着卷宗战战兢兢地走上擂台时,宾客们躁动不安的声音终是偃息。

    两名丫鬟左右扶住颤颤颠颠的老生,生怕他不争气的身体站不了太久。老生不自然地将书卷打开,用干瘪的声音念着排次和名字。

    “第十名”,老花眼使得他迟疑了很久才大声念道,还将“名”字拉得老长,“留客山庄,唐飞。”

    “第九名,江湖侠士徐应缘。”

    “第八名,留客山庄贺云刃。”

    “第七名,冠剑楼向凌天。”

    “第六名,江南云家云子傲。”

    “第五名,兰陵郡王萧将离。”

    “第四名,留客山庄云曦。”

    “第三名,燕京王府叶织秋。”

    “第二名,江湖侠客李若缺。”

    “第一名……”老生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坐台高处不悲不喜的风无心,欲要念出他的名字时,苍雪岭绵长的山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打断了老生。

    “山鬼吹灯灭,厨人语夜阑。鸡鸣问前馆,世乱敢求安!”那响彻云霄的吟唱雷霆贯耳,宾客均将目光投向山道的尽头——一丈高的司寒锦扛着枯骨生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他用那双泛着血光的双眼审视着天下。

    乌光闪烁的刀刃给人以一种置身于的地狱的错觉。风无心手一招,唤来剑台上的龙渊,飞身往剑气峰最高处飞去,“你们在这里等我。”

    司寒锦深邃的目光紧锁着风无心手中的龙渊剑……

    那是终年未有人来过的荒原。经年沉淀的积雪压盖着枯黄色的灌木丛。

    司寒锦用乌光倾泻的魔刀指着红袍飞起猎猎作响的风无心,没有说话。

    风无心缓缓抽剑的声音像刮丝一般,令对手在漫长的等待中胆颤。多年以后,司寒锦回想起这场战斗时,这挥之不去的声音犹在耳畔。

    魔刀无鞘!

    司寒锦经不住耐心的琢磨,挥刀扫过风无心所站之地,可风无心的身影已然墨化。枯骨生香如砍水流,断而又生。

    下一秒,风无心已经出现在他身后,龙渊之利,直逼他的项背。

    司寒锦已经顾不上身前的水月镜花,回身三刀化解掉风无心凌厉的剑势。可后腰竟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万万想不到那道墨影手中竟生出一支剑气。

    “太上忘情剑!”风无心挥剑之时,那道墨影自龙渊之中生出,残影滞空。悄无声息而诡谲的剑法,幻生“忘情”之我,执“忘情”之剑。

    司寒锦能感受这无情剑意,枯骨生香内传出哀怨的叹息——因为怨灵们感受到风无心的情感,便无法吞噬他的灵魂,利用他的破绽和弱点。

    司寒锦如是以一敌二,刀式大开大合,魔刀乌光喷张,攻守相聚以斩灭自己身周一丈内所有的事物。

    龙渊剑剑光幽暗,剑势沉劲,击打在魔刀之上,铿锵之声夹杂着嗡嗡之声。

    司寒锦不得不佩服龙渊剑的工艺和风无心的剑术造诣。明明沉重的剑刃在风无心手中却轻如树枝,剑柄绕转于他的五指之间。

    风无心一记横挥,千光闪烁。司寒锦以魔刀撼之,被逼退三四步。他说话时,声音变得沙哑,刮人耳膜,“《折剑录》……就是天下第一吗?”

    “无所谓天下第一。只是焚月……不是铸出胜过龙渊的兵器吗,好像让他失望了。”风无心的声音却是清亮润利,不染纤尘。

    司寒锦听到风无心刻意隐藏的细喘声,但自己的身上也已有数出创伤,风无心冰寒的剑劲在体内乱冲,使得自己握刀的手有点僵硬。

    细雪翩来。

    风吹得有点急,一点点白光半遮掩着司寒锦的目光,砸在他粗糙干燥的脸庞上。雪花却被魔刀上乌黑的火焰烧尽。

    风无心横剑立于飘雪之中,疾风灌满他的枣红色的长袍,冰冷的神情堪比寒风刺骨。“飞燕逐月”,剑势疾走,冰蓝色和墨色的剑影反复闪过司寒锦的视线,击打在枯骨生香上。

    风无心没有破绽可言,引魔刀诀显得拙劣不堪。多年以后,连司寒锦都记不起风无心的剑术如何神乎其技,只知道当两把龙渊剑一前一后抵住自己的前心和后心时,死亡的恐惧让他看见曾经落魄的自己——他已失去了所有的从容。

    “万里魔音唤残阳!”

    魔刀指向灰暗的天空,乌黑色的刀芒延出丈二。刀吟似地狱修罗的魔音,刀芒如沉阳落地。

    风无心亦不甘示弱,旋身飞起,剑气如狂风暴雨飞卷,如云天降下的龙卷。如皎月似婵娟的剑光淹没司寒锦视线可及的所有地方,成云海。

    一轮残阳,两道明月。

    枯骨生香与龙渊剑无数次相互擦击。魔刀的刀锋竟有出现一丝裂痕,刀内的万千怨灵传出毛骨悚然的哭嚎。龙渊的剑面依旧乌暗发亮,坚不可摧。

    一刻之后,风消云散之时,风无心回旋落地,龙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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