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国度(下)(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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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国度(下)(绿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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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机会再多瞧孔雀一眼的段重楼,僵直着身子委躺在烫热的沙地里,胸口备感紧窒的他,困难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过热的骄阳直晒至他的脸上,而身下的沙粒又烫热得似在焚烧,这令他突然觉得口中焦渴不已。
  一颗颗从天而降的雨露,细细密密地扑洒在他的脸上,一具熟悉的人影,为他遮去了天顶的烈日,他眨了眨眼,见着了眼眶中泛着泪的天都,而在一旁的廉贞,则是保护着她不让两军有机会靠近他俩。
  他嘶哑地问:“我……做错了什么?”问他这问题的孔雀,没有给他答案,而孔雀,也不让他有机会可回答。
  “你没错。”红了眼眶的天都,以坚定的语气回答他。
  “是吗?”
  “嗯。”天都以微湿的衣袖轻拭着他干燥的唇,“若真要说错,我只能说,你只是太固执而已。一心强留着女娲,却又在得不到她时杀了她,一心只想赢的你,并不懂、也没有机会懂,其实输,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收获。”
  “什么……收获?”气若游丝的他,沉沉地垂下眼睫。
  “若我能早点告诉你就好了……”泪珠一颗颗落下的天都,俯在他的身上将他抱紧,任凭血水染湿了她一身。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人生也能够再重来一回,她定会在他落得这种局面之前,找个时间好好告诉他……
  每一个人的一生中,都会输一次。
  或许是输给环境、输给自己,或是输给命运。
  在快乐与悲伤织成的命途里,即使有着不可必免的失败在等待,他们还是可以奋力抢回一些属于自己的选择的。
  选择什么呢?选择甘心放弃,输得无能为力,或是努力地让自己发光发热,灿烂的输一回。
  谁说只有成功才是人们唯一能够得到些什么的?其实在赢与输之间,输的,得到的教训与经验,永远比赢的多。可偏偏人们都只想扮个成功的胜者,却无人愿意委屈自己当个输家。
  然而这些,太执着于追寻女娲,却又不容于女娲背弃他们的段重楼,永远都不会知道,也绝不会低下头去承认……
  与孔雀交手之际,眼角余光不意瞧见了天都悲痛的身影后,悲愤与迷惘、承认与否认,在马欷堂的脑海里,顿时再也交织不清。
  不顾肩伤未愈的他,挥砍着冥斧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像是要藉此发泄些什么,四处飞扬的黄沙迷蒙了他的眼,令他一时看不清他所想要面对的,究竟是孔雀还是他自己。
  一迳配合著马秋堂攻势的孔雀,颇意外地发现,与上回相较起来。马秋堂的斧艺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可在接连三、四个破空斩下来,在马秋堂的肩上,些许的血丝悄悄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这让才刚开始感到热血沸胜的孔雀,当下一腔的热血又马上被浇熄,令他忍不住仰天长叹。
  “又是胜之不武……”怎么每次他都挑错时间来?唉,他已经开始怀疑,除了那三个同僚外,这辈子他永远都找不到什么乐子了。
  打横砍向他颈间的冥斧,携之而来的风势为孔雀的颈间带来一阵凉意,他一手定定地握住斧身止住马秋堂的斧势,同时面色一换,眼中顿时露出杀意的他,握紧百钢刀一刀狠狠砍断马秋堂手中另一柄冥斧的斧柄,在马秋堂抽走仅剩的一柄冥斧翻身朝后跃去时,孔雀随即追上,刀刀不止歇地集中击向另一柄冥斧。
  使出全力砍下的一记破空斩,结结实实地砍断了那柄百年前由女娲亲手所执的神器,而在毁他两斧后,毫不留情的孔雀,又跟上前来一掌重击在他的胸口上,当受了一掌的马秋堂身子频往后退时.刀身冰凉的百钢刀,已架上他的颈间阻止他再继续后退。
  架在他脖子上的百钢刀,好一阵子过去,什么动静也无,而那原本一脸杀意的孔雀,则像是前后换了个人似的,愁眉苦脸地喃喃在嘴边自怜了好半晌,接着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移走他颈边的刀。
  “为何不杀我?”被他一掌打得真气大乱的马秋堂,抚着剧烈作疼的胸口问。
  孔雀一刀插在沙地上,“杀了你,往后,我哪来的对手?”他以为要培养一个对手是件很简单的事吗?
  两眼瞥向一旁柄身虽断、但仍可用的冥斧后,仍有意再战的马秋堂开始估计他俩之间的距离,哪一个动作会较快。
  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孔雀,在他欲起脚离开原地时!冷声向他警告。
  “别逼我杀你。”已经杀了一个地藏国王的孔雀,不忘向他提醒眼前地藏的情势,“若你希望地藏因此群龙无首的话,你可以去拾。”
  “你要我降?”
  孔雀不点头也不摇头,“这就要看你是怎么个降法。”
  “告诉我,帝国是否企图要将地藏纳进版图里?”若是如此,他情愿战到只剩一兵一卒。
  “我家主子可从没对我说过这个。”孔雀耸耸两肩,眼中有着不以为然,“还有,你会不会太过自抬身价,太看得起你们地藏了?”版图?他以为浩瀚拥有的天下还不够大,所以还需要一个地藏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一个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令他有些不耐。
  “哪,告诉我。”孔雀一脸兴味地问:“你们的神不要你们了,你们还是要坚持着你们很久很久以前的神圣血统吗?而在杀了阿尔泰之后,你就连半点心得也没有?”
  阿尔泰的脸庞、封诰的脸庞、天都的脸庞……在孔雀的问句落下后,再次一一走过他的面前,一句句都曾刺痛他的心的问话,也再次在他的耳畔重复缭绕,突然之问,马秋堂觉得眼前的这座沙漠并不是沙漠,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而他就在一阵阵朝他打来的浪涛下,即使再不情愿,亦逐渐在汹涌四起的海涛中灭顶。
  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是如此狼狈的他,低垂着头,一手紧紧按压着胸口,觉得自己彷佛就快不能呼吸了,面对着孔雀那双炯炯的眼眸,又再次面临选择的他,则不知道,这一回,他要怎么选,才不会像是天都所说的一般令地藏后悔。
  “固执与愚蠢,这两者,我想你应当懂得该如何分辨。”虽然知道他很两难。但孔雀还是残忍地把话说在前头。
  “我若不懂呢?”马秋堂抬首看向他,仍存是与否之间摇摆不定。
  “很简单,我会回头杀了你。”孔雀咧嘴一笑,随后转首一唤,“纺月!”
  “在。”
  在纺月与马秋堂讶异的目光下,孔雀又再次作出了无人能理解的决定。
  “命人取水,并确保那些水足够他们回到地藏。”
  “啊?”纺月呆站在地,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主子了。
  孔雀瞄他一眼,“还不快去?你是想站在那生根不成?”
  “是……”满头雾水的纺月,摇头晃脑的走向战事早已平息的沙丘那一端。
  “你也别在那发愣了。”催完一个,孔雀掉过头,弹弹指改催另一个,“好歹你也是个国王,拉下脸面去承认一个事实,有这么困难吗?”
  “承认什么?”
  “承认你们与我相同,都不过只是人而已。”孔雀百思不解地搔着发,“啧,真搞不懂你们干啥不放女娲一马,也放你们自个儿一马?什么神子与人子?不都只是人吗?当个凡人到底有什么不好?”当年的女娲都为他们鞠躬尽瘁死了哪,他们还死赖着什么血统干什么?
  马秋堂怔望着他,直在心头打转的千头万绪,突然全都静止在记忆中的一张脸庞上。
  霎时他只觉得四下安静,天与地、战争与敌我都不再存在,只剩下一张笑得无比爽朗的脸庞。然而,那张脸庞的主人,不是眼前的孔雀,亦不是段重楼,而是那个亲手结束自己和地藏命运的阿尔泰。
  原来……到了底,在亲手扯去了始终蒙在眼上的黑布后,他这才看清,不管是什么命与运、责任与负担、自由与受缚,全都只悬在—念之间,全都决定在他自己的手上而已,而不是任何人的。
  就像孔雀说的,为何他们不肯放女娲一马,也放自己一马?如此千辛万苦,抛头颅洒热血所换来的,在风沙落定之后,究竟还剩下些什么?而始终背负着责任不肯放过自己的他,又是想获得什么美名,还是想藉此得到些什么?
  在得到了那些后,他是会觉得更加空虚还是痛快?抑或者,他只是换来了更多数不尽的责任?
  他也仅有一双肩膀而已。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封诰那时对他所说的那些话的用意,以及同是过来人的天都,为何要苦劝于他。同时他亦明白了,那日笑意看似无比自由的阿尔泰,为何会说出只想为自已而活这种自私的话语,而不像他一样,事事都将责任揽在肩上,再严格的要求自己得为地藏的子民们做到。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马秋堂。在孔雀脸上渐渐出现不耐烦时,他缓缓启口。
  “灭过地藏一国后。你不想再灭地藏二国?”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那么有空?”孔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话说回来,女娲都已经死了,不是吗?”当初他会灭九原国,还不都因谕鸟说女娲就藏在那里。
  马秋堂无言地看着把话说完了,就这么转过身,毫无防各地背对着他而走的孔雀,那时,想要拾起冥斧的冲动,曾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逝,但更快地,却又被干出另一个念头给压下。
  “主子,你要上哪?”奉命派人去办事后,才要走回来的纺月,愣愣地看着他牵来一匹马并轻松地攀上马背。
  “回京。”孔雀指着他的鼻尖交代,“你与大军留下。地藏若要再战,那就打到他们无力再战为止,必要时,就渴死他们给阿尔泰当陪葬!”
  当下像被雷打中的纺月,就只是僵着身子再次愣在原地,呆看着策马而去的孔雀像是在赶时间的背影。
  马蹄扬起的风沙,逐渐掩去了孔雀高大的身影,一直到再也瞧不见、看不清了,马秋堂这才转过身,对已经率大军弃降的药王吩咐。
  “取足水源后,退兵。”
  “王上?”药王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他所说的话。
  静落在远处沙地上的冥斧,在日光下反射的金光,闪闪烁烁得像是个金色的美梦似的,远远看去,又像是女娲伸长了两臂正在风中召唤着他。
  马秋堂走至那两柄已断的冥斧面前,弯下身子拾起它们,低首看了它们许久之后,不发一语的他,毫不恋栈地将这两柄从不属于他的冥斧扔在这片漠海里,任阵阵吹来的风沙,无声地淹没了它们。
      
  迷陀域两造战事延宕了许久的迷陀域,在夜色重返战场开始大举扫荡迷陀域时,解神手下的大军,纷纷退避至五道特意为夜色所筑的关口内,一来是希望能藉此阻拦住帝军的日日进逼,二是他们希望,解神能在他们拖延下,伤势尽快复原再次出战那个无人可挡的夜色。
  对他们而言,要对付一个曾是帝国武将的夜色,这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伤势较轻的旬空,在接获前线军情后,无奈地跪在解神的榻前一一转述。
  “这不可能。”解神听了,连忙自榻上坐起。
  “师父,夜色所率之军,已连破咱们三座关口。”并不希望解神因此而亲自出马的旬空,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得替大军找到个能够阻止夜色之人。
  解神难以置信地抚着额,“她应当还不能动才是……”
  怎么会?她分明就受了他一刀,就算那时他失了准头未刺中她的要害,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重返战场,就连他都还躺在榻上养伤了,她是如何抢先他一步行动的?她的身子。怎有可能禁得住?
  “师父……眼下在迷陀域里,无人可阻夜色!”旬空至今仍是对那个力量强大无比的夜色感到不寒而栗,“加上夜色在帝国里长年带兵,她手下的军伍皆训练精良,并不是咱们这些江湖草莽所能对付的。”就算是武林高手齐聚那又如何?武林中人可不比为战事而组织在一起的军人们,没有战略、没有团结一致的行动,就算个人武功再高强,在战场上,也全都是惘然。
  即使身上伤势未愈,也知道自己不得不出马的解神,下了榻后快步走至一旁整装,并在取来两柄全新的弯刀后朝身后问。
  “她人在哪?”
  旬空顿了顿,许久,他闭上眼。
  “夜色她……她就要破第四座关口了。”特意为夜色之军所设的五道关口,接连三道遭破,可夜色为帝国所筑之城,却是一城未毁,反而形成强大的防护网,成为一道牢牢巩固着帝国的边防。
  知道夜色身在何处后,解神没有留下一句话即步出门外,而跪在门内迟迟未起身的旬空,则是在外头的马蹄声逐渐远去时,忍不住一手抹去悬在眼眶里的泪。
  自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多日来都在养伤的解神,在重新踏入迷陀域里时,这才赫然发觉,在他被迫离开的这些日子里,迷陀域里早已变了天。眼下,一路上触目所及的一切,无论是山寨或是雕堡,甚至是曾经选边站投靠神子的各座城镇,皆插上了夜色所属的北字旗,那一面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彷佛都在地向他昭示着,夜色执意要击败他拿下迷陀域的决心。当他忍着未愈的伤势赶至第四座关口时,关口已破,夜色手下的大军已汹涌冲入关内,而只是负责指挥作战的夜色,则是独自一人守在关外。静静地坐在天狮上等待著闻讯后必定会赶来此地的他。
  拉紧手中的缰绳止住马儿后,坐在马背上的解神远远即见着在她身后的宫垣,深知宫垣有多精通医理的他这才明白,为何夜色能够抢先他一步动手。
  “接下来就是你们师徒俩的事了,我先走一步。”接触到解神不善的目光后,自认已经替自家徒弟做得够多的宫垣,不想被波及地打算先走为上。
  “不送。”夜包跃下心爱的天狮,在喜天自关口内出来时,轻声对她吩咐。
  “率大军继续前往第五座关口,这儿有我。只要拿下了最后一座关口,迷陀域就将落入帝国的手中,因此,她说什么都要将解神拦在此地。
  “是。”早有此准备的喜天,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步入关口,打算在一举拿下关口内的敌军后,即一鼓作气再下一城。
  突然间,自关日内冲出一匹黑马,以疾快的速度朝关日外冲来,喜天定眼一看,是那名她在关口内始终没找着人的关主。在他欲策马冲向夜色之时,喜天看了城外蔓生的草木一眼.不慌不忙地双手结印。刹那间,静躺在地上的草木与藤蔓,在她的咒下快速生长,犹如渔夫临江撤下的网,蔓生的藤蔓快速地纠缠住黑马,并紧紧地绑绕住马背上的关主,喜天再扬手当空一划,缠绕在关主颈项上的藤蔓,霎时猛然一收紧。
  始终都对喜天深具信心的夜色,从头至尾,皆没有回首,她只是在解神跃下马背时,自天狮的背上拿出两柄喜天特意带给她的弯刀,这两柄弯刀,正是她当年在离开帝国之前,当着浩瀚之面在殿上所弃的那一双。
  望着夜色一如往昔,从不畏惧任何对手的模样,解神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双弯刀。
  “自收你为徒的那一日起,我即知,咱们师徒俩终有一战。”
  她动也不动地问:“为何当年你仍愿收我为徒?”既然知道,那他又何须养虎为患?
  “那是因我想知道,天底下,究竟谁才是第一。”始终认为或许有机会破解命运的他,毫不留情地一刀指向他。
  又是天下无敌……
  听了他的这些话后,夜色只觉得往事又跳回了她的面前。
  在经过了那么多年后,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她记得在她入师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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