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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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绒花-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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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兵团的士兵们唯有使用刺刀这一最后的武器来抵抗了。杨看着部下们被泥水掩盖得面目全非的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天气依然没有转好。很明显,我们无法支撑到后援的到来。再做抵抗的话,只能增加我们和平民无谓的伤亡。我们的力量再也没有办法保护这些平民和完成任务了。我想我们唯一的出路只有投降,这样至少能暂时保存这些我们守护的人和残存比利时士兵的生命。我决定,让比利时士兵带领这些平民投降。你们可以选择和他们一起走。我绝对不会因此怪你们,兵团也没有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依然不能投降的规定。历史上,至少在奠边府,我们的前辈们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军团也从来没有因为他们的投降而歧视过他们,因为在投降之前,他们和我们现在一样进行过英勇无畏的战斗。我个人不选择投降的道路,我宁愿以战死来延续卡麦农日的容光,我不赞成你们都选择和我一样的结局,但我不会下命令来干涉你们的选择。给你们半小时时间来决定你们,包括你们的士兵的选择。请把我的话传达给每一个还活着的战士。半小时后,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决定。现在,解散。”

  杨戴上钢盔,来到了比利时士兵和平民们躲藏的几个掩蔽部。在那里,他找到了比利时部队的马尔廷中尉和联合国的官员们。杨蹲下身子,面对着他们,低声说:

  “马尔廷中尉,很荣幸能和勇敢无畏的贵部士兵并肩作战那么多的日子。现在,我们面对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我们坚守下去。为了这些平民的安全,我命令你率领你的部队和平民们投降。如果,我的士兵们愿意选择和你们一起投降,我将把他们划归你指挥。请你立刻安排人手去接洽投降的事宜。”

  杨站起来,对着众人,默默的行了一个军礼。

  找到了KITTY,杨递给了她一个纸条。

  “对面的部队应该是正规军,你们投降后,生命和财产大致上可以获得保障。我和一些士兵将留下来战斗到最后。这是我写的遗嘱,军团帐户上的一些现金,全部留给你和孩子。军团的抚恤金也一样。国内的一些财产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收回了,房子钥匙、存折等收藏的地方我也都写在遗嘱里了,密码还是我们常用的那个。如果你有机会回家,可是试着去处理一下。我这一辈子,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孩子了。我不奢望得到你的谅解,但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能够快乐的生活,不要因此在生活里留下阴影和遗憾。我走了……”

  杨转身离去,不敢再看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的KITTY一眼。他知道,这一去就是永诀了。

  乌干达志愿军的指挥部里,美国顾问们已经整理好了行装。为首的蓝德公司专家们正依照上层的命令给乌干达志愿军指挥官下达最后的命令。他们的上司们已经知道了詹姆斯的被俘,但风暴马上就要过去,没有时间再作出营救的安排。他们决定首先撤离美国顾问,然后所有的炮兵把所有的炮弹倾泻在这个小镇,力争炸死所有的人,包括被俘的詹姆斯。其余的军队在午夜后撤离。

  马尔廷中尉举着白旗,站到了遍布障碍和瓦砾的街道上,向着镇子的外围的火光走去。忽然,一阵铺天盖地的呼啸声传来,一发155MM口径的榴弹瞬间把他撕成了碎片。随即,无数的炮弹把整个小镇再次淹没在火海之中了。






第四章 三天部队 第八节 来自天堂留言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明媚的晨曦中,中非腹地某处的天空中飘满了洁白的伞花。隆隆的飞机悬翼声打破了原野的寂静,盖过了所有的鸟鸣虫叫。法国的现代化军事机器,势不可挡的出现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迎接2REP的官兵们不是敌人的枪弹,不是兄弟的拥抱,而是一片死寂,是一堆散尽了硝烟、没有一点生气的灰烬。
  端着枪的士兵们迅速布置好了警戒,建立起防线。越来越多的部队赶到了,天空中到处是直升机,地面上遍布了轻型装甲车辆和吉普车。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几支集结完毕的部队开入了曾经是法国士兵们坚守的小镇,唯一的武器是手头的折叠工兵锹。第一具兵团士兵的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周围的士兵们的热泪开始忍不住掉落在湿润泥泞的土地上。虽然在随后的几天里,工兵部队逐渐赶到了,但所有参加救援的官兵们都拒绝使用机械进行挖掘,他们宁愿用手去抠、去掏,也不愿意冰冷的机械损害战友的躯体。越来越多的躯干、四肢和尸体被挖出来,每天都有装满冰块的直升飞机从这里起降,唯一等候在一旁的几架医用直升机却始终停留在新开辟出来的着陆场,没有一点动静。外围警戒的士兵们每天都紧盯着天空,希望能看到有一架刷着十字标志的直升机腾空而起。

  第5天傍晚,突然间,一阵阵“荣誉与忠诚 ”的吼声从警戒圈内传出来,随着一架医用直升机腾空而起,所有的法国官兵们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自觉的面对飞向夕阳的飞机庄重的敬礼。飞机上是刚从一个尚未完全坍塌的地下室里挖掘出来的三具昏迷的躯体。

  二个月以后,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东方男子坐在法国南部某疗养院滨海的露台上,久久的凝望着地中海的波涛,凝望着海的尽头——那里的大陆上埋葬他的战友、他的爱人。小镇的救援行动已经结束了,被挖出来的时候,发现还有呼吸的,只有三个人。他们是朗诺中校、杨上尉、达瓦索那上士。朗诺中校最终没有挺过来,在运回法国的途中永远停止了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年经常活跃在高原生命禁区的缘故,因为震伤、缺氧等陷入昏迷的杨和达瓦索那分别于获救的第8天和第11天醒了过来,而达瓦索那上士的智力始终没有恢复到成人,将在荣军院里了却残生了。只有杨,慢慢的恢复了起来,成了唯一的真正的幸存者。

  其实,杨的内心里并不希望自己能够生还。身为一个骄傲的军人,做一个唯一的幸存者,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尤其对一个指挥官来说。失去了所有带去的部下,失去了所有守护的平民,留下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要在未来的几十年里默默的承受这种伤痛,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杨的手里是刚刚收到的KITTY的遗物,是从现场整理出来的。一枚0。8的钻石坠子,两张放在钱包内的纸条。一张是杨写给KITTY的遗嘱,一张是KITTY写给杨的留言。

  “亲爱的杨: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重逢,这些年,尽管在我的心中设想过很多种相聚的场面,却料不到会在非洲这个陌生的土地上再次看到你的背影。你知道吗?虽然你选择了你理想的生活,虽然我曾经恨过你,但我始终还爱着你。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已经快要成为一个大人了,他的名字也叫杨光。我现在已经相通了你说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走自己的路。是的,当初你用这句话鼓励我移民英国,我曾很深的误解你的意思。当初,看到你身穿军服的时候,我恨这句话到了骨子里。我认定你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我发誓要看着你失败,要看着你失落的回到我的身边。直到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其实应该感谢你。没有你的鼓励,也许我一辈子都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古人说:“两情若在相悦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要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国籍算得了什么?距离又算得了什么?可是,我相通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次真的难逃一劫了。你每时每刻都在外面为我们进行着生死的搏斗,我甚至没有机会和你单独再呆一会。我想,你从小命大,如果我们中有人最后能够活下来,那一定就是你。如果我不幸去了,我想你去英国把孩子接出来,送到中国我父母那里,那个我们相识的海边小城去。我希望他能接受一些传统的中国教育,希望他记住他自己始终还是一个中国人。直到他18岁的时候,再让他回欧洲上大学,至于生活在法国还是英国就由你决定吧。对了,因为孩子出生在英国,所以他是英国国籍的,回国读书什么的可能会比较麻烦,需要你多费心了。我的财产方面的遗嘱都在我的律师那里,继承人是我们的孩子,你有完全的支配权,所有的帐户密码也是过去我们常用的那个。最后,我想告诉你。过去,因为你,我曾经憎恨过职业军人。但是,在我经历过非洲大地的这种战乱和屠杀以后。我不再这样想了。这个世界只要还有利益存在,就会有战争。而只有你们这样的职业军人才能维持有限的秩序,才能把战争对平民的伤害减少到最小。光,我为你自豪。

  多希望还有机会在你怀里熟睡……

  爱你的KITTY ”

  地中海温暖的海风吹拂,此刻的杨泪流满面……

第五章 血染的和平 第一节 欢迎来到地狱

  卢旺达行动后整整半年,杨才再次回到一个职业军人的正常生活。军团给他安排了很长时间的休养和心理辅导,甚至曾经主动提示他可以提前结束合约,光荣的退出现役,但被杨拒绝了。杨以无可挑剔的表现通过了种种测试,回到了部队,他的军衔再次得到了提升。卢旺达战斗的惨烈,使杨赢得了军团上下的尊敬。除了更加的沉默,再也无法从杨的身上看到一点惨痛过去留下的痕迹。
  杨利用休假,去英国的寄宿学校接出了孩子。第一次仔细的看小杨光,小家伙和母亲一样白皙、聪明,和自己一样长着笔挺的鼻子和大眼睛。小杨光看到杨居然很不陌生,象个男子汉一样伸开双臂拥抱了蹲下来的杨。当听说妈妈已经去世的消息后,他居然死咬着嘴唇,忍住了盈眶的眼泪。后来,他才告诉杨,每次当他哭的时候,KITTY都会指着杨的照片告诉他,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他,爸爸是个男子汉,杨光也是个男子汉,而男子汉是不哭的。一周以后,杨带着孩子回到了中国。海关的官员看到这对持着不同护照,而又象得不得了的父子时,惊奇得发了好一会呆。随后的日子,杨带领着孩子沿着他父母的足迹走遍了半个中国,一路讲述着过去的生活。最后,他们一起站在了东海之滨的一座小城的古老炮台上:

  “这里就是你母亲的家乡,也是我认识了你母亲的地方。根据你母亲的遗愿,你在18岁以前,每年必须有一半的时间呆在这里和你的外公、外婆在一起,在我和你母亲的母校,学习我们祖国的语言和文化。18岁以后,我会带你回到欧洲,那个时候,你应该有能力自己选择是和我一起生活在法国或者独自生活在英国。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没有一个职业军人会是一个完整的父亲。你很不幸,你的父亲恰恰是一个职业军人。你可以恨我,但你还是不得不一个人去面对生活,也许有一天你会理解我。”

  就这样,杨告别了自己的孩子,又回到了外籍军团,继续着职业军人的生涯。

  这一年,中东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这对冤家终于感觉到了互相撕咬的疼痛,达成了鹿特丹和平协议。以色列从占领的巴勒斯坦地区全面撤军,由联合国维和部队负责这些热点地区的防务。五年之后,如果和平得以延续,秩序能够建立,联合国维和部队将逐步撤离上述地区,把防务交还给巴勒斯坦安全部队。这个行动对联合国维和部队是个巨大的挑战,因为他们仅被授权“使用有限的武力,来保障地区安全。”而面临的确是两个互不信任,时刻准备抽冷子给对方一下的生死对头。在这个地区还有很多背后摇晃着一些国家黑手的政治势力和武装派别在活动,况且维和部队来自世界上10多个军事强国,每个国家又都有各自不同的小算盘。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和平究竟能够存在多久。

  法军派出了有丰富行政管理经验的1RE参加这次维和行动,所属的特种作战大队4个连作为突击力量给予支援。法国负责的防区是约旦河西岸的小城杰宁及其周边地区,这是一个曾经被誉为“人体炸弹制造工厂”的城市,情况是非常复杂的。卢旺达行动后,杨已经不再负责特种作战大队的指挥。他的最新职务是法国维和部队的情报和联络小组负责人。杨精通军事业务,能熟练的使用中文、英语、法语、俄语、希伯莱语等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又经过一段时间的阿拉伯语特别培训,无疑是这个职位的最好的人选。

  杨目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破败萧条的街景,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思考。从法国到以色列,又从以色列到巴勒斯坦,这是一个从天堂到地狱,从和平宁静到压抑恐怖再到绝望愤怒的旅程。民族仇恨是世界上最没有理性的东西,一旦被点燃就会毫无节制的燃烧。前南斯拉夫、车臣、印度尼西亚、中非、巴勒斯坦,似乎永无止境的破坏和屠杀,一次一次的反复上演着。人啊人。KITTY活着的时候,既不喜欢犹太人,也很讨厌阿拉伯人。她是个从事国际商务的人,所以对犹太人很是感冒,总觉得他们有时太过精明,对钱和利润的那份执着让人无法忍受。而对阿拉伯人也没有好印象,理由居然是看起来很懒散的样子(估计和KITTY一样,大多数中国人对阿拉伯人的印象不是爆发户的样子,就是恐怖份子),而且商业信用不太好。杨曾经在犹太人的军队中生活过半年,对他们的职业素养非常佩服。因为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也和不少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他并没有觉得犹太人到底有些什么缺点,因为他接触的都是真正的职业精英。也因为这样的历史,杨一直对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抱着很深的同情。但是,当他在西岸呆的时间越长,他的内心就越觉得悲哀的加剧。这是怎样的一个不可调解的矛盾啊?甚至连同情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分配。一个是用发射枪弹来抵御着内心的恐惧;一个是用散布恐惧来维护自己的尊严。杨只有日复一日的疯狂工作,极力希望能为和平多做一点努力。

  汽车快要进入营房了,一幢残存了半边的楼房的墙壁上,用英语和阿拉伯语刷着一行白色的标语: “欢迎来到地狱”。






第五章 血染的和平 第二节 似是故人来

  走出美军的营地,杨的心情非常复杂。作为个体,他实在没有办法去仇恨美国军人。他所接触到的美国军人都是一些专业素质很高,恪守职业道德,工作认真,热情洋溢的个体。美军的强盛不只是流于表面装备的精良,整个军队内部都是扎扎实实按照战争的要求在思考、在训练。这一点,在整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以色列军队可以在整体上和他们媲美了。但是,从个人感情上来看,特别看到这支职业军队背后的操纵者们,杨的心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在这个庞然大物在世界的横行中,多少的无辜无声的倒下,这其中包括着自己的爱人,包括着自己的袍泽。杨曾经研究过新教伦理,能够从很深的层次上去理解美国的精神。但研究的越透彻,他越讨厌新教文化的这种强迫性,越可怜普通美国人的那种自以为是,自以为应该以自己的努力去推行上帝赋予的责任…把“正确”贯彻到全世界。殊不知“正确”的标准并不是只有一个,很多时候,别人宁愿选择尊严,也不愿意接受这种强横的“正确”。就象这些街边的巴勒斯坦人,他们的“正确”只在于宗教领袖们对〈〈古兰经〉〉的诠释,没有一个人会去理会远隔重洋的扬基佬固执的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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