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房间,王旭笑着对李凯航说,“李书记,以下的事情就仰仗你了。”李凯航把满满一杯酒喝掉,说,“王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吧。”
“咱家房子被扒了!”建设局长李明正在检查一个工地的违章情况,妻子郑小雨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听到消息,这位正处级干部,很久没有缓过神来。挖掘机的轰鸣中,李明父亲给他留下的院子里尘土飞扬。厢房屋顶被挖掘机的铲斗压塌了,门、窗被卸了,衣服、柜子、电器随处可见。几十个手持各式工具的“迷彩服”站在各个角落,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拆迁由李凯航亲自指挥。“看样子区里真是动真格的了,连建设局长家的房子都不客气”围观者议论纷纷。李明家的主要建筑是一座三层小楼,是他死去的爸爸留给他和两个弟弟的,现在,一个弟弟在外面当兵,另外一个在南方做生意,家里只有他和老婆孩子在。就在厢房被拆得同时,几个个强拆队员把小楼的铝合金窗卸下,还卸下空调,搬走冰箱、电视、洗衣机等电器。两个队员然后在李明和郑小雨的卧室翻箱倒柜,寻找贵重东西,时不时见他们边搜查边往口袋里塞。突然,有一人从卧室主人的枕头下翻出一摞子钱,红色的,全是100元的票面,当即两个人见周围没人,一使眼色把钱分掉。
第82节
自从王旭的补助到了以后,整个拆迁指挥部上上下下情绪高昂。每天早上,指挥部几个领导根据泰华公司提供的“钉子户”名单,一碰头,一拍板,就决定怎么强制拆迁。到时候只要总指挥李凯航一声令下,拆哪家就哪家,扒哪家就哪家,有几次,公安局长周秋亮也派了干警维持秩序。
一个早上,两百多全副武装的强拆人员,在拆迁指挥部副总指挥原人大办公室主任李明辉、旧改办主任孙宝华带领下,开着三部挖掘机,强行拆除拒不搬迁的下岗工人省劳动模范王广德等人的房屋。拆迁队伍来到现场,王广德把自己历年来的奖状、证书奖章都拿出来,问强拆人员:“你们这样拆人家房子有没有手续?”李明辉说,“当然有手续,老同志,你是为党工作几十年的人了,怎么不明白配合政府工作这个道理呢?”王广德说,“我为党工作几十年,最后就落得个平方换平方,每户平均每平方米还得多交好几百块钱元以上的补差?拆了我们的房子,还得叫我们花好几万块钱买回自己的房子,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都是下岗职工,哪里有钱?”李明辉又劝了老人一会儿,见劝不通,就转身走了,临走时,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孙宝华,孙宝华也走了。
过了一会儿,强拆人员开始向前推进。王广德拦在前面,说,“你们必须拿出手续我才让你们拆。”一名强拆人员一巴掌搧在王广德脸上,还扬了扬手说,“这就是手续。你家不去签约,妨碍拆迁进展,我代表政府对你强拆。”说着把手一挥,强拆人员应声入屋,将王广德和家里人拽出门外,不到十分钟,挖掘机高举铲斗,咣咣几下,顿时王广德的房子变成一堆废墟。所有家杂、家具等生活资料全部埋没瓦砾中。王广德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顿时坐在了地上。他痛苦地喊着,“你们都是强盗”,但是没有人听,他的喉咙也由嘶哑变成无声。
王广德的房子是平房,可是接下来要拆迁的却是他的工友们,他们住的都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的砖混住宅楼。拆迁指挥部的强拆人员拉开警戒线,挖掘机开始前进,刚才拆掉的王广德家和周围几户邻居的房子已经成了废墟,空气中弥漫着尘土。
王广德的徒弟李贵文领着三个儿子和儿媳坚决不撤,他们站在二楼开始对抗入侵者。挖掘机伸长脖子,张开铁臂,气势汹汹的前进,李贵文拾起一个啤酒瓶抛向挖掘机,强拆人员立刻向二楼投掷砖块。李贵文的三个儿子见状,不顾一切冲进出来。早已准备好的强拆人员将三人按倒在地开始拳打脚踢。李贵文见势不妙,连忙中下楼制止,谁知他一走神,头部被一块飞来的砖头砸伤,鲜血直流,到医院急救,头部缝了八针。
“天总,我遇到姚可惠了。”在食堂吃饭时,许雯这样对天佑讲。自从上次姚可惠在华旗夺路而逃以后,天佑还没有机会跟她单独在一起谈谈,一来是工作忙,二来是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他总怕自己是得罪了姚可惠。“她说什么了?”天佑似乎很专注地对付着一盘萝卜炖排骨,这是典型的客家菜,而东北人喜欢吃土豆炖排骨。许雯对面前这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男人这么多年口味上的变化很不解,她的面前摆的则是典型的东北菜,红烧茄子和干豆腐尖椒。
“我去国土局办事,正遇到她去办理房产更名手续,她问我你最近在办什么,还问你有没有结婚的打算,我看她对你还是有些意思。你要是跟深圳那个熊小姐结不了婚干脆娶可惠姐算了。”许雯说。天佑用筷子打了一下许雯,“你怎么这么多事?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对了,我听战玉书说,她想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她的房子想卖,你那天跟老毛去看看合适就买下来吧,老租房子不是个事儿。”许雯说,“你刚才还说我,现在自己又犯毛病,你别老踢我们安排一切,这样老毛会心理不平衡的。你不知道,他现在老在家说,自己跟你们拉开差距了,是自己无能。所以啊,你最好还是尊重一下别人。”天佑说,“得,我不说还不行吗?对了,收购那个国企东洋机械厂的谈判备忘录你整理一下,这几天等国资委的评估结束以后我们好跟对方签合同。”
许雯说,“按你的安排,从上个月开始,我们开始借钱给东洋机械厂给他们发工资。”天佑说“嗯,晚上陈海涛回来,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一起和东洋机械厂的厂长吃饭,把收购的一些细节谈一下。你知道,这东洋机械厂是他原来厅里管的,要是没他,这事还真谈不成。”许雯笑着问,“我还真记得你这个同学,那时他经常到三棵树咱们的办公室,他老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样子,怎么他那样的人现在能掌管一个地级市?”天佑说,“其实,你们都不了解陈海涛这个人,他一直有远大的抱负,爱憎分明,只是他看不惯社会上存在的种种黑暗,他才显得那么愤青,现在他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早就变了。”
周文耀办公室。侦察员向他汇报,“经过几个月的调查,我们没有发现王旭与胡威有任何联系,但是,令人不解的是,他公司与香港的两个公司经济来往密切,其中一个是上市公司,由法罗群岛的一个公司控制。另外一个公司现在无法查出背景,不过他们之间有大笔往来。下一步怎么办?”周文耀说,“对林立文等人的审问没什么太大的进展,就是交待出,自一九九五年至今,胡风共给他们提供了六次文物线索,所挖出的文物全部被胡风拿走。现在,胡风,胡威在逃,案件也就似乎失去了线索。胡风老家以及他们的家人那里也没有消息,这两个人能逃到哪里去呢?”
侦察员说,“我们在对胡风手机通话记录进行梳理得时候,我们发现,他与一个深圳手机号码联系过很多次,可是,经查,那也是一个神州行的号码,现在早已经停机。”周文耀说,“这个线索很重要,你们要顺着这条线追踪下去,再狡猾的狐狸也有破绽。”
选择了江湖就是选择了战斗,即使狭路相逢也不能逃避,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王旭没想到自己会弄到今天这个样子,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任品批了块地给自己,自己象征性交一点地价款,然后就叫拆迁户搬走,自己找个建筑公司先给他们一点启动资金,让他们干出形象来,再叫任品通知国土规划局先给出了预售许可证,然后收到钱,再付清地价,再把带资的建筑公司的工程款还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以前那两个一两万米的项目也就是这么做的,而这次的项目,开始时因为区里欠王旭的工程款,后来才想出以地抵工程款的办法来。王旭一想,这样也好,又收回工程款,在开发上还能赚点钱。谁知,这杨成辉一来,什么都变了。最要命的,是这里还掺合了一个天佑!自己想想真是不对啊,那年到深圳赚得钱就分他一点不完了吗?搞得现在见面这个尴尬。想到这些,他后悔莫及。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很多时候,自己都像一个傀儡,怎样做自己必须听从别人的指示。到目前为止,那个香港公司人影都没一个,可是却经常叫于丽珍提出各种让自己不爽的要求。罗梅豪倒是老朋友,上次那批货给了他以后又给自己打过来三千多万块钱,就此两个人就算两清了。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的投入实际超过了一亿二,却只占了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而对方也投入一亿二不到居然占了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最主要的,是自己现在从银行贷出来的七千万贷款,去了还三千多万地价,再交了两千多万拆迁保证金手里实际上所剩了了。而自己实际上拿着财政局局两亿五的收据,只交了两亿三的地价,那两千万张则私下找自己要了几次,说他动用了别处的钱,怕出事。
自己跟那个香港公司没有什么来往,甚至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就是上次于丽珍介绍那两个香港佬在上海见了一面,对方把款打过来,再也就无消息,其间的联络完全是靠于丽珍,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那两个香港人是不是在世界上真实存在的。王旭找了几次于丽珍,叫她马上催促香港公司马上把剩余的投资款打过来,可是,从春节之前一直到现在,一块人民币也没见到,更不要说是港币了。春节过后,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拆迁不顺利,李凯航那边每天都需要钱,自己这边资源又逐渐枯竭。上次胡威拿来的那几件玉器他没有完全给罗梅豪,他留了两件,再加上以前他跟胡威做生意时悄悄留下来的三件青铜器,他把它们存在那个秘密的地下室里,而那个地下室就在王敏住的房子下面。王敏只知道有这个地下室,可是从来没下去过,更没有那里的钥匙。
这天,他用自己跟胡威单独联系的那部电话跟罗梅豪联系了一下,说自己手里还有一件父丙孤竹鹿纹罍,罗梅豪当然知道这孤竹国的事情,传说孤竹国君有两位儿子伯夷与叔齐,伯夷为了让叔齐继承王位,离开国都,谁知叔齐知道后也跟随而去,当时正是商纣无道,武王伐商之际,伯夷、叔齐听到武王伐商的消息,一起赶去劝谏武王,认为周伐商是以下犯上的逆行。周武王没有听从,一举攻入朝歌,结束了殷商的暴虐统治。伯夷和叔齐以商遗民自居,不仕周朝,不食周粟,在首阳山下采蘋(一种野菜)而食,有一天,碰到一个老丈,老丈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二位以不食周粟标榜自己对前朝的忠心,但是你们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吗?你们虽说不食周粟,但是你们吃的野菜不也是周朝的吗?”二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决意不吃,最终饿死在首阳山下。孤竹国到春秋时代还存在,与山戎等一起时常骚扰燕、齐、卫等国。传统看法,孤竹国的地望在河北一带,但是五十年代发现的父丁孤竹罍,却把孤竹地望往北推进到了辽西地区。而这个父丙孤竹罍的意义更是不可小觊,这要是弄到美国,自己一定是大发一笔。
于是,他马上派人与王旭联系,在吉林德惠的一个小旅馆里王旭派的人和罗梅豪派的人见了面,验了货,王旭提出要壹千五百万,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一千万成交。由于这个罍的珍贵,罗梅豪立刻叫自己的人火速带到香港。然而,这次却出了意外,这次他们采取的方式依然是以伪装成农用机械的形式通过高速公路运输。然而,运输车辆在京沈高速上却出了事,运输车辆与一辆突然出现在高速公路上的逆向行驶的农用汽车迎面相撞,发生反侧。交警在组织救援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破损严重的箱子有些奇怪,里面的东西包装与其他破损的东西不大一样,打开一看,大家惊呆了,一件被泡沫塑料和特殊的膜包裹的很好的青铜器。处理事故的交警立刻认识到事情的不寻常,报告上级。很快,周文耀知道了实情。他与文物专家经过鉴定,这是只父丙孤竹鹿纹罍,跟上次窖藏中出土的一支戟属于同一家族,基本肯定,这两件东西即使不是出自同一窖藏也是有密切的关系。
第83节
李凯航建议任品要对阻挠拆迁的干部办关于拆迁重大意义的学习班,任品觉得有必要,但是,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叫庄潮红协调宣传部、纪委监察等部门联合发文,要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签约的干部参加学习班。
“杨区长,我们现在没法干了。”杨成辉刚从外地招商回来,副区长刘小洪、法制办主任李建平、建设局局长李明等人就找他来诉苦。杨成辉问,“怎么回事?”李明说,“我们家被强拆,丢了钱的事我先不说,我相信最后会话我一个公道的,现在的问题是,你不在家这阶段,却未办主任庄潮红、政协主席李凯航、副区长张则,经常以常委会的名义,要求我们不顾法律程序,走过场,甚至干脆不执行,跳越式进行听证、质证、裁决、申请强制执行。我们现在被老百姓骂成是泰华公司的狗。”法制办主任李建平也说,“我们现在如果不用非法利用行政手段,进行所谓的质证、裁决,申请强制执行,就有可能下岗,有关部门就会以执行不利为理由批评我们,甚至要撤我们的职。”杨成辉问,“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任书记不知道吗?”李明哼了一声,“他会不知道?表面上这都是别人搞得,实际谁不知道,他是幕后指挥。”
刘小洪说,“杨区长,现在问题很复杂。尽管泰华公司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交齐土地出让金,但是,我们按上级安排已经发了一部分国土证给他们了;尽管补偿安置专项资金还没完全到位,但是建设局也不得不发放拆迁许可证。他们现在擅自提高容积率,我想任书记反映,他说要特事特办。”李明也说,“现在泰华公司牛得不行,他们单方制定的所谓补偿安置细则,只给我们发个备案件,不经任何单位批准就可独断独行,我们要制止,还是一个特事特办将我们拦住。”法制办主任李建平补充道,“李凯航现在把茶前指挥部搞得就像一个小区政府,一切拆迁事宜均由他们替代。群众要求落实拆迁政策,工作组某些成员公开扬言,北京的太阳照不到这里。群众要求补偿标准要同城同项目一视同仁,拆迁指挥不人员一致说,不同开发商不同标准,要改变补偿标准没门。硬是把极不合理的霸王条款强加于被拆迁户。”
刘小洪说,“现在凡不愿签约者,指挥拆迁指挥部就进行强行拆除,青天白日公开打人抢物。断水、断电、断路。鉴于这是所谓的重大项目,公安不敢受理,法院不敢立案。对未签约的被拆迁户,李凯航他们采取株连九族的手段,各级纪委和效能办直接参于,对未签约的在职干部和亲属采取职工停职,教师停课办学习班,有的长达三月之久,再不签约者以调动工作岗位相威胁,迫使群众就范,在社会上造成极坏的影响。”李明说,“更可恨的是,李凯航他们要想拆哪里,就给那里断电、断水、断路,就连电话线、有线电视线路也难遭厄运。被拆迁户曾经多次向有关政府部门反映,至今也得不到解决,整个旧该片区尤如沦陷区。为了解决日常生活,部份群众借用附近工厂的电源解决照明,有的每天要走到几百米外的水井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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