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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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5期-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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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莲和文英都有个习惯,不议论别人家的事情,东家长,李家短她们都不会说。按她们的说法,这叫做说是非。她们不做那种说是非的女人。她们只说自家的事情。自家的事情她们也说得很有分寸,她们只说家里的油盐柴米,只说孩子的学习,只说对公婆的孝敬,只说待人接物。有时她们也说一些女人间的体已话,说一些自己的男人的事情。可她们刚刚说到实际的问题的时候,文英嫂子就不说了。其实文英嫂子也才四十岁,听说这么多年来她跟她男人的感情一直很不错的。甚至还流传一些有关她跟她男人的笑话,说的是那阵她男人准备去当兵,她急得直哭,把她男人关在家里杀了三只大母鸡吃。后来她男人因为左手指头短了一截没有考上,她居然说好好好,这样你就不会出去了。如今男人长年在外面打工,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她不可能不想他。文英嫂子不说,秀莲也就不好意思说,那样的话她会说她轻浮,会说她守不住。但是她还是愿意到文英嫂子家去玩。她们都心照不宣,她们都想着自家的男人。 
  这时,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年轻女人有些做作地把肚子向前驮着,走路一歪一歪。她大老远就叫喊着,“文英嫂子,你要有空给我的宝宝也织一件毛衣吧。” 
  年轻女人是秀莲屋后面的金卉。金卉去年结的婚,结婚之后就跟着男人到广东打工去了,春节的时候她男人却将她送了回来,说是送她回来坐月子的。可几个月了她的肚子才有点现形。金卉也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也比较好,但秀莲和文英都不怎么喜欢她。她们不喜欢她的性格。她轻浮,张扬,不贤慧。可她们也不想得罪她,房前屋后住着,开门就见面,关系处理不好那日子该怎么过。文英说:“你把毛线买来,我就给你织,过些日子天热起来,手上有汗,织的毛衣不漂亮。”过后就问她,“几个月了,不会在最近就生吧?” 
  金卉做作地把肚子挺了挺,说:“你还看不出来?刘支书都看得出来,说我七月份就要做妈妈了。” 
  秀莲不由得看了金卉一眼,心想这话她也说得出来。说:“驮个肚站着不累么,要不坐一会吧。”她的言下之意是你要走就走吧。 
  金卉就找条凳子坐了下来,说:“秀莲嫂子你真的会买衣服,这次买的那件无袖紧身衫儿真的很好看。我是驮个肚,穿不出好衣架子,不然我也要买一件穿穿的。” 
  文英说:“你们正是好打扮的年龄,要打扮就赶紧,不要像我,老太婆了,穿什么都不好看了。” 
  秀莲说:“文英嫂子你才多大年纪,就说老了。你这个年龄穿衣服才有衣架子哩。” 
  金卉说:“秀莲嫂你说的是奉承话。外面人说,女人二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女人四十牛屎粑。我着急哩,再过几年就成豆腐渣了,没人看得起了。” 
  金卉一句话说得秀莲和文英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一阵,文英嫂说:“金卉说的是实话。女人嘛,仅有的一点资本就是年轻。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吃没得吃,穿没得穿,现在有吃有穿了,却又老了。” 
  秀莲看见文英嫂子的脸有些发青,眉毛拧着,知道她心里对金卉的话很反感,就说:“金卉呀,你可赶上好日子了,该穿你就得穿,该吃你就得吃,该玩你就得玩。不要像我们,年龄过趟了,后悔就迟了啊。” 
  金卉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你们看见刘支书穿的那件T恤了吧,多好看呀。他家满兰嫂子问他多少钱买的,他说三十块。真的日怪了,三十块钱能买天丝T恤?满兰嫂子没出过门,不知道什么是天丝,也不知道天丝T恤的价钱贵得吓人,听他日糊,我就怀疑是哪个相好给他买的。” 
  金卉的话说得秀莲心惊肉跳,她抬头看了一眼文英嫂子,文英嫂子却勾着头在那里织毛衣,口里说:“金卉呀,别说人家了,说出是非来不好。我们说说自家的事情吧。” 
  金卉说:“我又没说是哪个相好给他买的,我只是怀疑。” 
  秀莲说:“怀疑人家做什么呢,人家满兰嫂子都没怀疑呢。” 
  “她知道屁。刘支书编个话就把她日糊过去了。” 
  文英嫂子不想跟她说这些,找话问道:“你家周田什么时候回来,不会等到你生孩子的时候才回来吧?” 
  金卉说:“我才不管他回不回来哩。他不回来也有人照顾我。” 
  文英嫂子说:“你家婆婆身体好,能照顾好你的。” 
  金卉嘴巴一嘟,口边的话没有说出来。秀莲说:“金卉,我就想听你说在外面打工的事情。要不是侍候蓉蓉,我还真的要到外面打工去的。” 
  金卉怪模怪样地笑了笑,说:“你不要以为在外面打工的人都能挣钱。特别是女人,挣钱还真不容易。女人要想找个厂子做活真难。好不容易进厂了,也挣不到多少钱。许多女人都是靠做那个事挣钱。可人家外面的男人眼睛都高,年纪大的看不起,他们只挑那些二十几岁的姑娘。所以外面人说女人三十豆腐渣,女人四十牛屎粑。你秀莲嫂出去做这个事情挣钱的年龄已经过了,不会有男人要你了,只有靠做苦力挣钱了,那样你不要多久就会累成老太婆,你家大树哥可就看不上你了啊。” 
  秀莲被金卉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对文英嫂子说:“我忘了今天是星期六,一会儿我家蓉蓉就回来了,我要回去办饭去了。”说着站起身就走了,心里想,这个金卉,是个什么东西呀。 
   
  四 
   
  秀莲又一次等到了刘中要跟她到雾界坡山洞约会的时候。秀莲同样是以一种迫切而焦急的心情早早地吃过早饭就到雾界坡去了。五月了,满山遍野的花朵都已经开过,树枝上结出了青青的果实。天气暖和起来了。秀莲就喜欢这样暖和的天气,在这样暖和的天气里做那个事她才得心满意足。天气热了,刘中会抱怨,天气冷了,刘中也会抱怨。她的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刘中就会把那个事做得很上心。她也就十分的高兴了。 
  这天的天气原本是不错的,雾界坡虽是被浓雾笼罩着,但没有下雨。秀莲特别喜欢雾。因为雾把山野笼罩得严严实实,五步之外一片蒙蒙胧胧,碰着人也难得看清是谁。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往雾界坡来。她跟刘中这两年能够平平安安地在雾界坡约会,还真搭帮雾界坡这浓浓的大雾帮了他们的忙。 
  可是,当秀莲爬上雾界坡山洞不久,天上居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了。秀莲有些失望,她担心刘中会不会来。她算了一下日子,刘中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跟她做那个事情了,按刘中的性格,他不会等这么多天。开始跟刘中相好的那一年,刘中一个月要约她到山洞里来五六次,有时隔一天就要约她来,来了就迫不及待地要睡她,那个猴急,真让她高兴。可是,后来间隔的时间就慢慢地长了。特别是今年,基本上是一个月两次,现在居然二十多天了才约她上山来。秀莲心想,是不是金卉说的,女人到了三十就成豆腐渣了呢,他看不上自己了呢?秀莲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掠过一丝担忧,刘中是不是有了新的相好了呢?雾界坡村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多的是哩。秀莲这样想的时候她就把自己跟那些小媳妇作了个比较,她想刘中不是那样的人吧,他对自己还是很在意的啊。她相信今天刘中是不会失约的。 
  时间在秀莲的盼望中一点一点的过去,可刘中还是没有来。这时,雨越下越大了,雨滴打在山洞外面的树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一会儿,山坡上就有水哗哗地流下来。秀莲的心里也不由得矛盾起来,她盼望山下的那条茅封草长的山路能出现刘中的身影,她又不希望刘中这个时候来跟她约会,这个时候刘中要来的话他会被淋得一身尽湿的,再要跟她做那个事,他肯定会生病不可。秀莲眼巴巴地看着天,可天就像是被谁给捅破了,雨不但没有小下来,反而越来越猛了。秀莲已经彻底失望,看了看手表,快中午了,蓉蓉要回家吃中午饭了,自己得赶回去给蓉蓉办中午饭。秀莲带着一种期盼之后的忧郁,带着一种焦急之后的失落,走进了大雨之中。 
  秀莲回到家的时候,她的全身被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这时女儿蓉蓉已经回来了,蓉蓉说同学们早晨上学都没有带雨伞,老师担心同学们被淋着,提前放中学了。蓉蓉看见妈妈一身的水,问妈妈到哪里去了,怎么被淋得这么一身尽湿。秀莲一边换衣服,一边扯谎说:“妈妈看责任田里的水去了,忘了带雨伞了。” 
  蓉蓉小大人似的说:“爹爹交待我了,要我在家照顾好妈妈。你要是被淋出病来,爹爹要骂我的。” 
  秀莲一边忙着给蓉蓉办中午饭,一边说:“妈妈不会淋出病来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这天下午秀莲把蓉蓉送去读书之后,她觉得有些头痛,还一个劲地打喷嚏。秀莲没有在乎,找了一粒伤风感冒胶囊吃了。心里还在想着刘中今天上午没有去雾界坡山洞,下午会不会再约自己呢?下午的天气已经好多了,没有像上午那样没完没了地下雨了。秀莲在家里坐了一阵,没有看见刘中上门来。以前,刘中要是来约她,总是在前一天找个事情来她家里,先是大声地站在门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那意思很明白,他刘中是因公事才到秀莲家来。秀莲当然也希望他这样,他们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刘中是村支书,面子上的人,她秀莲在村里的口碑也特别的好,不希望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过后,刘中就会给秀莲一个眼神。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只有秀莲心里才明白。过后刘中就走了,或是去屋前面的文英家,或是去屋后面的金卉家。刘中到哪一家去,到她们家去 做什么,秀莲都不去细想。她想这些做什么呢,他是村支书,他有他的公务。她有他那样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可是,这时刘中会来约她去雾界坡山洞么?这样明目张胆地来约她,是会被别人怀疑的。她在家里坐了一阵,心里有些烦乱,就找了个事去刘中家。刘中的女人满兰嫂子在家,满兰嫂子看见秀莲来了,很热情地要她坐,说秀莲没事不上门来,一定有什么事吧。秀莲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就问一下刘支书,乡供销社来农药了没有,我家稻田的虫该杀了。” 
  满兰说:“刘中早晨就到乡政府去了,你该早晨来对他说,他回来就把农药带回来了啊。” 
  秀莲心里想,刘中他约我去雾界坡,自己怎么到乡政府去了呢,害得我这个痴婆娘等野老公,淋得一身的雨。口里说:“也不急的,等刘支书回来我问问他,要有,明天我自己去买。”说着就回来了。 
  秀莲这时觉得脑壳有些发疼,浑身有些发烧,但她都顾不及了,现在她心里想的全是刘中怎么会骗她的事,过去他在她的面前从来没有说过假话,今天怎么会这样了呢。后来她又想,也许是乡政府哪个领导突然打电话要他去有急事吧,他就把去雾界坡的事耽误了。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心里才好受了些。这天晚上她早早地就把晚饭办好了,她想把晚饭办好之后就睡一会儿。她觉得今天淋了一场雨,的确被淋感冒了。可是,办好晚饭之后她又没有睡,她估计刘中从乡政府回来之后可能要到她家里来。平时她要是对满兰嫂子说了什么事,满兰嫂子都会对刘中说,刘中就会到她家里来。 
  女儿蓉蓉放学回来了,吃过晚饭之后又把作业做完,刘中还是没有来。秀莲把女儿送去睡了之后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刘中来。这时秀莲觉得头痛得很严重,浑身烧得不行,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才十分失望地睡去。 
  第二天,秀莲就起不来了,她病得比较严重,躺在床上吃力地把女儿叫醒,要她自己办早饭吃。女儿蓉蓉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问妈妈怎么了,秀莲说有些脑壳痛,蓉蓉很着急,说:“妈妈你病了呀,我这就去刘伯伯家给爹爹打电话。爹爹说了,妈妈病了一定要给他打电话的。” 
  秀莲说:“我只是有点头痛,你给你爹爹打电话做什么,天远地远,他又不能回来,还不在外面干着急呀。你要知道,你爹爹在外面挣钱是为你将来读书做准备。他回来了,挣不到钱了,你就没钱上学了。” 
  女儿蓉蓉含着眼泪说:“我今天不读书去,我在家陪妈妈。” 
  秀莲的眼泪就出来了,说:“我女儿真懂事,我女儿知道心疼妈妈了。妈妈只是有点头痛,不要紧的,家里买有药,我吃点药就会好。你不读书,缺课了,日后成绩就会垮下来,就考不上学了。” 
  蓉蓉想了想说:“我去对刘伯伯说,刘伯伯常常到我们家来吃饭的时候说,我们家要有事就对他说。我要他来看看你。” 
  秀莲没有反对,她想,自己病了,作为村支书,他来看看也说得过去。对女儿说:“你上学去的时候,顺便对刘伯伯说一声,他要有空,就请他来一下,我请他到乡医院给我买点药来。” 
  蓉蓉走了之后,秀莲想爬起来梳梳头,洗洗脸,再把屋子收拾一下,等会儿刘中来了,看见自己一副邋遢的样子,家里也乱七八糟,像个猪栏,他会瞧不上自己的。可是,她刚刚坐起来,就觉得屋子在不停地打转转,脑壳疼得像开裂了。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病得不轻。她闭着眼睛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还是坚持着从床上爬起来,可是,还没有把头发梳完,实在坚持不了了,她便一头倒在了床上。她喘了一会儿气,心情稍稍平稳了一下,她的心就又躁动不安起来,她的耳朵老是听着屋子外面的禾场上有什么响动,眼睛老是朝房门外张望。她知道自己又进入了焦急的盼望之中了。她在盼望刘中的到来。 
  这天的天气比较好,很难见到的太阳居然扭扭捏捏地出来了,秀莲先是看见一缕阳光从房前的窗棂上照进来,落在房子对面的壁板上,后来,那一缕阳光慢慢地散落在地上了,再后来,那一缕阳光就慢慢地消失了。秀莲知道快到中午了。可是,刘中并没有来。好几次,秀莲听到禾场上响起了脚步声,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心想刘中要是来到她的床前,她会止不住在他的面前落泪的。以前她也生过病,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厉害。这次她的确吃苦了。他要问她怎么病了,她就会把昨天遭雨淋的经过说给他听。她还会对他说:“幸好你没有去,要不你也会淋出病来的。” 
  可是,禾场上的脚步声并不是刘中的,她听到文英嫂子的说话声。仔细听听,是文英嫂子在她家的屋后檐前跟她的猪说话。文英嫂子勤快,家里不但喂养一群鸡,还喂养两头大肥猪,每年年底的时候卖一头,自己杀一头,一年四季家里有腊肉吃。秀莲有些失望,过后,她就希望文英嫂子快快地回到自己家里去,不然,刘中来了,要和她说一阵话的,说不定说着说着,他就又改变主意不到她家来了。 
  文英嫂子跟猪说了一会儿话,把猪赶进了猪栏,就回自己家里去了,外面也就归于了平静。秀莲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她想,这时刘中要到她家来,那该多好,没一个人看见的。可是,刘中还是没有来。秀莲心里就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女儿蓉蓉早晨是不是见着刘伯伯了呢,刘中是不是有事去了呢,他是不是自作主张到乡医院给自己买药去了呢。要是到乡医院买药去了,还要一会儿才会来的。 
  这时,秀莲又听到禾场上响起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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