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和上句“三声泪”作对。前人于此,多纠缠不清。
'八'《汉官仪》:“尚书省中,皆以胡粉涂壁,青紫界之,画古贤人烈女。尚书郎更直,给女
侍史二人,执香炉烧熏,从入护衣服。”是画省即尚书省,香炉乃省中供具。按来之间《和李员外寓
直》诗云,“起草徯仙阁,焚香卧直庐。”又岑参《和成员外秋夜寓直》诗云:“萤门持被覆,侍女
捧香烧。”可知唐时直省,与汉略同。杜甫作过左拾遗 (属门下省),有《春宿左省》诗,同时,他
这时还是一个检校工部员外郎 (从六品上),属尚书省。《唐书:职官志》:“凡尚书省官,每日一
人宿直。”可见他此时仍存入“画省”的资格,故因望京华而想起这种生活。伏枕,犹卧病。壮诗:
“伏枕云安县”,“伏枕因超忽”,“悠悠伏枕左书空”,都是说的卧病。违伏枕,是说因多病之故,
而违去画省”,不能还朝,即所谓“不去非无汉署香”。按杜甫罢官,乃由于肃宗的贬斥,和代宗的
疏远,说“违伏枕”,是客气话,与“官应老病休”同一感慨。
'九'山楼,白帝城楼。粉蝶,城上涂白色的女墙。笳本胡乐,军中多用之。笳声隐队于城楼之
间,故曰隐悲舱,与“万国城头吹画角、陪同。这句是说兵戈未休,还京无期。
'一○'因思念之切,故忘其佇望之久,忽见月移洲前,方才觉得又望到深夜。杜甫仿沸怕人不
相信,所以用了“请青”二字。言外兼有时光迅速之感。
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一一'。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
'一二' '一三'
。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 。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
'一四'
自轻肥 。
'一一'第一首写暮,第二首写夜,这是第三首,写朝,也是有次第的。翠微是山色,坏楼皆
山,如置身山色之中,故曰坐翠微。天天只是如此,极写无聊。
'一二'这两句写楼头所见之景,但景中有情,从“还”字和“故”字透露出。钱注:“渔人延
缘荻苇,携家啸歌,羁旅之客殆有弗如。还泛泛者,亦羡之之词也。《九辩》曰:燕翩翩其辞归兮,
蝉寂寞而无声。己则系舟伏枕,而燕乃下上辞归,飞翔促数,搅余心焉。曰故飞飞者,恼乱之词,亦
触迁也。”按故,即故意。秋分燕子当归,现在它却偏不急于归,偏要在客人面前飞来飞去,好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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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嘲笑客人无家可归似的,故觉其可厌。《夔府咏怀》诗云:“局促看秋燕!”可与此句互参。
'一三'二句借占为喻,是江楼独坐时的心事。 《汉书:匡衡传》:元帝初,衡数上疏陈便宜,
迂光禄大夫、太子少傅。又《刘向传》:宣帝令向讲论五经于石渠,成帝即位,诏向领校中五经秘书。
杜甫为左拾遗,曾上疏救房琯,故以抗疏之匡衡自比;但结果反遭贬斥,所以说“功名薄”。杜甫家
素业儒,故又以传经之刘向自比;但即欲如刘向之典校五经亦不可得,而是“白头趋幕府”,“垂老
见飘零”,所以说“心事违”。二句上四字一读,下三字则是杜甫的自慨。
'一四'末二句又由自身的贫贱想到同学们的富贵,意极不平,语却含蓄。汉时长安有五陵:
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汉徒豪杰名家于诸陵,故五陵为豪侠听聚。《论语:雍也篇》:“赤
之适于齐也,乘肥马,衣轻裘。”衣马,即裘马,裘字阳平,上一字“陵”也是阳平,故易“裘”为
“衣”。“自轻肥”,一“白”字,婉而多讽。《论语:公冶长篇》:“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
愿丰马,衣轻裘,与朋义共,敝之而无憾。”诗亦翻用此语,“自”字便是“共”的反面。李梦沙云:
“四句合看,总见公一肚皮不合时宜处。言同学少年既作抗疏之匡衡,又非传经之刘向,志趣寄托,
与公绝不相同,彼所谓宫贵赫奕,自鸣其不贱者,不过五陵衣马自轻肥而已。极意夷落语,却只如叹
羡,乃见少陵立言酝藉之妙!” (顾宸《杜诗注解》卷四引)
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一五':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
'一六' '一七' '一八'
。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驰 。——鱼龙寂寞秋江冷 ,
故国平居有所思'一九'。
'一五'此首为八首之枢纽,前三首多就夔州言,此以下五首多就长安言。由第一首之“故国”,
第二首之“京华”,第三首之“五陵”,杜甫已把读者一步步引向长安,故不觉突兀。首二句虚虚喝
起,笼罩全篇,下四句即“不胜悲”的事实。杜甫往往把千真万确的事,故意托之耳闻,语便摇曳多
姿。如 《即事》:“闻道花门破,和亲事却非。”又如《遣愤》:“闻道花门将,论功未尽归。”与
此同一手法。似弈棋,是说长安政局彼争此夺,或得或失,就象下棋一样,见得当时国事有同儿戏。
百年,是虚数,犹人生不过百年之百年,杜甫自谓乎生经历。前人多谓自唐高祖开国至大历初为百年,
不确。徐而庵云:“不曰国政,而曰世事者,盖微词也!”
'一六'二句紧接上文,申言“似弈棋”和“不胜悲”。《唐书:马璘传》:“天宝中,贵戚勋
家,已务奢靡,而垣屋犹存制变。然卫公李靖家庙,已为嬖臣杨氏马厩矣。及安史大乱之后:法度隳
弛,内臣 (宦官)戎帅(军阀),竟务奢豪,亭馆第舍,力穷乃上,时谓木妖。”可见安史乱后,王
侯第宅有了很大的变动,换了一批斩主人。肃宗和代宗都信任宦宫,宝应元年,李辅国加中书令,是
以宦官而拜相矣,广德元年,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是以宦宫而为元帅矣;《唐书:
鱼朝恩传》:“朝恩自谓有文武才干,上(代宗)加判国子监事。”是又以宦官而溷迹儒林矣;又《代
宗纪》:“永泰元年(七六五)诏裴冕、郭英又、白志贞等十三人,并集贤待诏。上以勋臣罢节制者,
京师无职事,乃合于禁门书院间,以文儒公卿宠之也。”按英义、志贞,皆武夫不知书,亦为集贤待
诏,是又文武不分,冠弁杂糅矣。这些现象,以前都没有,所以说“异昔时”。
'一七'二句就西北边患申言“不胜悲”。上旬指回纥,下句指吐蕃。金鼓,是军中所击,以进
退军旅者。羽书,是插羽于书,取其迅速。日金鼓振、曰羽书驰,极言边情紧急。回忆开元天宝时那
种“河陇降王款圣朝”的盛况,自不胜今昔之感。驰,一作迟,不可从。
'一八'前六句说长安,说国家大事,这一句才收归美州,回到自身,陡落振起,语含比兴。鱼
龙寂寞,写秋景兼自喻。《水经注》:“鱼龙以秋日为夜,秋分而降,蛰寝于渊也。”当此万方多难,
却一筹莫展,只是每依北斗,日坐江楼,如蟠伏之鱼龙,岂不可悲?
'一九'浦注:“故国思,缴本首之长安,应前首之望京,起后诸首之分写,通身锁钥。”平
居,平日所居。杜甫在长安先后居住过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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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 '二○' 。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
'二一' '二二'
。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 。——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
琐点朝班'二三'。
'二○'这首写宫阙朝仪之盛及自己立朝经过,是为所思之一。南山,终南山。 《唐会要》卷三
十:“龙朔二年,修旧大明宫,改名蓬莱宫,北据高原,南望终南山如指掌。”承露,承露盘。金茎,
铜柱。霄汉,言其高。汉武帝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班固 《西都赋》:“抗仙掌以承露,擢双立
之金茎。”唐时宫中并无承露盘,此特借汉事以为形容。
'二一'二句极写宫阙气象之宏敞崔巍。瑶池、王母、紫气、函关,总为帝京设色,并无刺讥
玄宗好神仙、女色之意。有人以王母为指责妃,函关为指道士,殊穿凿。王母,西王母,是个神话中
有名的人物。瑶池,王母所居,在西,故曰西望。降,望其自瑶池而下降也。《关尹内传》:“关令
尹喜常登楼,望见东极有紫气西迈,曰:应有圣人经过。果见老君乘青牛车来。”老子自洛阳入函关,
故曰东来。
'二二'按《莫相疑行》云:“忆献三赋蓬莱宫,自怪一日声辉赫。”大概杜甫因献赋,曾一
度入朝,这里云移二句,也正是回忆此事。雉尾,即雉尾扇,缉雉羽做的。云移,象云彩一般的分开。
《唐会要》卷二十四:“开元中,萧嵩奏:每月朔望,皇帝受朝于宣政殿,宸仪肃穆,升降俯仰,众
人不合得而见之,请备羽扇于殿两廂,上将出,扇合,坐定,乃去扇。”龙鳞,皇帝衣上所绣的龙纹。
圣颜,天子之颜,指玄宗。唐时上朝甚早,故必待日出才能辩识皇帝的面容。对于玄宗,杜甫还是有
一种文章知己之感的。有同志认为此诗前六句皆言官拾遗之事,“圣颜”指肃宗。按拾遗乃近臣,杜
诗所谓“天颜有喜近臣知”,显与“识”字不吻合又前六句所写景象,也不象安史乱后的长安。
'二三'结二句又收归夔州,回到现实。一卧,有一蹶不复振之慨。岁晚,切秋,兼伤老大(杜
甫时年五十五)。末句,指肃宗时为左拾遗事。青琐,指宫门。 点,传点。王建诗:“殿前传点各
依班。”又刘禹锡有《阀下持传点呈诸同舍》诗,皆可证。或解作点辱,不确。上朝时依官职大小排
列班次先后,故曰朝班。几回,是说到底有儿回呢?见在朝时间很短。
瞿塘峡口曲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二四'。花萼夹城通御气,芙蓉小苑入边愁
'二五' '二六'
。珠帘绣柱围黄鹄,锦缆牙樯起白鸥 。回首可怜歌舞地,秦中自古
帝王州'二七'。
'二四'这首写曲江,是为所思之二。瞿塘峡是三峡的第一个峡,在夔州东,是所在之地。曲
江,在长安,开元中疏凿为胜境,烟水明媚,与乐游园、杏园、慈恩寺相近,是所思之处。风烟二字,
写景中兼含兵象。秋当西方,属金,色白,故曰素秋。接者,是说两地虽万里相悬,而秋色无边,正
遥遥若接。其实是作者的感情作用。黄生云:“一二,分明言在此地思彼地耳,却只写景。杜诗至化
处,景即是情也。”
'二五'二句主要的意思还是回忆当日曲江的盛况,见得不仅是都人游赏的处所,而且是天子
游幸的池苑,江头有花萼夹城,芙蓉小苑,好不风光。上句故毫无讽意,下句“入边愁”三字,讽刺
之意亦轻,惋惜之意反重。黄生云:“四句叙禄山陷长安事,浑雅之极。稍粗率,即为全诗之累。三
四,首藏初时、后来四字。”花萼,花萼楼。《唐书:让皇帝(李宪)传》:“玄宗于兴庆宫西南置
楼,西面题曰花萼相辉之楼,南面题曰勤政务本之楼。”又 《玄宗纪》:“开元二十年六月,遣范安
及于长安广花萼楼,筑夹城,至芙蓉园。”御气,天子之气,玄宗从花萼楼夹城来至曲工,故曰通御
气。钱笺:“禄山反报至,帝欲迁幸,登兴庆宫花萼楼,置酒,四顾悽怆,此所谓小苑入边愁也。”
金圣叹云:“御气用一通字,何等融和,边愁用一入字,出人意外。先生字法不尚纤巧,而耀人心目
如此。”
'二六'二句撇开边愁,再极力追叙曲江之繁华景象,正是下文 “可怜”二字的张本。珠帘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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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指江头宫殿的华丽,锦缆牙墙,指江中舟楫之炫耀。《西京杂记》:“昭帝始元元年,黄鹄下建
章 (宫名)太液池中,帝作歌。”宫殿休立,到处环绕,故黄鹄之举若受包围,舟楫众多,萧鼓喧阗,
故白鸥之游为之惊起。
'二七'末二句承上陡转,但语极吞吐,意在言外,须细心寻玩。歌舞地,即指曲江,杜甫 《乐
游园歌》云:“曲江翠幙排银膀,拂水低回舞袖翻,缘云请切歌声上。”亦可证。回首可怜,是说回
想当初的繁华,不能不使人可怜现在的荒凉落寞。回首二字缴前,可怜二字却没有着落,因为作者并
未说出,黄生谓此句为“歇后句”,很对。末句放开,由曲江一地说到整个秦中,由当代说到自古,
意在借古讽令,激励执政者的自强,并警戒统治者的荒淫佚乐。以“自古帝王州”这般形胜之地,一
朝比为戎马交驰之场,岂止令人可怜?简直叫人愧煞!
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二八'。织女机丝虚夜月,石鲸鳞甲动秋风
'二九' '三○'
。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 。——关塞极天惟鸟道,江湖
满地一渔翁'三一'。
'二八'这首写昆明池景物之盛,是为所思之三。昆明池在长安县西南,周回四十里,汉武帝
元狩三年所穿,故曰“汉时功”。《通鉴》卷二百九:“安乐公主请昆明池,上(中宗)以百姓蒲鱼
所资,不许。”足见向为贵族垂涎的好去处。武帝穿池,本以习水战,故用“旌旗”二字。从前看过,
今犹若在眼中,言印象之深。杜甫和唐代其他诗人多以汉武比玄宗,又杜甫《寄贾严两阁老》诗:“无
复云台仗,虚修水战船。”可知玄宗在昆明池亦曾置战船,故以为比。
'二九'二句写池畔之景。曹毗《志怪》:“昆明池作二石人,东西相望,象牵牛织女。”《西
京杂记》:“昆明池刻玉石为鲸鱼,每至雷雨,常鸣吼,髻尾皆动。”夜月虽明,却不织布,故曰“虚
夜月”。虚夜月,状织女之闲静,动秋风,状石鲸之生动。杜甫往往,把死的东西说得活灵活现。
'三○'二句写池中之景。菰,即茭白,其合中有黑者谓之茭鬰。秋结实,即菰米。故《行官张
望补稻畦水归》诗云:“秋菰成黑米”。沉云黑,言菰米之繁殖,一望如云之黑,张籍诗“家家桑麻
满地黑”,黑亦茂盛意。莲房,莲蓬。莲花色红,秋时凋落,故曰坠粉红。上句“云”字和下句“粉”
字都是借用,都是比喻。仇注:“织女二句,记池景之壮丽;波漂二句,想池景之苍凉。”按白居易
《昆明春》云:“渔者仍丰网署资,贫人工获苑蒲利。诏以昆明近帝城,官家不得收其徵。菰蒲无租
鱼无税,近水之人感君惠。”又云:“今来净渌水照天,游鱼鱍鱍莲田田。”又韩愈《曲江荷花行》
云:“问言何处芙蓉多,撑舟昆明渡云锦。”可见到中唐时,昆明池的菰米莲花还是很多,足证此二
句乃是追思繁盛,而不是感慨苍凉,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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