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撤开腿闯一闯,大干一场了。他想,怎么闯发财发得快,怎么干捞钱姗碍多,得费一番心思,筹划筹划。
小算盘秦富也没有发言,聋拉着脑袋,抽着烟,盘算着。自从上一次在彩霞河边受到范克明的开等之后,他的肚子里就长了小手。
” 。 。 .侧.。 。 。 ; 。 ; 。 。 .喇
他想,范克明这个人开通,有根底,上下又通气,人家都看着我秦富眼下这种闭关自守的状念发急,热心指点,再不听.可真不对了。他想,高大泉没有硬拉他入组,说明社会主义这条道爱走就走,不爱走可以自由地走别的道。他想,张金发传达的王书记指示,这才是领导上的真正规定,再不干,要等何时?他的人生哲学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庄稼人来一世,应当给骨肉儿孙留点家当。”要是让他守在这个祖传的、出生的老屋里,吃也愁,穿也算,最后还得死在那个土坯坑上,儿孙们对着他的首皱眉头,转过脸去,再不怀念他这个创业造福的先辈,他死也不会闭眼。他得伸伸腰,张张手,干它一下子。怎么干有得无失,怎么干保险稳当,他得拨拉拨拉小算盘。
张金发见发言不普遍,就说:” “今个传达的是王书记指示,挺重要,都要表表态。”
一个小组长赶紧说:“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上级丢脸就是了。”另一个小组长也说:“这都是为咱们好的事儿,谁也不会落后。”
张金发眼盯着冯少怀,说:“列席的群众也有发言权,不要客气呀。”
冯少怀故意把脸偏到一边,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张金发捅捅秦富:“喂,你睡着了吗?”
秦富赶快直起腰,表示没有睡着。
张金发说:“该你发言了。”
秦富却看看冯少怀,说:“少怀说,少怀先说。”
冯少怀笑着瞪他一眼说:“个人说个人的,你拉扯我干什么?我能代表你呀?”
秦富也笑着说:“你骡子牵了,大车也拴了,我想看看你那胆子还有多大,路还有多长,还要发到什么地步,咱开开眼哪!” 冯少怀磕打着烟袋,慢条斯理地说:“我呀,只要上级的政策不
变,我就不怕.只要村长的劲头不松,我就不停。至于说,发到什么地步嘛?”他故意把话停顿一下,看看周围的人,又嘿嘿一笑,才接着说:“去年冬天我买骡子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拥护共产党,共产党让我发到什么地步,我就发到什么地步。就这!” 张金发乐了:“好哇,这回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什么办法拿什么办法,有多大的劲儿拿多大的劲儿,真正地把发家竞赛搞起来吧 ”他说着,又提高声音宣布.“再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吧,听说,谷县长要到天门区蹲点,说不定还会到咱们芳草地来看看。咱们可得乘着风干哪! ” ”
会议开到深夜,一个个都鼓起一肚子劲头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去了,
鸡叫了,天亮了,红光涂满了窗户,
张金发醒来,觉着阳光刺眼,好久才敢看东西。他爬起来,饭没吃,脸没洗,就出了门。他还故意迈着大步,表示很有信心地走在街上。他昨天从区里带回几份副业生产登记表,要赶快发给昨天晚上几个没有参加“联席会”的群众小组长。
天空晴朗,朝霞燃烧,一阵僚亮的歌声从高台阶那边传了过来。
他听着歌声正发楞,又听背后一片笑声,扭头一看,高大泉夹在一群人中间,从那边走过来,
高大泉扛着一把铁锨,抱着儿子小龙,一边朝高台阶走,一边兴高采烈地跟两旁的人发议论。
“… … 油灯不拨不明,真理不传不知,这一学一看一琢磨,心里可亮堂啦 你们想想,社会主义,这是从咱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有搞过的事儿,怎么能够在坑上等着,盼着,它就“哗啦”一声来到呢?依我看,这跟开火车一样,得有轨,得有站,还得有煤有火,才能开起来;一站一站,呼隆呼隆猛跑,最后到了地方。它哪能一翻跟头就能到达目标呢?”
众人都被他说乐了。
邓久宽像个内行人似地加了一句:“火车卜还得有开车的司机呀.是什么人呢了”
朱占奎立刻回答说:“这还用问,是好党员.好千部狈! ” 忽然间,人们发现张金发站在前边挡住了道儿。
张金发听到人们的热烈谈论,可是没有听出头脑,也不想细听,就从拿着的纸卷继神出一张,拦住高大泉,故意板着面孔说:“给你,把你们小组每一家人口、上地,还有会搞什么副业生产,登记下来,午饭后交给我。”
高大泉说:“给我们十一份吧。”
张金发说:“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高大泉说:“每个小组一张,十一个互助组,不要十一张够用吗?” ”
张金发说:“我是按行政手续办事儿,不管什么互助组不互助组。”
高大泉说:“我没要求你来管互助组。这统计表,必须按互助组统计,因为他们都是有组织的农民了。”
张金发说:“那得请示上级,”
高大泉把手里的那张表往他手上一放,说:拓好吧,等你请示回来,我们再登记。”
张金发气得脸发青,冲着高大泉的背后喊:“耽误了事儿你可要负责任〕 告诉你,谷县长要到咱们天门区蹲.点,这数字是为他统计的· · 一”
高大泉没有理张金发,带着大伙儿一直走。他听到谷新民县沃要到天门区蹲点的消息,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他想,一定是梁海山回到县里,跟县委领导全面地分析了形势,要普遍推广燕山区的经验,谷县长就为这个来天门区蹲点。他想起在燕山区的所见所闻,想起天门区就要像那里一样把互助合作组织轰轰烈烈地搞起
来,心里越发激动。
吕春河见张金发没影了,笑着间:“占奎哥.你说党员,干部是开火车的,村长也是吗?”
朱占奎说:“你把我的话听全一点儿,我说的是好党员、好干部!”
吕春河又何:“他是什么,是坐车的吗?”
朱铁汉从后边挤过来,哼了一声,说:“他是挡道的石头广他说着,就大步流星地奔向高台阶的人群。
吕春河追上高大泉说:“你刚才打的那个比方很好,又浅显,又明白。就是有一个地方我没弄懂。为啥说各级领导是火车站呢?” 一直用心细听,没有开口的周忠这会儿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话匣子:“春河,你听我说说,不知对不对。钢轨,你们都见到过吧,那是固定不移的,一铆一钉都不能随便挪挪地方,也不能缺少一点儿,当然,更不能让车轮子离开轨道,一离开,准得翻车r 大泉亲眼见过火车.亲自干过火车站上的活儿,道理体会得深。他打这个比方,就是说,咱们对毛主席的指示,对毛主席规定的各项政策,都得照着办,一丝一毫不能差;要不然,也得翻车!……”
高大泉接着话茬儿说:“大伯,您讲得好,讲得透彻.”他眼望着前方那阳光照耀的道路沉思地说:“开这列火车,又得快,又得稳,不容易呀!”
周忠说:“大泉,你这个想头很对,也是给大伙提醒。火车开得要快要稳,就得像你这几天常说的,大伙得猛打猛冲,还得小心谨慎。你提到不容易,我估计也容易不了。你们想想,咱芳草地,前些日子,社会主义还没有开个头,就把一些人吓成那种丢魂丧胆的样子,生着法儿打击咱们开车的、领头的,挑拨分家闹事儿.折腾一遭儿,没捞住一星半点东西,脑门子还撞了个大疙瘩,肚子里的气要撑破皮啦! 从今天起,社会主义就要像个大胖娃娃那徉,欢欢实实地、大喊大叫地在芳草地落生了,他们能眼看着咱们的火车顺顺当当、呼隆呼隆地在钢轨上跑吗?” ”
高大泉听后,兴奋地说:“大伯,你说得太好啦。这些就是我想的和要说的。咱们都得把这些话记在心上,都要心明眼亮,看着道儿跑哇:”
小春禧欢躁乱跳地从大门口跑进院子里,连声喊:“爸爸,我大泉哥他们过来了,你快着点儿吧,”
刘祥正蹲在窗户前边修理一把大锄。这锄是过去打短工、出卖劳动力的时候使用的;从现在开始,刘祥要用它锄耪自己的土地.培育互助组的青苗.他想把锄头修得更结实、更好使,跟小伙子们赛一赛。
春禧见爸爸只朝她笑笑,接着磨擦锄板上的铁锈,就又跑进屋里。她见两个弟弟手脸都洗得千千净净,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坐在炕沿上看着妈妈梳头,忍不住地喊一声:“妈妈真漂亮,好像要走亲戚去万”
妈妈朝她填怪地看一眼。
刘祥在窗外搭腔说;“不是走亲戚,咱们要漂漂亮亮地走社会主义的道儿
这一家五口,高高兴兴地走出小院子,正巧高大泉他们一伙人经过门口,这五口立刻加进这一群里。
“刘祥叔您也起这么早?”
“不瞒你们说,高兴得我一夜没睡着。”
他们的说笑声,被葫同口传出的喊声打断了。
秦文吉抱着孩子,边走边喊:“快回家吧,老爷子都生气了!” 赵玉娥跟一伙子不是互助组的妇女和孩子站在路边上,看着非常热闹的高台阶,看着往那里集合的人。她听见男人喊,装作没听见,故意朝前边挤挤。
秦文吉又喊:“你把孩子丢在家里不管,使半截碾子就放下了,这像过日子的吗?”
站在一边的活电报万淑华插一杠子说:“文吉,快松松你手里的绳子吧!人家年轻轻的,怎么过得了你家那日子,到外边看看热闹,新鲜一会儿还不行。”她还要多说几句公道话,一看赵玉娥的两个眼圈红了,赶紧收住口;忽然又拍着手喊:“梅,区里来人了!区里来人了茸”
人们这才看见区农业助理李培林被高大泉一伙人围在中间,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些什么话,又一齐奔高台阶了。
高台阶的大槐树下边,是一群扛着锨锄的男女老少庄稼人,是一片喜气洋洋的面孔,是一股欢欢乐乐的声浪。
朱铁汉挤出人群,跳上台阶,大声地说:
“同志们,咱们要搞的社会主义,今天才真正井始了j 过去咱们那个老互助组,不过是个信号灯,今个火车头在钢轨上开出来了!有人说,过去那个老互助组是碰巧碰出来的.不是了那是穷逼出来的。那是从翻身农民心坎儿里发出来的喊叫!现在我们上了轨道!当然,现在还是火车头。咱们先在前边闯闯,闯出了经验,闯出了优越性,车皮就会一个个往上挂,一大串,一齐跑! 咱们先说下,谁要干,就得铁了心干!”
人们呼喊起来:
“没问题,至死不会变心啦 ”
“只有这一条幸福道儿,我们看准啦!”
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高大泉讲几句话,高大泉又往高台阶上推着李培林。
李培林说:“咋天晚上梁书记开了县委扩大会,王书记和田区长都参加了。区里根据县委会的精神要召开村千会。我是来下通知的,通知高大泉明天代表互助组参加。我没准备,今个不讲了。只说一句,你们互助组今夭开始活动,这是大喜事儿,田区长在县委扩大会上介绍了你们成立互助组的事儿,梁书记表扬你们了!我祝贺你们成功!”
人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高大泉被人们推到台阶上。他看着一张张兴奋异常的面孔,看着一双双闪着光芒的眼睛,看着男女老少庄稼人都浑身是劲、信心百倍的神态。记忆里的许多面孔和往事,在他心头翻江滚浪般地涌现出来。他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爹,坐在小拱车上的娘.运河边上跪在地下等着被出卖的小闺女,追赶着要寻死的妈妈的小男孩,一群闯进地主大门的愤怒的穷人,以及乐二叔那两只创造出无数财富的大手。他还想到齐志雄从窗洞塞给他的棉鞋,天门镇上的枪声,蓟运河边的炮火。他想到在飞机扫射下的运粮车队,在硝烟中冲杀的千军万马。他想到第一次乘坐人民列车,第一次登台揭发控拆地主的罪恶,第一次分到土地,第一次看到工人阶级有组织的劳动,第一次听到传达毛主席关于“组织起来”的号召……一这一切一切.都像阶梯一样,把他和他的伙伴们送上了一条崭新的、通向幸福的大道;今天,就在这里迈开了有历史意义的第一步:
高大泉挺起结实的胸膛,举起粗壮的胳膊,呼喊着:“同志们,铁汉把我要说的话说了,大家把我要表的决心表了,芳草地庄稼人的新生活就从我们身上开始了二往后,我们的困难还少不了,帝国主义和国内的敌人,不会眼看着咱们顺顺当当地往前跑。这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有各级党委的领导,我们有组织起来、共同富裕的道路,我们一定能胜利!咱们要趁热打铁、马不停蹄,干吧!冲吧〕 ”老周忠加了一句:“咱们还要把火烧旺点,快马加鞭,前进哪 ”庄稼兄那些推倒了三座大山、砸碎了身上枷锁的庄稼人,举起手里的工具,效呼着,冲出这古老的村庄,在那金光灿灿的大道上,
〔 第一部完〕 一九七○年十二月十二口至一九七一年十一月二日草于孙汪庄、大白楼、南彩、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