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梳理着头发,想偷偷地用夹痛头发的方法,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有点颜色。“我会告诉她你来过了。”
“怎么的?你想让我马上就走啊?”查德把手吊在窗台里侧,我看到他指关节上的细汗毛。“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为什么呀?”
“哪那么多为什么呀?就是闲逛,聊天。我们没有去年这时候说话说得多了。”
的确是这样的。但是自从我们接吻后,我们之间就不同了。我看着他,从他弯卷着的长睫毛看到他撅起的嘴,感到百万只火箭筒从心里迸发出来,仅仅是因为想到了那一吻。
“别看了,”他说,“上面有花生奶油和香蕉三明治碎渣吗?”
我感到自己的脸热了,象一碗浓汤。他也在想着那一刻。这并没有让我感到吃惊。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承认了他在想着那一刻,这是截然不同另外一回事。
他想让我知道,他在想着那一刻。
一半的我希望让他进来,另一半的我想关上窗户,把窗帘拽在他的脸上,断然地,永远地。我把两种想法一起吞咽了下去,说,“这不是一个好主意。释放夫人经常在这个时间巡视。”
他点头,那双迷人的、蓝绿色的眼睛溢出了失望。
我咬住腮帮,在大脑里迅速搜索着应该说些什么。任何可以说的话。“那么,谁告诉你我们喜欢恐怖?”
“一只小鸟。”他说,挺着胸脯。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他正穿着他的旧球衣,那件我们用来堵破窗户的旧球衣。
“嘿,你穿着这件衣服呢。你什么时候拿到它的?有人从我们寝室把它拿走了。”
“当然是有人拿走了它。”
“是啊。”我说。“我们昨晚回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我回头看着打破了的玻璃窗,现在贴在那的是印着史酷比图案的海滩浴巾——安珀的新作。
查德把面罩又套到头上,象达思?魏德一样喘着气。“在你们企图吓唬我失败之后,这只是我报复你们这些女孩的方式。祝你们下次好运。”
“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没有去吓唬你。”
他抬起面罩,“你们没有?”
我摇头。
“那么是谁把我的球衣放在了我的信箱里?”他从后屁股拽出一张笔记纸。“这是附在上面的。”
我拿过字条,满篇都是用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离她远一点。我在看着你。”
“不管它了。”他说。“可能是那些臭小子在开玩笑。哎,我得在警察抓着我之前离开。我也许晚些时候会再过来。”
“也许吧。”我点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字条。
“你能告诉笛瑞儿早餐的时候去不了了吗?球队训练。”
我终于把吊在嗓子眼的担心咽了下去,费劲地轻轻点点头。
“告诉她多诺万会在房间里,把作业电邮过去就行,我让多诺万帮我打印出来,上课前给我。”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地堆了一堆问题。我一个也没有问出来,相反,却说了一声OK。
“谢谢,斯泰西。告诉笛瑞儿,也谢谢她。我欠她的多了。哦,再告诉她把答案稍稍改动(奇qIsuu。cOm書)一下。别让老师认为我们抄袭。”他眨眨眼睛。
我挥手再见,关上窗户,插好插销。
它发生了。他取消了约会。扑克牌的预言是真的。
第十一章
我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大步地踏在红色瓷砖上,找笛瑞儿。有几个女孩正在排队等淋浴间,手上都拿着香波和浴液,但没有笛瑞儿。我的目光开始急速地搜索从浴帘下面露出的一双双脚,寻找笛瑞儿的粉红色果冻拖鞋。我在最后一个淋浴间发现一双奥斯卡拖鞋,“安珀,是你吗?”我晃动浴帘。
“滚,”一声显然不是安珀的喉音。
我绕过水池,拐个弯,看到了笛瑞儿,她站在镜子前,正在用吹风机吹开头发。
她关掉吹风机,“怎么了?”
“你没事吧?”我几乎上不来气了。我从她的肩上看过去,维洛妮卡?李曼正在离我们不远的水池边假装刷牙,很显然,她在偷听。
“你没事吧?”笛瑞儿问。
“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走。”我说,“我们谈谈。”
“不管你谈什——么。”笛瑞儿重新专心照镜子,从梳妆袋里掏出一只肉粉色口红;向维洛妮卡厌恶地吹了口气,“查德就喜欢我用这个颜色。”
所有人都知道,为了和查德的一次约会,维洛妮卡居然有一年没有喷发胶。笛瑞儿冲着我笑,对自己的恶毒表现感到挺骄傲。
维洛妮卡向笛瑞儿的水池子里吐了一口刷牙水,一点薄荷泡沫落在笛瑞儿的脸上。
“小心点!”笛瑞儿尖叫,用棉球擦掉泡沫。
维洛妮卡咄咄逼人地站到笛瑞儿面前。“如果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和你的败类朋友‘闪’我老爸,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呢?”笛瑞儿问。
“昨天晚上在你们房间外面的是我爸。”维洛妮卡继续说,“他在找我的房间,然而不巧的是找到了你们的房间。你的房间是在一楼,最右面,面对草坪的那一间,对不对?你们是不是饥渴到非找中年男人不可的地步了?”
“是不是你爸饥渴到非趴到女孩子的窗户偷窥不可的地步了?”
“X你的。”维洛妮卡说。“告诉你说,我爸下夜班,他到我这儿来取几把钥匙。而当时寝室楼的前台没有人。”
笛瑞儿冲着维洛妮卡喷了几下香水挡住她的逼近。“好啊,他一定喜欢他看到的景象,因为他今天早上又回来了。”
“是把钥匙送回来——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维洛妮卡走开,笛瑞儿和我相视大笑。
“可能她对老爸有古怪的情结。”笛瑞儿说。
“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他。”我说。
“对了,”笛瑞儿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查德来不了了吗?”
“他说球队早上有什么训练课。”我说。“他要你把作业伊妹儿给多诺万,多诺万在上课前打印好再给查德。”
“那多诺万早上怎么不去训练?他是明星中卫。”她使劲把口红摔到水池子里。我讨厌他对我撒谎,放我的鸽子。和上个星期一样,和我讲什么要去看他的奶奶的故事。”
“他是戴着打球用的面罩呢。”我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不对?扑克牌是对的。他爽约了。”
“我有比扑克牌更重要的事去琢磨。”
“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笛瑞儿想推开我过去,但是我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打了一个转。“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一直被惯着,这次不行了。”我说,“我要帮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不愿意听却又被吓得跑不了的样子。“我现在就能处理这件事。”
“好吧,对不起,但是你现在没有选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
我把笛瑞儿领到一个讲话更隐秘的洗手间,把在我手里攥皱了的那张纸条放在她手上。
“这是什么?”
“打开它。”我说。“夹在查德的球衣里的。他拿回球衣了。球衣和字条被塞在他的信箱里。”
“离她远一点。我在看着你?”笛瑞儿读到。“等等,我有点糊涂;我以为是我应该拿到这个字条。”
“你会的,”我说。“另外一张。写给你的。我肯定。”
“这里的‘她’指的是谁?”她问。
“你认为呢?”
笛瑞儿笑了。“是我,不是吗?”
“这可不是在夸你,笛瑞儿。这很严肃。不管是谁写的字条,他都费了很大的劲儿来来阻止查德和你在一起。查德自己的处境甚至也很危险。”
笛瑞儿的笑容凋谢了。“这没有道理。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伤害查德?”
“因为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是想独自占有你。”
“你肯定这是一个男的吗?”
“谁知道呢?你在这儿惹恼的女生也足够多了。”我在墙上展开字条,摩挲着它。字条的“她”字下面突然产生了一阵震动。我用手指描着它的笔画,然后把它拿到鼻子下面。
“怎么了?”笛瑞儿问。“那是什么?”
“百合。”我说。“象我的梦里一样。是百合。”
“和百合有什么关系?”她问。“它们只是花儿。”
“百合是代表死亡的花。”
“你吓唬我。”
“我们都卷到了这件事里。”我说,拿起她的手,抓住它。“如果我们能预见未来,我们就能改变它。”
“别在大谈命运了。”
“我们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说。“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的。”
“说话算数?”
我点头,想起了莫拉。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笛瑞儿说。
我俯身,给了她我们都最需要的——一个最亲近的拥抱。
“我可以提一个小要求吗?”笛瑞儿问。
“尽管说。”
“我们现在可以从这个洗手间出去了吗?”
“完全可以。”我咯咯地笑了。“我们还有半个小时上课——也就是说,不吃早饭了。”
“我不认为我还能吃得下去。”
“我们现在就回房间做个计划。”
我们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整个浴室已经都空了。只有一件东西在等待着我们。
它架在水池子上面。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樱桃红的包装纸,打着银色蝴蝶结。盒子上面的卡片写着“给笛瑞儿”,和给查德的字条一样,红色的大写字母。
我伸手去抓笛瑞儿的手,可她的手正捂在嘴上,颤抖着,呼吸困难,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笛瑞儿,你没事吧?”
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那只盒子。它们盯着镜子,镜子上面爬满了肉粉色的大写字母。就在几分钟之前,有人用笛瑞儿刚刚用过的口红写下了:我在看着你,笛瑞儿。
第十二章
“笛瑞儿?”我搂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她勉强地点点头,但仍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我抓住她的手,领她离开了镜子,离开了粉色口红写下的潦草字迹。
离开那儿似乎对让她好了些。几秒钟之后,她的呼吸变得不那么剧烈了,不那么绝望了。“我们能够度过难关的。”我向她保证说,但连我自己也不肯定她是否听见了我的话。她闭着眼睛,象是在集中精力控制呼吸。“我在这儿。”
但留下礼物的人也在这儿。我看看门。我最恨的事就是淋浴间在一楼。如果到走廊的门不关——当大楼的维护人员在清扫的时候经常如此——那么差不多任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走进来。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看见这是谁干的。这是不是和那个与笛瑞儿通话的男人有什么关系。但也许它甚至不是一个“他”。也许是对查德感兴趣的某个女孩,因为笛瑞儿的缘故不能接近查德。
比如说,象我。
我绞尽脑汁地在大脑里写着一个对查德感兴趣的女孩名单。可是除了我和笛瑞儿,我能想到的只有维洛妮卡?李曼。维洛妮卡,几分钟前还在这儿,向笛瑞儿的脸上唾牙膏,因为我们“闪”她的爸爸而大发雷霆。
“笛瑞儿,你还好吧?”我捏住她瓷器娃娃一样冰冷的手指。
她点头。“被吓着了。我自从上中学以后,还没有过。”
“要看医生吗?”
“不。我只是想知道这是谁干的。我们打开它。”她说,指着那个盒子。
“你肯定吗?”
她点头,擦掉从脸上流下来的一行泪。“我必须知道。”她蹒跚地走向礼品盒,然后回头看我,“你能帮助我吗?”
“你要我帮你打开吗?”
她点头。“我来打开卡片,你来打开盒子。成吗?”
“成。”我坐在凳子上,把盒子放在大腿上——白色的信封正面朝上,写着笛瑞儿的名字。我把信封塞到她的手里,看着她用大拇指撕开信封。她抽出一张折叠了的横格纸,参差的纸边说明它是刚被从什么人的活页本上撕下来的。
她打开,抚平纸痕,读信。“莫名其妙。”她摇摇头,然后扬起脸。
“它说什么?我能看看吗?”
“笛瑞儿?”我从她的手指间偷着看字条。和查德的字条一样的笔体——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还有四天。”
我看着她——新鲜的泪水在颊上留下了痕迹。我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上下摩挲着她的后背,象我奶奶在拥抱我时做得那样。“我们不用现在就打开盒子。”我轻声说,“我们可以等到上课以后,我们感觉好一点以后。或者,以后,我自己一个人打开。”
“不,”她说,擦着脸。“现在就打开。我现在就要知道。”
我拽开盒子上的丝带,然后慢慢地开包装,小心地撕掉胶带,体会从包装纸上发出的任何一点震动。当包装都被打开的时候,躺在我大腿上面的是一个长长的白色纸盒。我笑了,不知为什么,有一点儿放下了心。我抬头看笛瑞儿——她也同样的表情。我拿掉盒盖,看里面的内容:四只刚刚被剪下的百合花。
“百合。”笛瑞儿说,强忍着,“死亡之花。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点头。没有意义再撒谎了。力量来自于诚实。
“这么说,四只百合,就是离死还有四天,对吗?”她的嘴唇颤抖,她没有哭,却大笑起来,歇斯底里地大笑。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百合,抽打在自己的鼻子上。“我猜他太穷了,买不起一打。或者,他等不急扎好一打。嘿,如果他在星期五做这件事,我就不用参加三角学的考试了。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商量商量,让他提前点?”
我抚摩她的后背,看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把她的大笑变成了眼泪。她用手捂住脸,崩溃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使她好受点。我只能尽力地阻止危险的发生。我前后摇晃她的身子,突然感到脖子后面的一根神经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从一排排的淋浴后面向我们走近。我站起来,意外地踩在了包装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脚步声停了。
笛瑞儿抓住我的胳膊向后拽我。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让她出声,向水池子迈了一步,准备偷看墙的那一面。
也许留下礼物的那个人还在这儿,等着呢。
“斯泰西,”笛瑞儿小声说,“你在干什么?”
我看过去,没有人,只有一排排空的淋浴间。我甩开笛瑞儿抓住我前臂的手,开始走向那一排排淋浴间。这时我发现——最后两个淋浴间的浴帘是拉着的。
叮当一声,象金属的声音,从最后一个淋浴间传出。我把手插在兜里,摸到钥匙环,找到最锋利的一把来保护我自己。“我知道你在那,”我喊,“出来,亮出你自己。”
一双脚——黑色的皮拖鞋——向浴帘迈了一步。
“出来!”我命令。
“斯泰西!”笛瑞儿喊。
一个白色的薄沙围巾从浴帘里伸出来,前后挥舞着。我更仔细地一看,围巾边上是黄色的小鸭子的图案。只能是一个人的。
“我投降,”安珀叫着,从淋浴间里跳出来,“只是别伤害我。”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撒开手里的钥匙。“安珀,你在这干什么?”
笛瑞儿从墙后面走出来,“你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对不起,”她说,用她的金属达菲鸭午餐盒敲敲墙,“一个躲躲猫游戏而已(美国一种把脸一隐一现以逗小孩的游戏,译者注)。没想到你们还拿它当真了。”
“你以为我们还能拿它怎么样?”我问。
她把围巾系在脖子上,在校服的领子外面稍稍露出了一个边,刚好可以惹恼刚瑟先生,她的代数课老师,给她打一个大大的、粗粗的不及格。
“我刚才在找你们,”她说,“去吃早饭吗?”
“你在儿这多长时间了?”笛瑞儿问。
“不知道,可能有,二分钟吧。”
“你看见有人从这条路过来,拿着个礼物吗?”笛瑞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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