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身子比左半边重得多,像是有东西压在右肩头。大少心里纳闷儿,回头一看,立刻惊得目瞪口呆。
但见右肩膀上压着一团雾气,黑乎乎,阴沉沉,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雾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牛二柱经历了许多异事,胆子大了不少,行事也比以前果断,见此情景,二话不说,抬手一拍,那东西似乎还是个活的,竟然有所感应,不等牛二柱手掌打到,猛地一动,躲了过去,他这一动,黑雾立刻消散,现出一个黄色的身影,扑到庙外的草地边缘,三扭两扭,转眼不见了踪影。
牛二柱心里一沉,那东西虽然灵巧,却似乎受了些伤,动作有点缓慢,被他瞧了个真切,正是三番四次想要暗害自己和三耗子的黄皮子,大少何等聪明,就知道这事儿还不算完,此去杨柳青,说不定还有什么难以捉摸的凶险。
书中代言,牛二柱猜的是一点儿也不错,这黄皮子不但没死,反而因祸得福,借着牛二柱和泥胎的庇护,躲过了雷劫,从此道行大进,和前面那扁毛畜生不可同日而语。
天底下修行悟道者,不管是人还是畜类,只要到了一定阶段,就要经历一次天劫,躲过了这场劫难,从此后就会脱胎换骨,真正踏上大道。昨天那场雷雨,为的不是牛二柱和三耗子,也不是那泥胎,它也没那个造化,而是为了黄皮子,这倒不是说他功德圆满,能够证得大道,而是它为了报复“草上飞”和三耗子,妄动了杀意,不但要困死三耗子,还要暗害牛二柱,由此惹怒了上苍,以至动用天雷,要把它打得魂飞魄散。
黄皮子虽是畜类,也知道大事不妙,不管是家禽、家畜还是野生的飞鸟走兽,天生对各种灾害有预感的能力,这事儿到现在也说不清楚。不过有灵性的野仙,要躲避天劫,也只有三种方法而已,第一就是借气,指的是野仙借助天灵地宝的灵气抗衡天劫,以求自保,不过天灵地宝本来就是天地灵气所生,存世极少,即使能够找到,天威浩荡,也不一定能渡劫成功。
第二就是借势,指的是野仙隐藏在天地之威轻易不肯触及的地方,比如达官贵人的宅邸,天命之人的处所,当然最好就是藏在金銮宝殿,那里关乎着一个王朝的气运,只要君主未曾失德,江山还能延续,苍天绝不会降灾祸与此。当然,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珠光宝气,有各种灵宝和神卒护佑,野仙要是能进得了大内,一般都是大道通天,一般的天劫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古往今来,能够在朝堂上蛊惑人心的,也就是大妖九尾狐而已。
第三就是借运,一般日后能够发迹之人,气运都比一般人旺盛,如果这人能够福泽天下或者祸乱苍生,那几乎都是有来历的东西转世,气运冲天,不要说恶鬼凶灵,就是道行低的真神,轻易也不敢招惹,野仙如果能求得这种人的怜悯,或是暗藏在他的身边,天劫也奈何不了他,不过按照迷信的说法,凡事皆有因果,野仙如果能够借运,那一般也就注定了能成大道,天劫只不过是应应景而已。
那黄皮子本就性情奸邪,它的微末伎俩本来不值一提,只要天雷一到,必然魂飞烟灭,但这东西奸猾无比,也有它自己的算计。它知道这场天劫就是因为自己要暗害牛二柱而起,而牛二柱这人虽然是个一文不名的混混,但来历却非同一般,日后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历经万千劫难,却始终不死,看来也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否则也不会因为他招来天雷。这东西鬼主意极多,就打算借牛二柱的运,避开这场劫难。
牛二柱打伤黄皮子,救了卜发财,那黄皮子落荒而逃,其实跑了没多远,就又折了回来,暗中跟着两人。牛二柱和三耗子一进虎神庙,黄皮子就知道今天这场天劫大概能够幸免,因为庙中既有泥胎作祟,又有虎神坐镇,现在又来了两个气运极高的凡人,扰的那里气场极为混乱,正好自己浑水摸鱼。
黄皮子进了虎神庙,便暗藏在牛二柱左右,希图避过天谴,谁知天道自有定数,到了半夜,天雷滚滚,霹雳震天,那闪电式一个接着一个,震得黄鼠狼胆战心惊。要真这么下去,别说天雷及顶,就是这雷声就能把它震死,日后也少了许多麻烦,哪知事有机巧,那泥胎不慎冲入雨中,被雨水冲去浑身的胶泥,泄了妖气,被天雷一击所灭,成了它的替罪羊。
黄皮子这一逃遁,就为日后带来了无数麻烦,本卷许多离奇古怪的经历,大多就是因他而起,这是后文,此处先按住不说。
再说牛二柱,只觉得身体有异,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草上飞”尚在拘押之中,他这种名闻天下的重犯,要死那是随时的事儿,只要那位大员嘴一歪歪,他就得立马儿吃花生米,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了。
牛二柱和三耗子请人心切,策马狂奔,走了有一两个钟头,终于出了密林,这林子本也不算太大,只不过被黄皮子使了障眼法,才显得广袤无比,如今妖邪逃遁,一个小树林还能困得住两个大小伙子?
俩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渐渐看到了人烟,下马一打听,才知道这半天一夜竟走了一百多里,差不多都出了天津的辖区,哥儿俩心急如焚,胡乱吃了些干粮果品,快马加鞭,直奔杨柳青而去。
转眼到了午后,二人已经接近杨柳青地面,这回俩人多了个心眼儿,没有胡走乱撞,跟行人一扫听,才知道自己要请的这俩人还挺有名,一个叫勇金刚马龙,一个叫金算盘刘杰,,都是江湖上成了名的豪杰,‘草上飞“的生死弟兄!
四十八、三杰()
牛二柱和三耗子历经艰辛,千折万险,终于找到了两位高人,这俩高人还请了一位巾帼英雄,人称铁娇娘的杜青青。三耗子一时难以自控,不由得痛哭流涕,断断续续,将“草上飞”的遭遇慢慢倾吐出来,三位高人一听之下,不由得义愤填膺,口中叫嚷不绝,都要为“草上飞”抱打不平,解救他逃出牢狱。
三人之中,杜青青虽是女流,脾气却最为暴躁,一听‘草上飞“被捕,立刻暴跳如雷,一挥手中十三节人骨鞭,厉声喝道:“众位哥哥焦躁作甚,那天津巡捕房我也去过,虽然名头响亮,却也只能唬唬平头百姓,你我弟兄功夫在身,怕他何来?一阵棍棒冲杀进去,管他什么巡捕、巡阅使,刀枪在前,他也得给我退避三舍!”
铁娇娘的话立刻得到了牛二柱、三耗子和勇金刚的赞同,这仨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要真枪实弹的大干一场。这里边儿也就金算盘刘杰还算冷静,见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急忙清了清嗓子,朗声劝阻道:“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草上飞‘大哥被捕,我辈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可这如何营救,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咱们哥儿几个也好,爷儿几个也好,还要从长计议!”
三人之中,就数金算盘刘杰主意做多,杜青青和马龙自然是为他马首是瞻,牛二柱和三耗子初来乍到,又是后辈,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刘杰这一说话,所有人都平息凝神,听他的主意,铁娇娘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服刘杰一个人,听他这一说话,立刻改了口风,笑着道:“刘二哥说的是,如今大哥身陷囹圄,生死难测,不知二哥有何见教?”
刘杰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言道:“两位,咱们要救‘草上飞’大,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是趁他没有伏法之前上下打点,疏通关节,让巡捕房把他放出来,这条道儿虽然十分困难,但一旦走通,往下就省了事了,咱们只要能找到一个替死之人,这事儿也就结了,可这条道儿十分难走,咱哥儿几个和新来的这俩小哥们儿都知道,大哥可是要犯,那都通着天呢,谁要跟黎元洪或者段祺瑞说不上话,花多少钱都是白扯!”
几个人一听这话,全否开始犯愁,黎元洪和段祺瑞何等人物?那都是一国的元首,说句话都能左右天下大事,谁能跟人家搭的上边儿。众人冥思苦想,琢磨了半天,正在无计可施之时,铁娇娘杜青青忽然两手一怕,高声叫道:“我有主意了!”
众人眼睛一亮,急忙询问原委,原来杜青青在隐退江湖之前,和地方上一个土豪颇有渊源,这土豪原本就和段祺瑞交往深厚,年轻时曾经资助这位国务总理报考北洋武备学堂,这位北洋之虎便是如此发迹,从此不可一世,这位段总理算然身居高位,却和一般的军阀不同,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最是注重感恩图报,平时要有个大事小情,只要这位土豪开口,没有不应允的。
众人一听,全都大喜过望,纷纷打听这人是谁,几个人满怀热忱,原以为解救“草上飞”有望,可往下再细一打听,全都泄了气,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冤枉“草上飞”入狱的刘大户!
众人都以为这条路走不通,杜青青去却是自信满满,她说刘大户为人仁厚,必然不会任由“草上飞”惨死,这其中必有误会。马龙和刘杰不知细情,都是无可无不可,只有牛二柱和三耗子知道其中的隐情,知道这事儿绝对成不了,又碍着三人的面子,不好直说,只有哼哼哈哈,等着杜青青碰壁。
众人各怀心事,等了铁娇娘足有半天,才见这位女杀神回来,牛二柱和三耗子都是久历世俗的人物,一看杜青青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没有办好,刘杰也是个精细人,一见杜青青面色不正,也不敢多问,只有马龙口快心直,追着铁娇娘缠问不休,杜青青是个火爆脾气,要在平时,或不定就能给马龙俩嘴巴,今天却一反常态,满脸通红,话也说不出一句,众人忍不住疑惑,一再追问,这才套出了实情。
原来这刘大户不但阴损毒辣,而且还五毒俱全,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今天铁娇娘前去求情,这老棒子二话不说,当时就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杜青青答应这件事儿,不但‘草上飞“能脱离牢狱之灾,就连杜青青等人也跟着享福!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来了精神,忙问刘大户的条件是什么。杜青青能和“草上飞“等人并列,自然也是女中豪杰,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此时被众人追问,却满脸通红扭捏不安,知道被追问不过,才吞吞吐吐说出了实情,原来这老小子存心不良,要杜青青做他的小妾,才会解救“草上飞”!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怒火中烧,大骂刘大户不是个东西,可骂归骂,骂完了还得想辙,毕竟“草上飞”被拘押在牢里不是事儿,那可是比刀架在脖子上还要难受,不定那天就要送命。
众人想了半天,还是无计可施,杜青青憋了好一阵儿,忽然大家一抱拳,话也不说,转身就走。众人全都不之所以,只有刘杰心思缜密,又和杜青青相处多事,知道这人平生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心思太重,又处处义气为重,知道她要做傻事,以自己的后半生换取“草上飞”的姓名,急忙把她拦下,好话费了一车,才算把她劝住。
杜青青这一消停,大家都有点儿沉默,这事儿都是明摆着的,“草上飞”是重犯,没有硬人说话,那是绝对救不下来的,可这最后的希望都让人堵死了,你叫这帮小老百姓能有什么招儿,几个人愁眉苦脸,发了半天愁,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牛二柱忽然一拍大腿,满脸喜悦的叫道:”我说诸位,咱可不能这样儿,咱们爷儿几个就是发愁死了,我“草上飞”大叔也活不了,依我之见,这条道儿走不通,咱不会再找别的出路么?“
众人一听,全都来了精神,忙不迭地问“牛家少爷,你莫非有了别的主意?“
牛二柱见众人盯着自己,心里得意,不慌不忙,说出一条道儿来!
四十九、定计()
三耗子这人比较各路,也就是有个性,要是真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他不是吓得走不动道儿,就是第一个溜走,这玩意儿百试百灵,绝对没有一次例外,可要是平常没事儿,他绝对比谁吹的都厉害,天底下的大话都不够他说的。今天一听牛二柱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亮着两小眼儿,插嘴道:“二哥,你倒是提醒我了,咱们这么多人呐,怕他什么,还不如直接劫牢反狱!只要你一句话,三号自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牛二柱一听差点儿给他俩嘴巴,三位高人之中,除了勇金刚,也没有一个赞同的。这是而不是明白这么?现在比不得古代,狱卒手里使得都是冒烟儿的家伙,离老远一扣扳机,你就是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也得当时冒血,就凭这几个人抢劫重犯?那不跟闹着玩似的么,到时候保管来一个死一个,绝对没有生还!
三耗子见众人不说话,心里也觉得别扭,他也不傻,就是说话冲了点儿,喜欢有话直说,说完了也后悔。他一看众人如此表情,也知道这话跟没说一样,心里暗骂自己卤莽,可嘴上还是不肯服输,嘀嘀咕咕的道:“得,就算我没说,可咱也不能干杵着呀,二哥你要是有办法,就直说得了,‘草上飞’前辈还在监狱里受苦,这会儿可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牛二柱也没理他,心说你说的不都是废话吗,不叫你插嘴,我不早就说了么?还用得着你催?事态紧急,大少也懒得和他计较,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前辈,要救‘草上飞’前辈,无非就是三条路,一是打点衙门,让大员替老前辈求情,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第二条路就是直接抢人,这要是古代还行,使得都是大刀长矛,只要功夫硬,没准儿还能成功,现在连想都别想,至于这第三条路,我看现在最实际,那就是从监狱以外的地方下手!”
众人全都不知所以,互相看了一眼,不知牛二柱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有金算盘若有所思,沉吟了半天,开口道:“监狱以外的地方?小兄弟,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牛二柱道:“据我所知,监狱要处死犯人,一般要等到秋后,当然‘草上飞’前辈是重犯,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不过不管怎么着,临死之前,必然要游街示众,以彰显官府的威仪,游街之后便要绑赴刑场,实行枪决,我们要下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做些手脚!”
金算盘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要在大哥绑缚刑场的路上动手,那样就少了闯监狱的危险,可那也不行啊,押解重犯的都是荷枪实弹的巡警,同样十分危险,再说天津城的风气你也知道,老百姓就爱看个热闹,枪决犯人这种事儿必然会引来全城百姓,到时候人多是有利于下手,但巡警一旦开枪,必然会伤及无辜百姓,这可是缺德的事儿,咱爷们儿可不能干!”
牛二柱一笑,抱拳道:“前辈,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当官的打点不到,咱不如多花俩钱儿打点打点别人,只要他能左右得了‘草上飞’前辈的生死,咱把大洋一掏,说不定就能救了前辈一命?”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个理儿,全都有了精神,异口同声的问道:“你说的这人是谁?”
牛二柱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刽子手!”
民国时期,天津卫处决犯人的方式已经不是砍头了,而是枪决,不管你多大的英雄汉,一个枪子儿也照样玩儿完,虽然比原来先进了些,可作弊也就好做了,以前砍头,那讲究的是三刀毙命,你就手艺再不好,三刀下去必须把犯人的脑袋砍下来,要是做不到,刽子手就得陪着犯人挨刀。您想啊,这脑袋都掉下来了,人还能活么,所以古代在刑场,能在刑场上逃的性命的几乎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