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莹不落人后,紧跟着凑上来,分别向沈飞和刘洁各鞠一躬:“谢谢,还有……对不起。”后上船的几个人莫名其妙,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谢完了还加句对不起,这什么情况?
但沈刘沙三人清楚,她这样说肯定是为了那几个挡住装甲车的燃烧瓶。
沈飞幽幽一叹,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刘洁摸了摸她的头顶说:“没关系,以后不管干什么,先好好想想,别再那么冲动了。”她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离愁别绪,可让几个人这么一搞,倒有点手足无措了。
接着宋胜利和项哲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发现对方的动作又停下脚步,随后二人相视一笑,一起走上来,真诚地道一声谢谢。
一向不合群的沙毅最后一个走过来,表情凝重地和沈飞握握手,很务实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需要装甲车,别把武器全带走,给我们留点儿存货。”
别离的场面迅速冷场,原本的伤感气氛不翼而飞,
沈飞准备了一肚子的感慨准备回应,却怎么也没想到沙毅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顿时嘴角一抽:“放心吧,我像吃独食的人么?行了,别生离死别的,项哲,把船开进港口吧,我们俩现在就走。”
“好!”
141 目标
雪山号侧舷的货舱大门缓缓打开,大门上端落在地上,溅起一篷尘灰,一缕夕阳照进阴暗的货舱。
一声轰鸣响起,装甲车开出船舱登上码头,缓缓开出十几米后停了下来,刘洁看了一眼倒车镜,众人全部站在船头,不停地挥手告别。
“不下车吗?”她轻轻地说。
沈飞满心惆怅地摇摇头:“算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果断换档,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装甲车骤然加速冲出去,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回去吧。”沙毅淡淡地说。
走了沈飞刘洁,他是船上仅剩的战力,说不得要多费些心力保护船上的人……他没那份悲天悯人的心,但是只有他自己的话,饭谁做?船谁开?说到底人是群居的动物,即使是杀手也不例外。
崔莹偷偷地瞅了他一眼,听话地往回走,沙毅又说道:“项哲,马上开船离开这儿。”
“用不着你多嘴,我是船长,我比你知道该怎么做!”项哲脖子一梗,冷冷地顶了回去。
沙毅嘴角一撇:“爱听不听。”
项哲冷哼一声:“你别太自以为是,杀手了不起怎么着?我肯听沈飞的,是因为他肯救了我,你以为沈飞走了,我们就得听你的?别傻了。”
沙毅抱着胳膊,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给我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怎么样?”项哲毫不退让地瞪着眼睛和沙毅对视,“你心狠手辣不假,有种你就把我们都杀光了。”
这句话一说,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大伙心底都赞同项哲的话,可是这种时候,听谁的不是听?和沙毅接触的时间有长有短,但他那冷冰冰的性格却像是标签一样贴在脸上,谁也不知道触怒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崔莹赶紧扯了扯项哲的衣襟:“别这样!”
沙毅的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扫视一遍:“你们也这么想?”
“没,没有!”崔莹赶紧站出来圆场,她笑得很假,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想的绝对和嘴上说的不一样。
宋胜利左右为难地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闷闷地没说话。他心里向着项哲,可实在不愿意得罪沙毅。
沙毅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不愿意听他的,他还不愿意管闲事呢!
沈飞怎么也想不到他刚刚离开船上就出了这么一码事,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权夺利。
装甲车离开码头一路向东,营山市人去城空,空得连只鬼也捉不出来,路面上到处扔满了垃圾,一片末日的萧索景象,要是再摆上几具尸体,就更应了末日的景。
抛在街路上的车辆也不少,把半边路面占得满满当当,之所有只占了半边路面,是因为路正中被什么东西强行闯开了一条路,原本挡在路中间的车辆被推开了堆在两边,足有一人半那么高,留下的空隙正好让装甲车通过。
装甲车上除了武器就是毛胖子给准备的食物,二人无心在营山市停留,飞快地穿城而过。
夕阳渐渐隐没,黑暗笼罩大地,沈飞寻了个路边饭店将车停下:“就在这儿睡一宿吧。”这是一处路边小店,两间瓦房一幅招牌,房子看上去还很新,可几扇窗户上的玻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砸得稀烂,凭添了几分破败。房侧的柴禾垛码得整整齐齐,一辆空空的大车翻倒在柴禾垛边。
刘洁很早意外:“怎么?我还当你要连夜往回赶。”
沈飞苦笑:“你当我不想吗?”
刘洁马上送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沈飞叹道:“不开车灯容易出事故,开着车灯容易被发现,你说我该怎么办?而且……如果出了事,怕是早就出了,你当会像电影里那样,正好赶着我回去出事么?”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
刘洁无言以对,轻叹:“听你的。”
“睡吧。”沈飞没心情多说,放倒了椅背躺了上去。车外最后的一丝亮光隐没,他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刘洁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出神地望着车顶,心思突然飞向遥远的家。
“睡了吗?”她轻声问道。
沈飞闭着眼睛,闷闷地说:“哪睡得着啊。”
“我想家了。”刘洁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软弱的人,可她今天却很想放纵自己软弱一回。
沈飞沉默不语,好一会才回答道:“我也是。”说着他起身躺到刘洁身边,伸出胳膊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吻了一记,一丝汗咸隐入沈飞的舌尖。
即便日头已经落山,可炎炎夏日的傍晚仍然残留着几分热力,为了安全起见装甲车又没开窗,刘洁的额头早已渗出一层香汗。
装甲车的坐椅虽然宽大,可那只是对一个人而言,两个人挤在一个椅子里,即使刘洁侧着身子极力避让,也还是太窄了一点,原本相爱的男女相拥一处是件很浪漫的事,可若是两人都是一身的燥热,还哪里有浪漫可言?
只是他们俩宁可忍受这难言的闷热,也不想分开。
“明天就能到你家吧?”刘洁微不可闻地说。
“嗯。”
“你有什么打算?”她动了动位置,让自己能稍稍舒服一点。
沈飞长叹:“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最亲近的家人感染了非脑是什么景象?
就算没感染非脑,那座养育他的小城怕是也早就变成一座空城,他的父母、亲朋、故旧大都生活在那里,究竟有谁感染,又有谁幸存?
病毒无情,明知熟悉的人中肯定有许多会感染非脑,他却像只把脑袋插进沙子里的鸵鸟,即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然而他的胳膊却蓦然收紧,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刘洁回应着搂紧了沈飞的腰,脑袋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仿佛梦呓一般地说:“你得想一想,要是人都已经撤走了,到底该怎么办。”
沈飞知道她的意思,蹭着她光滑的脸蛋深思良久,眼中的迷茫突然消失不见:“我的要求不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洁豁然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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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谷啊低谷……哭!
142 家
装甲车一路绝尘,一阵风似地掠过。
刘洁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提醒沈飞开慢一点了,她能理解沈飞的焦急,可装甲车自重很高,开得越快,惯性就会让车更加难以控制。
每当刘洁提醒一次,沈飞就会立即减慢速度,可用不了多久,又会不自觉地将油门踩到底。
一路上除了时不时遇上的路障,路况也不怎么样,坑坑洼洼是常有的事,若非如此,很难说他能把车开到多快!
刘洁暗暗庆幸这是一台军用装甲车,如果是普通的民用车,这种开法早就颠散了架。
路边的景色慢慢地变了,刚离开营山港的时候,路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大片大片的水田将大地分隔成一块又一块,渐渐地田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起伏不定的群山和郁郁葱葱的森林。
经过大半天的奔波,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座位于山坳中的小小县城。
此时正值午后,炙热的阳光下,小城中一片寂静,装甲车缓缓地在大街上行进,沈飞呆滞地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和楼宇——车祸的痕迹随处可见,街边到处是碎玻璃和凌乱的纸片,无论哪里都透着一股寂寥的苍凉。
沈飞不禁自问,这还是那个他从小长大的故乡么?他的心头瞬间被苦涩的伤感占得满满当当,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你家……在哪儿?”刘洁轻声问。
她去过的地方不少,但是这样的小城却是头一次见,城中楼的楼虽然不少,可没有一栋超过七层;街道也说不上宽阔,最多只能容得下四辆车并行;街边的商铺倒是一间挨着一间,可就是没有任何一间的门脸大一些;街角路边还能看到许多三轮摩托车或翻或倒地扔在那儿,看上去像是和出租车一个用途。
这就是沈飞的故乡?
刘洁从小到大的经历令她的心智远超同龄人,所谓的城里人和乡下人在她心里没什么区别,然而她是真的没想到沈飞的故乡竟然是这样小的一座县城,小到从小城的西侧远眺,就能看到东侧的边界。
沈飞驾驶装甲车在熟悉的道路上飞驰,不过几分钟的工夫,装甲车就拐了了路边一条岔路,开到岔路深处一栋青蓝色的楼下,慢慢地停在了三单元门外。
刘洁定睛观看,惊讶地问道:“你家住这儿?”这栋楼只有四层高,外墙斑驳陆离,已经有些风化,窗上安装的虽然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塑钢窗,但是改装的痕迹十分明显。
沈飞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忍住冲上楼去的冲动回答:“就是这儿!”他跳下车,几步冲到单元门边,摘下腰间那一串钥匙,将钥匙圈上的水滴形红色塑料片往密码防盗门的门铃上方一放……没动静!
沈飞一愣,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是个电子锁,换做往常,这个充做门锁的塑料片往上面上放,门锁就会自动打开,可现在整个县城都被放弃了,哪还有电可用?
停电的情况下就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偏偏他离家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再回来会是这么一番景象,根本没带单元门的钥匙!
“怎么啦?”刘洁好奇心地凑了过来。
“没钥匙,你能打开吗?”沈飞强压心中的冲动,期盼地望着刘洁。
和毛胖子学了几天的开锁只是为了有备无患,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开锁开的竟然是自家的单元门儿!
刘洁十分意外地在他的注视下摇了摇头:“我试试看吧,船上没有这种锁,我没开过。”
沈飞大失所望,只能抱着一丝希望追问:“需要多长时间?”他也知道这不怪刘洁,他的技术还不如人家呢。
“难说!”刘洁不敢打保票,“少说三五分钟……”
“那算了!”沈飞急不可耐地挥挥手,“上车!”
“干什么?不进去了?”刘洁诧异非常。
“一会你就知道了。”沈飞没时间解释,两人上车后,他把装甲车靠在单元门下,这样一来车顶和雨搭的垂直距离绝不超过三十公分,只是抬个腿的距离罢了。
沈飞从装甲车的工具算里找出一把一拃多长的一字头螺丝刀,几步上了雨搭。
刘洁闹不懂他想干什么,跟着他上了车顶。
雨搭上正对着楼道一层和二层之间的窗户,沈飞将螺丝刀对准塑钢窗的窗缝,狠狠地刺了进去,然后用力往外一掰,很轻松地撬得窗边变了形。
如此一来已经能看到锁住窗子的卡榫,沈飞将螺丝刀换到卡榫边重新插进去,瞅准了位置往下一压,卡榫便轻轻松松地挪了位置。
刘洁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样也行?根本就是毫不费力嘛!她瞅瞅沈飞再看看窗户,惊诧地吐了吐舌头:“你怎么还会这一手?”
塑钢窗虽然叫做塑钢,可说到底仍然是塑料,无论强度还是韧性都比钢材差了老远,可也不能这么容易就弄开吧?要是都知道这个办法,谁还敢用这种窗户?
沈飞将窗户推了进去,跨进楼道说:“没什么难的,我有个朋友……就是做这个东西的。”
“朋友?”刘洁跟着他钻进去,心里觉得他的表情不大对劲儿。
“嗯,就在我们县里,开了个小厂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沈飞拉着她爬上三楼,掏出钥匙塞进门锁:“这就是我家。”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打开了防盗门。
一间普普通通的住宅出现在刘洁面前,一股长时间不开窗的沉闷的热气扑面而来。
“进来吧。”沈飞拉着刘洁迈进门里。
一进门就是客厅,刘洁扫视一周,屋中的摆设井井有条,但屋内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沈飞长出一口气,从门边的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进来吧。”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
刘洁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变化:“你发现什么了?”
沈飞呵呵一笑:“要是我没猜错,他们都没事。”
“啊?你怎么知道的?”刘洁疑惑不解,他们俩一起进的屋,什么也没干呢,他怎么就知道了?
沈飞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知道些什么?
沈飞一点也不卖关子,解释道:“我妈喜欢收拾屋子,所以家里总是整整齐齐的,要是家里有人得了非脑,你说还有可能这样整齐么?所以我敢肯定他们俩至少在撤离之前没得非脑!”
“太好了!”刘洁一把抱住沈飞,由衷地为他高兴。
沈飞也高兴地抱住了她,可随即刘洁就轻轻地推开他。
“怎么了?”沈飞不解地问。
刘洁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们没事,你准备怎么办?”
沈飞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去找他们!”
143 线索
刘洁眉头微皱,很伤脑筋地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他们撤到什么地方去了吗?国家这么大,你上哪儿找去?”
沈飞仰在沙发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用手搓了搓脸苦笑着说:“我上哪知道去啊,但是可以猜一猜。”
“啊?这怎么猜?”
“简单!”沈飞分析道,“就像你说的,国家这么大,根本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集中到一起,甭管是物资调运还是交通能力都不可能完成这么大的运送工程。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乡村就近集中!”
“你的意思是向地级市集中?”刘洁恍然大悟。
“没错!”沈飞点头道,“咱们路上也看到了,所有的乡村都空了,连县都被放弃了,那么人口的集中地至少也是地级市。”
“这么说倒是有道理,但是你能保证集中计划是按行政区来的吗?如果不是怎么办?”刘洁忧心忡忡,“这不和大海捞针一样么?”
沈飞咬了咬牙:“我就不信县里的人都撤空了,肯定还有漏网之鱼,要是能找着一个,就能问出人都撤哪儿去了。”
“这办法好!”刘洁立即举双手赞成,“上哪儿去找?”
沈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转转看吧。”
“要是找不到呢?”
“要是找不到……”沈飞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事不宜迟,走吧。”刘洁暗暗叹息,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真的关系到了自己,却又是关心则乱!沈飞的心已经乱了……
沈飞重重地点点头:“好吧……谢谢。”一路风尘,他自己都觉得疲惫不堪,何况刘洁是个女人?
有了亲密接触之后,他的心中越来越把刘洁当个普通的女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起刘洁远超他的力量和格斗技术了——这个时间具体点说大概是两天左右!
刘洁抱住沈飞摇摇头:“和我说什么谢谢!”
沈飞反抱住刘洁,温存片刻,留恋地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家,毅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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