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疯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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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疯狂者-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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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高大的白色建筑面前。它的确是需要粉刷一下了。这栋建筑有三层楼高,前边是一
大片精心维护的草坪。窗帘关闭着,走廊上放着十几把藤椅,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并没
有任何姐妹之家的标志。但是通向走廊左边的台阶上写着251号。她把皮包挂在肩上,
沿着石板路慢慢地走上了台阶。
    他们会把你打发走的,一个声音在悄悄地对她说。你要想尽快返回汽车站,就得在
每一段路上做一个标记。
    门铃上贴着一块电工胶带,锁孔中塞满了铁丝。大门的左边是一个崭新的电子锁,
内部对答器上面写着几个字:来访者请按此开关。
    罗西接了一下对答器的开关。整个早晨,她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排练过无数次,到
了以后该说些什么,怎样介绍自己。但是当她真的站在了这里,脑子里却变得空空如也。
她只能在按了开关之后静静地等待,时间像停滞不动似地缓慢而凝重。当她刚伸出手准
备再按一次时,对答器里传出一个女人微弱而冷漠的声音。
    “能为您效劳吗?”
    维尼酒吧里那个长着黑红色克罗斯比胡须的男人使她惶恐,路口的一位孕妇使她吃
惊,但没人能使她哭泣。可是这栋建筑里传出的声音却使她热泪盈眶,她再也无法克制
自己的感情。
    “我想是的。”罗西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擦擦眼泪。“请原谅,我在这个
城市里没有地方可以投奔,我不认识任何人。但我必须找个住处。如果我不能留在这里,
能让我进来一下吗,哪怕就喝一杯水,歇口气儿也行?”
    一阵沉默。当罗西再一次伸手要按对答器时,那女人向是谁介绍她来的。
    “是长途汽车站旅行救援处的一位名叫戴维·斯洛维克的先生。”她想了想,然后
摇摇头。“不,我记错了。是彼得。他叫彼得,不是戴维。”
    “你有他的名片吗?”那微弱的声音问道。
    “有。”
    “请出示一下。”
    她打开皮包在里面摸索起来,感觉到好像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她眼睛又开始发酸,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终于摸到了名片,它其实就压在一包面巾纸下面。
    “我找到了。”她说,“需要插在显示槽上吗?”
    “不用。”那声音说,“你的头顶上有一架摄像机。”
    她抬起头看了看,顿时目瞪口呆。门上果真有一架摄像机,用黑色的圆眼睛向下监
视着她。
    “请把名片反面放在镜头上,不要放错了。”
    她照她的话做了,她想到,难怪斯洛维克签名时字写得这么大。
    “没有问题了,我现在就给你开门。”
    “谢谢你。”罗西说着,用面巾纸擦了擦眼泪。但是一点儿都不管用。她哭得比任
何一次都厉害,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7
    当晚,当诺曼·丹尼尔斯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时,已经在
考虑着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坏女人。他想,我需要采取一次突然行动,一次小小的行动就
足够了。他老婆去见安娜·史蒂文森了。
    到现在为止。罗西感到了一种奇怪的、但是令她喜悦的冷静,一种只出现在熟悉的
梦中的冷静。她半信半疑地觉得自己正在梦境之中。
    她很晚才吃早餐,或应该叫做提前吃午餐,之后被带到楼下的一间卧室里,她在那
里一直昏睡了六个多小时。在去安娜的书房之前,她又吃了一顿饭,有烤鸡、土豆泥和
豌豆。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心里感到有些内疚,因为她无法摆脱一种身在梦境、吃的是
永远都吃不饱的食物的幻觉。她用一杯有果肉的果冻结束了这顿饭。她感到桌上的其他
女人都在用一种好奇的、充满善意的目光观察着她。她们虽然一直在谈话,罗西却听不
懂她们谈的是什么。当她听到有人说起靛蓝女孩组合时,忽然想起自己在奥斯汀有限公
司等候诺曼回家时曾经见过这个合唱组。
    当她开始吃果冻甜点的时候,一个女人开始播放一支小理查德的舞曲,另外两个人
摆动着屁股,跳起了爵士舞。餐厅里响起了一阵掌声和笑声。罗西毫无兴致地看着,很
想知道她们究竟是不是一群同性恋者。饭后,当罗西提出帮她们清理饭桌时,却被谢绝
了。
    “得了,你不用干了。”其中一个女人说。罗西想,她的名字大概叫康苏洛,她的
左眼和脸颊之间有一道难看的疤痕。“安娜想见见你。”
    “谁是安娜?”
    “安娜·史蒂文森。”康苏洛一边说着,一边带罗西来到厨房外面的小客厅里,
“她是我们的老板。”
    “她长什么模样?”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康苏洛打开一间用储藏室改成的房间,停在了门外。
    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张罗西所见过的最混乱的桌子。桌后坐着一位略显矮胖
的女人,她有着无可争辩的美貌,白色短发经过了精心的梳理,身着严肃的短外套和黑
色无袖套头衫。罗西怯懦地走近了那面桌子,她几乎可以肯定她要对她说些什么:既然
你已经吃饱睡足了,现在该回到大街上去了。她告诉自己,如果她真的这样说,千万不
要和她争辩,也不要请求她收留自己,这里毕竟是她们的地方,至少她已经吃了两顿饱
饭,也还不至于在汽车站的地上过夜。她的钱还够找一家便宜旅馆或者汽车旅馆住上几
夜。将来的事情也许会更加糟糕。
    她提醒自己一切将会是这样的。但是那女人爽快的举止和深蓝色的眼睛,那双多年
来见到过成千上万像罗西这种女人的眼睛仍然对她构成了一种威胁。
    “请坐。”安娜邀请她,当罗西在惟一空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以后,安娜介绍了她
自己,然后便问她的姓名。
    “我想我的姓名应该是罗西·丹尼尔斯,但是我已经恢复使用婚前姓名。即罗西·
麦克兰登。也许这名字不合法,但我再也不想用我丈夫的姓了。他殴打我,所以我离开
了他。”她意识到她的话会给别人一种印象,好像他刚打了她一下,她便出走了。“我
们结婚很多年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勇气离开他。”
    “这种事发生多久了?”
    “十四年了。”罗西发觉自己不敢正视安娜·史蒂文森那双咄咄逼人的深蓝色眼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在袖子里面紧握着,指甲泛着白光。
    她想,现在她该问我为什么这么久才清醒过来。也许她会认为我有喜欢挨打的病态
心理,她即使不这么问,也一定会这么想。
    那女人没有问她其中的原因,只是问她离开多久了。
    她发现这个问题需要费一番脑筋。她现在并不在标准时间的位置上。汽车上的长途
跋涉以及中午那一觉已经打乱了她内心对时间的概念。她默默地计算了一会儿,回答说:
“大约三十六个小时。”
    “嗯。”罗西不停地希望安娜会把表格递过来让她填写,或者她自己替她填写。她
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桌面探究地看着她,心里感到烦躁不安。“现在跟我谈一谈,把一切
都告诉我吧。”
    罗西深吸了一口气,从床单上的血迹开始讲起。她不想给安娜造成一种她很懒惰或
者头脑不大正常的印象,仅仅因为懒得换床单就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她很害怕,不知自
己说的这些会使人产生怎样的想法。她无法解释那滴血迹在她心中引起的感受。这时愤
怒像一位老朋友那样静静地钻进了她的内心深处。她只是平淡地说,她用了很大的劲儿
摇那把摇椅,几乎把它弄破了。
    “告诉我,你决定要出走以后都做了些什么?”
    罗西告诉她关于信用卡的事,她十分肯定诺曼对她所做的一切会产生预感,所以一
定会打电话或者回家。她告诉她自己用信用卡取出了多少钱,最后又是怎样来到了这座
距离诺曼十分遥远的城市。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中途停顿了几次,考虑着下面该说什么
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滔滔不绝地一直说到当天早上迷路的过程,
之后,她便结束了谈话,将彼得·斯洛维克的名片递了过去。安娜只看了一眼,便还给
了她。
    “你跟斯洛维克先生熟吗?”罗西问道。
    安娜笑了。在罗西看来,这问题令她不愉快。“哦,是的,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一
位多年的老朋友,的确如此。他也是你这种人的朋友。”
    “不管怎样,我终于来到这里了,”罗西说,“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但至少
我已经做了这么多。”
    一丝诡秘的微笑浮现在安娜·史蒂文森的嘴角上。“是不错,而且干得非常出色。”
    她所有的勇气几乎在过去三十六个小时里被消耗光了,她收集起最后的一点勇气问
道,她能不能在姐妹之家过夜。
    “如果你真正需要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不止一夜。”安娜回答她,“严格地说,这
是一个避难所,一所私人捐赠的临时栖息地。你可以住八个星期,这个期限也是可以随
时变更的。姐妹之家的制度非常灵活。”她下意识地炫耀着。
    “请原谅,你刚才说的是八个星期吗?”
    擦净你的耳朵,年轻的女士,我说的是八天。你认为我们会让你这种人在这儿住八
个星期吗?放聪明点儿!
    安娜并没有这样说。她点了点头:“当然,只有极少数人需要在这儿住这么久,这
正是我们的骄傲。另外,你得付费,费用很合理。”她又诡秘地笑了笑,“你应该知道,
住宿条件很一般,楼上大多数房间都改成了宿舍。共有三十张床位,有一张正好空着,
因此你才有可能留下来。你今天暂时住在一位常驻顾问的房间里。我们一共有三位顾问。
    “需要经过什么人批准吗?”罗西低语道,“要把我的姓名向委员会报告吗?”
    “我就是委员会。”安娜回答她,“姐妹之家是我父母创立的,所以留谁住宿由我
决定。”
    “这太好了。”罗西轻轻地说。
    “的确如此。”安娜在桌子上乱翻着,搬开了一些文件,终于在计算机后边找见了
她要找的那样东西。她冲着罗西摆了摆印有姐妹之家字样的信纸:“看见了吗?请你看
一遍,然后签上名。内容是你同意每天付16美元住宿费。这是承诺书。我希望你能预付
一半费用。”
    “可以,我还有点儿钱。史蒂文森夫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对于委员会来说,我是史蒂文森女士,但是对于你来说,我就是安娜。”她看着
罗西在那张纸的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你不需要感谢我和彼得·斯洛维克先生,这
是天意,就是以大写字母P打头的那个天意。是上帝把你带到了这里。正如查尔斯·狄
更斯的小说中所写的那样。我真的很相信。我见过太多的妇女,她们失魂落魄地来到这
里,心满意足地离去。城市里有二十多人负责把她们介绍给我。彼得是其中一位,但是
把你带到他那里的力量,罗西……那种力量来自天堂。”
    “以大写字母P打头的那个天意?”
    “完全正确。”安娜看了看罗西的签名,把纸放在右边的书架上。罗西确信这张纸
条到不了明天晚上就会消失在乱纸堆中。
    “现在,”安娜带着刚刚结束了枯燥乏味的工作_即将开始一项有趣内容的口吻说,
“你会干什么?”
    “干什么?”罗西反问道。她忽然感到一阵昏厥。她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是的,你会做什么工作?例如,速记技巧之类?”
    “我……”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她曾经在奥布雷威利中学选修过速记Ⅰ和速记Ⅲ
的课程,两门功课都得了优秀。可是近几年她的基本功都忘光了。她摇了摇头:“我不
行。我曾经学过速记,但是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还会其他的秘书工作吗?”
    她摇摇头,热泪刺痛了眼眶。她把它们强压了回去,手指甲又开始变成苍白色。
    “誊印技术怎么样,也许你会打字?”
    “不会。
    “懂不懂数学,会计,或者银行业务?”
    “不懂!”
    安娜·史蒂文森偶然看见纸上有根铅笔,便拿起来,将带橡皮的一一头顶在雪白干
净的牙齿上。“你会做女招待吗?”
    罗西绝望之余想说可以,但她想到女招待们每天举着大托盘,尽力保持着平衡……
她想起了自己受伤的后背和肾脏。
    “不能。”她耳语般地说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写字台和它旁边的这个
女人变得模糊不清。“暂时还不行,也许,再过一两个月,我的后背……现在它还不够
坚强。”这些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撒谎。
    安娜·史蒂文森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不安。’你到底会什么技能,无论哪种都行?”
    “我会!”她被逼到了愤怒的边缘,用嘶哑的嗓子喊着,再也无法压低自己的嗓门。
“我真的会!我会打扫房间、洗盘子、铺床、清洁地板,会做两个人的饭,会每周跟我
丈夫睡一次觉,我还会让人用拳头猛击头部,这是我的另外一门技能。附近有没有体育
场馆需要为拳击手找一名陪练?”
    她已经涕泪交加了。她紧握的欢手擦着脸上的泪痕,就像她结婚以来一直在做的那
样,边擦边等待安娜将她赶走,让另外一个不这么愚蠢的家伙占据那张空床。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左手背。她低下头,看到安娜·史蒂文森伸出手递给她一盒
面巾纸。难以置信的是,安娜·史蒂文森在对她微笑。
    “我认为你不一定非做别人的拳击陪练。”她说。“失别着急,你的情况我正在考
虑,一般总是这样。拿着,先擦干眼泪再说。”
    当罗西擦眼泪时,安娜告诉她关于白石旅馆的情况。姐妹之家与这家旅馆有着长期
的合作关系。某公司拥有这家旅馆,而安娜那位有钱的父亲正好是那个公司的董事会成
员,因此许多妇女在白石旅馆里尝到了带薪工作的乐趣。安娜告诉她,她必须在背伤允
许的范围内努力工作,假如她的生理状况在二十一天内得不到改善,她必须去医院接受
全面检查。
    “同时,你将有一位熟悉规则的伙伴,她是长住此地的顾问。她将教会你一切,并
且为你负责。例如,假如你偷了东西,她会替你受到惩罚,而不是你自己……你不会偷
东西吧?”
    罗西摇摇头:“我只偷过我丈夫的信用卡,仅此而已。而且我只用过一次。如果你
们能证明我在撒谎,可以。随时让我走开。”
    “你可以在白石旅馆一直工作到有了更适合的工作为止。你肯定会有机会的……这
是天意,还记得吗?”
    “以大写字母产打头的那个天意吗?”
    “正是。我们只要求你尽最大努力做好白石旅馆的工作,以便为那些比你晚来的人
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罗西点点头:“千万别砸了大家的饭碗。”
    “正是这个意思。你能在这儿工作太好了,罗西·麦克兰登。”安娜站起身来,向
她伸出了双手,那姿势中带有她早已在安娜身上感觉到的某种下意识的骄傲感。罗西犹
豫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接受了她伸出的双手。现在她们的双手在乱糟糟的桌面上紧
紧握住了。“我还有三件事要告诉你,因为这很重要,所以请你一定静下心来仔细听好。
行吗?”
    “行。”罗西说。她为安娜·史蒂文森那双清澈的蓝眼睛迷住了。
    “首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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