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庐之下。
顾漫漫提着铁枪下了飞庐，与田力在船头甲板上对阵，双方将士各持武器，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国士别来无恙？”顾漫漫打量着田力，笑盈盈地说道：“中了枪气都能这么快恢复，这人形天元丹真是名不虚传，服用得当，提升境界甚至返老还童恐怕也不是虚言。”
田力莫名其妙。他觉得顾漫漫的语气很怪异，一副想占他便宜的模样。不过，顾漫漫虽然境界高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好几岁，他还是对她没兴趣。
淘古井这种事，他一向没什么兴趣。
“顾大人，你如果愿意叙旧的话，我倒是不反对，要不你搞点酒菜来，我们把酒观战？”
“我也希望有这样的机会，奈何形势逼人，我只能用手中长枪招待你。”顾漫漫说着，后挫半步，双手一抖长枪，摆开架势。田力正准备迎战，严飞燕突然跳了过来，手提短枪，一步步逼向顾漫漫，杀气腾腾。田力皱了皱眉，刚要说话，严飞燕转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杀父之仇不报，有何面目见家乡父老？”
田力哑口无言。
顾左看见，也惊呼道：“严姐姐，你这是何苦。”
严飞燕看了顾左一眼，惨笑道：“顾姐姐，对不起，这个仇我非报不可。如果我死在顾大人枪下，那是我技不如人。如果我侥幸得胜，姐姐要想为母报仇，我也能理解，到时候一并接着就是。”
“你”顾左面色煞白，束手无策。
顾漫漫点点头，双手持枪，抱拳施礼。“很好，虽然不是我万花国的女子，豪气却不减半分。严姑娘，我接受你的挑战。请！”
严飞燕抱枪还礼，后退一步，接开架势，一声娇喝，举步冲了过去。她用的是五尺短枪，要想伤及顾漫漫，必须抢入顾漫漫的枪圈。顾漫漫成名多年，与人交手的经验丰富，女儿顾左和手下的亲卫骑都接受过严飞燕的训练，她深知短枪的奥妙，又哪里肯给严飞燕机会，双手端枪，直取中门。
这一枪深得枪法精髓，快、准、狠，没有一丝花哨。
田力屏住了呼吸。他知道严飞燕练功很刻苦，这几个月的进步也很神速，但她和顾漫漫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与境界相当的对手相比，她足够灵活，但是在速度和力量都明显高出一个等级的顾漫漫面前，她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在他看来，别说报仇，能全身而退就是胜利。
但是，他又不能拦着严飞燕。眼看着就要荣归故里，杀父之仇是严飞燕必须解开的心结，如果不让她试一下，她又岂能甘心，又怎么面对闽越国的亲人故旧？田力能做的，就是做好接应的准备，在她败局已定的时候保住她性命。
顾左的想法和田力差不多。她和严飞燕相处了很长时间，情同姐妹，实在不愿意看着严飞燕死在顾漫漫的枪下，但让她请求顾漫漫手下留情，她也做不到。两人以命相搏，就算顾漫漫实力更强也不是万无一失，临阵手软是兵家大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严飞燕必败无疑的时候，严飞燕突然双腿弯曲，身体后仰，后背几乎贴着甲板，避过了顾漫漫势猛力沉的一枪，借着惯性向前滑行一丈，抢到顾漫漫身前，一枪正中顾漫漫小腹。
…
…
第858章 一命换一命（）
“噗！”顾漫漫腹部中枪，闷哼一声，后退两步，一手握住严飞燕的枪杆，一手握着铁枪的枪根，砸向严飞燕面门。严飞燕放松身体，躺在甲板上，双脚猛蹬甲板，修长的双腿弹射而起，踢向顾漫漫的手腕。“呯！”一声闷响，顾漫漫再次向后退了两步，背靠船舷，紧咬牙关。短枪入腹很深，她不敢轻易拔出，只能用一只手扶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严飞燕。
严飞燕翻身跃起，单腿跪倒在甲板上，两腿颤抖。她虽然用双腿的力量挡住了顾漫漫的一拳，受伤也不轻，双脚疼得失去了知觉，仿佛被击碎了一般。她很想向前一步，再给顾漫漫致命一击，却连起身都难，更别说发力前冲了。她咬着牙，用手和膝盖当脚，一步步爬到顾漫漫面前，伸手抓住了短枪的枪尾。
顾漫漫脸色剧变，双手握紧枪杆，一动也不敢动。
严飞燕狞笑着，用力摇动枪杆，想将短枪从顾漫漫的腹中抽出。顾漫漫没认输，比武就没有结束，枪头拔出，流血不止，她会有生命危险。严飞燕这是拼了命也要致顾漫漫于死地，为她父亲严白虎报仇。
直到这个时候，观战的双方将士才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呐喊起来。
“严国士，好样的。”
“大人——”
见顾左和一些骑士往上冲，田力一下子惊醒过来，大喝一声：“顾大人，给个说法吧。”
顾漫漫慢慢仰起头，嘴角溢出鲜血，梗着脖子，斜睨着严飞燕，嘴里发出丝丝冷笑。“严飞燕，好样的，像我万花国的女人。你爹有你这样的女儿，他一定很骄傲。不过，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全力以赴，绝不留情。”
她又转向顾左，目光中流落出浓浓的依恋。“丫头，你看，仇恨能让人强大。如果我死之后，你能奋发图强，我死而无憾。告诉殿下，我顾漫漫虽然无能，却没有辱没骑士的称号。”
“妈——”顾左失声痛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起来——”顾漫漫怒吼，左手抓住短枪枪头往外一推，右手捏拳猛砸，“啪”的一声将短枪砸成两断。鲜血从伤口处泉涌而出，迅速浸湿了甲裙，她却不管不顾，抢到顾左面前，一把将她提了起来。“骑士只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顾左被吓坏了，瞪着一双泪眼，却不敢再哭。顾漫漫点点头，用力扯下披风，缠在腰间，一步步向严飞燕逼了过来。“严国士，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再来！”说着，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铁枪，双手一抖，刺向严飞燕。
严飞燕坐在地上，双腿都失去了知觉，眼睁睁地看着铁枪刺到，却无法躲避，只得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铁枪在她胸前停住，枪尖刺入甲胄，却没有继续深入。严飞燕愣了片刻，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顾漫漫。顾漫漫冷笑一声：“严国士，我敬佩你的勇气，但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就算我只剩一口气，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田力松了一口气，连忙大声说道：“顾大人，一命换一命，你赢了，赶紧叫医生来包扎吧。”
顾漫漫盯着田力，眼神凶狠，一动不动。田力无奈，只得对顾左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医生来，拖得久了，你妈真会死的。”
顾左如梦初醒，连忙大声呼唤医生。医生提着药箱赶来，顾漫漫一拳将她打开，抬手拭去嘴角的鲜血，狞笑道：“田国士，你我也曾经一战，我曾经败在你的枪下。今天，我命将绝，希望国士能给我一个再战的机会。”
田力皱了皱眉，盯着顾漫漫看了一眼，将手里的枪扔在地上。“你赢了。”
“你”
顾漫漫话音未落，田力突然起动，抢上前去，伸手拨开顾漫漫的铁枪，手掌顺着她的肩膀滑了上去，在她的脖子处停住，大拇指轻轻一按她的颈动脉，顾漫漫就头一歪，晕了过去。田力将她接住，向飞庐奔去。
“顾左，快！”
顾左不敢怠慢，连忙拽起医生跟了上去。田力进了飞庐，将桌上的地图、文件全部扫在一旁，将顾漫漫放在桌上，三下五除二的脱去她的甲胄、战袍，露出中枪的小腹。
顾漫漫虽然生过孩子，但长年练武，小腹很结实，没有一丝赘肉。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大洞，鲜血还在不停的涌出，看起来非常吓人。田力将医生拉了过来，取出一口柳叶刀塞到她手中。
“快，检查伤口，立刻包扎。”
医生倒也不慌，接过刀看了一眼，眼前一亮，迅速在顾漫漫小腹上划了一刀，然后将手伸进顾漫漫腹内，仔细检查起来。田力见她手法熟练，神情镇定，知道她经验丰富，不需要自己多嘴，这才退到一旁，对顾左说道：“你妈伤得不轻，但应该没有性命危险，你立刻脱离战场。”
“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事的，我大姑没时间怪你，她挡不住少殿下的攻击，很快也会撤退。”
顾左连连点头。顾漫漫受了伤，她已经方寸大乱，田力能帮她拿主意，她求之不得。她立刻下令楼船后撤，脱离战场。田力回到自己船上，不准追击，看着顾漫漫的楼船渐行渐远。
见顾漫漫撤退，万山红立刻发起了攻击，指挥旗舰直扑田雨的座船。田雨果然没有恋战，象征性的接触了一下就下令撤退。万山红下令追击，双方都鼓足了风帆，趁着最后的南风向北驶去。
姬冰燕接到消息，听说田力已经康复，气得咬牙切齿，仰天长叹。她虽然也冒险服下了天元丹，但恢复得却异常缓慢，至今也只能正常行走而已，要想上阵厮杀却是万万不能。顾漫漫重伤，田雨败得太快，她连安排人救援都来不及，只好下令扈三娘、吕名世率领骑士驰援北宫雁，免得被万山红断了后路。
扈三娘、吕名世领命出营，率领两三骑士匆匆而去，大营一下子空旷了不少，几个营垒空无一人，在月光下显然非常冷清，连远处的刁斗声都变得缥缈起来。姬冰燕在帐外站了片刻，心头越发不安，转身回帐，手刚刚碰到帐门，却突然停住了。她转身对曹节说道：“你们都退下，我想静静。”
曹节莫名其妙，却不敢质疑姬冰燕的决定，将所有的亲卫都撤了下去。姬冰燕举步入帐，顺手带上了帐门。
田力坐在她的椅子上，咧嘴一笑。“你好，我就是静静。”
…
…
第859章 条件（）
姬冰燕一头雾水。“什么？”
田力叹了一口气，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跟这位冰殿下讲笑话真没劲。他摆摆手，回归正题。
“伤还没好？”
不提伤势还好，一提伤势，姬冰燕顿时一脑门黑线，险些暴走。“你来干什么？”
“我是和平使者，当然是来传递和平的消息。”田力张开双臂。“你看，我一手握着和平，一手握着枪。你要和平，我就给你和平。你不要和平，我就给你一枪。”
姬冰燕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她缓缓走到田力身边，踢了踢他。“让开，这是我的位置。”
田力上下打量了她片刻，突然一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放在腿上，死死的搂住她，不让她动弹。姬冰燕顿时满脸通红，一边挣扎一边低吼道：“放开我，否则我杀了你。”
“你算了吧。”田力嘿嘿一笑。“你要真有这本事，还用等到现在？看你脸色，我就知道你还没复原。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一下？”说着，挑了挑眉，一脸的轻佻。
“你”姬冰燕刚想啐他一口，突然发现两腿之下有一个火热坚硬的物事。她随即明白了田力的意思，吓了一跳，刚想闪开，随即又念头一转，撇了撇嘴。“你敢吗？”
“我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心中无愧，半夜不怕鬼敲门。”田力坏笑道：“不过，你太危险，在确保你听话之前，我不能帮你。万一你发了疯，又乱来，我岂不成了东郭先生。”
姬冰燕心头掠过一丝失落，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哼了一声。
“我们可以让出栀子城，让你兵临火莲城下，但是你要答应我们两个条件。”
姬冰燕惊讶地看着田力，忘记了挣扎，静静地坐在田力腿上。“什么条件？”
“一，你不能在火莲城外烧杀掳掠，伤害无辜。二，你不能贪心不足，继续挑起战事。”
“那我来干什么？”
“你来火莲城的目的又不是击败火莲王，而是熟练兵事，掌握兵权，这两个目的，你都已经达到了。”
姬冰燕诧异地看着田力。“你是这么想的？”
田力反问道：“难道不是？”
姬冰燕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不就行了。”田力将姬冰燕放在椅子上，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帐里来回踱了两步。“我确信我自己没有看错，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攻击火莲国，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金菊王？”
“不，我相信你说的，但是这并不能改变现状。就算金菊王有异心，她现在还没有任何异动，就算我向花帝汇报，花帝也不可能相信，更不可能放弃对火莲王的讨伐。”姬冰燕靠在椅子上，细长的手指轻抚椅子抚手，眼神讥诮。“你武功再好，也只是一个男子，不懂这些。没有了姚少君，你就是一个没脑子的蛮牛。”
田力歪着头瞅了她一眼。“你是想提醒我耕一耕你这块冻土地吗？放心吧，会有机会的，不过不是现在。”
姬冰燕恨得直咬牙，眼神却有些躲闪。她扭过了头，无声的咒骂了两句。
“你也不用刺激我，我见过的女流氓太多了，才不会上你的当呢。”田力好整以睱。“再说了，我不像你喜欢趁人不备偷袭，我喜欢光明正大，你情我愿，对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贵人可没什么兴趣。你什么时候摆正心态了，我再来找你。现在还是说正事，我们的条件，你答不答应？”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没劲了，我只好把你从大营里掳走，随便找个山洞关起来，到时候慢慢耕你这块冻土地，让你生十个八个娃。”田力笑盈盈地看着姬冰燕。“你应该知道，我做得到，而且放眼天下，只有我能做得到。”
姬冰燕没吭声。她当然知道田力做得到。他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潜进她的大营，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大营里除了她之外，实力最强的一个是夏月菲，一个是田霖，都不可能和田力拼命。
“就算我肯答应，你相信我吗？”
“相信。”田力不假思索的说道：“因为这对你最有利。以你的聪明，本不应该拒绝。”
姬冰燕无言以对。
“那就算答应了？”田力走到姬冰燕面前，俯下身子，歪着脑袋，看着姬冰燕的眼睛，脸都快贴到姬冰燕的脸上了。姬冰燕心跳加速，强行抵制着舔嘴唇的冲动，恨恨地点了点头。田力哈哈一笑。“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了，还有点事要办。良宵苦短，我可不想和你这块万年寒冰扯一夜。再见！”
田力掀开帐门，扬长而去。姬冰燕坐在椅子上，看着摇动的帐门，想着田力临走时的那句“良宵苦短”，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她不用想，也能猜出田力干什么去了，一念及此，她就觉得心跳加速，伤势有复发的危险，浑身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可恶的面首，你才是万年寒冰！”她呻吟着，缩起双腿，蜷缩在椅子上，将滚烫的脸紧紧地藏在手臂间。
田力举步入帐，伸手按住了夏月菲拔剑的手臂。夏月菲手臂一翻，拳头直捣田力心窝，田力双手划圆，将她的攻击化解。夏月菲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随即又惊又喜。
“阿力！”
“是我。”
夏月菲扑了过来，抱着田力的脖子，喜极而泣。“你没事了真好，我担心死了，还以为你”
“我人贱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田力搂着夏月菲的腰，将她抱了起来。“有没有想我？”
“想，想。”夏月菲连声说道，突然翻了脸，双手揪着田力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你呢，有少殿下陪着，肯定把我忘了吧？”
“我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