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在他们坟墓的壁画和石棺的浮雕上,我们可以看到死者与活着的亲友们不那么悲伤的告别场面、甚至像是一种庆典般的场面;看到骑着马、赶着马车送死者去另一个世界的愉快场面;看到活着的亲友与死者一同宴饮、歌舞、闲聊、游戏,以欢送他去另一个世界的场面;可以看到死者在另一个世界仍旧过着狩猎、歌舞、宴饮、与亲友们欢快相聚的场面,这些场面甚至令人觉得死亡就像是一种幸运的、值得庆贺的事情。那个地下世界,似乎与死者活着的世界一样充满了欢乐与详和气氛,一样色彩绚烂,一样令人热爱和留恋。他们这种对待死亡的坦然态度,完全来自于其对死亡过程的特殊理解、对死亡的特殊观念,手中拿着象征再生的生命的种子――鸡蛋和石榴,还有什么好遗憾、痛苦或恐惧的呢?
显然,伊特鲁里亚人相信人有来世,因此他们会在死后带上许多陪葬品,这是供主人在死后的旅途中使用,也是为他们的来世准备的。他们通常在死后穿着华丽的有褶皱的紫色披风和长袍,带着象征渡死者去彼岸用的青铜小船、供主人打扮用的首饰瓶、装满小碟的花盆和装满首饰的陶瓶、青铜小工具和作为陪伴的小雕像。大部分贵族坟墓内尽是财宝,这在罗马还没有金器、青铜还是稀有的奢侈品的时代,充分显示了他们的富有。在伊特鲁里亚人的坟墓中,男主人公通常穿着盔甲,带有剑、矛、腰带、祭祀用的酒盏、君王的权杖;女主人公则会身穿华丽的软麻纱长袍,戴着价格昂贵的珠宝首饰,手拿镜子或石榴,身边排列着装满了供她使用的珠宝首饰的陶瓮陶瓶,他们总是盛装着辉煌地走向彼岸。而在他们的坟墓中,常常四壁画满了色彩艳丽的壁画,石柱石块和石棺上常常雕着精美的表现他们的生死观故事的图案。
这使得伊特鲁里亚人的坟墓中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气氛,不像在别的许多古老文化或古墓中,坟墓总是充满阴森恐怖的地狱气氛。劳伦斯在其散文中鲜明地提到了这一点:
〃我来过伊特鲁里亚人呆过的地方,每次总感觉有种奇怪的宁静感和平和的好奇感。这与我在塞尔特人居地时感觉到的怪异感、在罗马及其郊外时感觉到的轻微厌恶感、在墨西哥托提火坎和巧鲁拉及其南部的米特拉金字塔神坛旁时感觉到的些微恐惧感,或在斯里兰卡佛教胜地时感觉到的亲切的偶像崇拜感大不一样。这些巨大的、草绒绒的、带着古代石头围墙的古墓里有种宁静和温和。走上墓中大道,我仍能感觉到一种萦绕不去的家庭气氛和幸福感……在那个沉入地下的地方,空气中有种宁静和安祥感,让人觉得这是个人类灵魂安息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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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到处都是色彩绚烂的壁画
作者: '英'D.H.劳伦斯
劳伦斯认为这是出于伊特鲁里亚人热爱生活的自然本性:〃这肯定部分缘于在伊特鲁里亚尚未罗马化、尚未受到外来文化侵蚀的几个世纪中,所有伊特鲁里亚东西中体现出来的纯自然的特殊魅力。在那些地下世界的墙垣及其空间的形状和节奏中,有种与最独特的、心胸坦荡的自然本性和本能相结合的单纯,而那曾是他们的精神所在。
〃希腊人热衷于在人们的心灵中留下印像,现在的哥特人仍然、甚至更加热衷于此,但伊特鲁里亚人不,他们在其平易的几个世纪中,如呼吸般自然地干着自己的事情,他们让心胸自然而愉快地呼吸,对生活充满了满足感,甚至连坟墓也体现了这一点,而这便是真正的伊特鲁里亚人的素质:平易、自然,一个丰富的人生,在任何方面都不用强迫自己的心灵。〃
劳伦斯认为伊特鲁里亚人的死亡观念是独特的、令人向往的:〃对于伊特鲁里亚人,死亡是伴随着珠宝、美酒和伴舞的牧笛声的生命一种愉快的延续,它既非令人心醉神迷的极乐世界,既非一座天堂,亦非苦难的炼狱,它只是美满生活的一种自然延续,一切都与活着的生命、与生活的本来一样。〃
在伊特鲁里亚人几千座坟墓中,到处都是色彩绚烂的壁画,描绘的全都是些美好的生活场景,走进里面,你不会觉得这是在坟墓里,只会觉得这像是在某个伊特鲁里亚人温馨的家中,这就是伊特鲁里亚人丧葬文化和他们的独特宗教信仰产生的奇特魅力。
伊特鲁里亚人善于建造美丽的神庙,由于都是采用木头建筑,所以现今不可能再有留存,但罗马的许多神庙都吸取了伊特鲁里亚的建筑风格和形式,在罗马城中,现今还留有具有伊特鲁里亚风格的神庙。劳伦斯这样描述他们的神庙:
〃伊特鲁里亚人只建造小型的神庙。像带尖顶的小房子,并且完全是木结构的。这些庙宇的外部,常装饰有赤褐色的横饰条、飞檐和顶饰,这使得庙宇的上半部分看起来几乎全由精致镶嵌而成的陶器、陶瓷片所组成,并且充满了造型自如的画像,如轻松愉快的舞蹈者、成排的鸭子、如太阳般的圆脸、露齿而笑并拖着大舌头的脸等,全给人以清新活泼、充满生机、毫不刻意追求什么的感觉……具有某种迷人而不只是给人印象的魅力。〃
伊特鲁里亚和许多西亚中亚的古老民族一样,设有祭司特权制度,他们的首领称鲁库蒙斯,既是军事首领,也是祭司,掌握着宗教特权。据说祭司常带领军队驻守在高地的设防城市,从事战争和海上攻击活动。从伊特鲁里亚人的坟墓壁画中,我们也可看到祭司拿着弯曲的鸟头拐杖,在观看天空中飞过的鸟,以预测死者的祸福、生死的情形;在他们的墓中,人们还发现了按区划分的羊肝模型,这是用于占卜的。伊特鲁里亚人和西亚中亚的许多民族一样,有通过占卜羊肝以获得祸福、凶吉征兆的习惯。
伊特鲁里亚人死后喜欢火葬后把骨灰放在陶罐陶瓮中,再放在石砌或从石崖上挖出的石室四周的石床上;或葬在盖上有着死者石雕像的石棺内。早期的墓中死者火葬的较多,贵族则喜欢身着华丽的服装躺在石棺盖上,而且总是夫妻双双并肩躺在一起。据说当年的盗墓者曾发现,那些躺在石棺盖上的死者夫妇往往形容完整,只是由于墓被挖开后经阳光照射,尸体才马上开始腐烂。躺在石棺盖上或躺在石棺内,显然是后期发展而成的墓葬方法,早期的火葬则可能与伊特鲁里亚人早期的宗教信仰有关。早期的西亚中亚民族有火葬的习俗,他们相信火象征着生命,火是生命之神,人体内的火熄灭了,生命就不存在了,人死后的灵魂该还给火以获得再生。由于没有可靠的史料,现在我们无法知道伊特鲁里亚人的火葬习俗是否与西亚中亚后来发展成拜火教的火葬信仰相似,但劳伦斯论为,在伊特鲁里亚人的习俗中,许多东西都是与象征性、与宇宙生命力的相关象征物有关的。
和印度等西亚中亚古老种族一样,伊特鲁里亚人的信仰中,也包含有性崇拜的内容。比如他们喜欢在男性死者的墓门外或墓冢上插上大大小小许多象征生命不灭和再生的阴茎形石柱,它们大多粗壮结实、有装饰性花纹、有真正的阴茎圆锥头;在有的墓门边,会竖有许多极小的阴茎石;有时围绕一座坟墓会有整整一圈阴茎石;在一些巨大的墓冢顶上,则会有巨大的如石柱般的大型阴茎石,上面还刻有美丽的图案或铭文。而在女子的墓道上方则常常会有一间雕刻而成的小石室,或是石头的仿屋形厢室。上面有两块坡形的石盖,据说它象征着诺亚方舟,或女子的子宫、生命的避难所。对此,劳伦斯作了这样的解释:〃子宫,生命得以保障的方舟,其中孕藏着永恒的生命秘密、神赐的食物和其他有关生命的神秘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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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优雅浪漫和生机勃勃的日子
作者: '英'D.H.劳伦斯
性崇拜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宗教观,它曾在几乎所有远古种族中流行过,在现在的印度和非洲的许多国家我们仍能见到这种信仰和习俗的表现形式,但这种信仰一直以来遭到了后期人类宗教社会的强烈排斥和蔑视。据此,劳伦斯敏锐地感觉到了伊特鲁里亚人的信仰与他们的存亡之间的联系:
〃也许从过于强调这两个象征物的伊特鲁里亚人的世界中,我们能找到伊特鲁里亚意识被彻底摧毁、最后消亡的原因:新世界要让自己摆脱古老世界、古老的物质世界的这些无所不在的致命的象征物,而伊特鲁里亚人的意识却是十分愉快地植根于这些象征物――阴茎和子宫的象征物之中的,所以所有这些意识、所有伊特鲁里亚人的生命节奏节律,都必须被摧毁……现在,我们再一次明白了,为什么罗马人称伊特鲁里亚人邪恶。罗马人即使在其全盛时代,也并非真正的圣人,但他们认为自己应该是圣人,于是他们憎恨阴茎和子宫,因为他们想要国王和君权,更想要财富和社会成就,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统治各国又要攫取大量财物,那么'迦泰基必须被夷平!'〃
优雅、浪漫和生机勃勃的日子
伊特鲁里亚人没有给我们留下记载他们的生活、习俗、宗教和政治观念的书面东西,能显示这一切的只有他们的坟墓,和坟墓中的壁画、石棺浮雕和丧葬物品。然而仅从这些东西中,我们就可以感受到他们活泼泼的生活气氛,了解到许多他们的生活观念和习惯。显然,伊特鲁里亚人是个注重愉快地创造,而不关注毁灭;注重享乐并热爱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东西,而不愿太多关注生活的苦难、苦恼和不幸的民族。
娱乐是他们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以致在阴暗的地下世界,他们也要追求愉快、详和及色彩绚烂的浪漫氛围。从他们墓中的壁画中,我们随处可以看到歌舞的场面,男女主人公及其亲友常常在举行丰盛的宴饮聚会,他们或愉快而轻松地坐在沙发上说笑、饮酒,欣赏音乐歌舞,或大步而兴奋地向前走来,或跳着奔放的舞蹈,或按着夸张的手指吹奏着双管笛,或微笑着举起硕大的酒盘,或喜气洋洋地骑着马,或在轻松地表演着摔跤(决无罗马角斗场面的紧张恐怖感);连举着酒瓶酒罐为主人倒酒的奴仆也是轻松欢快的,丝毫没有尼尼微发现的亚述人浮雕中众多的奴役俘虏的拘谨和身心恐惧感,也没有尼尼微显示的严酷场面和征服他人、炫耀胜利的强人意志。在伊特鲁里亚人的生活中,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谐、温雅。
正如劳伦斯所说的:〃伊特鲁里亚人在他们平易的几个世纪中,如呼吸般自然地干着自己的事,他们让心胸自然而愉快地呼吸,对生活充满了满足感,甚至连坟墓也体现了这一点――对于他们,死亡是伴随着珠宝、美酒和伴舞的牧笛声的生命的一种愉快的延续……〃
从墓中壁画看,伊特鲁里亚人的歌舞具有非常浪漫、欢快、奔放的特点,处处散发出他们生命的活力。劳伦斯是这样描绘他们的歌舞的:
〃绕墙一圈的跳舞者的形象仍那么色彩鲜亮,女子们身穿薄如蝉翼的小花点亚麻薄布衣袍,和色彩鲜艳的带有细致花边的斗篷,男子仅仅披着肩巾,一切充满了新鲜气息……他们在露天穿过小树林舞蹈着,身边有鸟在奔跑……一个女子在疯狂而欢快地跳着舞,几乎她身上的每一部分:其柔软的靴子、滚边的斗篷、她手臂上的饰物,都在跳舞,直跳得让人想起一句古老的格言:身体的每一部分、灵魂的每一部分都该知道宗教、都该与神灵保持联系……〃
〃舞蹈者们都带有一种奇异的、敏捷有力的步伐向前走来,他们都是男子,只松松地系着一块彩色肩巾,或如斗篷披在身上似地穿着灰色漂亮的希腊式短外套。笛手吹奏着伊特鲁里亚人极其喜爱的双管笛,以粗大而动作夸张的双手按着笛眼;他身后的男人弹拨着七弦琴;他前面的男子正转过身去,左手做着什么手势,右手拿着一只大葡萄酒盏。他们就这样向前走着,以他们穿着短帮草鞋的脚迈着大步,经过结着小果实的橄榄树林,四肢充满了活力,充满了一直充盈到指尖的活力,迅捷地向前走着。这种元气旺盛、身体强健、充满活力的特点,便是伊特鲁里亚人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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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追求生活的优雅和美
作者: '英'D.H.劳伦斯
劳伦斯认为舞蹈的伊特鲁里亚人所表现出来的的这种活力和热情,是与他们的宗教信仰有直接关系的,是他们独特的宗教信仰,或者宇宙观释放了他们的生命能量,给予了他们魅力四射的活力,使得他们的歌舞具有穿透时间界限的永恒的感染力:〃你在这里看到的是只有伊特鲁里亚人才懂得的生命的灵敏律动和短暂而永恒的天真……在他们的活力的背后,是一种生命的宗教,一种宇宙观及人在宇宙观中所处的位置的观念,它使人能利用最深的潜能而活着……〃
伊特鲁里亚人喜爱美酒。从他们众多的墓中壁画上,我们可以看到这类场景:男女主人公坐在沙发上时,男子的手中往往拿着硕大的酒盏、酒杯;奴仆总是在忙碌着给主人倒酒,或拿着倒空的酒罐去添酒;他们的舞蹈者也会拿着酒盏大步起舞;他们的随葬品中,有大量盛酒用的陶罐,似乎酒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更是他们在举行宴会、庆典时的重要东西。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伊特鲁里亚人的生活观是讲求自然自适、愉悦尽兴的,他们不受沉重的、严肃的生活观念的制约,不苛求自己或他人,也可见他们的宗教是一种很平易的、不压迫人的、能让人保持自由个性、能释放人的性灵的宗教。
显然,追求生活的优雅和美,也是伊特鲁里亚人的特点之一。从墓中壁画上,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服饰非常讲究色彩,鹅黄、翠绿、紫红、淡灰是他们最常用的色彩,上下装的色彩搭配非常优雅和谐,这些色彩即使在现代也是属于很精彩、很美、很雅、很能让人喜爱的。壁画同样讲究色彩,除了人物服饰的优雅色彩,他们在画面上总喜欢点缀以色彩美丽的花环、彩带和挂在橄榄树上的纱巾,绕墙顶或墙下部一圈的常常是谐和的五色彩带或带星星、圆点、花朵的彩色图案,壁画的底色喜欢用优雅的淡黄色,几乎每一幅画都能给人色彩绚烂、优美雅致的感觉。舞蹈女子的靴子爱用鲜亮的红色,有时马蹄的色彩也爱用鲜亮的红色等。他们的服饰也讲究花饰,大部分衣服都有美丽的花边或褶皱,花布的图案十分优雅,喜欢用小碎花或显示浪漫特点的色点作图案;用料喜欢能显示浪漫、优雅特点的薄如蝉翼的、柔软的亚麻布;款式喜欢飘逸、宽松的斗篷、披肩、花边裙、短外套式样,还常常似穿非穿地搭在肩膀上或手腕上,处处显出伊特鲁里亚人的浪漫情怀和爱美倾向。
伊特鲁里亚人即使在死后同样喜欢追求优雅,他们把死者的骨灰放在造型十分优雅的彩绘陶瓶中,或放在有着优雅主人公雕刻像的雪花石膏棺内,放在有着优雅壁画的石砌坟墓中,使他们死者的坟墓也充满了浪漫和美的气息。
伊特鲁里亚人习惯于把他们的坟墓建成歇山顶的房屋形式,里面看不到地下世界的那种阴森感,好像他们死后同样也要和活着时一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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