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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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聊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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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刘刚已经认出了自己,那鬼魂诡秘一笑,隐入了初升的朝阳中,刘刚心中茫然无措,耳边只听得阵阵蹄声如雷——原来是巡逻的马队已经追到了。 
   按律法,逃犯如果是在十日内自首的,可以免除一死,刘刚恰恰是在第十日天刚亮的时候被官兵擒获。屯官倒是个老好人,看刘刚年轻,本来还想饶他一命,但刘刚自知冤魂缠身,即使今日逃了性命,日后也必不能幸免,情愿伏法就死。最终刘刚被推出去斩首示众,偿了多年前欠下的业债。 


面首 
   
   漆黑的斗室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觉触手处似乎都是绵软的丝帛,又仿佛有一缕缕异香飘入鼻端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鬼地方?”见无论自己如何呼喊也无人应答,郭业京不由心里后悔起来:“真不应听那该死的老太婆胡说八道,说什么可以领我到天宫一游……” 
   那是今天傍晚的事了,隔壁的新搬来的王嬷嬷到郭家借梯子,闲谈之中便神神秘秘地告诉郭业京,说自己有祖传秘药,和酒服下可以让人梦入仙境。郭业京少年喜事,一时兴起,便向王嬷嬷讨了些许混在酒中喝下,才几口落肚就不省人事。等到醒来,已经置身于这样一个古怪的所在。 
   正在焦急万分,忽然黑暗中就听有人“扑哧”一笑:“先生可真性急,我家仙姬总要梳妆一下才能见客呀!”随着话声,无数点烛光亮起,只见几个小鬟在前引路,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盛妆的女子,烛光下只见她云鬓高耸裙袂飘飘,面貌更是雅丽如仙,看得郭业京意乱神迷目不转睛。 
   等那个女子走到跟前,郭业京才留心到这里似乎是一个洞窟,只不过四壁都用丝绸帐幔挂上了,一时难以察觉。而自己处身所在则是一张华丽的绣榻。那女子坐到榻边,凝视着郭业京微笑不语。旁边有婢女道:“这是我家仙姬,因为与先生有缘,所以今日在此相会。愿天上人间,永结同好。” 
   说完,那几个婢女侧身慢慢退了出去,郭业京见那仙姬低着头抚弄衣带不胜娇羞的模样,哪里还把持得住?何况他本是京城中出名的美男子,虽然家中早已娶妻,但平日里多受女子青睐,也短不了拈花惹草四处留情,算得上个中老手,当下一把搂住那仙姬倒入了锦帐。 
   从此郭业京便在此处长住下来,一日三餐都有婢女送上,那仙姬则每隔两三日便来与他幽会一次。有时郭业京实在闲极无聊,也会追问婢女们那位仙姬的尊姓大名,那些婢女却总是笑而不答。时间久了,郭业京渐渐和几个婢女也有染起来,那仙姬却恍若不觉。 
   这一天那仙姬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握住郭业京的手落泪道:“本来想和先生永结同好,想不到今早起天宫中开始清除异物,先生不能再留了,马上要走。”说着命婢女们递过一个大包袱,里面晶光灿灿满是珠玉之宝:“这些东西赠与先生留念,愿先生以后善自珍重。” 
   郭业京还来不及说什么,旁边的婢女已经端上了一杯酒来,说是临别赠饮请他喝下,郭业京刚喝了几口,便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 
   这次醒来的时候,郭业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边哭得眼睛红肿的妻子和父母,原来他已经失踪了三个多月,家里人见他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正急得焦头烂额,这天清晨刚一开门,忽然就在门槛旁看到了瘫软在地的郭业京。 
   这一场奇遇成了郭业京生命中最美妙的一场梦魇,起初他还一直秘而不宣,后来实在忍不住才告诉了几个好友。其中一人听了,失笑道:“这哪里是什么女仙,分明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姬妾背着主人偷汉子,大约是行事不秘走漏了风声,所以才急急忙忙把你送走的。” 
   这种猜测气得郭业京差点要和对方绝交,直到很久以后,在偶然的一次游湖中,郭业京吃惊地发现,某位达官的花舫里坐着的,正是那位所谓的仙姬,他才不得相信,原来自己的确只是做了一次不能见光的面首而已。 


夙冤 
   
   嘿——吭哧吭哧——一见到眼前的这个人,李老倌家的猪又开始刨地吼叫,大力地撞着围墙,一付怒不可遏的样子。 
   “呸——看你还怎么出来!”往猪圈里吐了一口痰,言楚吾握住了拳头,向那头猪作势挥舞,引逗得那头猪更加叫得惊天动地。 
   说起来真是讨厌,自打这头猪落生,不知什么原因,每次只要一看到言楚吾,就总是扑上去又叫又咬,闹个没完。初生的小猪肉圆滚滚,呶着短短的猪喙在言楚吾身上啃咬撕闹,不但样子十分滑稽可爱,根本也伤不到人,所以言楚吾并不在意,只当是一件有趣的玩意儿直逗它。 
   可眼睛一眨,这头猪渐渐已经长成了膘肥体圆的成猪,至少也有百来斤的份量。这样一座肉山再压上来,可真让言楚吾吃不消。何况还有两颗长长的猪獠牙拱来拱去的,一不留神,言楚吾的腿上就被拱出了两个血窟窿。 
   倒霉的言楚吾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多月才算将养好了伤口,李老倌为此也赔了不少银子和笑脸。因为猪还没到出栏的时候,现在宰杀难免赔本,李老倌便让人加固了猪圈,把这头惹祸的肥猪牢牢地关了起来。 
   虽然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不过只要一见到言楚吾,那头猪总是怒目凸睛,咆哮不已,似乎和言楚吾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此刻见它被逗得在猪圈里团团乱转,言楚吾不由得意地笑道:“等你出栏的时候,我头一个买了你,吃你的肉……” 
   就象是听懂了言楚吾的话一样,那头猪索性用力撞击起猪圈来。虽然加固后的猪圈十分坚固,不过言楚吾也被这头猪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 
   “喔唷,小言,又来逗它啦!”大约是听到了猪圈这边的动静,李老倌走了过来,见到一人一猪正闹得厉害,也不禁咋舌道:“真是见鬼啦,其实这头猪平时老实得很,就是一看到你便象前世有冤一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老倌本是无心之言,听在言楚吾耳里却让他怔忡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胡乱和李老倌闲扯了几句,言楚吾便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言楚吾就找到李老倌,提出要赎买这头猪。李老倌起初还以为言楚吾要买它泄愤,后来才知道言楚吾是准备送它到邻近的法安寺作长生猪。虽然奇怪于言楚吾前后态度的转变,不过见言楚吾价钱开得甚高,李老倌也就同意了。 
   说也蹊跷,自从那头猪被送到法安寺,再见到言楚吾的时候,总是俯首贴耳,摩在他的腿边十分亲昵的样子,不再是从前那副凶狠狂暴的模样了——所以说世上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呢?关键还是在于怎么做吧…… 

痘疡 
   
   
   抱着怀中已经渐渐变凉的小尸体,齐白氏只觉悲如万箭穿心,无声地呜咽了许久,才嚎啕痛哭起来。 
   ——自从丈夫死后,齐白氏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才将遗腹子养到十岁光景。谁知一场痘疫,竟然就此夺走了齐家唯一的香火,也夺走了她苦守十年的指靠。此刻一具小小的空棺已经摆在大门外边,齐白氏却抱住独子的尸体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帮忙来料理后事的邻媪们见齐白氏哭得死去活来,也不禁替她难过,围上来反反复复地开导相劝,良久才劝得齐白氏松开手,把儿子放入棺木。 
   凄凄凉凉地送完葬,邻媪们又陪齐白氏稍坐了一会,便各自散去。谁也没想到,当夜齐白氏就一索子吊死在了房梁上。 
   几天之内连出了两场殡,齐家就此便算绝户。附近的人提起此事都摇头叹息,有说齐白氏可怜的,也有说齐白氏贞烈可风的,不一而足。 
   “呸,贞烈什么呀!”听着村人们议论纷纷,王医师的娘子李氏愤愤地吐了口痰,“砰”地一声关起了自家的院门——“哼,她哪里是因为儿子死了才寻死的?分明是觉得没脸见人才上了吊的!” 
   别人不知情,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是齐家独子染病之初,齐白氏来请王医师出诊,谁知王医师早就觊觎她的美色,提出不要诊金,而要齐白氏相陪共枕一夜才肯相治。齐白氏守寡多年,哪里肯坏了自家的名节?自然一口回绝。但眼看着儿子的病渐渐沉重殆危,齐白氏哭了几天,想想无计可施,终于忍气吞声答应了王医师。 
   没想到因为拖得太迟,错过了医治的时机,尽管王医师得偿所愿后用药施针也算尽心尽力,却终于没能救得齐家独子的性命。 
   虽然李氏从心怀鬼胎的丈夫嘴里知道真相后一直妒恨交加,但她也心知肚明,自家丈夫此举实在是见不得人,只得关起门来和丈夫闹了几场,在人前始终也不敢泄露半点口风。 
   “看你做的缺德事吧!当心遭报应!”关起门来,李氏的第一件事自然又是去寻王医师的晦气,王医师不敢回嘴,只是小声嘟哝道:“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呢,我也没想到呀!” 
   也许王医师确是无心之失吧?不过老天爷可真没饶过他,没过几天,先是他的儿子也染上了痘疫,本来治痘甚是灵验的王医师偏偏却治不好自家的儿子。紧接着家中又莫名其妙地着了一场大火,烧得倾家荡产,王医师在救火时受了伤,不久也下世了。剩下一个李氏,丈夫死后两个月便卷着仅剩的一点家产改嫁再醮。后来听说竟然被好赌的后夫卖入了青楼。 
   ——当王医师要挟齐白氏的时候,恐怕绝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吧? 

福报 
   
   “哗啦”——还不等挑夫站稳,扁担两边束缚竹箧的麻绳忽然断裂成了几截,整个箧子里的东西顿时都倾泻出来,有一大半索性扑通扑通地滚落到了水里,眨眼间就无影无踪。 
   “啊呀呀!这——这可怎生是好?”遭此变故,竹箧的主人李宪举在甲板上团团乱转——两个竹箧之中都是他这大半年在各地收集来的奇石怪岩,虽然并不怎么值钱,却花费了他无数心血,现在眼看着付之东流,只急得李宪举满头大汗,抢身扑倒在船舷边拼命抢捞——却哪里捞得起一块来? 
   “呵呵,恭喜先生了!”见李宪举一脸懊丧,船老大却不识时务地走了过来:“恭喜恭喜,先生大福气!”李宪举虽然性子软懦,听了这话也直直地跳了起来,几乎就要和船老大拼命。 
   “莫急莫急!”见李宪举脸红脖子粗的气恼模样,船老大连忙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刚才你上船的时候,因为这两个竹箧沉重异常,极象是装满了黄金之属,已经有强盗盯了过来,如果不是这样一翻,恐怕不等船到江心他们就会动手。现在他们见箧子里只是一些不值钱的石头,已经各自散去了。” 
   “喔……原来如此……”听了船老大的一番话,李宪举如梦初醒:“那倒果然是福非祸了。” 
   “是呀,如此好运真是难得,看来先生是有福之人啊……说不定是有什么阴功才能得到上天垂佑吧?” 
   “阴功?啊—啊—,难道是指那件事?”被船老大一言提醒,李宪举想起了十多天前的某件事——那是在他落脚的客栈,因为行途孤寂,所以李宪举动念想买一个妾侍同行为伴,便托客店主人替自己留心。果然没几天店老板就领来了一个年青的妇人,说是穷人家的童养媳,身价银子只要一百金。李宪举看她长得端正清秀,颇为满意。两下里刚要交割,没想到那妇人的翁姑丈夫随后寻了过来,四个人哭哭啼啼地抱作一团难舍难分,随后那年轻的丈夫又抱过一个未满月的婴儿来,跪着求李宪举让那妇人再喂最后一次奶。 
   李宪举是个心肠极软的人,哪里经得住这样凄惨的场面?不由一拍大腿,咬咬牙道:“罢了,我不买了,这身价银子你们也不用还,拿回去度日吧!”喜得那一家四口不住磕头,直说遇上了大善人。 
   “大概就是这件事,还算得上是行善积德吧?”李宪举说完,搔了搔头皮道。 
   谁知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船伙却嗤笑起来:“你说的是不是城里的吉安客栈,店主姓王的?”见李宪举点头称是,船伙又道:“那个妇人是不是下巴圆圆的,眉心有一颗红痣,他丈夫是不是高高瘦瘦,十分斯文白净的样子?”李宪举睁大眼,奇道:“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这件事谁不知道呀,只有你这个傻瓜被蒙在鼓里……”见李宪举一脸懵懂,那船伙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老半天才道:“那是王老板看你人忠厚老实,和自己的女儿女婿串通好了演戏来骗你的,那两个老人和小孩子只不过是花钱请来假扮的,谁知你如此好骗……哈哈……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简直笑死人了……” 
   “没见识的东西,有什么好笑的!”打断船伙计狂笑的,是船老大的一声断喝:“虽然这件事情是骗局,但李先生的恻隐之心却是出于挚诚,一样会蒙鬼神鉴察,今日因此而免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道理难道你们不懂么?”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莫再提了,莫再提了!”见船伙计被船老大训斥得面红耳赤,李宪举倒不好意思起来:“好啦,开船吧。” 
   船老大点点头,一撑竹篙,船慢慢离了码头,向江心驶去…… 
   ——不知那个狡诈的店老板,又会有什么样的报应呢…… 

天良 
   
   吃过年夜饭,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屋里,夏南庵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说来也要怪他自己多事,本来好好的在太尉府当师爷,偏偏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想着可以互相照应,特地写信回老家,把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胡某邀来介绍进了太尉府同任师爷一职。没想到那胡某忘恩负义,一在太尉府站住了脚跟,就掉转头在背后造谣中伤起夏南庵来了。 
   结果到岁末吃年夜饭的时候,别人都拿到了明年续聘的文书,唯独夏南庵落了空。 
   “这个王八蛋,良心被狗吃了,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哪有他的今日?以前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是靠我救济早就饿死了,现在分明是小人得志,真正天理何存……” 
   和他住在一室的同僚们虽然都十分同情他,却也无力相帮,见夏南庵气得青筋暴起,只好纷纷围上来劝慰他,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忽然就听窗外有人在呜呜连泣。 
   “谁!”听那哭声飘缈阴沉鬼气森森,众人一时都吓得噤住了声,良久才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夏南庵——”回答他们的是一个女声,指名道姓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你说别人没有良心,那你自己呢?你明明在老家早有妻子,却骗我父母尚未娶亲入赘我家,这算有良心吗? 
   ——我父母死后你从来不到他们坟上祭拜,这算有良心吗? 
   ——你原配妻子寻到这里,一入门就揪住我又打又骂,你在旁边视而不见,这算有良心吗? 
   ——后来她知道这房子家产都是我的,便占据在此,驱为我妾,平时动不动就虐待我,你不但不劝,反而每次都相帮按住我的手脚让她打个尽兴,这算有良心吗? 
   ——几年后我的资财耗尽,再无油水可榨,你便狠心把我卖入妓院,我不肯去,你又痛殴于我,结果害我走投无路只好悬梁自尽,这算有良心吗? 
   ——我死后你连棺材也不舍得给我买,裹了一张芦席就把我扔到乱坟岗,这算有良心吗…… 
   起初还算温柔的女声,渐渐变得高亢激昂起来,夏南庵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白,旁边众人听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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