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番行动,方彦也是有着详尽的考虑。诚然,当前德苏之间的友好关系是建立在反凡尔赛体系的特殊历史环境之上,未来不可能指望两国还能像今天这般情比金坚;但在苏俄建立船厂,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却反而是有利于今后德国与其分道扬镳之后的处境。如果自己能为苏俄留下一个较为完善的舰船制造工业,那么饱暖思**的俄国人势必会将更多的资源和人力用在海军之上;而陆军所获得的投入也会随之大幅减少,如此便能减轻德国在东线所受到的压力。在另一个位面中,好大喜功的“慈父”斯大林极为钟爱能够展示自己红色帝国军威的战列舰,由他所拍板通过的海军重建计划中光是重型战列舰的数量就高达16艘;一旦苏俄拥有了过得去的造船能力,方彦完全有理由期待德国“最忠实的盟友”斯大林会为了自己的喜好和野心,而干出怎样的事情来。
至于苏俄海军对日后德国造成的威胁,方彦没有任何的担心。随着技术的发展,决定海战胜负的关键将会从传统的大炮巨舰转到航空兵手中;凭借着德国在波罗的海战略中那绝对的地缘优势,己方完全可以凭借陆基航空兵将苏俄海军的这些庞然巨兽一一击沉,以极低的代价让对方的野心灰飞烟灭。
事实上,坐拥整个西伯利亚的苏俄,在国内市场份额和资源总量上与德国存在本质性的区别:他们完全可以像中世纪时代一样关起门来过日子,而根本不像德国一样对海外市场有着迫在眉睫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承载着海外利益的海军的需求也无疑就十分有限了。苏俄真正需要部署强大舰队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终年不冻的南方黑海:无论是经济、政治、文化、还是历史方面的诉求,以土耳其为代表的巴尔干诸国,都是俄国最需要、也最值得去解决的核心利益所在地。不过方彦显然是不会去干有助于苏俄战略的事情的,他的谋划非常明确,那就是要将苏俄为数不多的资源,都投入到打造全新的波罗的海舰队这个性价比极低的无底洞里,从而为今后可能爆发的德苏战争提供极佳的助力。
眼见家里已经在各领域都铺开了局面,方彦也决心要尽快从幕后走到台前了。他已经在中学这个容积有限的浅滩里呆了太久的时间,这种每天都要将大把时间耗费在自己早已烂熟无比的基础课程中的生活,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折磨。他向校方提出了进入下一个学年进修的申请,而后稍稍放开了一些自己在学业水平上所施加的禁锢。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拥有远超自己生理年龄的知识的方彦轻松进入了更高的年级,这也让他从中学毕业的时间提前到了1924年。
麦浪蔫萎,枫叶飘落,时间很快来到了1922年的隆冬岁末。而令所有德国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场风暴浩劫已经迫在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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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鲁尔危机()
对于20年代初的德国魏玛政府而言,他们所面临的最大困难无疑是向协约国阵营支付赔款。即便是在英美两国基于各自利益的斡旋下,德国所需要赔偿的1320亿金马克仍旧是其在战前的财政岁入的40倍以上,而如此沉重的财政负担根本不是德国所能承受的。在勉强按照条约赔了两年款之后,德国经济的最后一点元气也在协约国的疯狂吸榨之下丧失殆尽;无论是财政转账,还是实物抵债,这都使得德国经济朝着恶性循环的崩溃深渊一路滑去。
1922年10月,实在无力按约还款的德国照会协约国,请求延期支付今年的赔款。此时英国的态度已经较半年前的**会议时有所转变:随着德苏两国的和解,英国认为有必要适当放松对德国的严苛束缚,从而将后者重新拉回到资本主义世界这个大的阵营当中。此外,德国被过分削弱也与英国传统的大陆政策不符。对于德国这一次的延期赔款要求,英国是出乎意外的“通情达理”;他们主张将赔款总额降低到500亿马克,并延迟4年再行支付。
然而这一决议却遭到了法国和比利时的强烈反对。这两个在德国战争机器下受创最深的国家根本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的妥协,仍然要求德国必须按时足量的交出赔款。1923年1月2日,法国在备忘录中指出,赔偿委员会要求德国在1922年1月~11月间向法国和比利时交付1386万吨煤,而德国只交付了1170万吨,法国由此宣布德国没有完全履行煤的交付义务。
1月11日,法国和比利时分别以相同的文本照会德国政府:“鉴于德国没有及时交付木材和煤,因此决定派一个技术专家委员会进入鲁尔区,监督相关企业的生产,保证德国能履行支付赔款义务。”而法比两国所谓的“技术专家委员会”,实际上却是10万全副武装的干涉军:他们穿过毫不设防的莱茵河东岸,以飓风暴雨之势攻占了德国整个鲁尔地区。法国和比利时的算盘很明确,既然德国人装穷不肯掏家底,那么自己就亲自动手,把应得的东西都给抢回来!
面对气势汹汹的法比联军,德国政府没有任何可以正面抵抗的余地:他们的陆军在《凡尔赛和约》的限制下一共才只有10万人,且全无重炮、坦克等核心装备,此时与联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被卸爪拔牙之后的德国别无他法,只能一方面在报纸和舆论上强烈谴责“法国非正义的对一个没有武装、不设防的国家使用了武力”,另一方面开始推行消极抵抗策略。柏林政府号召鲁尔区的所有德国公民拒绝与入侵的法比强盗进行任何合作,工人实施总罢工、企业一律停产,由此造成的损失由政府接济弥补。此外,德国政府也因鲁尔被攻占而宣布停止一切赔款。而占据武力优势的法比两国也是毫不让步:他们在鲁尔占领区实施强行军事管制,接管所有矿山、企业、铁路;对所有参加消极抵抗的德国人,包括他们的家属,均实施逮捕、监禁、罚款、驱逐出境、甚至处死的严厉惩罚。一时间,鲁尔危机迅速升级,全世界的目光都被聚焦到了这片并不广阔的连亘工业区。
由于这场风波的动静实在太大,即便是身处学校温室保护下的方彦,也在周围师生的紧张态度中深切感受到了这份迫在眉睫的沉重压抑。人们对这场危机可能引发的新一轮德法战争忧心忡忡,唯恐战争爆发会让德意志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大街上到处都是示威抗议的人群,对法国和比利时的恶毒咒骂声不绝于耳。然而很快的,普通的德国民众就几乎再不为国家的未来而操心了,因为一场毁灭性的通货膨胀,已经随着鲁尔危机的发酵而扫荡了他们的所有财富。
鲁尔地区是德国最重要的工业中心,它所生产的煤炭、钢铁占到德国年产总量的80%以上。法国对这一地区的占领不啻于截断了德国经济的动脉,让原本就因为巨额赔款而不堪重负的德国经济失去了最后一根支柱。而德国政府所推行的消极抵抗策略,也让其在对鲁尔工人和企业的支援当中耗费极巨,更加速了自身经济的崩溃。此后,1美元所能兑换的马克数量开始以火箭般的速度狂飙疾进,并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也极有可能是后无来者的空前恐怖的境地。
1923年1月占领鲁尔的那一天,马克对美元的比价跌倒了1。8万:1,而要知道在一年之前,这个汇率还是400:1。尽管德国民众从世界大战爆发的1914年起就习惯了通货膨胀对自己带来的苦难和掠夺,但从来没有哪个时候会像今天这般狂烈凶猛,以至于其一次次冲破了他们所能够接受的底线范畴。每一天,市场上的物价都在创造着令人瞠目结舌的新高记录,那触目惊心的高昂价格让每一个消费者都忍不咬牙解囊、但却又望而却步。一名在邮政系统工作了三十多年的老员工将他毕生积蓄的4万马克交给了妻子,让她在市面上能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把钱花光就行;然而他那名务农出身的朴实妻子,却舍不得用丈夫几十年栉风沐雨的艰辛来换几件破旧不堪的大衣,始终幻想着物价会有降下来的一天而迟迟没有出手。仅仅过了两个多月,这些钱便连一片口香糖也买不到了,得知情况的丈夫在绝望悲愤当中,第一次狠狠扇了心爱的妻子一耳光。
而身处学校中的方彦,也感受到了这场恶性通货膨胀所带来的灾难性影响。大量师长和同学开始吃不起食堂那已经较去年严重缩水的简单午餐,坚硬如铁的劣质黑面包和饥饿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朋友,每当方彦用整个钱包的纸币买下一份带肉的足量膳食之时,他都能深切感受到周围众人那看向自己的强烈羡妒眼神。
一抹亮丽的新绿,从陡峭森冷的寒风中顽强冒出了头;继而繁花绽放,冰消雪融,1923年的春很快降临到了这片古老的中欧大地上空。然而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德国民众而言,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属于这个希望之季的任何暖融。
在西面的鲁尔地区,紧张的危机对峙仍在持续,整个德国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霾当中,英美的调解丝毫没有让法国和比利时放弃他们对赔款的贪婪渴求。生活在鲁尔地区的德国民众每天都要面对入侵者贪残酷烈的皮鞭和枪托,三个月内已经有上百名拒绝合作的英勇抵抗者被法比强盗公开处死,然而手无寸铁的德国人只能将这份刻骨深仇咬牙埋进心底,继续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同敌人进行着誓死不从的坚持战斗。他们的消极抵抗起到了卓有成效的成果,除了法比军队自己操纵的器械之外,整个鲁尔没有一架机器在转动;两国强盗在德国掳掠大量工业品的原计划宣告落空,心有不甘的他们只能将数以万吨计的煤炭和木材装车打包,并且用更加严厉的惩罚来对付占领区内的这些消极抵抗的德国民众。
而在鲁尔以外的德国境内,恶性通货膨胀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般完全失去了控制。3月1日,马克对美元的比价跌倒了16万:1,到4月1日跌倒了100万:1,而当方彦的15岁生日过后的6月1日仲夏,大街上已经可以看见将一捆捆崭新的钞票当成积木叠砌玩耍的孩童了。没有谁会对这些印刷精致的“纸片”感兴趣,成千上万的它们还买不到一根被剥完了籽的玉米棒。实际上,现在的马克也就和废纸无异,德国央行已经在半年内第7次推出新货币,其中最大的面值赫然在数字后面跟了一长串整整8个0。即便如此,以当前这个每两天物价就要翻一番的膨胀速度,这些“亿”级纸钞也将很快成为一文不值的垃圾!
随着魏玛政府印钞机的全速运转,占全国人口70%以上的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一生积蓄都荡然无存。而遭到毁灭的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德国人民对德国社会的经济结构的信任。德国社会历来竭力鼓励储蓄和投资,并且庄严地保证这种储蓄和投资能够得到万无一失的报偿,结果却自食其言,这样一个社会的标准和行为还值得相信吗?这不是对人民布下的大骗局吗?已经破产且饥肠辘辘的德国人在痛苦绝望之余,将这个向协约国屈膝投降的共和国当成是一切罪过的替罪羊;而那些摇动“财富绞肉机”手柄的所谓“犹太银行家”,更是被陷入赤贫中的德国人所切齿痛恨,下一场世界大战的诱因已经在当前全部集齐了。
第13章 咖啡馆的夏天()
白云飞涌,红日当空。午后的炽烈阳光宛若火焰,将整个柏林城都笼罩其中,夏蝉在绿荫如盖的行道树上尖锐的鸣叫着,仿佛也忍受不住这六月下旬的炎炎酷热。开阔的大街上人影稀疏,且这些行走之人也都是步履匆匆;街道两旁的商铺大都门帘紧闭,也不知是因为当前的炎热天气呢,还是因为经营商铺的小资产者们都在今年洗劫一切的通货膨胀中破产倒闭、再也无力维持这份生计?
在一片紧闭门帘的歇业景象之中,一家面积足有普通商店三倍有余的咖啡馆仍在正常营业;它的外部招牌和装饰明显呈现出高端富贵的格调,透过玻璃门看到的内部陈设也无不是精致整洁。然而似是同样受到了恶性通货膨胀的影响,此刻这家偌大的咖啡馆中只有寥寥几桌客人,显得颇为冷清萧瑟;而他们所点的东西也都是稀少平常,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旺盛的消费情况。
年过五旬的老板科林站在自己商店的柜台之后,眼袋凸显的脸上有几分苦涩和黯然;他微微叹了口气,翻手合上了面前的账本书页。以当前的炎热天气来看,今天整个下午都不再会有客人来了。虽然他这家咖啡馆会在四周放上冰块用以纳凉,乃是人们夏日避暑的好去处,但现在又有多少人仍旧能够坐在这间高档会所内消磨一个下午?随着马克对美元的汇率跌破4亿比1,数以千万计的德国民众都陷入了食不果腹的饥饿之中,能够负担起这笔普通开支的人已是凤毛麟角了!
正自在心中切齿诅咒狂印钞票的魏玛政府和贪狠残暴的协约国强盗,科林老板余光所及,一个人影倏然推开咖啡馆的大门走了进来。他心中一喜,连忙抬头招呼来客,而当他的目光与来人正面相对的时候,科林竟忍不住有刹那间的失神。
这是一名身形颀长的少年,面容精致的如同教堂皇宫中的琉璃钻玉;得体的整洁装束搭配着略带小麦色的白皙皮肤,使得整个人便宛若一块温润的璞玉、令人第一眼看去便会感到由衷的羡慕和赞誉。而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他俊美秀雅的外表:在他那双湛蓝色的闪亮星瞳当中,所流露出的是与他的年龄颇不相符的沉静与成熟,让人在审视中再不去关注他那份稚气未脱的青涩面容。
“请问这位客人,您需要什么类型的咖啡呢?”与老板科林一同站在柜台之后的年轻服务生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开口询问,其目光不由得在少年的身上多打量了几眼。对方手中拿着一本颇为厚实的书册,似是准备在这里纳凉消遣过上很长一段时间。见到这一情形,年轻服务生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
少年展颜微笑,清亮的声音宛若叮咚山泉潺潺流过青石:“请为我来一杯格兰特黑咖啡,另外再来一份熏肉饼和马铃薯汤,我就在这里吃午餐了。”他看了看柜台旁边的黑板上那带有一长串0的菜单标价,眼中闪过黯然和失落的神色;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银色硬币,放在了面前的柜台之上。
“这是?”服务生看着这枚鸽卵大小的硬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老板科林却是面露狂喜之色,一双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上面的英文字母,颤声道:“这是10美分,10美分的硬币啊!”他伸手轻轻摩挲着硬币正面的杰斐逊肖像,满脸都是喜悦激动的傻笑;直到少年发出一声低低的咳嗽,科林这才反应过来,用极其恭顺的语调对方彦说道:“客人您请放心,我们是50年老店,其菜品服务一定会让您感到满意。”言讫,他小心翼翼的将这枚硬币收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而后亲自将少年引到了一张靠窗的理想座位前。当科林返回柜台后方之时,少年清楚的看到这位年迈的店主竟然因为过于激动,而转了一个360度的芭蕾舞步。
科林老板的异常表现自然也落入了店内其他几桌客人的眼中。面对那一道道向自己投来的或惊异、或钦羡的目光,少年只是平静地翻开了自己携带的那本书册,沉默片刻之后,他终是长长叹了口气,俊美的脸上再没有一丝喜悦的神色了。
这名少年自然便是方彦。
时间进入盛夏的七月,柏林中学已经向全体师生放了长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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